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爱屋及乌 渡完劫后,伏衫将城中血气抽……
渡完劫后, 伏衫将城中血气抽干抹净,汇聚在丹田之中。以自身金丹为炉,把血气中的业力吸收净化, 最终得到一滴汇聚了无数生命的精粹灵液。
伏衫没有吸收,而是将它注入自身的仙骨中, 暂时储存起来。
偌大的寒沧城, 如今彻底沦为死城, 除了地脉灵脉仍在活跃,城内再没有任何活物。
伏衫瞧见这里漫天剑意,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对着玉镯唤道:“长歌,出来。”
话音落下, 一把紫色短剑颤颤巍巍地从同心镯内钻出,瞧见伏衫满身业障,甚至不敢靠近,只能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边。
“你……你要干嘛?”
长歌没死。
当初在白玉城时,伏衫曾在剑上刻了破道符。一旦它弑主, 就会灰飞烟灭。
长歌早就知道金碧容活不长, 原以为自己注定会跟着陪葬。哪知金碧容自裁时没有用它, 而是用得承影剑。
它不知道金碧容是不是故意的,但也多亏如此,捡回来一命。
这些天它一直在同心镯内装死, 为得就是不想引人注目,没想到伏衫竟然还惦记着它。
“我、我可没有弑主嗷, 你不能杀我!”
长歌很怕伏衫迁怒,怕她认为金碧容的死,与它这把不详的冥器脱不了干系。
它想纠正, 想说金碧容的确运势不好。可它不敢说,怕说了之后,伏衫真会把它千刀万剐。毕竟它的疯是装出来的,而伏衫是真正的疯子。
“我不杀你。”伏衫挥了挥手,招呼长歌过来,等了一会儿,见它依旧磨磨蹭蹭不愿靠近,面色一冷,强行将它拘到手中。
一道神念探入剑中,发现品阶仍是地阶上品,语气充满嫌弃:“喂了你这么久剑意,怎么还未升阶?”
长歌一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去将城中剑意吃了,瞧见天阶兵刃后都叼过来,我将它们的真武精华提炼出来,助你晋升天阶。”
真武精华,一种用于锻造高阶法宝的珍贵物质,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素材潜能。
因极其昂贵,一般只会在炼器途中使用。但其实真武精华对已经成型的法宝也有作用,只是消耗太大,代价太高,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长歌没想到她会这么好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一番。
等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才欢呼雀跃地飞到城中。
平日里它看见这些天阶法器一定躲得远远的,可现在专门趾高气扬地往它们跟前凑,主打一个狗仗人势。
长歌灵智很高,洞察力十分敏锐,在城里只飞了一圈,就把所有天阶法器都捡了回来。
然后毫不客气,直接开饭。
城内剑意太多太多,即便敞开肚皮吃,长歌也吃了足足七日。等回到伏衫跟前时,整个短剑都开始止不住地冒紫火。
伏衫将提炼出来的真武精华涂抹在长歌表面,等它全部吸收后问:“如何,还差多少可以晋级?”
长歌有点心虚:“估摸还差八成。”
伏衫大抵算了算,发现只它一把剑,所需的真武精华已经足够炼制十把天阶法器,不由咋舌:“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吃。”
长歌难得没反驳。
实际上并不是能吃,而是它的锻造素材过于低级。只论强度,顶多只是地阶下品,只有将冥器和剑灵综合考虑,才能称得上地阶上品。
怕伏衫嫌麻烦不喂了,赶紧觍着脸凑上去:“我很聪明的,你把我喂到天阶之后,想让我干嘛只需一个念头,虽然威力一般,但肯定比没剑灵的承影好用!喂我一点不亏!”
若换做旁人,敢这般诋毁承影,伏衫一定饶不了。
可如今从长歌口中说出,她竟有一些触动。
伏衫想起曾经的金碧容也说过类似的话,为了彰显实力,天天在她跟前臭美自荐。
先前只觉得镜心莲很像小龙,现在忽然发现,长歌也像。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怪圈,不论走到哪里,看到谁,都忍不住去捕风捉影。只要寻出与金碧容相像的地方,就会兀自开心很久。
可这种开心并不能驱散孤独,反而犹如一把钝刀,一寸寸地刺入心底。
伏衫将长歌收回鞘中,不轻不重地拍了它一下:“我不会放弃你,但此后不准再说承影半句坏话。”
长歌并不知道自己因为爱屋及乌,究竟获得了怎样的偏爱,得到承诺后,欢喜地蹭了蹭伏衫。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伏衫一直在重复两件事,北上屠城,然后淬炼长歌。
她将为数不多的温柔留给了金碧容的两件法宝,却唯独没办法留给本人。
在她不知疲倦地屠戮下,伏家的势力急剧萎缩。
原本赫赫有名的北方十二城,短短一年时间就被灭了一半。伏家不是没有派人围剿,可伏衫太过强大,再加上手中的承影剑和镜心莲都是顶级的天阶法宝,除非修为远高于她,否则很难将她杀死。
好几次伏衫逃脱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报复。并且不止是伏家,就连那些帮助过伏家的势力,也无一幸免。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与伏家关系不错的势力纷纷开始撇开关系,有些宗门甚至因距离十二城太近,害怕遭到牵连,直接选择举宗搬迁。
曾经赫赫有名的人界第一大族,如今却成了所有人的忌讳。
仅剩的六座城池中,几乎只剩下伏家子弟。
他们并没有誓死效忠家族的决心,不曾离开,只是单纯地被无法离开。
伏家早就下达死令,任何族中子弟都不得逃离,违令者杀无赦。
这条命令虽然留住了族人,勉强维持住各个城池的运转,但却无法凝聚人心。就好像一只纸老虎,看着凶猛,实则一戳就破。
北漠城中,奢华热闹的城主府内,一名魁梧大汉听到属下传来的战报,焦急地走来走去。
“什么?!又有两座城池被屠了吗?断情谷的人呢,不说派了圣人前去驻守吗?”
“禀长老……断情谷临时反悔,不仅没有派出增援,还将宗门内的弟子全部迁走。其余各大门派也纷纷撤离,现在已经没人愿意淌这趟浑水了。”
大汉气得破口大骂,一拳砸出,硬生生将府内梁柱都打断了数根。府内属下见此,纷纷吓得跪地求饶。
大汉名为伏武,正是伏家三圣中排行老二的炎武圣人。与寻常修士不同,主修锻炼之术,曾经靠着一手拳法举世闻名。虽然修为只有渡劫境三层,但凭借强悍的肉身,却能越级对战渡劫境中期的修士。
先前伏武得到老三阵亡的消息时,就已经隐隐察觉不妙。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十二城中竟然已经有八座沦陷。
太快了,伏衫的成长太过迅速,原以为她若想复仇,没个十年根本不敢动手。哪知她却不要命一般,靠着满身杀孽接连突破。
据说半年前她就已经到达了渡劫境三期,如今又屠两座城,手中业障无数,只怕要不多久就能再度晋级。
若是等她突破到渡劫境中期……恐怕连家主都不一定能拿下她。
伏武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让老三前去捉拿伏衫了,若是他亲自出马,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老三啊老三,你真是害惨了二哥!”
正在伏武思考该怎么应对伏衫的进攻时,一道不怒自威的冷哼自背后响起。
“不过是区区一个弃子,竟能将你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伏武转头望去,瞧见那人的面容后先是一怔,随后惊喜地快步走过去:“大哥!您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伏家家主,伏渐鸿。
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到达渡劫境四层,是整个伏家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存在。
这几年,伏渐鸿鲜少露面,除了处理一些紧急事情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闭关。
伏武知道,大哥又要突破了。
到达他们这个境界,修为的增长已经极为困难。若没有得天独厚的机遇,很可能数百年仍都无法更进一步。
而伏渐鸿仅仅相隔十余年就能再度精进,可以说相当恐怖了。
“我为何不能来?若再不来,怕是连你的北漠城也要丢了吧?一帮蠢货,连个逃跑的血奴都抓不住!”
伏武羞愧低头,没有接话,直到大哥发泄完,才端起一杯茶递过去。
作为体修,伏武脾气一直不好。可面对大哥,他不敢有半点放肆。
“罢了罢了,她有龙族相助,的确在预料之外,这一回就由我亲自出手吧。”
伏武眼前一亮,赶紧问:“大哥不准备继续闭关了吗?”
伏渐鸿桀骜地抚摸胡须,周身气势尽数扩散:“闭关?本座早已突破到了渡劫五层,迟迟不愿现身,不过是想试着冲击六层而已。可惜你们两个蠢货办事不利,若我再继续闭关,怕是整个伏家都要崩溃!”
“不过无妨,区区一个渡劫三层的孽障罢了,你我联手,且看她如何逃出生天!”
伏渐鸿提前出关,就是为了打伏衫一个出其不意。外界都以为他在闭关,殊不知他早已悄悄埋伏在北漠城。一旦伏衫踏入城中,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
第152章 暗度天玑 按照伏渐鸿的预想,伏衫清理……
按照伏渐鸿的预想, 伏衫清理完其余城池之后,一定会先来北漠城,找实力较弱的伏武麻烦, 等一切准备充足之后,才会踏足天玑, 与他这位家主争斗。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只是可惜, 他那日出关时走漏了风声,被天命阁的线人提前洞察消息。
还没等伏衫行至北漠城, 严戚薇就亲自赶到, 将她拦了下来,并把埋伏的事情一一告知。
严戚薇的原意是想让伏衫暂缓行程, 哪知伏衫听后,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所以……现在伏渐鸿和伏武都在北漠城,而伏家的大本营天玑城却无人驻守?”
严戚薇一愣,没想到还能这么看待现状,瞧见她眼底的跃跃欲试, 问:“你想调转方向, 将天玑城率先攻破?”
伏衫点头:“这么好的机会, 不要白不要。刚巧天玑城关押着大量血奴,若能将此城彻底炼化,就可以多提炼一些生命灵液。”
听到生命灵液, 严戚薇眼神微暗。
这段时间伏衫的所作所为,她一清二楚。
屠城、炼化血肉……桩桩件件罪孽深种, 甚至为此获得了血罗刹的称号。
一开始没见到伏衫时,严戚薇还觉得是故意夸大了,而今看着好友满身血孽, 才知晓传言一点不错。
现在的伏衫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恶鬼,不在乎因果,不在乎恩泽,满眼除了杀戮还是杀戮。
她不知道杀道成圣意味着什么,但清楚地明白,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伏衫很难善终。
“你……炼制生命灵液,应该是为了她吧?”
严戚薇试着询问,瞧见伏衫毫不犹豫地点头,犹豫许久还是将劝解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若要炼制仙品灵药,不一定非要使用这种有损天和的方法,天命阁与不少势力均有联系,可以帮你多汇集一些天阶灵植……说不准也能救回她。”
伏衫摇头:“你也说了,是天阶灵植。他们的品阶已经被锁死,又无法大规模汇集,怎么发生质变?我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能够一瞬间突破桎梏,才有机会达到传说中的仙品,目前来看看只有仙羽拥有这种能力。”
严戚薇还想再劝,可伏衫却不想再听,转移话题道:“她怎么样了?”
没提名字,但从突然柔软的语气来看,除了金碧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选。
“还是老样子,龙皇陛下为了尽可能地保住她骨髓里的生机,动用了几块千年寒冰,将春眠宫重新改造了一番。”
“千年寒冰?”
