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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名声的作用

作者:辣椒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屋内唯有啜泣。


    张显看着病榻上已无生息的张角,又是叹了一口气。


    无论他生前是为私心,还是野望,亦或者真是一片赤诚。


    他所做的一切,到今日也都烟消云散了。


    黄巾黄巾,终是给了这腐朽的大汉皇朝沉重的一击。


    纵使没能覆灭它,也埋下了足以覆灭它的隐患。


    张显默然起身微微鞠了一躬。


    ‘一路走好。’


    夜色无声。


    张宁的恸哭渐渐转为压抑的呜咽,肩膀在昏黄的灯火下微微耸动。


    她伏在父亲尚有余温却已冰冷的躯体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恸无助都融进这最后一点依恋里。


    张显沉默地立在一旁。


    张角的托付,是数十万条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命。


    良久,张宁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属于少女的脆弱已被坚毅取代。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丝狠厉。


    她转向张显,声音嘶哑却清晰。


    “父亲信你,将我和这城中数十万人的性命都托付于你。


    张显,张子旭!你需记得今日之言!城中黄巾,皆是父亲最忠实的信徒,有我在,他们便是你最坚实的拥趸!”


    “但若你与那些权贵豪强别无二致皆是吸人骨髓的杂碎!”


    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死死钉在张显脸上:“我张宁纵是化作厉鬼,也必叫你并州不得安宁!”


    这不是威胁。


    张显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声音沉稳如铁:“我行事,言出必践。”


    “答应公旗兄之事,便是刀山火海亦会完成,广宗城内数十万条人命,我自当竭力护其周全,引其走上生路。”


    “宁儿,你既承父命,当安定好人心,完成这最后一程的交接。”


    宁儿二字,让张宁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颤。


    这个称呼,将她从大贤良师之女的沉重身份中剥离,仿佛又成了那个在父亲膝下承欢的小女孩。


    她眼中的厉色稍敛,咬紧了嘴唇,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下去:“我该怎么做?”


    “城中渠帅有多少完全听你号令?”张显目光锐利。


    张宁思索:“今早父亲便召集过一次渠帅商议,议事结束后,父亲与我说过,城中只需注意韩琼一伙,他等非信众,而是降将。”


    “有多少人?”张显诧异。


    张宁回道:“其众约有两千之数,皆是草莽以及投降的汉将,父亲将他们打散编入了几位渠帅之下,后然韩琼立了几次功劳也被父亲提拔为了渠帅。”


    “其他广宗黄巾乃父亲最为忠实的信徒,哪怕面前刀山火海只要父亲下令,他们也会义无反顾。”


    张显微微点了点头,思虑后快速说道。


    “晨卯时初刻,召集所有渠帅齐聚门楼!传大贤良师最后法旨,此举关乎全城生死!你需亲往坐镇,稳住局面,令渠帅约束部众,无令不得擅动,更不得再生内讧!尤其要提防你说的那些人,以防献城邀功!”


    张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父亲临终前的安排并非空穴来风。


    她立刻起身:“我这就去!白鹿!”她朝门外低声唤道。


    那个引路的黄巾力士亦是渠帅的张白鹿,如同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门口阴影里,躬身待命。


    “传大贤良师法旨!命各营渠帅,卯时初刻,西城门楼议事!事关全城存亡,不得有误!另,多注意韩琼那几个不安分的人!”


    “诺!”


    张白鹿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可信?”张显看人消失后随口问道。


    张宁回答:“白鹿是父亲的弟子,也是义子,自幼就跟在父亲身旁与我一同长大,若他也不可信,我也不知道该信何人了。”


    张显微微点头,走向榻前,看着张角的遗容,叹息道:“公旗兄当早日入土为安,但此存亡之秋,恐生变故。


    宁儿,需将公旗兄法体暂时秘密安置于稳妥之处,待局势稍定,再行土葬之事。”


    张宁看着父亲带着一丝解脱的面容,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强忍着点了点头。


    “我知晓轻重。”


    小心翼翼地用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白布,将张角的遗体仔细包裹。


    处理完这一切,张宁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看向张显,眼神复杂:“接下来呢?你孤身来此,难道还要逗留至天明?


