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还转身时，萧见明脸上早已收敛起所有恶念，露出了足够温和的笑容。
仿若当真是一位温柔稳重、感同身受安慰好友的大师兄。
金墨撰就的玉简冰凉透润，苏还将其抱在怀中，沉寂黯淡的眼睛重新有了光泽。
对上他的笑容，一双清浅眼眸不由染上了笑意，就连语气也多了几分欣喜：“多谢大师兄向我透露的秘法，待我拿下仙门第一，就可以救回小朝了！”
话音刚落，萧见明脸上的笑容倏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你如今金丹失了一半，如何能拿到第一？”
苏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以为然，自信道：“这有什么，一半金丹加以伽兰秘技，足够了。”
伽兰秘法，地处华瑶洲西部的佛宗内门燃命法技，能短暂提升修为，倘若命足够长，甚至能让修士越阶挑战。
“对了，到时你可千万不要留手，咱俩公平较量啊。”苏还笑道，“我才不想你因为心软，就将第一让给我了。”
说得好像他真能打败四大仙宗的众天之骄子，拿下第一似的。
萧见明表面不露声色，心中重重一嗤，心道就金丹那五百年不到的寿命，又够烧几回。
他低垂下眼，遮住眼底汹涌暗流，轻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等我拿到第一后，自然会将琉璃仙草带来给你。”
“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苏还一怔，一双眼眸露出些许“还能这样”的神色，夹杂着几分意动、纠结。
周身的灵力也随之发生了波动。
萧见明脸上笑容加深了几分。
对，就这样对他产生贪念吧。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不生恶妄的人。
然而一瞬波动过后，少年周身灵力重回平静，一如既往地不掺杂一丝杂质。
苏还眸中纠结消散，有些腼腆地摸了摸头：“可这样一来，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萧见明笑容一滞，苏还无所觉地继续说道：“就算你我是挚友，可那琉璃仙草如此珍贵，我却拿不出同等价值的东西与你交换，你终究是吃亏的。倘若我当真这么做了，必然会心境受损，终其一生都心怀愧疚。”
“假使我自己去拿那琉璃仙草，若成功拿到，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拿到，那也怪我没能力救活小朝，是我命如此。”
说着说着，苏还忽然想通了。心中顽石不知不觉间已轻了大半，心境重现明净通透。
是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只需要努力去做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萧见明心中恍然，轻笑一声，道：“既然你说我们是挚友，你又为何与我如此生疏？我是心甘情愿让你占便宜的。”
苏还闻言一愣，脸上纠结重现。
萧见明见状，心中升起几分隐秘的兴奋，有些迫不及待的，隐隐带上几分诱哄地继续劝他：“兴许只是因为你从小就是哥哥，做什么都习惯独当一面，所以才会不适应，可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苏还脸上越发纠结。
萧见明笑容越来越深，就在他以为苏还终于要堕入贪念时，却听到苏还有些难言地问他：“你……你认为我拿不了第一吗？”
旋即猝然笑开，拍着胸脯自夸道：“你放心好了，我虽比不上你的天资，却也是难得的上品金灵根，平日里自认足够勤勉，在四大仙宗里，也只数得出两人能与我相匹敌。虽然我如今缺了半颗金丹，但伽兰秘技足以补足这点，所以我也是有能够争夺第一的实力的！”
话音落下，幽暗的内室陷入了寂静。
萧见明的温和面具彻底皲裂。
心中忽然冒出了四个字——
不知好歹。
苏还仍在叽叽喳喳吵着“你若不信，咱俩现在就去比划一场”，可他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萧见明心情很坏，梦然伸手抓住正念叨着要去外面与他比试一番的少年，手上力气暴露出心中阴郁，攥得少年不由轻嘶一声，道：“你做什么，抓疼我了。”
却见萧见明置若未闻，一把将他拽至墙角，脸上看不见以往平和，而是阴云密布，冷若寒冰，吐气如霜：“是啊，你拿不到第一。”
苏还猝然撞上冰冷的石墙，背脊瞬时涌上剧痛，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怒意，刚想出口质问他为何这样，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愣。
却见萧见明攥着他的手腕，近乎无情的，一字一句说出更加匪夷所思的话语：“只有我才会是第一，你只能求我。”
苏还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萧见明却笑了，笑得轻漫，他语气缓缓地说着苏还理解不了的句子，道：“我现在改主意了……与其诱你贪恋沉迷于我的好，不如狠狠将你踩进泥里，让你恨我入骨。”
说着说着，萧见明心中倏然浮现出一个自认为最折辱人的办法，心情顿时好转：“我还要让你做我的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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脔，成为我的附庸……”
“啪！”
萧见明被打的头一偏。
苏还简直难以置信，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挥了出去，苍白的指尖颤栗不已，几乎咬着牙才说得出来话：“大师兄你、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居然想让我做你的禁脔？这怎么可以！”
萧见明歪了歪头。
他注意到那萦绕周身的金色灵力终于产生了剧烈波动，隐隐生出熟悉的意念，犹如暗潮汹涌的湖面，只待风浪帮扶一把，便掀起惊涛骇浪将他吞噬。
嘴角缓缓勾出一丝笑。
果然，只有恨才是滋养恶妄之念的最佳肥料。
“为何不可？”
苏还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如此理直气壮，却见萧见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尖挑起苏还肩上青丝，却被愤愤拍开。他不以为意，眼神轻佻地打量着，“你的资质万里挑一，又长得貌美，勉强配得上我。”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禁脔，五年后我便助你拿到琉璃仙草，去救你的凡人弟弟。”
“若不答应……”我就杀了你。
萧见明本想说出未尽的话，却猝不及防又挨一巴掌。
泥人也被打出一丝火气来，正要给出一些教训，转眸间却看到苏还眸中迸涌而出的怒焰岩浆，是那样的鲜活、亮眼。
萧见明心中火气顷刻消散，舌尖勾了下口腔中被打出血腥的内壁。
心道，还是算了。
这样生气盎然的漂亮人儿，杀了未免可惜。
倘若当真到了以死相逼也不能令对方产生一丝动摇的程度……下意识的，萧见明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可能，眼神不由空了一下。
那种可能只是想一想，都让人不觉心神晃荡。仿若被禁锢在混沌死海中绝望的人，忽然瞧见了一抹生的光线。
既渴望已久，又害怕的不敢触碰。
漆黑的眼眸中生出一丝迷惘，心底随之响起一道声音——
……那种可能真的存在么？
眼前的少年，真的能成为他的信仰么？
然而，停顿思虑的时间太久，少年打完那一巴掌后，便接受不了般一股脑推开他，跑了出去。
等萧见明重新想好惩罚时，已看不到少年身影。
“若不答应，我便折了你的手脚，关进不见天日的地牢，日日供我享乐……”
回炉再造的恫吓，也全都说给空气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