伏衫想起金碧容曾经的娇气模样,虽然知晓龙族有鳞片保护,并不怕冷,但还是忍不住担忧:“莫要冻着她了。”
严戚薇叹了口气,“早知晓你会这么说,这一次赤霄亲自用神火为她温养,再冷的地方也冻不着。”
先前严戚薇一直以为金碧容的生死,与自己关系不大。
可直到真正经历,才发现并非如此。
自从那日九霄劫难之后,她的好友杀道成圣,日益偏执,她的徒弟悲伤沉沦,整日浑浑噩噩。
原本挺热闹的小圈子,忽然间分崩离析。
严戚薇承认她很自私,在她的心里,师尊好友徒弟都很重要,唯独金碧容不重要。所以当伏衫中毒过深,她才会多次劝好友吃了小姑娘。
就结果而言,她成功了。
小姑娘以命换命,换回了她的好友,严戚薇很感谢。
但预想中的平安顺遂并没有到来,有些东西就像那日伏衫手里的护心鳞,一旦破碎就再也拼不好。
当初拜入天命阁时,她的师尊神机道尊就提点过她:天命之道,福泽苍生。不可专注小爱,舍弃大爱,否则必将祸及己身。
严戚薇先前不懂,但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知晓好友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索性也不再劝阻。
“安心去吧,龙域一切安好。我们在等你,她也在等。”
伏衫笑了笑,挥挥手与她告别。
*
天玑城与其他地方不同,作为伏家的老巢,这里不仅有大量血奴,还存储着数不胜数的毒巢,专用来培养羽化蛊。
为了彻底消除仙羽,伏衫这次没有直接发动进攻,而是乔装打扮一番,伪装成族中弟子混入城内。
她修为已达渡劫三层,城内又没有其余圣人坐镇,只要略施法术,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伏家。
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几次重回故地,看着往日不可逾越的牢笼,如今却任她穿行,伏衫心底升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原来她害怕了半辈子的地方,竟如此不堪一击。
慢悠悠地前往禁地,一路上听到不少与自己相关的流言蜚语。
“听说了吗,又一座城池被灭了。”
“这么快!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说天玑城很快也要遭殃……”
“怕什么?城中有家主大人亲自坐镇,她若敢来,必定有来无回!”
大部分人都无力参与到圣人之战中,只能通过对比,幻想自己能成为侥幸存活的一方。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个能护他们平安无事的家主早已离开天玑城,反而是避之不及的“妖女”,先一步落位。
灾难即将降临,没有人会保护他们。
伏衫来到禁地入口,还未进去,便有两位长老挡在身前。
“前方禁地,闲杂人不得靠近,速速离去!”
伏衫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
这番无礼的行径当即就惹恼了两位长老,怒骂一声,而后双双出手,企图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施以惩戒。
然而还不等他们碰到伏衫,便被一道剑意斩退。
保住一命并不是因为他们厉害,而是伏衫故意留情。
两位长老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胆战心惊地看向伏衫。
“你是何人?擅闯伏家禁地所为何事!”
伏衫大笑,一边解除伪装,一边戏谑地问:“长老不认得我了吗?”
两位长老瞳孔地震,万万没想到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血罗刹,如今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不敢有半点犹豫,在认出伏衫的瞬间,立刻催动全身灵力,一边催动骨剑压制,一边全速朝家主闭关的后山飞去。
以为只要能将消息传给家主就能平安无事,殊不知早在伏衫现身的那一刻起,整个天玑城的覆灭就已经注定。
骨剑已经压制不住伏衫,圣人不出,无人能与她抗衡。
伏衫甚至连承影剑都懒得用,随意捏了片落叶,便将昔日无法抗衡的长老轻易杀死。
大摇大摆地踏入禁地,随后开始毫不留情地灰灭。
一剑斩断毒窟,一剑覆灭毒巢。
伴随着两道浩瀚剑意徒然降临,整个伏家瞬间乱作一团。
解决了毒巢,天玑城内再没有值得伏衫忌惮的东西。她不再遮掩气息,将圣人境的威压彻底散发。
一瞬间血色杀意笼罩全城,浩浩荡荡犹如猩红血浪,就连日光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城中修士只觉心头一震,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压得跪倒在地。别说抬头,哪怕连稳住身形都极为艰难。有些修为较低的,甚至当场爆体而亡。
就在所有人都被恐怖威压扼住咽喉时,一道摄人心魄的声音直达心间。
“本座伏衫,请诸君上路。”
话音刚落,无数剑意席卷而来,化作浩瀚洪流,冲入街道,肆意屠杀。
一场名为复仇的血雨在天玑城内迅速蔓延。
并非没人反抗,只是家主不在,这群长老修为最高也不过合道境而已,根本不是伏衫的对手,还没到到伏衫跟前,就已经葬身在无情杀劫当中。
伏衫这一次下手很重,不止活物,就连城中建筑也不放过。
等到剑意停下时,偌大的天玑城已经彻底覆灭,除了一片断壁残垣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伏家引以为傲的传承,功法和毒物,全都葬送在伏衫手中。虽然还有一座北漠城未能斩灭,但今日过后,人界第一大族已然崩解。
伏衫等了这一天很久,原以为亲手摧毁伏家会觉得喜悦,可实际经历之后,心底却一片空虚。
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爽快,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是静静地看着罪人伏诛,好似一个局外人。
伏衫发现自己太过高估复仇的重要性了,复仇的确是不得不做是事情,可却远远没有重要到需要放弃一切。
镜心莲察觉到她的伤心,凑过来用莲瓣蹭了蹭她的手。
伏衫心不在焉地回了个短暂的笑,随后解开腰间的长歌,一如往日那般令它吞噬剑意,收集法器。
看着活泼好动的紫色短剑,又有些想念金碧容了。
她找了出废土堆坐下,指尖在同心镯上轻轻一点,金碧容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两年中,伏衫每次寂寞时,都会这么做。
那段封存在同心镯内,未曾传达的声音,成了她与金碧容为数不多的联系。
伏衫也曾幻想过哪日醒来会真正听到她的声音,可梦做得多了,自然就不抱希望了。
“再等等……只差一点了,姐姐很快就能把药做出来。”
伏衫对着同心镯自言自语,像在许诺,又似安慰。
第153章 最后一座城 天玑城覆灭的消息很快……
天玑城覆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伏渐鸿耳中, 当得知数千年家业毁于一旦时,饶是圣人也有些坐不住,当场就想追回去找伏衫算账。
伏武见此, 赶紧将气头上的大哥拦住:“大哥莫要冲动!天玑城既然已经覆灭,现在再回去又有什么用?说不准那孽障故意放出消息, 就是为了骗你离开, 等你一走, 立刻又对北漠城动手,届时咱们家族唯一的基业就全没了。”
伏武虽然脾气不好, 但脑子转得很快, 一番话说完,伏渐鸿果然冷静不少。
“你说得对, 既然她要找伏家报仇,迟早会来北漠城……但这口恶气,本座可不能不出!”
伏渐鸿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原本对于伏衫,他只想杀掉了事,可如今忽然觉得太便宜她了。
敢将他积攒数千年的家业摧毁, 必须得付出代价才行!
“老二, 北漠城中现在有多少毒池?”
“小池九座, 大池五座。”
“太少了,将大池同样增加到九座,凑个九九之数, 我要将毒池布成阵法,等那孽障踏足北漠, 亲自将她炼化!”
羽化蛊作为万毒之王,比任何毒素都要强大,一旦宿主遭受其他毒素入侵, 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外来毒物吞噬。
这是它的优点,但同时也是缺点。
吞噬毒素不等于百毒不侵,一旦羽化蛊摄取过量的毒素,自身毒性便会急剧膨胀,很容易就超越人所能承受的极限,进而引发宿主崩溃。
因其寄宿在修士体内,崩溃时也将由内而外,率先腐蚀内脏,然后才是皮肤。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伏家将其当作极刑,专用来惩治背叛家族的叛徒。
伏武早知道大哥不会放过伏衫,但没想到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是大哥,如今城内资源告急,短时间恐怕凑不齐材料建造毒池……”
伏渐鸿冷笑,“谁说要你重新寻找了?城内不是有现成的血奴吗,将他们推入池中,效果只会更好。”
伏武有些肉疼,那些血奴都是他精心圈养的,本想留着下次冲击渡劫四层用,若是折在这里,至少数十年内晋升无望。
伏渐鸿看出他的不舍,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要以大局为重,血奴可以再养,除掉心头大患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说完便扬长而去,独留伏武一个人在屋内。
不知过了多久,伏武重重叹一口气,随后径直往地下血牢走去。
*
另一边,覆灭天玑城后,伏衫花了半月时间,成功晋级为渡劫四层。按照她的天赋,本来可以更进一步,但为了炼制生命灵液,损耗了太多力量。
伏衫并不后悔,反而十分喜悦。经过两年的努力,她手中的灵液已经十分充盈,力量越来越强,到了现在几乎已经能跟仙骨媲美。
只差一点了……
只要能再获取一滴灵液,仙骨内的力量将会彻底蜕变,届时一定可以重新将金碧容唤醒。
伏衫准备离开天玑城,临走前瞧见长歌不在,朝着城中唤了一声,不一会儿,紫色短剑就飞了过来。
经过长时间的喂养,长歌剑日益凝实,不仅剑身越来越坚固,剑锋也变得格外凛冽,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好似有寒光袭来。
神威外散。
这是只有天阶法器才有的特征。
伏衫问:“已经进阶了?”
长歌洋洋自得,将原本就强悍的威势进一步散发,只恨不得让整座城都沐浴在它的剑威下。
“那当然,现在我可是天阶中品的宝剑!虽然跟你的承影还有不少差距,但我可是冥器,能直接伤人魂魄的!怎么样,要不要换我来试试?”
长歌以为,伏衫肯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不然干嘛要费那么大功夫将它喂成天阶?
为了撺掇伏衫同意,它甚至想悄摸摸地往伏衫手心里钻。
然而没等靠近,就被伏衫一巴掌拍回剑鞘。
“安生些。”
长歌不服,准备硬气一点,让伏衫见识下什么叫做天阶宝剑。
然而在瞧见伏衫将手放在承影剑上时,瞬间硬气不起来了,老老实实地缩回剑鞘,继续当伏衫的腰部挂件。
为了早些炼出仙品灵药,伏衫从天玑城离开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北漠城。
两地相距不算远,仅仅小半日时间就抵达目的地。
知晓城中有两位圣人,一开始并没有直接现身,打算先在周围探查一下状况。没想到刚靠近,就看见伏武坐在城楼上饮酒。似乎早料到她会来,连护城大阵都不曾开启。
这副姿态,摆明了在等她。
果不其然,下一瞬伏武就发现了她,直接高声唤道:“既然来了,就别藏了。”
伏衫缓缓走出,担心有诈,没靠太近,往城内瞅了一眼,瞧见街道上空无一人,不由诧异:“剩下人呢?”
伏武笑道:“逃命去了。”
伏衫面露不屑。
“这话,你自己听了不会笑吗?”
伏家没有是善人,更不用说以狠厉霸道著称的伏武了。
伏衫宁愿相信他已经提前将族人全部吞噬,也不信他会大发慈悲。
伏武也不狡辩,瞧见伏衫圣威重重,不由感慨。
“当初霜霜那妮子说你是祸害,应该早些除掉,一开始我不信,但现在信了。早知道你会成长这么快,我一定亲自去抓你,折了你的剑,断了你的骨,永除后患。”
伏衫轻嗤一声,“现在也不晚,但要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下,渡劫四层的威压倾泻而出。
伏武只觉头顶仿佛有座大山压下,就连体内的灵力都短暂停滞。
他知晓伏衫为了晋级不要命,可没想到才踏足圣境两年,修为便已经超越了自己。
嫉妒与不甘转化为怒火,将他体内的战意彻底点燃。
“好好好,莫要以为修为高些就能为所欲为,且让本座瞧瞧,究竟是你的剑利,还是我的拳头硬!”