    城外董卓虎视眈眈,若知父亲已去,城中生乱,他岂会放过这机会?”


    张显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东方天际那抹极淡的鱼肚白。


    寒风裹挟着雪沫灌入,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息让他头脑清醒。


    “天快亮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张宁的问题,反而问道:“城中尚存粮几何?可支几日?”


    张宁脸色黯淡:“接近断粮边缘,如今……还能靠着剥树皮,掘草根……勉强吊命,营中缴获的战马驽马……也已宰杀。”


    张显的心猛地一沉,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


    他沉默片刻,伸手入背后掏出了一个布包递给张宁:“此乃并州军粮,以精粮,油脂,盐糖压制而成,一块可让壮汉饱腹有力半日。”


    “数量不多,这里差不多七八十块,你挑选一些忠诚之士,每人分发半块混水食用,可恢复足够体力,这些人便是你在西城楼维持秩序的亲卫!”


    “权利交接最是凶险,你万事都需注意,待会我会离开,对付乱军总该是要做些准备的,也幸好城中还有韩琼等人,你要提前将他们的人聚集在一处,想来他们也是不会拒绝。”


    “明日召集之处以就近城门为尚选,安排你的人把管城门与警戒一事,若城中乱,则开城门,我必至!”


    张宁接过那沉甸散发着淡淡油脂谷物香气的小包,她重重点头:“好!”


    张显闪身离开,如何来的他便如何离去,七拐八歪的废墟迷宫他走过一次便早已牢牢记住。


    趁夜回到汉军营地。


    山字营独立营房,张显召集了一百山字营甲士以及十二名亲卫,让他们背起甲包,带好口粮趁夜分批离开。


    至于为何是十二亲卫,那是因为有一个人在他收到张角密信邀请的时候就派去井径道了。


    营中此刻除了他的一百一十二名重甲士以外,刘备的八百部曲也已入驻。


    所以一百多人的离开并没有让此处营房显得空荡。


    离营前,他对刘备下达了一个命令,既是试探,也是测试。


    “玄德,卯时末聚集你之部曲待命广宗西城门,可敢?”


    他看着刘备,后者的眼睛明显的紧缩。


    “中郎.可是军令?”


    “是!”


    刘备额角渗出汗水,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备遵令!”


    “好!玄德好胆魄!”


    张显笑了笑丢给他一块调令,转身消失在了营房之中。


    看着张显远去的背影,刘备久久不语。


    趁夜调兵离营,又下了个没有头尾的军令,这是张中郎的考验啊.


    一介白身,这是他离大汉官场最近的一次,机会要不要抓住?


    他呼吸急促了好几回,最终还是去叫醒了自己的二弟三弟。


    在与他们说了张显的军令后,关羽张飞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纷纷表示全听刘备的。


    后者再三思虑,最后还是咬牙召集起了部曲。


    ——


    破晓时分,广宗城西。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抑得让人窒息。


    西城门楼前,气氛凝重。


    数十名黄巾渠帅齐聚于此,他们或身披残甲,或裹着破旧的皮袄,脸上刻着风霜战火和深深的疲惫。


    彼此间眼神交汇,充满了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期待。


    人群隐隐分成两派,以张白鹿为首的年轻渠帅们簇拥在面色苍白的张宁身后,眼神坚定。


    而还有一伙则聚在另一侧,眼神闪烁,不时低声交谈,透着一股不安分的气息。


    “大贤良师何在?”韩琼按捺不住,率先发难,声音带着质疑。


    “如此存亡关头,为何只见女郎君?”他目光扫过张宁,带着一丝试探。


    张宁心头一紧,但想起父亲的托付和张显的嘱托,她挺直了单薄的脊梁:“我父昨夜已仙逝!”


    轰!


    话语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城头炸开!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这消息被证实时,巨大的悲恸还是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所有人!


