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昨晚一直拽着他的手，鼓励他射门？”乔瓦尼摁着脑门躺在床上，床边是半透明的幽灵约翰。
“没错，小马尔蒂尼恐怕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期待拿意甲金靴。”克鲁伊夫揶揄道。
乔瓦尼的太阳穴还有些胀痛，他也不是全然不记得昨晚喝酒后发生了什么。马尔蒂尼哭笑不得的眼神，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是皮尔洛掏出傻瓜相机的画面，他都依稀还有印象。可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却模模糊糊，怎么也拼凑不完整。
“还有呢？我没再说别的了吧？”乔瓦尼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碰酒精，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让人失去判断力的东西。
“没了，你只是不停地向小马尔蒂尼传授射门心得，从正脚背、内脚背讲到外脚背。虽说你自己的射术还有得练，理论倒是讲得头头是道。你们队的其他前锋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帮你补充几句。”虽说是在调侃乔瓦尼酒后出洋相，但克鲁伊夫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自豪，毕竟这小子那一套套理论全是从他这儿学去的。
从夏天开始，乔瓦尼便有意识地加练更多射门方式。禁区内的脚内侧推射经过上赛季后半程的反复打磨，已形成了不错的肌肉记忆。阿比亚蒂转会后，乔瓦尼更是抓紧一切零碎时间，拉上他到门前加练。好在阿比亚蒂本身也是个勤奋的年轻人，深知自己并非天赋型球员，训练起来也格外刻苦用功。
再加上皮尔洛也愿意把远射的小窍门分享给自己的朋友，所以这段时间，乔瓦尼在训练赛里也开始尝试在禁区线附近起脚。只是由于力量和技术仍欠火候，他的远射成功率比起在禁区内的抢点射门，还是明显低了一截。
不过乔瓦尼也不是很沮丧，他在日历上圈出一个又一个红色标记，在真正对上拉齐奥之前，AC米兰还要经历八轮联赛。
他还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打磨自己。
而米兰也有三个月的时间，磨合新阵型。
联赛第二轮，AC米兰客场2比1战胜升班马萨莱尼塔纳。下半场，比埃尔霍夫接阿尔贝蒂尼传中头槌破门。这粒进球不仅挫伤了主队士气，更让阿尔贝蒂尼与赫尔维格得以从容控制节奏，有效遏制了对方的反扑。第86分钟，左边锋莱昂纳多再下一城，为米兰锁定胜局。
本场米兰在人员上有所调整，乔瓦尼和安布罗西尼进入首发。而在下半场，扎切罗尼用皮尔洛换下安布罗西尼，科科也获得了近20分钟的出场时间。自皮尔洛在欧青赛踢过后腰后，扎切罗尼便一直尝试将他位置后移。但无论是在训练赛还是在本场比赛中，皮尔洛都未能展现出欧青赛时的后腰状态。
克鲁伊夫在场边看得很清楚，目前米兰的绝对核心和组织者是阿尔贝蒂尼，而皮尔洛的角色其实与米兰4号是重叠的，二者不可能同时在场。更何况，能够为皮尔洛“扫荡”所有障碍的加图索，正在萨莱尼塔纳阵中。
扎切罗尼确实看到了皮尔洛的潜力，但他的战术土壤还无法让这颗种子发芽。
“因为3-4-3平行中场需要两名中场承担防守任务，如果其中一人负责组织，那么另一人便需要成为防守工兵。而德米与安德烈亚都是组织者角色，马西莫和里诺才是防守型球员。”比赛结束后，乔瓦尼回到酒店房间，趁着马尔蒂尼还在和扎切罗尼聊正经事，赶紧摊开自己的战术本与幽灵约翰开始复盘白天的比赛。
说起来，他本以为这赛季客场作战时，他的室友会换成皮尔洛。但据马尔蒂尼说，是阿尔贝蒂尼主动提出要和新来的皮尔洛住一个房间。所以，他的室友依然是米兰队长。
克鲁伊夫坐在一旁，点了点战术本：“但如果是3-4-3菱形中场，皮尔洛与阿尔贝蒂尼就可以一起放在场上。”
乔瓦尼皱了皱眉，“让德米担任菱形底部的支点，而安德烈亚占据十号位？”也就是一人踢后腰，一人踢前腰。
荷兰人却摇了摇头，“皮尔洛在十号位无法承受意甲的防守强度，你把他放在前面，他就死了。要让两名组织者共存，你必须让他们处在不同高度，而不是争同一个轴。”
乔瓦尼思考了一下，“那么就是安德烈亚在菱形底部，德米在菱形右侧。”
克鲁伊夫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正处于职业巅峰期的阿尔贝蒂尼能覆盖、能带能防、能跑能补位。可皮尔洛还做不到这些，他目前的优势在于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线路。”
“但是……”乔瓦尼有些烦恼地挠了挠脑袋，“米兰不可能踢菱形中场的3-4-3，本来我们的防线就极其不稳，没有左右翼卫的菱形中场只会让我们被踢穿。”
克鲁伊夫却不甚在意，“边锋回防不就行了，虽然在边路的防守覆盖上肯定不如你们那个平行中场那么严密。但没有哪个体系是万能的，关键在于你的选择。”
乔瓦尼轻轻叹了口气，“约翰，你之前说过，就像德米取代安切洛蒂先生在米兰的位置一样，以后也会有人取代德米的位置。”年轻人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这个人，就是安德烈亚，对吗？”