伏武大呵一声,炎武真气瞬间包裹全身,抡起拳头就朝着伏衫砸来。
大战一触即发。
伏衫也不惯着他,拔出承影剑就迎面攻上。不过她并未上头,知晓还有一人不曾现身,特意留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就在她被拳风缠住时,一滴毒液悄无声息地自背后袭来。
整个伏家,除了家主伏渐鸿之外,再没有人能将毒道修炼得如此诡谲。
伏衫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直接唤出镜心莲挡住毒液,然后忽然调转攻势,一剑刺向虚空,成功将埋藏在暗处的伏渐鸿逼出来
“老不死的,终于现身了?可惜还是太沉不住气,多等一会儿,偷袭的胜算或许还能大一些。”
伏渐鸿脸色铁青,虽然早就知道伏衫除了承影剑外,还有一朵天阶宝莲,防御力十分惊人。但百闻不如一见,直到今日真正交手,才知晓镜心莲的威力何其恐怖。
“油嘴滑舌,孽障,既然知晓本座在此,还敢只身前来,今日便把性命留下吧!”
伏渐鸿一掌拍下,直取伏衫的天灵盖。一旁的伏武见此,立刻跟着夹击。两人一个用掌,毒功无敌,一个用拳,悍勇无双,很快就占据上风。
伏衫虽然有镜心莲相守,但在两位圣人的围攻下,依然是刀尖舔血,随时都可能受创。这种状况拖延不得,若是一直被动接招,最先撑不住的一定是自己。
好在伏衫早有准备,故意漏了个破绽,吸引二人上钩,然后忽然捏碎提前准备好的血种。
只听轰隆一声,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浓云骤起,朝着三人落下数道九霄血雷。
伏武大惊,虽然他的血肉刀枪不入,但对直穿根骨的雷劫最是畏惧,瞧见血雷现世,立刻想要避开。可还没等撤退,就被伏衫的攻势缠上,看这架势,竟打算拉着他一起挨劈!
伏武急得破口大骂:“疯子!疯子!你以为拉我下水自己就能好过吗!圣人级别的血雷,就算你有天阶防御法宝,也要遭受重创!”
然而不管他怎么威胁,伏衫依旧不停手。甚至还趁着他自乱阵脚,破开护体真气,一剑刺穿了他的手掌!
伏武疼得连连抽气,想唤大哥帮忙,可血雷将落,大哥早已提前躲开,只能靠他自己。
身为圣人,伏武何时受过这等憋屈,见伏衫一心求死,也上了头,抓住她的利刃就缠斗上去:“好好好,不怕死是吧,那就看今日咱们谁的命更硬!”
他以为伏衫故意找死,拉他垫背,可接下来的场景,却叫他当场愣住。
九霄血雷落下之后,伏衫像个没事人一样,反倒是自己毫无防备,被血雷劈了个半死。
伏武这才发现,伏衫剑柄初挂着一枚血雷雷种凝聚而成的剑穗,没等雷光伤到她,雷种就已经将其吸收。
她为何会有血雷雷种?
糟了,中计了!
伏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想再逃,可伏衫根本不给他机会,趁着他被血雷重创,一剑便削向他的脑袋。
这一剑速度太快太强,伏武躲不开防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颅被削掉。
滚烫血液如泉喷涌,伏家三圣之一的炎武圣人,就这么死在伏衫手中。他不是承影的第一个圣人亡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以血滋养的仇恨,必然也将由血偿还。
伏衫擦了擦喷洒在身上的血迹,然后缓缓指向伏渐鸿。
“到你了。”
第154章 大仇得报 “到你了。” ……
“到你了。”
伏衫举起承影剑, 声音里的幽寒越发凝重。
若要说她这一世最恨谁,必然非伏渐鸿莫属。没有他的默许,伏家长老不会对她出手, 她也不会半辈子都活在蛊毒的煎熬下。
伏渐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一日不除, 便一日不得安生。
伏衫催动全身灵力砍来, 不仅速度奇快无比, 力量更是无可匹敌。
她刚杀了一位圣人,身上与剑上沾满未干的血迹, 整个人好似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恶鬼, 眼中除了杀戮再无其他。
这般强悍的气势令伏渐鸿心惊肉跳,明明修为更高, 却不敢硬抗,紧急甩出三道毒蛊试图防守。
然而伏衫依旧不依不挠,好似发了疯般硬抗毒蛊也要将他斩杀。
伏渐鸿只能被动接招,虽然凭借深厚的毒功,慢慢稳住了场面, 但依然受了不少伤。
身为伏家家主, 从来都是伏渐鸿主宰他人的命运, 如今还是头一次如此狼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小看伏衫了,不仅突破了他与二弟的联手围攻, 还依靠雷种强行斩杀二弟。
这才短短两三年而已,就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若是再给伏衫一些时间, 只怕后患无穷。
伏渐鸿原本不想这么快动用底牌,但现在他不想等了,伏衫身上的变数太大, 想将她除掉,必须不择手段,任何一点保留,都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眼看着伏衫再度提剑冲来,他不躲不避,张口吐出大量毒雾。
伏衫一开始以为又是拖延时间的把戏,毫不犹豫地斩向毒雾,哪曾想还没等剑锋碰到,那些墨绿色的雾气就迅速散开,朝着四周扩散而去。最终竟然形成一座由毒雾形成的结界,将她困在其中。
伏衫暗道不好,立刻调转攻势,试图趁着结界还未完全稳定,强行突破。
但却被伏渐鸿一眼就看穿,快她一步将早就准备好的十八座毒池唤出,把毒液浇灌在结界的墙壁上。
有了毒液作为根基,结界强度直线上升。
伏衫一剑斩出,却好像砍在水中,任凭剑刃何如锋利,也根本破不开结界。
伏衫心底一沉,又接连斩出数剑,每一剑都有开山的威能,然而在毒液面前,除了激起层层浪花,在没有其他作用。
伏渐鸿见此,不禁嘲弄:“放弃吧,这十八座毒池由千千万万种毒物所炼,莫说是你,就连本座都不一定能突破。”
“伏衫,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本座手里。放心,你这一身修为与天分不会被浪费,我会亲自将你炼化!”
伏渐鸿抚须大笑,随后将十八枚炼毒法印丢入结界。
仅仅片刻的功夫,结界内的温度便陡然攀升。毒池滚烫,毒风炽热,俨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镜心莲立刻撑起屏障,将伏衫保护起来。但它却到底是木属性法宝,天生弱火。仅仅小半日过去,就开始萎靡不振,连花瓣都变得十分松散。
伏衫拍了拍它,无奈道:“可以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镜心莲其实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但由于自身力量已经消耗殆尽,接下来只能不断从伏衫体内吸取灵力。
它没办法解决毒阵,就算继续拖下去,也只会让伏衫陷入更加不利的状况。
它用花瓣蹭蹭伏衫,随后失落地返回同心镯内。
没了镜心莲的保护,伏衫只能地收拢力量,利用护体真气隔绝热浪与毒雾的侵蚀。
然而寻找结界破绽,自然免不得与毒池接触,几日下来依旧有不少毒素涌入体内。
伏衫一开始并不在意,每回毒素入侵,都令羽化蛊及时吸收。可随着吸收的毒素越来越多,体内的仙羽竟开始灼烧内脏。
自从吞噬羽化蛊后,这还是第一次仙羽失控。
伏衫强忍着不适质问。
“你做了什么?”
伏渐鸿见她神色隐忍难耐,知晓仙羽的反噬已经开始,忍不住讥笑:“你不是想要力量吗?这里头可有不少血奴的力量,要是能全部吸收,保你再度晋级。只不过……吞噬越多毒素,羽化蛊就越容易失控。”
伏衫脸色十分难看,到了现在终于明白伏渐鸿的底气在哪。
原来他早知晓羽化蛊的弱点,故意设下毒池,就是为了等她自投罗网。
现在的伏衫进退两难,不论选择强破毒阵,还是继续防守,等待她的结局都一样。
她防不住的,毒素入侵已成定局,仙羽的反噬也只会越来越重。
既然如此,留给她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向死而生。
伏衫不再抵抗,撤去了护体真气,彻底浸泡在毒池内。
伏渐鸿见她非但不想办法压制,反而主动吞噬毒池,只觉万分好笑:“看来这一次,依然是本座的胜利。”
一晃七日过去。
这期间,伏衫一直在吸收毒素。随着羽化蛊的力量越来越强,仙羽的反噬也越来越严重。灵魂与□□中好似燃起了一团火,终日沐浴在灼痛之中。
但痛苦加重的同时,丹田内的力量也突飞猛进。伏衫原本就有冲击渡劫五层的资格,只不过为了炼制生命灵液,损耗太多,这才耽搁到现在。如今缺损的力量再度回归,自然很快就能突破。
她的确破不开伏渐鸿设下的结界,走到这一步是她的失算,可却并非全然没有办法。伏衫是杀道成圣,这一路走来酿下无数杀孽,身上血债业力太过浓厚,导致每一次修为精进都会引发天谴。
伏衫命硬,一直活到现在,但她不信伏渐鸿的结界也能这么硬,连天谴都能抗住。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伏衫不再犹豫,将积蓄在丹田里的毒素尽数炼化。当最后一丝蛊毒化作养分反哺自身,她的修为终于迈入渡劫五层。
与此同时,北漠城的天空瞬间暗淡下来,由浓浓天威凝聚而成的雷电劫云快速汇集,转眼就将整座城池覆盖。
伏渐鸿立马睁开眼,看见云层中闪烁幽紫雷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同颜色的雷劫意义不同,蓝色代表天威,紫色代表天罚。寻常修士晋升,一般都是蓝色为主,紫色为辅,代表此劫既是天道的恩赐,同时又是审判。若能渡过则晋级成功,若渡不过,只说明作恶太多,命中该有此难。
伏渐鸿见过天地恩赐,也见过天罚,可从没见过颜色如此纯粹的紫色雷光。
这已经不是天罚那么简单,是天道不加掩饰的诛杀,是真真正正的天谴。
这一瞬间,伏渐鸿甚至将平生做得所有恶事都拉出想了一遍,原以为是自己转嫁因果的事情暴露,如今终要遭到清算。然而没想到天谴落下后,并未劈他,而是朝着毒池结界劈去。
天地之力岂是凡人能够抗衡,仅仅一道雷光,就将坚不可摧结界彻底劈碎。
伏衫终于出来了。
或许是距离上一次渡劫时犯得杀孽不多,这一回天谴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仅仅小半日后便缓缓散去。
天谴没能劈死伏衫,反而令她渐渐产生耐性,开始学会在天谴的淬炼中不断强化己身。
她变得越来越强,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重,才渡劫五层,所展露的气息却已经令伏渐鸿望而生畏。
伏渐鸿想不明白,一次小境界晋升,究竟为何会引来天谴,更想不明白,伏衫为何能在那么强大的雷罚中活下来。
他只知道事情似乎已经脱离掌控。
若是原来,伏渐鸿或许还会与伏衫争个高下,可在亲眼见证这人强渡天谴之后,伏渐鸿已经没有底气再跟她交手。
伏渐鸿悄悄催动灵力,转身就想离开此地,可刚走两步就有一道剑光袭来。
“家主要去哪?莫忘了咱们的账还未算完。”
伏衫迎面攻来,伏渐鸿没办法,只能强行接招。
他主修毒功,本就不擅长正面对敌,如今又没了修为压制,仅仅十招过去便已经落入下乘,二十招时,连法衣都被刺破。
眼看自身的伤越来越多,伏衫却越战越勇,伏渐鸿有些招架不住,怒呵:“伏衫!你当真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伏衫冷笑:“不然呢,难道还要放你一命,留有后患?”
伏渐鸿咬紧牙关,知晓今日已败,不能再继续逞强,赶紧催动法令向千竹呼救。
哪知往日有求必应的扶桑宫,而今却对他的求救置若罔闻。
躲不掉,打不过,伏渐鸿恼羞成怒,被彻底逼急眼。
“好好好,既然不给老夫留活路,那将你的命也留下吧!”