    “大贤良师!”


    “天公将军!”


    悲呼声瞬间响成一片,许多士卒和渠帅当场跪倒,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张宁强忍着泪水,身体微微颤抖。


    张白鹿等忠诚渠帅亦是双目赤红,悲愤填膺。


    一侧,韩琼等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狂喜!张角一死,那最大的桎梏便消失了!


    “大贤良师仙逝,那我等怎么办?城外汉军营盘还在,地公人公将军又不在广宗,女郎君当面,还有诸位渠帅兄弟,广宗不可一日无主,若是群龙无首那广宗告急也不过是片刻之事!”


    韩琼开始煽动了,只要城里乱起来,以他们汉将汉卒的能力可以在城内占据不小的话语权,到那时在投城董中郎也是一笔不小的功劳,说不得原先的官职还要再升几级!


    欲望开始蒙上了眼睛。


    人群有些躁动了起来,韩琼的话是有道理的,一时间人人都看向了张宁。


    后者亦是冷眼看着韩琼,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丝帛。


    “黄天的信徒们!父亲…大贤良师…他走了!但他走前,为我们找到了生路!并州张中郎将,便是父亲以性命为我们换来的生机!”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犹疑恐惧悲愤的脸庞,泪水缓缓滑落:“放下刀枪吧!为了活命!为了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为了我们的孩子,不再像牲口一样饿死在这座死城里!父亲…他在黄天看着我们!他要我们活的像个真正的人!”


    话语一出满城哗然。


    即使是韩琼也是呆愣在了原地。


    投降?


    怎么可能?


    就这么投降?


    那他的功劳怎么办?!


    “一派胡言!”


    韩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尖叫:“并州苦寒之地,如何能养活数十万人?一定是你怕了!想将我等骗出城去,苟全自己性命!兄弟们,莫要上当!即使要投降献城!也只有献城给董中郎将,才是唯一的生路!”


    “韩琼!尔等的狼子野心你当我等不知道吗!大贤良师尸骨未寒,你便欲煽动内乱,是想置我数十万黄巾兄弟姊妹于死地吗?!”


    她的声音变得高亢指向城外:“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城外董卓是什么人?是屠夫!是豺狼!下曲阳一役,他屠戮我黄巾妇孺何止万千?向他投降?那是自寻死路!是将全城兄弟姊妹的头颅,送到他的屠刀之下!”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那些稍稍被煽动起来的黄巾士卒心上,董卓军一贯的凶残,瞬间浮现在了他们脑海。


    她迎着无数道悲愤,绝望,怀疑,祈求的目光再次开口,声音坚定!


    “大贤良师给我们求的活路,在并州!”


    “张中郎已经发誓!凡放下兵刃,归顺于其者,过往不究!愿归乡者,发放路费口粮,遣返原籍!愿留者,可入并州,授田分地,编户齐民!开荒垦殖,做工行商,大家可以凭自己的双手,挣一口干净的饭吃!围城之时大家之中应该有人收到过从并州来的家信吧。”


    张宁看着天色时辰悄然给张白鹿比了个手势,她言语不停:“今年一年间,并州已经收容了数十万的冀州之民,这些流民中或有尔等的亲族家小,他们在并州堂堂正正的活着!难道你们不想吗?!”


    “冀州百姓难道忘记了常山良医张子旭的名号了吗!”


    “是是子旭先生?”


    “并州张中郎是子旭先生?!”


    “那就没错了!怪不得大贤良师要等张中郎来才下令我们投降。”


    “是子旭先生那就不会错了!”


    “子旭先生可是个大好人啊!我家的几个弟兄就是因为受桃源行医免费种痘的缘故才没有被幽州的痘瘟染上。”


    “那可是个大大的善人!”


    “我听大贤良师的!”


    “对!我们听大贤良师的!大贤良师不会骗我们!子旭先生也不会骗我们!”


    “对!”


    “.”


    城中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张角跟张显两个人的名声居然瞬间就控制住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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