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皇朝大楼的门口。
我站在街对面,门口已经停了十几辆车,都是皇朝各个堂口负责人的座驾。
基仔、阿明,还有我带过来的三十多个兄弟,清一色黑色西装,整齐地站在我身后。
马路另一边,大丧带着阿彪手下的二十多个老兄弟也到了,他们没穿西装,但个个眼神凶狠,气势不弱。
“刚哥,时间差不多了。”基仔低声说。
我点点头,整了整西装领口,迈步穿过马路。
门口守着两个中年男人,都是皇朝的元老,负责总堂的安保。
看到我,他们微微点头,让开了路。
“刚哥,人都到齐了。”其中一个低声说,“白头佬、大嘴昌、老鼠明都在上面。气氛……不太好。”
“知道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辛苦。”
上到顶楼,推开门,正对着门的墙上,供奉着关二爷的神龛,香炉里烟雾袅袅。
神龛下方是一张巨大的红木长桌,已经坐满了人。
坐在主位的是白头佬,他是皇朝现存资格最老的叔父辈,今年六十八岁,头发全白,但精神矍铄。
他左手边是大嘴昌,右手边是老鼠明。
老鼠明看到我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但很快掩饰过去。
其他位置,依次坐着各个堂口的话事人。
文叔坐在长桌的末端,靠近门口的位置,对我微微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阿刚来了。”白头佬开口,声音沙哑但洪亮,“坐吧。”
长桌旁已经没有空位了。
这明显是个下马威——他们没给我留位置。
我站在门口,没动。
“白叔。”我平静地说,“好像没我的位置。”
“哎呀,你看我,老糊涂了。”白头佬拍了拍脑袋,但脸上没有半点歉意,“阿彪走了,他的位置空着,你就坐那儿吧。”
他指的是长桌最末尾、靠近门口的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以前是阿彪坐的,但阿彪在皇朝的地位,远不止一个末座。
这是在羞辱我,也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大厅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我笑了。
我慢慢走到长桌旁,但没有去那个末座,而是站在了文叔旁边,“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开这个会,是为了什么。”
老鼠明冷哼一声:“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讨论皇朝该如何稳定局面!”
“稳定局面?”我看着老鼠明,“你觉得,现在皇朝的局面不稳定吗?”
“稳定?”老鼠明提高音量,“阿刚,你是不是装糊涂?阿彪被逼走,辉哥躺在医院,任家祖和号码帮虎视眈眈!这叫稳定?”
“阿彪是自己走的,不是被逼的。”我纠正,“辉哥虽然住院,但皇朝的规矩还在,兄弟们的心也没散。至于任家祖和号码帮……”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我昨天刚和任家祖见过面。他开价让我背叛皇朝,我拒绝了。今天早上,他派来的心腹豹仔,在酒店意外身亡。任家祖短时间内,应该没心思再来找麻烦。”
这话一出,大厅里一片哗然。
“意外?怎么可能!”
“刘刚,你干的?”
各种议论声响起。
白头佬、大嘴昌、老鼠明都变了脸色。他们显然已经知道豹仔的死讯,但没想到会和我有关。
白头佬沉声问,“那个人的死,真的和你无关?”
我迎着他的目光,“任家祖的人死了,对我们皇朝是好事。至于怎么死的,重要吗?”
这话很微妙,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暗示了这件事对皇朝有利。
白头佬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老鼠明却不肯罢休:“就算任家祖暂时不来,那阿彪留下的地盘和兄弟呢?谁来管?怎么管?”
“彪哥走之前,已经交代好了。”我说,“他手下的兄弟和地盘,暂时由我接管。等他回来,再做安排。”
“而这些人当中,包括你明哥!”
“你接管?”老鼠明冷笑,“你凭什么接管?论资历,论功劳,在座的哪个不比你强?”
“论资历,我确实不如在座各位。”我坦然承认,“但论功劳……”
我走到长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一个人:“尖沙咀是谁打下来的?南城的地盘,是谁从鼎爷手里抢过来的?任家祖的威胁,是谁挡回去的?”
大厅里鸦雀无声。
“我不是来争功的。”我直起身,“但有些事,得说清楚。皇朝能有今天,是辉哥带领大家打拼出来的,也是在座每一位流血流汗换来的。我刘刚虽然年轻,但也为皇朝立过功,流过血。”
“现在辉哥住院,阿彪离开,皇朝面临危机。这个时候,我不想争权夺利,只想团结所有兄弟,稳住局面,等辉哥康复。”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的功劳,也给了在座的面子。
白头佬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大嘴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只有老鼠明,脸色依旧阴沉。
“说得倒好听。”老鼠明嗤笑,“谁不知道你想趁机上位?接管阿彪的地盘?你吃得下吗?别到时候噎死了,还得我们来收拾烂摊子。”
“吃不吃得下,试试就知道了。”我看着老鼠明,“倒是你,这么关心彪哥的地盘,是真心为皇朝着想,还是……另有所图?”
老鼠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明哥心里清楚。”我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在深圳那个儿子,很可爱。保姆照顾得还周到吗?”
老鼠明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回原位,声音恢复正常:“皇朝是大家的皇朝。谁想为皇朝出力,我欢迎。但谁想趁乱谋私利,挖皇朝的墙角……”
我顿了顿,目光变得冰冷:“那就是整个皇朝的敌人。”
这话是说给老鼠明听的,也是说给在座所有人听的。
大厅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我和老鼠明之间,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们不知道。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让老鼠明忌惮,让其他人猜疑。
“好了好了。”白头佬终于开口打圆场,“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阿刚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阿彪的地盘和兄弟,既然他交代给阿刚了,那就先让阿刚接管试试。如果不行,我们再商量。”
“白叔英明。”我顺势给了台阶。
大嘴昌也点头:“阿刚年轻有为,让他试试也无妨。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墙头草倒得真快。
现在,只剩下老鼠明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老鼠明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咬了咬牙,挤出一句话:“我……没意见。”
“好!”白头佬拍板,“那就这么定了。阿彪的地盘和兄弟,暂时由阿刚接管。各堂口要全力配合,不得生事。”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老鼠明走得最快,看都没看我一眼。
白头佬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阿刚,你记住,位置越高,责任越重。阿彪那些兄弟,不是那么好管的。”
“谢谢白叔。”我恭敬地说。
白头佬点点头,拄着拐杖走了。
大嘴昌也过来客套了几句,然后离开。
最后只剩下文叔和我。
“阿刚。”文叔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今天……很大胆。”
“没办法。”我苦笑,“不硬一点,镇不住场子。”
“老鼠明那边,你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一点小事。”
文叔点点头,也没多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先稳住阿彪的地盘。”我说,“然后……解决水房的债务问题。”
“六百万,不是小数目。”
“我知道。”我揉了揉太阳穴,“文叔,你能不能……”
“我只能帮你凑两百万。”文叔说,“剩下的,得你自己想办法。”
两百万,加上我自己的三百万,还差一百五十万。
“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