说完,忽然将全身力量凝聚在丹田,打算与伏衫同归于尽。
伏衫哪里会让他如意,察觉到他想自爆,立刻一剑刺入他的内丹,将丹田捣毁。随后再出一招,连神魂也一起搅碎。
昔日的伏家家主,如今就这么狼狈陨落,别说反抗,就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
伏衫闭着眼睛沐浴在血雨之中,静静感受大仇得报的快意。
不知过去多久,她慢慢抽出长剑,调转剑尖就指向远处的一片虚空。
“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了。”
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那人依旧装傻不动,索性直接攻去,强行将他逼了出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千竹。
他收到了伏渐鸿的求救,但却一直没有现身。
第155章 来时路 千竹这两年一直在关注伏衫,一……
千竹这两年一直在关注伏衫, 一开始只是被她的杀道吸引,想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如伏霜霜计划那般灭掉伏家。后来见她强渡天谴,依旧不死, 才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
千竹这辈子只见过两个人在天谴中活下来,其一是宫主, 其二就是伏衫。
宫主存活, 是因为他当年以人祖的身份伐天, 拿到了部分权柄,这才可以与天谴抗衡。
但伏衫呢?她凭什么对抗天谴?
难道就凭心里那份求生的执念?
千竹不信。
扶桑宫内从来不缺偏执之人, 然而每次作孽太多, 召唤太多九霄血雷,最后都会死在天谴下, 没有一个例外。
伏衫那点执念,在他眼中太过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扛过天谴。千竹更愿意相信,她身上有其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感觉并非第一次出现,几年前伏衫强渡圣人劫时, 曾以一招【万剑归宗】统御万剑, 就连他的本命灵剑翠吟也不在话下, 那时千竹就察觉到了伏衫怪异。
如今再见伏衫,瞧见她利用天谴残威淬炼自身,脑中忽然生出一种既视感。
千竹感觉伏衫很想像一把兵刃。
在常人眼里必死的天谴, 对她而言就好像炽热炉火、坚硬的铁锤,只会将她锻造地越发坚硬, 越发锋利。
不畏死,不畏威,不懂得收拢锋芒, 只是血腥地杀死所有拦在她面前的人。
只攻不防,就好像……她手里那把无鞘剑。
千竹笑问:“如何,报仇雪恨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快?”
伏衫不答,只是沉默地用剑指着他。
浓浓杀意毫不遮掩,恰好跟沾血的承影一模一样。
这气势,被说旁人,就算是千竹都心有余悸。
“喂喂喂,怎这般看着我?咱们应该也没什么仇吧?况且你不是早就发现我了吗?杀了伏渐鸿,还故意不拔剑,露出破绽想要引我出手,我这不是没出手吗?应该暂时通过了你的考验吧。”
用剑者,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说话,只一个举动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方才伏衫不拔剑,还闭上眼睛背对着他,就是在故意同他发出挑衅信号。
只要千竹稍有动作,她就会立刻刺过来。
但千竹没接招,所以直到现在伏衫也不曾出手。
伏衫慢慢放下剑,但手仍然没从剑柄伤挪开:“扶桑宫究竟想做什么?”
千竹扬起唇:“当然是为家主而来。”
伏衫嗤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方才伏渐鸿苦苦哀求,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救他,却始终看戏。”
千竹反问:“为何不信?我今日的确为了家主而来,但他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东西拿到就好。”
“东西?”
伏衫追问,千竹却并不解释,反而拔出翠吟快速掠来。
伏衫原本已经做好殊死决斗的准备,哪知出招只是障眼法,千竹的真实目的是伏渐鸿的尸体。
伏衫不清楚他们想做什么,但知晓只要阻挠肯定没错,于是赶紧调转攻势,试图将伏渐鸿的尸体毁掉。
只可惜慢了一步,这一招仅仅将伏渐鸿的两条腿斩断,剩余的部分仍被千竹收走。
收完尸体,千竹半刻不停留,带着残余的十八座毒池扬长而去。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一句:“伏衫,守好你的秘密,否则一旦被上神知晓,等待你的只有一死。我希望以后你能死在我剑下,而不是死在那位手中。”
伏衫拧眉,看着这人离开的身影,犹豫是否要追,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功夫与扶桑宫的人浪费时间。
*
伏衫没能凑够最后一滴生命灵液。
当她来到地下血牢时,才发现这里的血奴早已不见。
当初瞧见城中空无一人时,伏衫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毕竟伏武连伏家族人都杀了,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些血奴。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伏武会做得这么绝,一个人都不留下。
她也曾想过是否要随便找个人间城池屠了,凑齐这最后一滴灵液。
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伏衫是杀道成圣,却不是疯道成圣。对于那些与自己毫无牵连的弱者,不屑于举起屠刀。
从一开始她就决定要在复仇中救回小龙,如今仇人已经全都死了,却仍差一滴生命灵液,说明天命如此。
这是伏衫的命,只不过她不认。
灵液不够,那便用仙骨来凑。
伏衫的仙骨本就是金碧容用自己的功德与心头血铸造的,归还回去理所应当。
她回到了当初与小龙初识的长生林,将仙骨挖出并与生命灵液一起放在紫霄炉中炼化。
可惜过程并不顺利,仙骨力量太强,凡尘火焰难以使其融化。伏衫没办法,只能用承影剑将其切成细碎的粉末,然后再与生命灵液混合精炼。
饶是如此,也足足花费了一年时间。
期间,伏衫闲得无事,在林中漫步,竟然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小龙在长生林曾渡过六道化龙劫,彼时留下了不少龙气。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龙气被林中生灵吸收,催生出好几只强大的妖兽。
曾经的长生林金丹期就能当妖王,可如今林中的最强者已经快要突破至元婴期。
它还未化形,灵智有一点但不高。看起来像是猞猁,吸收龙气之后,四只爪子长出来龙鳞,锋利又坚硬。加上体型小,跑得快,不论遇到谁,只要一爪子下去就能令对方皮开肉绽。
林子里妖都怕它,隐隐有尊它为老大的趋势。可惜脑子不是很好使,别的小妖小兽看到伏衫身上的杀气,都会灰溜溜跑开,只有这只猞猁会在伏衫闯入地盘时挠她一爪子。
伏衫念在龙气的份上没杀它,只扣了枚鳞片以示警告。
“再有下次,爪子上的鳞片就别想要了,明白?”
伏衫提留着将它扔回林子里。
她觉得猞猁应该记住了,因为方才取鳞时小家伙疼得泪汪汪,以后定不会再靠近她。
这世上只有一只妖不长记性,数次被伏衫弄疼弄哭,最后还是会凑过来。
伏衫一开始觉得她很傻,被自己三言两句就骗得团团转,后来才明白,她只是太在乎自己,所以甘愿受气。
伏衫重新在林子里种了一棵化龙果树,等养好伤,炼完仙骨灵药,便离开了长生林。
或许是受到那条猞猁的影响,她没有直接回龙域,而是将来时的路重走了一遍。
从白玉城到碧落川,曾经她们花费了数年时间,而今在伏衫脚下不过区区数日而已。
伏衫在碧落川城里慢悠悠逛了逛。
城中依旧热闹,即便没有花灯节,各种小摊也令人目不暇接。
伏衫在远远看着热闹的糖葫芦小摊,忽然想起什么,将神识探入同心镯,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
当初在龙域时她曾翻找过一次,彼时未能认出,只觉得小龙奇怪,为什么要把不吃的糖葫芦特意保存下来。
如今故地重游,才猛然想起,原来这是当初花灯节上,小龙哄骗她吃的那一串。
除此之外,还有击杀鸾鸟时自己送出的小花、一对不舍得清洗的吻痕酒杯、两套伏衫的白裙、以及初吻时被伏衫扯坏肩带的睡裙……
金碧容将与她有关的事物都珍藏起来,而她当初只顾得吃,到了现在竟然连鳞片都要从猞猁身上借。
伏衫忽然发现自己挺渣的,怨不得小龙知道真相后,来九霄城寻她时会伤心地自暴自弃。
真心换来欺骗,应该没人能接受吧。
伏衫咬了一口糖葫芦,味道依然很酸,但这一次她没有吐掉,而是一边回忆往事,一边将山楂吃完。
她不希望小龙再保留这些“酸酸的回忆”,她希望如果有以后,小龙再翻看过往时,能多一点快乐。
不知不觉走到小巷尽头,天已经彻底黑透。
伏衫瞧见前方有座寺庙,凑近一瞧,牌匾上写着“月下祠”三个字。
这是当初她与小龙祈福的寺庙,没想到再次来时,已经变成了孤身一人。
走入院中,景色依然如旧,中央载着一棵参天古树,上头悬挂着许多修士的愿望。
伏衫仰着头仔细寻找,很快就找到当初自己与金碧容写下的愿望,踮起脚尖就要去抓,却被一声焦急的呵斥打断。
“哎哎哎,这位香客,树上的愿望轻易摘不得,莫碰莫碰!”
来者是一位年轻道士,从衣着来看,应该是这处祠庙的执事。
道士凑到跟前,本想说教一番,可在瞧见伏衫的容貌时,忽然愣住,再一瞥腰间的无鞘剑,问:“道友莫不是姓伏?”
伏衫一愣,问:“你认得我?”
道士惊喜,连连点头:“那当然,我记得当时道友身边还有位姓金的活泼龙女,那是祠庙自建立以来头一回有龙族拜访,印象十分深刻。”
“那位金姑娘呢,这一回没跟道友一起吗?”
道士说着,还特意往伏衫背后瞅了瞅,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问题让伏衫十分难堪。
“她、她不在……我一人来。”
“这样啊,真可惜,下回再来的话,一定要找我再摇一次签,这一回肯定不会再抽到凶兆。”
道士对于此事耿耿于怀。
伏衫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指着那两张祈福道:“这是我与她写下的愿望,时隔多年想来瞧瞧,能看吗?”
