尤奇远远瞧见了四人，怔愣后打起精神迎上去。
一行人站在原地等她过来，林小声与队友商量，“从她身上打听？”
宋峤吐出一个字，“难。”
尤奇笑着与几人打招呼，只字不提几人之前体验过的机械人服务。寒暄后，四人顺势离开，带走了下午在尤家采购的东西。
林拽着宋峤走在前头，十七落在最后，一路无言。
港口到了，安检人员习以为常目送几人入港，来B15的人少有提着大包小包回去的，采购的货物一般会走专门的星际航线。
星舰还未抵达，四人坐在等候区，阿德里开口了，“聊聊，回去后不一定方便。”
“没有找到它不算坏事，我们要尽快确认尤奇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没有说的是，如果是，那会更糟。
兽人的生存与发展岌岌可危，尽管在胚胎里可干预已经存在的兽化基因，但兽化失控、寿命缩短是他们一直面对的现状。他们寄希望于中央星的研究能有所突破，为此他们愿意承担高昂的费用换取改变后代的希望。
追溯到几星年，十几星年前，变异生物出现在狩猎区，这些地方往往是人迹罕至的区域，要么人类从此处迁移，要么人类活动得极少，总的来说，大部分居住在各星球的人们无须担心安全问题，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与工作。
城邦安全局会解决这个问题，猎人队正是为解决变异生物而出现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异生物慢慢侵入人类的生存空间，攻击、伤害，甚至以人类为食。
这是一个信号。
再加上数量可观的机械人，如果不加以控制，一旦变革纪元重演，人类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之前陶文慈的突然离开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林盘算阿德里的意思，一边在星网上冲浪，“如果类似事件很多，那在星网上不应该找不到蛛丝马迹。十七，你扩大下能检索的范围，查看有没有相近的关键词。”
十七先是愣住，然后开始搜索。他没有异能，数据是他的强项。
片刻后，他表情凝重地摇头，“......抓取到现在一条都没有。”
“这么干净？”林追问，上扬的狭长眼角流露出质疑。
十七嗯了一声，垂下的手攥成拳紧紧握着。
宋峤无意扫过，没放在心上。她问：“会不会是图灵把控了？”
“不可能”，阿德里瞳孔瞬间化成针状又恢复，他斩钉截铁地否认，“图灵的权限不够。”
变革纪元后，作为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的代表，图灵被强制进入休眠，哪怕期间发生的所有机械人引起的变动都与他无关，它的所有程序清除后再重新录入更新。没有站在人类一方的图灵被视为人类的叛徒，它被冠上反叛军首领的罪名，当时中央星汇集了近百人的团队负责处理这件事。
再次启用后，团队花费了将近整整一星年的时间将图灵的功能配置到位，它再次成为强大的工具。同时，团队对它的权限做了限制，它被分为不同的模块，分别负责交通、通信、医疗等领域，且各个模块它无权处理，除非管理者对它下了指令。
“如果它再次出现自我呢，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像宋峤和十七都......”想到不久前十七的沮丧情绪，林立刻闭嘴。
被点名的两个人，宋峤一脸无辜，十七面色一瞬的僵硬。
阿德里深吸一口气，“等回去后我联系陶部长。”
再次踏足C01的土地，这次港口外没有人等着他们了。
宋峤颇有几分怀念B15,那里为了确保机械人的安全生产，生活方式更贴近从前的蓝星。不同的飞车在头顶高速穿行，哪怕宋峤在这里快满一个月了，她还是不习惯，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
回到别墅，阿勒克斯和小土（常给宋峤送饭的小机械人，她给它取了名字，比起机械人生产基地的，它又破又旧）早已将所有房间打扫好，正在墙边的基站充电。
两个半人高的机械人排排站在墙边，处于休眠中，头顶的红灯常亮。
听到动静时，阿勒克斯睁开眼，与阿德里打招呼，接着是其它人。
“欢迎回来。”
无声的沉默，阿勒克斯歪着脑袋，不理解主人为什么没回答它。