克鲁伊夫没想到乔瓦尼竟然记得他随口提起的事情。他本想告诉对方，这就是竞技体育的残酷，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能感受到年轻人心中对阿尔贝蒂尼和皮尔洛的情谊。
于是荷兰人只好绞尽脑汁去回想意大利人的说话风格，“皮尔洛还没到20岁，而阿尔贝蒂尼已经27岁了，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强烈的竞争关系。或许，你可以将其视为‘传承’，而非‘取代’。”
传承？乔瓦尼眨了眨眼。
“不然阿尔贝蒂尼为什么要求与皮尔洛同住？”克鲁伊夫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想你应该清楚，对于你们这些脑子里除了米兰什么都没有的家伙来说，让球队保持运转才是最优先事项。”
“阿尔贝蒂尼显然希望皮尔洛成为下一个米兰中后场的组织核心。”
而事情果然如克鲁伊夫预料的那样发展，乔瓦尼发现阿尔贝蒂尼把皮尔洛带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会耐心地向这个年轻人讲解如何在后场跑位、传球和保护自己，而皮尔洛的灵感也同时启发了米兰4号的思路，这是一种双向的益处。
一周后，也就是9月26日，意甲联赛迎来第三轮，米兰主场对阵佛罗伦萨。由于三天前乔瓦尼刚刚踢过一场意大利杯比赛，算下来他已连续三场首发且踢满全场。队医在监测他的体况后果断制止了扎切罗尼继续让这名异常好用的年轻人上场的想法。
所以面对来势汹汹，上赛季末踢了他们一个2比0的紫百合。扎切罗尼将本想转会但未能找到合适俱乐部而最终留队的维阿派上场，与比埃尔霍夫、甘茨组成前场三叉戟。中场方面，易布拉欣·巴与赫尔维格分居左右两翼，安布罗西尼则与阿尔贝蒂尼搭档镇守中路。后防线上，马尔蒂尼、恩戈蒂以及伤愈复出的科斯塔库塔共同出战，门将则是德国人莱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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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佛罗伦萨这边，主帅特拉帕托尼排出了4-4-2清道夫菱形站位的阵型。紫百合队长巴蒂斯图塔与矮个子前锋奥利维拉搭档锋线，葡萄牙球星鲁伊·科斯塔司职前腰，与另外三名意大利本土球员共同构成菱形中场。后防四人的配置中规中矩，但首发门将托尔多的实力不容小觑。
赛前，圣西罗的上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乔瓦尼穿着米兰运动外套与皮尔洛坐在替补席上。
“我看了昨天的报纸”，乔瓦尼说着打了个喷嚏。最近两天他确实有些疲惫，这场小雨更让他觉得发冷，“媒体说这场比赛的胜负，就看比埃尔霍夫先生和巴蒂斯图塔之间的对决。”
皮尔洛见状直接从科科身上扯过一条毯子，给乔瓦尼盖在身上，“媒体总会把胜负的关键手压在前锋身上，这不足为奇。”
乔瓦尼裹紧身上的毯子，低声说：“没关系，今天比利在场上，不会有问题的。”
可谁知比赛才开始7分钟，米兰的大问题就来了！
科斯塔库塔在后场的传球被巴蒂斯图塔截断，阿根廷人飞速带球直冲球门，尽管米兰5号飞身放铲也没能弥补这次失误。
比分来到0比1，佛罗伦萨一球领先。
这次突发情况立刻让替补席上的乔瓦尼精神了不少，他不由得直起身子望向场内。好在米兰并未因失球而气馁，依然保持着猛烈攻势。不过，他们的进攻方式似乎已被佛罗伦萨识破，特拉帕托尼明显针对比埃尔霍夫最具威胁的高空头球做出了布置，无论米兰从哪个方向传中，球总在进入禁区前就被防守球员破坏掉。一时间，这位德国高中锋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此外，易布拉欣·巴在左路的发挥也起伏不定，马尔蒂尼几次前插都被这位左翼卫挡住了跑动空间。
比赛在激烈的对抗中度过了上半场。雨依旧未停，米兰的替补队员只能在更衣室外的走廊进行简单的热身活动。
下半场一开始，扎切罗尼用老将博班对位换下了安布罗西尼，同时用科科替换下本场状态低迷的易布拉欣·巴，试图盘活米兰的攻势。
然而这次调整还未能显现效果，鲁伊·科斯塔便在中线附近送出一记超远距离的贴地直传，精准地找到巴蒂斯图塔。阿根廷人顺势倚住科斯塔库塔，一脚低射将皮球送入莱曼把守的球门！
此球一进，彻底点燃了随队远征的紫百合球迷，他们疯狂地吼唱着助威歌曲，甚至燃起了礼炮，为球队这次经典的9号与10号连线喝彩。
场边的扎切罗尼摇了摇头，扭过脸看向替补席——
乔瓦尼与皮尔洛正挨着脑袋小声讨论。
眼下，若要激活被严密盯防的比埃尔霍夫，并重新串联起前场三叉戟，其实最理想的选择是派上这两名年轻人，他们与生俱来的创造力对于紫百合来说是无解的。
然而他在下半场开场前却没有这么做。佛罗伦萨本场的边路防守动作极大，皮尔洛上场极易被对手针对并犯规；而乔瓦尼虽能凭借速度规避对抗，但队医明确警告，他的身体已处于极度疲劳状态，出场时间不宜超过30分钟。
扎切罗尼抱着胳膊，告诉自己再等等，也许米兰的转机就在下一分钟。
可是直到比赛来到第60分钟，场上局势也没有出现任何好转。米兰主帅有些焦虑地走到乔瓦尼身边，“孩子，你能上场吗？”
乔瓦尼立刻站起身，没有半点犹豫：
“当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