道士点头:“可以可以,只要不是旁人的愿望,道友随意看。”
说着,还将解开秘术的法印送到伏衫手上。
伏衫道谢,取下两张符纸,用法印轻轻一照,封存的愿望便缓缓浮现。
——希望小龙慢慢长大。
——希望我和伏衫都能平平安安,好合如旧。
伏衫忍不住捂住嘴,一瞬间哀伤涌上心头。
不论是她的愿望,还是金碧容的愿望,如今看来都没有实现。
这棵古树太过年迈,经风一吹便颤颤巍巍,又怎么能承载这么多奢望。
伏衫没再把符纸挂回去,而是收到了自己手中。
这一次她不想再把祈愿寄托在脆弱的外物身上,她要亲自实现她们自己的愿望。
第156章 伪作的灵药 从月下祠出来,伏衫绕到苍……
从月下祠出来, 伏衫绕到苍华门看了一眼。
自从碧落川被青云楼掌控后,苍华门终于得到了善待,落魄的遗址被重新清理干净, 许多倒塌的房屋也在慢慢修缮。虽然不算繁华,但起码正在恢复活力。
伏衫瞧见地下的灵脉不够丰沛, 悄悄埋进去两条, 做完这些又回了青云楼一趟。
因心中有愧, 没敢直接现身,而是乔装打扮溜进去转了转。
没了云隐殿的打压, 青云楼这几年发展得如日中天, 不仅地盘扩大许多,门中弟子也新增不少。
楚语琴似乎得到了大机缘, 几年不见便晋级到了化神后期,虽还没突破至炼虚,却已经有人用尊者的称谓恭维她。
相比之下,楚问芳就有些不太顺遂,这么多年过去, 仍然在金丹境大圆满徘徊。先前青云楼实力弱, 她还能仗着与姐姐的关系, 稳坐大师姐一职。而今楼内青年才俊辈出,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伏衫对身为师姐的楚语琴有偏见,但对楚问芳还是有些好感的。
她不希望以后小龙回到青云楼, 迎接她们的那位大师姐却变成了其他人,因此决定稍稍点化一番楚问芳。
身上也没什么能送出手的礼物, 伏衫干脆随便找了本灵剑宗的天阶功法丢过去,怕她太笨,参不透其中极意, 还特意在书中藏了一道圣人剑意。
做完这些,伏衫就潇洒离去,却不知她留下的这道剑意,究竟会给这名郁郁不得志的少女留下怎样的震感。
当初青木秘境内,金碧容曾对楚问芳开玩笑,说她会是碧落川的下一个合道境尊者。最初没有人把这话当真,可谁也没想到最后竟会一语成谶。
伏衫离开碧落川后,没有再浪费时间,径直返回龙域。
三四年没回来,守山长老依旧是天演和太初。
作为龙域内颇有身份的长辈,他们或多或少都知晓金碧容的事情,如今瞧见外出寻找灵药的伏衫回归,内心同样惊喜。
伏衫从他们口中打听了一些龙域近况。
先前连家姐妹中,只有连嘉木在龙域,而连雪诚孤身驻守镇月关。如今为了照料金碧容,龙皇将连雪诚也唤了回来。二人作为龙域内资历最深的医师,轮流交替为金碧容医治。
在龙皇不计代价的温养下,这么多年过去,金碧容依然如旧,面容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就像刚睡着一般。
伏衫回来的消息很快就散开,不多时春眠宫内便挤满了人。
金灼、赤霄、常霖、以及严戚薇师徒都先后赶来。
她们都知晓伏衫消失几年是要寻药,纷纷望眼欲穿地看着伏衫,期盼着能从她口中听到令人振奋的消息。
伏衫也没耽搁,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金碧容的身体,随后又向连嘉木问了一些近况,不过结果似乎并不算好。
“外表瞧着是没什么变化,但其实这些年仙骨内的生机一直在减弱,相比最初,至少已经折损三成。”
三成。
这已经是连嘉木所能做到的极限。
仙骨所需的力量极为庞大,哪怕是天阶灵植,也很难为其补充生机。在这种情况下,每拖延片刻时间,所要花费的代价都格外昂贵。
光是这些年花费在金碧容身上的灵石,就已经足够维系数座大型门派的运作。也就底蕴深厚的龙族敢这么做,换成其他势力,早支撑不住了。
连嘉木问:“你这边灵药可有进展?”
龙域这段时间也在派人寻找天材地宝,可惜收获不容乐观。
天阶灵植虽然稀有,但起码是真实存在的,有个盼头,至于传说中的仙品灵药……任凭龙将们掘地三尺,也没法找到半点消息。
实话说连嘉木自己都不抱希望,她是最了解金碧容伤势的人,对于唤醒仙骨所需的代价一清二楚。
灵界内的力量太弱,远远无法填补仙髓的空缺,除非获得超脱凡尘的仙神之力,否则绝不可能救回金碧容。
如今随口一问,说是期盼,其实更多是心累之后的自暴自弃。
她不想众人一直活在幻想里,所以选择主动揭露现实。
然而当连嘉木看到伏衫拿出的灵药后,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那气息太过震撼,力量太过纯粹,就好似混沌中诞生先天之种,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惊天伟力。莫说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都能感受到那股莹润如玉,万物待发的葱郁气息。
连嘉木接触过不少天阶灵植,有些甚至如同镜心莲一般致臻化境,圆满无缺。可若是跟面前这瓶玉髓相比,依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不确定这瓶玉髓究竟够不够仙品,但毫无疑问,一定超越了天阶。
不止是是连嘉木,在场其余众人都有同样的感受。她们虽然对灵植品阶没那么敏感,但都能清楚地体会到这股超越一切的强大气息。
气氛一瞬喧闹起来,所有人都满心欢欣,以为终于能将金碧容救回,殊不知现实远比想象更要残酷。
她们都没见过真正的仙品,根本不知晓两者之间的真正差距,唯有寒灵例外。
寒灵高兴不起来,在她眼中这瓶万众瞩目的灵药根本达不到要求。
若要准确描述,大概可以用八个字形容:天阶以上,仙阶未满。
伪作的仙药能救回真正的谪仙吗?
寒灵不知道,亦或者说不忍戳破,只能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兀自烦恼。
严戚薇注意到自家小徒弟的心事,戳戳她悄悄传音:“傻子,想什么呢?高兴些,那灵药的确不俗,应该真的有用。”
寒灵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没有道出实情,只能跟着假装开心。
热闹过后,差不多要给金碧容注射灵药了。金灼将大家全部带出去,只把伏衫和两位医师留在房中。
因要唤醒骨髓内的生机,灵药最好的使用方式不是口服而是直接注射到仙骨中。
伏衫不懂医术,怕操作不当弄伤小龙,索性直接将玉髓交给两位医师,有她们全权负责。
连嘉木也不推脱,接过之后将灵药分为诸多小份,与姐姐连雪诚一起为注射药物。
随着一份份玉髓融入仙骨,金碧容体内的死气开始被驱散,生命犹如潮水般涌入骨髓,化作勃勃生机,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沉寂已久的身躯。
她的力量开始回归,干涸的血液开始流淌,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复苏。
这般惊人的效果一度令屋内三人欣喜若狂,以为当真可以起死回生。
然而正因为有繁荣假象衬托,现实的残酷才更令人心碎。
金碧容的生机并没有燃遍全身,反而犹如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大雨,在最需要生机浇灌的关键时刻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按下暂停一般,始终无法冲破最后一道屏障。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起死回生,不兴则亡。
生命向来严酷,若不能给予充沛的环境就擅自催动最后的火种,昙花一现后只会带来更残酷的毁灭。
灵药并不是真正的仙品,虽然融入了仙骨,令其达到天阶之上的品质,但距离超凡脱俗的仙阶仍有不小的差距。
反观金碧容,血脉圆满,仙骨大成,是真正的谪仙之体。只要修为达标,随时都能羽化登仙,抵达万古岁月从未有人触碰过的全新境界。
这瓶伪作的仙药救不了她,反而会快速消耗仙骨内仅存的生机,令其朝着死寂的深渊进一步坠去。
伏衫绝对想不到,自己倾尽心血的努力,最后会亲自将爱人推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没有她,金碧容的状况不会恶化。
“糟了,灵药力量不足,刚复苏的血肉开始由盛转衰!”
伏衫慌了,立刻将神识探入金碧容体内,瞧见五脏六腑为了维系运转竟开始反过来燃烧骨髓,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一开始还欣欣向荣,如今怎么怎么反而频频自毁?
仙骨内残留的骨髓是金碧容仅剩一点希望,若是在此时燃烧殆尽,往后别说复生,就连维系假死的状态都成了奢望。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下去!
伏衫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将自己的生命本源连带着精血一起,强行注入金碧容体内。
随着大量寿元损耗,伏衫的气息越来越弱,原本乌黑靓丽的发丝,眨眼间就化作雪白。
连嘉木被伏衫这股不要命的架势吓住,怕她也出什么差池,赶紧上前制止:“足够了足够,莫要再透支了,否则没等救回她,你就要先一步枯竭!”
伏衫被两位医师强行拉开。
但同时多亏了她的圣人精血,这才强行将金碧容的身体从濒临边缘拉了回来。
连嘉木赶紧将储物戒里的药物拿出来,也顾不得什么浪不浪费,大把大把地往金碧容口中灌去。知晓继续刺激骨髓只会令情况持续恶化,索性先锁住血液经脉,尽可能地将这股来之不易的生命力维持下来。
一旁的连雪诚也一起帮忙,在她们二人的紧急处理下,金碧容被吊住一口气,但也仅此而已。
她的生机并未被完全唤醒,也不曾彻底消亡,血肉被维持在了由盛转衰的那一瞬。
这种状况并不能长久,如若无法找到彻底扭转现状的办法,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157章 真正的仙品 房间外,所有人都忐忑不安……
房间外,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口,只有寒灵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中抓着一朵鲜花, 心不在焉地撕着花瓣。
从一开始,她就知晓如何救回好友, 一直没动手, 只不过是想看看伏衫能有什么办法。
而今瞧见她带着一瓶伪作的仙药回来, 心底最后那点幻想也被戳破。
伏衫一定会失败。
那瓶药里的力量不够,能救得了普通修士, 却救不回金碧容。
这世上没有其他东西能救回她的好友了, 除了她自己。
当初在青木秘境时,曾有一位树妖说寒灵没有品阶。
它错了。
寒灵并没有品阶, 只是品阶太高,树妖不曾看出罢了。
寒灵是当年人祖伐天时,从天空中坠落的一道残缺法则,落入土中演化近万年才以灵参的形态破土而出。
先前她曾与金碧容说过,自己是呈仙露的仙参。金碧容不信, 偏要说她是萝卜精。
殊不知寒灵的话句句属实, 这天底下在没有什么灵植比她更珍贵。
她是仙宝, 是天道的一部分。
若说灵界内真有宝物能救回金碧容,唯一的可能只有寒灵。只不过代价很大,需要一命换一命, 用自己换回好友。
作为一道法则,寒灵其实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即便力量消耗殆尽,也不过是重新回归天地。
上一回金碧容的死,寒灵没能阻拦, 这一回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能再错过了。
寒灵明白,这是她对好友的补偿,是必须要做的赎罪。
可……想起严戚薇,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酸酸的。
眼睛忍不住湿润,寒灵刚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掉两滴眼泪,耳边就传来一声叹息。
“瞧你很久了,在想什么,为何一个人伤心?”
寒灵泪汪汪地抬头,瞧见是严戚薇,慌忙擦擦眼睛,“师尊,你怎来了?”
严戚薇没回,皱眉盯着她许久,最后蹲下身子,拿起手巾为她擦泪。
寒灵没想真哭的,只是一时情难自已。可如今瞧见师尊,瞧见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
泪水如珠,一串串洒落。严戚薇伸手接住,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串泪水更加炽热。
她想做点什么安慰安慰,可这辈子都没哄过人,哪里懂这些,只能尽量让声音柔软下来。
“莫哭,有师尊在。”
随后学着伏衫对待金碧容那样,将不省心的小徒儿抱在怀里。
这招果然立竿见影,小姑娘抽抽嗒嗒一会儿,慢慢止了呜咽,脑袋枕在她的肩头,两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背。
严戚薇很少抱寒灵,先前没觉得,而今被她回抱过来,才发现自家小徒儿是真的瘦,细胳膊细腿,感觉轻轻一扯就能扯坏。
严戚薇的动作更加小心了,连带着语气也越发轻柔:“为何哭?今日你一直不太对劲,若有心事,与师尊说说吧。”
寒灵问:“师尊,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会难过吗?”
严戚薇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下意识将她搂紧,没有回答,而是追问:“你要去哪?为何会不在?”
她其实知晓寒灵想说的不是离开,而是离世。但一想到那种可能,心就好似被攥住一般,不想思考,不愿接受。
寒灵不敢说实话,只能胡诌了一个借口:“我担心碧容救不回来,有些难受。”
这不是寒灵第一次对金碧容的救治持悲观态度,方才在屋内,其他人看到那瓶灵药,都为之惊喜,唯独寒灵不同,就好像已经提前知晓会失败一般。
严戚薇总觉得小徒儿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可又有些说不上来。
“莫要胡思乱想,即便那瓶药真的不顶用,还有师尊,还有你师叔,大家都在,会竭尽所能地救回她。”
寒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师尊,享受这越发短暂的安宁。
*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已经过去数个时辰,房门却依然没有打开,众人心底渐渐升起不妙的预感。
姬邱月坐立难安:“还没好吗?只是注射药物,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莫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话音刚落,就被苏无许拍了一下,“莫要说这些。”
似是也意识到不合适,姬邱月没再多说。
但随着她起头,气氛逐渐开始变得紧张,越是等待,众人心里越是忐忑。
不知过去多久,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连嘉木满脸复杂走了出来,没提结果,反而忧心忡忡道:“状况有些棘手。”
六个字,却让在场几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金灼追上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连嘉木将金碧容的现状简述一遍,当得知灵药力量不足时,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她们方才亲眼见过那瓶灵药的浑厚气息,若这都无法唤醒仙骨内的生机,究竟该如何救回金碧容?