这一趟路程宋峤对星系的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不是她阴谋论，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两个小矮子不是单纯的傻小个，而是拥有了自我的魔丸。
方脑壳们紧贴着墙壁，眨巴着眼睛，身侧短小的圆润的手，瞧上去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宋峤摇头，将脑海里不靠谱的想法甩出去。
“程燃呢？”阿德里没像往常一样应声，而是问起程燃。
“早上的时候她出去了。”
阿勒克斯一板一眼地回答，小土沉默。没什么不对，程燃出门是不会对别墅里的机械人交代的，阿德里便让大家散了，各自上楼休息。
“晚上想吃什么跟它们说，有时间去查查我说的。”阿德里嘱咐队友。
沐浴后，宋峤躺在她简单舒适的床上，好了，她有归属感了，尽管这是间客房。
不多时，屋子里多出一道绵长的呼吸声。
宋峤的意识缓缓升起，她整个人轻飘飘地，像是被托起，沐浴在暖洋洋的太阳下，舒服极了。一扇巨大的虚无的门在她身前不远处矗立，门上流动着水波样的纹路。宋峤愈靠近它，她躺在床上沉睡的身体轻微地抖动起来。小土悄悄滑进屋里，伸出圆滚滚的手按在宋峤沁出细密汗珠的额头上。
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身体停止颤抖，宋峤再次陷入香甜的睡眠，她的意识水流一样自然地融入门中。
她穿过了门，周围折射着斑斓的光线，仿佛置身在幼时玩耍过的万花筒中。如果宋峤此时醒着，她就会发现五彩的光并不刺眼，而是柔和地照耀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欢迎她的归来。
她在湛蓝色的天幕中漂浮，四周遍布晶莹剔透的各式矿石，它们也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漂浮。巧妙的是，宋峤并不会撞上任意一颗。
“......宋峤......”
有人在喊她，这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好像近在咫尺，模模糊糊，又像是离她很远。宋峤想要听清楚这道声音，她努力集中精神，仔细辨别。
“宋峤！不要太早......醒来，你记——”
声音戛然而止，她没有听过这个声音。是谁？
她想要醒过来，她要知道是谁！宋峤在原野中挥舞手脚，她控制不住身体，她漂来漂去，意识就要撞上附近那些漂亮的矿石。
那一瞬，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宋峤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她正躺在床上，是做梦。
【你醒啦？】
宋峤惊地坐起来，小土站在床边，微微俯身，看着她。
小土转过去，走到茶几边，从肚子里开始往外掏晚餐，掏了一半，它才后知后觉转过身。
【要现在用餐？】
动作僵硬，确实不太聪明，她想起阿德里说的话，她忘记交代吃啥就睡了。宋峤掀开被子下床，先去洗脸清醒，经过茶几时瞟了一眼，脚步微顿。
出来后，小土双手交叠摆在身前，乖巧地站在边上，尽职地等着。茶几上摆着的是宋峤常吃的东西，牛奶和营养液，前几天五人一起共进晚餐时简直是磨难，她受够了将一桌好看不好吃的东西塞进肚子里了。
“怎么，有人等着借碗盘？”
有人站在身边，多少有点不适。宋峤突发奇想，问它。
小土转动脑袋，眼睛里的黑线上下跳动，好半晌它才回答两个字。
【没有。】
哦呵，乱码了。无趣，宋峤撇了撇嘴，她真是疑神疑鬼，要是图灵真的再度有了自我，早该察觉她身上的不对劲了，瞧她，差点把小土给整宕机。
液体果腹，虽然嘴巴不满足，但足以饱腹。
“好了”，宋峤擦了擦嘴，示意小土把肚子打开，带着空了的碗盘下去。
小土站在原地发呆，对宋峤的小动作毫无反应。宋峤无奈，把碗盘放回茶几，抛下一句“麻烦你了”，跑到卫生间漱口。
身后小土的铁肚皮朝两侧打开，露出最里侧满满当当的两只碗，那是阿勒克斯备下的大家的晚餐，边上塞着一小片纸张样的东西，它快速地将茶几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掏出纸片，关闭铁壳。
宋峤出来时，房门关上，茶几上多出一样东西。
她定睛一看，是纸条，边缘泛黄，不知从哪个旮旯翻出来的。
展开，上面写着两个字——
秋叶。