绝望与无力笼罩心间,她们抱着最后的希望进入屋内,想要重新确认现状。然而当瞧见濒临崩溃的金碧容与满头雪发的伏衫时,饶是早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严戚薇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都不用多问,只瞧伏衫这副虚弱的模样,就知晓她做了什么傻事。
“你这是何苦……”
伏衫垂眸,守在床边没有吭声。
她一直以为自己肯定能救回金碧容,却没想到努力这么久才炼出的灵药,如今却成为砍向小龙的屠刀。
伏衫有些撑不住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只是错。
接下来该如何?要如何?
伏衫心底产生前所未有的迷茫,她有些不敢再妄动,害怕自己第二次亲手害死小龙。
严戚薇长叹一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暂时有我们守着。”
伏衫没有拒绝,她的确需要好好调整一番。浑浑噩噩地离开病房,随便找了个休息的地方一头栽下。
这一幕被寒灵看在眼里,尤其是那头白发,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
*
深夜,大部分人都已经去休息,只有连嘉木仍然守在病房中,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试图从书中找到转机。
可直到双眼发酸,也依旧没有半点收获。
她疲惫地揉揉眉心,刚想继续翻看下一本医书,忽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连长老。”
连嘉木抬头,瞧见是寒灵,略有些惊讶:“你怎来了?”
连嘉木与对这小丫头平生很少说话,唯一的接触是在病房。这些年来,除了她们二位医师,就属寒灵在病床前待得最久,因此对她印象很好。
“我、我睡不着,来看看碧容。”
连嘉木嗯了一声,没在过问,低着头继续钻研医术。
不知过去多久,寒灵忽然问:“长老不去休息吗?”
连嘉木看了眼月色,摇摇头:“时间未到,再坚持两个时辰就到就该换班了,到时再休息也无妨。”
话虽这么说,脸上的疲惫却做不得假。
连嘉木从治疗开始前就已经守在屋内,后来又是注射灵药,又是紧急稳定生机,精力早就透支干净。如今还能在这守夜,全靠毅力支撑。
寒灵瞧出她的疲倦,再次劝道:“可是今日长老也操劳许久了吧?若不介意,这里可以先交给我,长老先去歇息,等到时候雪诚医师换班时,我同她解释一下便好。”
连嘉木被说得有些心动,但碍于职责所在,没有立马回复,显然在犹豫。
寒灵笑道:“反正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干耗着也想不出解法。我方才瞧见长老都上下眼皮打架了,去睡会吧。”
连嘉木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她大概率不会理,但寒灵是信得过的姑娘,守两小时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连嘉木很快就被说动,不想待会儿打瞌睡闹笑话,索性答应了她的建议。
怕出事,还特意将一道传音符交给寒灵。
“我就在落英峰歇息,若有异样,切记要用此符唤我。”
见寒灵答应,连嘉木彻底放下心来。伸了个懒腰,而后带着满身疲惫离开。
她相信寒灵不会害金碧容,所以放心地将一切交了出去。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寒灵的确没有没伤害金碧容,她伤害的是自己。
等确定连嘉木已经走远后,寒灵将房门关上。
坐在床前,看着沉睡不醒的金碧容,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
金碧容其实恢复得不错,使用灵药后,仙骨内的生机被激活了大半,整个人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色。
若仙药力量足够,一定足以彻底扭转生死,将金碧容从鬼门关处拉回来。
可惜没有如果,生命向来是残酷的,要么生,要么死,不存在其他选择。如果不想办法跨迈过这最后一步,要不了多久金碧容就会迅速衰亡。
寒灵想起了曾经在长生林的日子,金碧容不是她第一个朋友,在那之前,她也曾试着与许多人交心。可那群人要么想吃掉她,要么觊觎她的道法神通,没一个真心相伴。只有这条臭蛇不会勾心斗角,自己打猎都吃不饱,还将猎物分她一半。
那时她就知道,金碧容很难在尔虞我诈的灵界走远,所以一直很操心,没想到最后还是难逃这样的结局。
“早跟你说了,我是仙宝,能带你吃香喝辣,结果你偏偏不信,整日拿萝卜精的称呼笑话我。谁是萝卜?谁?你难道指望萝卜救你?”
“罢了罢了,谁叫我欠你呢。你家姐姐为了救我家师尊毒发,没道理最后要牺牲你的命。能再偷来三四年相伴,我已经很满足了……今日也该我赎罪了。”
寒灵捧住金碧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一点点传递出去。
随着越来越的生机涌入身体,金碧容的仙骨被彻底激活,强大的生命力犹如山呼海啸,一瞬间将干涸的身体完全浸润。
她的血液开始流淌,经脉开始舒展,连带着沉寂已久的心脏都重新跳跃。
她的生命越来越强,寒灵的生息却越来越弱,直至最后,连人形都无法维持,退化成一颗干瘪的人参。
先前金碧容总嫌弃寒灵外形过于饱满,一点年岁的痕迹都没有,不像人参像萝卜,殊不知只有力量严重亏空,才会呈现出衰弱干瘪的模样。
寒灵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了出去,当最后一丝神力没入好友体内,一道神光从天而降,穿过层层云雾,破开浓浓深夜,将福泽与天威同时倾注在寒灵身上。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神魂不受控制地分离出去,最终化作一抹郁郁葱葱的法则之力。
阳气渐生,阴气渐消,这是四象中的少阳,代表着万物焕发的复苏之力。
与金碧容手中太阴太阳不同,这一道法则完满无缺。
“这一次,我不欠你了。以后不许再喊我萝卜精……”
“回来吧,金碧容。”
寒灵最后碰了碰金碧容腰间的镇魂铃,只听叮得一声脆响,消散已久的魂魄迅速凝聚。
金碧容快醒了,只可惜寒灵看不到了。
她被天道召回,变作夜间没入云海的流星,彻底消失于人世。
寒灵这一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为了不惊扰旁人,特意选在深夜别去,却忘了自己还跟严戚薇气运相连。她的不告而别并不能如愿让人淡忘,只会化作带刺的藤曼,深深刺入某人的心中。
第158章 活要见人 寒灵消失的瞬间,严戚薇感受……
寒灵消失的瞬间, 严戚薇感受到自己与小徒儿的联系被强行斩断,原本为了给寒灵化形,而分散出去的气运, 如今也地再度回归。
严戚薇惊慌失措,知晓寒灵一定出事了, 匆匆穿上衣物走出房门, 随后便瞧见春眠宫中神光璀璨的奇异景色。
天降神光, 这是天地恩泽,理应为之感到高兴, 她却心乱如麻,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物消失不见一般。
严戚薇不敢再仔细观察,立马朝着春眠宫赶去。越靠近, 越能感受到那股郁郁葱葱的草木生机。
落英峰本就常年积雪,草木花朵并不算多,再加上几年前龙皇用千年寒冰重建地基,宫中更显清寒,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万物复苏的场景。
怪事频发, 严戚薇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抵达春眠宫中, 寻着生机最蓬勃的地方追去,最终来到病房前。
颤颤巍巍地推开门,满室春意扑面而来, 仔细嗅,还能嗅到一股纯净无暇的灵植芳香。
这是寒灵身上的味道。
初遇寒灵时, 正是因为这股不染红尘的澄澈气息,严戚薇才断定寒灵不同寻常,执意将她收为弟子。
尽管初衷并不纯粹, 但在之后的相处中,严戚薇都在努力尽到师尊的责任,不知不觉就倾注了越来越多的关心与偏爱。
她从没想过让寒灵成就一番事业,用心呵护只为保其一生顺遂。就像当初叩问上天,却只得到一个“福”字那样,她希望寒灵能如预言中一般幸福安康,一世无忧。
然而现实很残酷,总能在人满怀期望时泼下冷水。
严戚薇嗅到了寒灵的味道,却没能在宫中找到她的身影,只在床边的地面上找到一身散落的水蓝色衣裙,表面还留有温热,显然刚被丢下不久。
这是严戚薇送给寒灵的拜师礼,当初从青木秘境中出来后,寒灵吵着闹着要天阶法器,严戚薇就帮她定做了一身高阶法衣。寒灵很喜欢,平日里从不脱下,这还是第一次被扔在地上。
严戚薇心急呼唤,“寒灵?寒灵你在哪?莫要吓师尊,快出来。”
声音在房屋内回荡,却迟迟没有回应。
伏衫和连嘉木同样被异象吸引,姗姗来迟地赶到病房,瞧见屋内百花齐放,草木丛生,险些有点没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连嘉木问。
严戚薇心急如焚地摇头:“不知,我来时就这样,寒灵方才肯定在屋内,但这会儿却消失不见,一点气息都感应不到。”
她试着用法衣上的气息卜算方位,可却什么都算不到。
寒灵的气机被刻意隐藏了,仅凭这些外物根本算不出结果。
若是先前,还能利用气运相连感应彼此,可如今连气运都被斩断,严戚薇一点办法都没。莫说在哪,就连是生是死都一无所知。
修行天命之道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这般无力。
——师尊,若我也不在了,你会难过吗?
严戚薇想起昨日那句,心底越发恐慌。
正在她惴惴不安时,好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不用找了,她回不来了。”
严戚薇立马望过去,瞧见伏衫满脸哀伤地坐在床边。
“什么意思?”
严戚薇问。
伏衫招招手:“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严戚薇走过去,将神识探入金碧容体内,果然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草木生机。
是寒灵的力量。
先前注射灵药后,因力量不足,金碧容的复苏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中止。而今经脉中木香四溢,生机勃发,俨然已经跨越了生死界限。
如此强大的力量不会凭空产生,是寒灵将自己的力量渡给了金碧容,这才令她彻底复苏。
且与之前伏衫闭关时赠予的灵液不同,这一回甚至连本源都献了出去。
严戚薇失魂落魄,虽然清楚地知晓现状,却怎么都无法接受。
怨不得昨日寒灵就种种异常,原来她早就知晓灵药力量不足,也早就决定献出生命救回金碧容。
怕她难过,还提前问过她,只可惜她没听出话内的告别之意。
一瞬间泪水潸然,严戚薇抱着徒儿仅剩的法衣泣不成声。
不愿接受,不想接受,即便知晓寒灵大概率已经不在,可她仍然抱有一丝期盼。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她之前,谁说她死了我都不信。”
严戚薇带着法衣离开春眠宫,开始了漫长又无望的寻徒之路。
伏衫本想阻拦劝慰,但想到自己这四年的荒唐行径,实在没资格劝人放下,只能轻叹着目送好友离去。
*
另一边,扶桑宫中,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跪在祭坛上。
她的面前有两座用血种连接起来的古棺,其中一座躺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另一座躺着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修士。
随着阵法启动,老者的修为与记忆一点点转移到少年体内。眼看就要成功,却忽然有一道惊雷落下,不偏不倚地劈在祭坛上。
女子大惊,立刻喊道:“千竹,速速应劫,莫要让仪式受损!”
祭司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剑客腾空而起,手握竹剑直冲云霄。
替人应劫,九死一生,千竹原本已经做好替死的准备,没曾想那道劫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仅落下一道惊雷之后,便迅速消散。
千竹一剑落空,竟不知该庆幸还是忧愁,只能重新回到祭司身边,如实回禀。
“祭司大人,劫云已散。”
女子皱眉,忧心忡忡地看着被雷电抹去一角的阵法,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时也命也,下去吧,宫主即将苏醒。”
千竹领命,慢慢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棺中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初时略有迷茫,但随着记忆与力量逐渐回归,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他是扶桑宫的宫主,亦是昔日率领人族伐天的人祖。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还有很多身份与名字,只不过都如方才的转生仪式那般,在一次次的夺舍重生中渐渐消弭。
现在的他名唤闻人绡,是一位天赋异禀的人族散修。
数月前才受邀加入扶桑宫,而今就成了宫主。
闻人绡将自己的力量重新整合,发觉修为与魂力都下降不少,眉头皱起:“文序,不是同你说过,要找八字相合的修士吗?”
文序,扶桑宫大祭司的名字,在宫中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随意一个命令就能让圣人赴死。
可如今面对宫主的问责,甚至不敢顶嘴,等他说完之后,才将天雷干预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闻人绡有些不可置信,立刻散开神识窥探天道。
若是往日,天道大概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日刚刚越界,就被一股神秘力量直击识海。
自从当初伐天之后,闻人绡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天罚的滋味。
这很不正常,自己手握权柄,天道根本无法直接消灭他,即便这样还要出手,只能说明天道的力量变强了,或许已经有办法能限制他的权柄。
闻人绡眯起眼睛,问:“这一次我沉睡了多久?”
“回禀宫主,五年。”
“这期间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
文序有些答不上来,这五年间,她一直忙于为宫主寻找新躯壳,压根没时间关注其他事情。
伏家覆灭,北方十二城被屠的事情倒是知晓,但无非是一位新晋圣人的复仇罢了,压根威胁不到宫主大人。
能让宫主感兴趣的大事……还真有些不好说。
就在文序头疼该怎么回复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上神大人,属下或许知晓一则消息。”
闻人绡循声望去,瞧见开口之人是千竹,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千竹也没耽搁,将几日前的龙域神光一一道出,为避免宫主不知晓内情,还特意将金碧容死而复生的事情提了一嘴。
“那龙女十分古怪,不仅血脉圆满,体内还有一股奇异力量,能镇压仙羽。据说她先前曾去过苍华门,属下怀疑骨玄没能拿到的传承被她截胡了。若真是这样,她的复生很可能大有来头,说不准与羽化登仙有关。”
闻人绡若有所思。
苍华门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据说依靠累世功德修行,可突破凡尘限制白日飞升。
若是旁人拿到,顶多抢过来就是。可偏偏是这条血脉与祖龙相仿的幼龙……种种因素叠加,令闻人绡不得不警惕。
“金鳞啊金鳞,没想到万年之后,令本座头疼的还是你的后人。不过,本座已经败在你手中一次,绝不会再败第二次。”
闻人绡冷笑一声,吩咐道:“令宫中子弟速速回归,计划要提前实施了。”
文序劝道:“可是,宫主大人,血种数量尚未达到预期,会不会太快了?”
闻人绡摇头:“等不及了,血种不够,那就想办法让分食灵气的修士减少。”
通过上一次的伐天,闻人绡悟出两条法则。
其一,灵界灵力源于混沌初开,总量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其二,修士修行乃逆天之举,天道会想尽办法阻拦飞升。
以这两条法则进行推导,很容易就能得出真正的成仙之法。
就像养蛊一样,只要将其他竞争者杀死,把力量占为己有,就能以凡人之身讨伐苍天,待天道衰弱,无力阻拦,便可成就无上大道。
这就是闻人绡给出的答案,也是他穷尽一生所追求的寂灭之道。
第159章 花有重开日 寒灵补全力量之后,金碧容……
寒灵补全力量之后, 金碧容体内的仙骨彻底复苏,一日后有了呼吸,两日后龙珠重新开始吞吐灵力, 到了第三日盈盈龙气已经浸润全身。
虽然气息仍然浅薄,却已经与常人无异。照这样下去, 应该很快就能苏醒。
伏衫紧张地守候左右, 日日都要抓住小龙的手, 摸一摸脉搏,听一听心跳,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没再做梦。
在她的期盼与等待中, 金碧容终于在七日之后睁开了双眼。
刚醒时,脑袋还有些眩晕, 连东西都看不清楚,昏昏沉沉地静了许久,眼前的画面才逐渐清晰。
伏衫没敢吭声,忐忑地在一边等着,直到小龙将视线挪过来, 才扯出一抹笑, 小心翼翼地呼唤。
“金碧容。”
声音又轻又柔, 似乎生怕吵着她的耳朵。
金碧容看着面前的雪发佳人,一时间没能认出来,沙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 差点没让伏衫哭出来。
伏衫没吭声,也不敢吭声, 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见她口干舌燥,倒了碗提前熬好的百合露。
舀一勺, 吹散热气,递到小姑娘嘴边。
金碧容听话地张开嘴,连喝好几勺,似是终于被熟悉的滋味勾起回忆,试着问了一声:“伏衫?”
伏衫眼睛一下子红了,快速眨了眨眼睛,等湿润的泪意渐渐褪去,才嗯了一声:“是我。”
金碧容有些不敢信,吃力地抬起手,想摸摸她。可惜刚醒,没什么力气,才抬到一半就抬不起来了。
好在伏衫对她足够了解,只一个举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放下百合露,捧着她的手到自己脸上。
瘦弱的指尖顺着眉间划过鼻梁,最后轻轻地点在唇上。
似在怀念,又像确认,不断将面前的人与记忆中那道身影对比,最终得出答案:“你变了。”
不止是雪发,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曾经的伏衫虽然表面温柔,骨子里却有股谁也不服的高傲,像是一头愿意为自己收起利爪的狼。
现在这股凶性没有了。
虽然依旧暗藏锋芒,整个人却柔软了许多,好似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一双眼中沾满了风霜。
金碧容第一次见伏衫这副模样,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看看自己,又瞧瞧伏衫,明明从外形来看没什么变化,两人之间却像是相隔了无数个春秋。
“过去多少年了?”
“四年。”
才四年吗。
金碧容从没感觉四年会这么长。
自己是怎么复活的?为何伏衫的头发会变白?仙羽如何了?
心底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但在这一刻都有些无法开口。
最终金碧容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有些累,陪我再睡会吧?”
其实可以一个人睡的,但她看出了伏衫眼底的湿润,怕伏衫会一个人抹眼泪,所以才邀请她。
伏衫很罕见地没有立刻同意,反而问了句:“我可以吗?”
直到收到金碧容的二次确认,才钻进被窝中。
一开始充满顾虑,不敢乱动,笔直地躺着,橡根硬邦邦的木棍,被金碧容推了几下,才侧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金碧容很快就沉沉睡去,但伏衫不敢,她怕醒来时小龙又会离她而去,所以一直睁着眼。
*
金碧容醒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族内传开,金灼、大司命、赤霄以及十二龙将等纷纷来探望。
春眠宫一下子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人带着慰问的礼物登门拜访。
金碧容一开始还能强打起精神与大家伙聊聊天,说说笑,但毕竟刚从鬼门关回来,身体还十分虚弱,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
连嘉木怕她累着,干脆就在落英峰上守着,严格限制探访的人数和时间。并且为了调养身体,每日三顿药膳从不马虎。
在她的精心调养下,金碧容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就能搀扶着走一走,到一个月时,已经能动用灵力,使一些不耗神的小法术。
伏衫见此,索性将同心镯与镜心莲一并还了回去。
金碧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镜心莲,与它重新定了契约,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自己。
与镜心莲和好之后,她又想起自己的另一件法宝,问:“长歌剑呢,它还在吗?”
伏衫笑道:“还在,并且已经大不一样。”
稍稍卖了个关子,随后将紫色短剑拿了出来。
金碧容这才知晓长歌已经被养成了天阶法器,并且因为契约还在,稍稍用些灵力就能重新操控。
“你怎么升阶了?现在瞧起来霸气多了,该不会嫌弃我吧?”
金碧容主修医道,剑招练得一塌糊涂,原先长歌还是地阶时就有些大材小用,这会儿已经到了天阶,继续待在她手上,一辈子也别想像承影剑一样叱咤风云。
所以金碧容给了长歌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想离开,可以放它走。
本命契约不好解,但并非不能解。
长歌闻言却很生气,“喂喂喂,你什么意思,我都天阶了,难道还要赶我走?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把我挤兑走,叫那朵破莲花当本命法器对吧?哼!想都别想!我一天不死,破莲花永远都是小妾!”
说完就气冲冲地挂到金碧容的腰间,怕她没力气,还主动用灵力牢牢地绑在腰带上。
金碧容无奈,“我说真的,你要是想走,不拦你的。毕竟我这辈子说不定都用不出剑意,跟着我也只能当个防守的兵器,你难道不想找个更契合的主人吗?”
实话说,长歌剑的确这么想过,尤其是刚晋升天阶那两天,狂得恨不得踩到承影剑头上。
可后来它慢慢看清了,别看伏衫对它好,其实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若它不是金碧容的法器,这辈子也就是个地阶的命,走到大街上还得被啐两口不详。
那还说啥,开摆。
反正主人对它已经很不错了,当初没用它自裁,留了它一命。只看这一点,继续待她身边也绝不会被糟践。说不准还能继续沾光,偶尔炫两口剑圣级别的剑意。
长歌毫不犹豫拒绝了金碧容的提议,不想再听她蛊惑,干脆单方面屏蔽了她的声音。
这下金碧容彻底没招了,老老实实收下。
“说到法器,我发现身上还少了两样东西,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
伏衫一愣,将金碧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缺少的东西,疑惑地问:“是什么?”
金碧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将空无一物的脚踝展示出来。
“你先前送了我一套紫晶项链和脚链,现在全没了,我一直没摘过,应该是你取下的吧?”
伏衫眼神躲闪。
的确是她取走的。
那一日私自举行完婚礼,伏衫就把脚链项链丢掉了。
她不想再用这些外物束缚小龙,也明白根本束缚不住。
如今被问起,一时间没想好如何回答,只能撒谎道:“坏了,所以丢掉了。”
然而她忘了,她已经骗过金碧容很多次,即便是精心编排的谎言都能被识破,更何况还是临时编造的借口。
金碧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盯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又熟悉又失望。
“你还是这样,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拿走便拿走,为何连这么小的一件事都要骗我?”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伏衫说不出来,就在这犹豫的功夫,小龙已经失落地转身,似乎完全不想再跟她沟通。
伏衫慌了,赶紧去抓小龙的手,却被她甩开。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了。”
金碧容的背影充满决绝,一步不停地往房内走去。
伏衫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拿出足以打动她的诚意,今后别说和好,连跟金碧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快步上去,赶在金碧容进入房门前将其抱住。
“对不起,我不骗你了,从现在开始,只要你问,绝对不会再有半句谎言,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金碧容没理,执拗地要开门。但她毕竟身体脆弱,才刚刚能下地走路,又怎么能挣脱伏衫的怀抱,挣扎数次未果后只能放弃,试着与伏衫进行最后一次沟通。
“如何证明你不会再骗我?”
伏衫刚想说不得好死,就被金碧容捂住嘴。
“我不要你的命,如果你再骗我,今后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的誓言,听着似乎比不得好死要轻一些,但对伏衫而言,两者也没什么差别。
知道自己没有谈判的资格,伏衫连连点头:“我答应你。”
原以为金碧容会立刻追问项链脚链的去向,谁知竟没有,她得到保证后,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虽然是被问的一方,但伏衫听到后,心里依然有些酸酸的。
“喜欢,一直喜欢。”
金碧容笑了,别的问题都没有这个来得踏实。
起码说明,她这么久的感情并不是一厢情愿。
“那、那第二个问题,你的真名究竟是什么?”
伏衫短暂迟疑之后,老老实实坦白:“承影。”
“这不是剑名吗?”