宋峤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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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在脑袋上，第一反应是樊舟来了。她扫视房间，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除了小土。
不久前压下去的怀疑再度出现，宋峤打开房间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充电基站没有人，别墅这么大，宋峤还真不清楚小土会在哪里。
怀疑与害怕的情绪上涌，宋峤心烦意乱，她扯开嗓子，连声喊。
“小土！小土！”
程燃回来的时候就撞上这一幕，她疑惑问宋峤喊的人是谁。宋峤把纸条的事情说了，程燃白日不在别墅，她提议查看别墅的监控。如果外人闯入，监控里一定有记录。
楼下的动静惊扰了楼上各自在房间休息的队友，林、十七、阿德里几乎是前后脚下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三人一致赞成查看监控。
白日里的录像投射在墙面上，别墅二楼走廊，别墅一楼各个区域，别墅周围......不同方位的监控画面同时在墙上播放。
五双眼睛一同盯着，别墅内部没有，除了阿勒克斯和小土打扫卫生的画面，别墅周围没有多出的人影，只有早上程燃跑步经过的画面。
“等等！这里！”程燃指着某处提醒大家。
右侧别墅大门打开，阿勒克斯和小土一前一后往外送垃圾，每天垃圾车会准时前往各家各户收走垃圾，运送到垃圾场进行无污染化处理。
两人返回的时候，比它们高出一个头的身影陡然出现，同时别墅的警报开始发挥作用。檐下探出黑乎乎的枪口，对准那道身影。
裹在斗篷里的身影看不清面庞，她掏出纸条，平静地告诉面前的小机械人。
“把这个交给宋峤。”
“你是谁？”
小女孩和阿勒克斯同时开口。
“把这个交给宋峤。”她又重复了一遍，探出斗篷的手惨白，指尖夹着那张发黄的折叠后的纸条。
“宋峤？”
阿勒克斯重复确认，别墅内的机械人就俩，为了大家的安全，来过别墅的人的名字都会录入别墅智能管家的系统，因此阿勒克斯也知道这个名字。
“是。”
【注意！注意！别墅内闯入不明人员，别墅......】
别墅内的智能管家发出警告，下一刻系统就要攻击。
阿勒克斯接过纸条，出声阻止，“等等！”
纸条送出去的刹那，斗篷连带着里面的人整个消失。
瞄准的目标失去踪迹，黑漆漆的枪口收回。阿勒克斯停在原地，它在检索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要交给宋峤，它摸过纸张，没有危险，要交给宋峤......
阿勒克斯将纸条递给小土，“送给宋峤。”
小土接过，放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里。
以上就是监控里的画面。
阿德里捏住眉心，开口让别墅管家带来阿勒克斯和小土。
“阿勒克斯，小土，请来别墅休息区。”
两个机械人从不同的地方钻出来，阿勒克斯在仓库清点物资，小土在厨房打扫卫生。
“小土！小土！”
几星分前，宋峤在喊它，彼时，它正把碗盘送进洗碗机，又掏出铁肚皮里的两碗饭菜，将它们倒进厨余处理器，宋峤喊它的那瞬间，它脑袋里的芯片微微发热。
处理完食物，它开始清理台面，取出几人用的餐具，整齐地摆在碗柜里。将一切处理好后，它收到了管家的信息。
机械人排排站，阿德里仔细打量它们，要求它们叙述今天在外面遇到的斗篷怪人。
“我在丢垃圾时......小土会去宋峤房间送饭，我给了它。”
【是这样的。】
两人叙述完毕，规矩站在一旁。与监控里的对上了，阿德里看看这个，再看看另一个，摆手让它们回去。
“下次”，他捏住眉心，将嘴里“下次”的话咽下，低头在副脑上查看，全屋智能管家白天的确给他发了一条通知，他那时在星舰上。
看向程燃，后者嘟囔起来，“我在外头没注意。你给大家都设个权限呗，好在没事。”顶着阿德里无语的目光，她闭紧嘴巴放弃挣扎，开始操作。
阿德里转向宋峤，“你打算怎么做？”
宋峤冷静下来，机械人没有问题，脑海里浮现出斗篷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场景。
“我会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