“是,但也是我的名字。”
瞧见金碧容满脸疑惑,伏衫便将自己的来历讲述一遍。
伏衫是一把先天灵剑,后来经历漫长的岁月,慢慢诞生出剑灵。
身为法器,她原本无法以人身修行。但一次偶然间,伏衫的灵体被卷入孕妇体内的死胎中,于是借腹而生,这才有名为伏衫的一生。
伏霜霜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会争不过伏衫,并且对于承影剑的归属耿耿于怀。然而她并不知晓,伏衫就是承影,承影就是伏衫。
金碧容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不止是她,就连一旁吃瓜的长歌也无比惊骇。怨不得每回它想将承影剑取而代之,都会被伏衫教训一顿,合着人家根本就是一体的。
金碧容见伏衫果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疑问都问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为什么当初靠近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吃她,仙羽怎么样了,头发为何会变白等等。
总之但凡她能想到的,全都问了个遍。
由于太杂,到了中途伏衫干脆以自己的角度,将两人的初遇到离别一一讲述。
当听闻脚链与同心镯的真实作用后,金碧容很生气,一度想彻底与伏衫老死不相往来。可听到后面伏衫穿着婚裙,偷偷与她举行婚礼时,又有些喜悦。
她发现伏衫是个很偏执的人,一旦做出决定,谁也劝不动。与之在一起,恐怕往后余生都很难得到纯粹的爱。
单看性格,她们其实并不适合。
但不论是人为也好,天意也罢,她们的命运早已纠缠不清。
“那张礼物券,你还留着吗?”
“嗯,一直留着。”
伏衫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字问:“这上面说,可凭此券,找你兑换余生……还作数吗?”
金碧容接过,指尖摸过曾经的字迹,忍不住恍惚。
曾经的她惴惴不安,为了确认伏衫的真心,定做婚裙,写下赠言,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送出去。
可现在,死过一遍,她好像能看得更开了。
金碧容扬起唇,将礼物券撤回:“作数,但是否送给你,还有待商榷。”
伏衫有些急了:“不行,得送给我,上面写的仅限我使用。”
金碧容忍俊不禁:“好啊,可以送给你,不过这一回,得由你来争取。”
第160章 回春的代价 金碧容发现,自从收回礼物……
金碧容发现, 自从收回礼物券后,伏衫变得格外主动,从日常起居, 到调养恢复,但凡有一点机会, 都要忙前忙后地表现表现。
上一回伏衫这么讨好她, 还是在白玉城时, 那时作为奖励,自己送出了第一张许愿券。
这一回当然也得给奖励, 但礼物券刚收回, 她可不想再这么轻易地交出去,索性就地取材, 将落英峰上的花朵各摘一支,编成手链送给伏衫。
没再像先前那般动不动就取鳞放血,因为她不愿再通过糟践身体,博取伏衫的欢欣。
伏衫很喜欢手链,收到后立马就戴到手腕上, 扬言以后再也不取下来。
金碧容没忍住打了她一下:“该取就取, 该戴就戴, 一条手链而已,弄坏了我再送你一条就是。”
饰品终究只是饰品,赋予太多沉重的意义反而会令心意变质。
金碧容体会过类似的感觉, 不想伏衫也变成那样。
伏衫乖乖答应下来。
“说起来,落英峰上的花是姐姐种的吗?先前宫内宫外草木飘香, 我一直以为正值春天,走出落英峰才发现外头早就是深秋了。”
落英峰上的住客本就不多,除了两位医师, 只剩下她们二人。金碧容可不信连医师有空做这些,所以猜测是伏衫的手笔。
从花朵的状况来看,种植时间刚好在她苏醒前后,可以说相当巧妙。
金碧容以为这是伏衫给她准备的惊喜,没想到伏衫闻言,表情却有些欲言又止。
金碧容愣住,“这些花不是姐姐种的?”
伏衫摇头,语气有些哀伤:“不是我,是寒灵。”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自她醒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来往拜访的人很多,唯独寒灵等人没来。
金碧容一直以为她们已经离开龙域,可目前来看,状况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寒灵在哪?先前不是住在春眠宫内吗,莫不是搬到别处了?”
伏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本想等等在告诉金碧容的,但现在被问到,若是不回答,很可能再惹小龙生气。
犹豫一会儿,还是将事情一一坦白。
金碧容没想到竟是这样,越听越伤心,尤其在得知寒灵献祭自身时,整个都有些承受不住。
“所以……我这条命,其实是寒灵以命换命救回来的?”
“嗯。”
金碧容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你……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伏衫低着头:“你还没恢复,我不想你太过伤心。况且……况且戚薇还在寻找,我想着或许真能有转机呢?毕竟那日异象太过复杂,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确有些不好说。”
金碧容没再责怪伏衫,相比之下更怪自己。
明明龙目这么敏锐,为何偏偏没发现落英峰上的异常?
早该察觉的,寻常花草哪有那么强盛的生命力,这是她的好友耗尽一切催生的最后一份光彩。
“严阁主在哪?”
“月前从龙皇那里拿到了龙域的通行凭证,开始在龙域各处寻找寒灵。前两日传回消息时,似乎刚从东部山脉中出来,正在前往东南方向。”
九玄山极大,除了龙族常居住的几块地方之外,还有龙气较为稀疏的荒凉地带。严戚薇一开始在中心区域寻找,后来才往四面八方的偏远地方搜寻。
伏衫曾问过她之后的规划,她说如果龙域找不到,就去妖域、人界,直至将整个灵界都走过。
“有什么进展吗?”金碧容又问。
“暂且没有,不过戚薇精通卜算,并不需要找到本人,只要是与寒灵有关的东西,都能用来推演方位。”
若说别的,金碧容或许没有,但与寒灵相关的胸袭,她还真有一个。
先前在长生林时,金碧容曾经在寒灵醉酒时拔过她一条根须。后来归还,寒灵没要,于是一直留了下来。要是能将东西交给严阁主,说不准能帮上一点忙。
“我想去见严阁主一面。”
伏衫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没劝阻,问:“何时?”
“现在出发吧。”
伏衫皱眉,看了眼小龙仍然虚弱的身体,有些不想她过于颠簸。
察觉到她的担忧,金碧容笑了笑:“静养这么多天,身体都快生锈了,也该出去走走了。再说,不是还有姐姐吗,若我累了,姐姐带我走一程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有些不好了。伏衫拗不过金碧容,只能答应了她的提议。
正值深秋,天气萧瑟,金碧容回屋披了件大氅,与医师打了声招呼,就与伏衫离开了春眠宫,朝着龙域东南方向飞去。
速度并不算快,到下午时也才走了一半路程。
金碧容有些气短,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逞强,稍稍休息一番,再启程时就干脆当起了伏衫的背部挂件。
伏衫修为高,虽然背着她,但速度一点不慢,几步踏出就有已经跑出数十里地。
金碧容趴在她背上,只能看到四周的景色急速后退。有些晕,干脆不再乱瞧,将脑袋窝在伏衫的颈侧。
她发现伏衫体温比原来低了一些,伸手摸了摸,很快就发现端倪。
“姐姐气血亏空有些厉害,莫不是给我输送力量损失了太多精血?”
“也不全是……这具身体本来就有些不好。”
金碧容将她抱得更紧了,“回去之后跟我一起养养吧,不论何时,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伏衫嗯了一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黄昏时刻,伏衫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金碧容问:“到了吗?”
伏衫点了点头:“应该是这里,我感应到了戚薇的气息。”
金碧容从伏衫背上跳下来,伸个懒腰:“那姐姐在山脚等会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说着就要往上走,却被伏衫拦住。
“你……还会回来吧?应该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伤害自己了吧?”
语气忐忑,似乎生怕小龙再自裁一次。
金碧容忍俊不禁,“放心,我很惜命的,以后不会再糟践自己。”
这下伏衫总算放心了,没再跟着,站在山脚,目送小龙一点点步入山林中。
金碧容凭借龙目捕捉痕迹,很快就找到苏无许与姬邱月,二人似乎刚忙完,正靠在石头上歇息,瞧见她时险些以为见鬼了。
“金碧容?”
姬邱月走到她跟前,绕着转了几圈,而后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捏,感受到活人的温度,才深深松一口气:“竟然真是你,我还以为遇到鬼了。”
金碧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什么鬼不鬼的,天还没黑呢,有鬼也不敢出来。”
姬邱月拉着金碧容坐下,一连问了许多近况,见她恢复得不错,放心之余却有些哀伤。
“你寻到这里,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今天才从姐姐口中得知。”
姬邱月叹了口气:“寒灵消失了,除了一身法衣什么都没留下,真是不知道该说她精明还是傻。”
“有寻到踪迹吗?”
“哪有这么简单,我们已经陪师父在龙域找了一个多月了,一丁点消息都没。实话说,我已经不抱希望,如今还陪在师父身边,只是怕她做傻事。”
姬邱月想到最近师父的状态,心里越来越不安。
若不能解开心结,往后很可能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还是喜欢之前那个严厉又偶尔温柔的师父,只可惜回不去了。
“你今日是来找师父的吗?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师父近来……状况不是很安定。”
金碧容更担心了,问:“严阁主现在在哪?”
姬邱月朝前面指去:“往上走有片断崖,师父在那里占卜。”
金碧容道谢,而后往前走去。
姬邱月复杂地看她一眼,最后长叹一声,缩到了苏无许的怀里:“你可不许学她们做傻事,知道吗?”
苏无许安抚地拍拍她:“放心,我很乖的。”
金碧容一开始觉得伏衫的变化已经足够大,然而当她见到严戚薇,才知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先前的严戚薇像一位教书夫子,身上有股抹不去的书券气息,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总是一丝不苟,十分严格。
而今再见时,严戚薇像是泄了气,整个人都没什么干劲。
姬邱月说她在占卜,其实并没有。
严戚薇只是摆好了阵法,却没有使用,反而拿起一壶酒大口大口地喝着。身上沾了不少风沙残叶,她却懒得清理,看起来狼狈又颓废。
金碧容看着有些心疼,唤了句:“严阁主。”
严戚薇转头,瞧见她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也仅此而已,很快就又沉浸在酒中。
金碧容瞧见她怀里放着一件水蓝色法衣,认出是寒灵常穿的那件,问:“前辈不打算占卜问天吗?”
严戚薇漫不经心地摇头,笑得有些寂寥:“问了也没用,她的气机早被遮蔽,凭借这些外物永远也算不出结果。”
法衣、法器、符箓,但凡与寒灵有关的东西,严戚薇都算过一遍,可每回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到了现在,她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这些东西不足以算出结果,还是自身能力不够。
习惯性地设置阵法,其实更像是垂死挣扎。如果寻不到与寒灵联系更加密切的东西,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有用的消息。
金碧容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或许……我有办法能帮助阁主。”
说着,将手镯里根须递过去。
严戚薇几乎一瞬就认出了根须的来源,立马宝贝似的将它捧在手心,急切地问:“这是她身上的?你从哪里得到的?”
自从寒灵消失后,几乎所有与她本体相关的东西都随之失踪。
严戚薇翻遍所有地方,连一根寒灵的头发丝都没找到,没想到如今竟能得到本体的根须。
金碧容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她还未化形时拔下来的,后来一直保留在同心镯内,我想或许对阁主有用,于是就送来了。”
严戚薇欣喜若狂,何止有用,简直是雪中送炭。
外物的确很难算出寒灵的消息,但这条根须不同,因与寒灵直接相连,因果极为密切,若是从此着手进行推演,必能能得到想要结果。
她想立刻就占卜,但看了看四周的简陋法阵,又瞧了瞧自身的邋遢模样,最后还是强压下兴奋。
这条根须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绝不能如此仓促,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多谢……多谢!不论结果如何,今日都承你的恩了。”
严戚薇施了个礼,随后马不停蹄地离开此地,速度快得连伏衫都险些没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