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图经?是画着植物的书吗?”春娘子疑惑地问道。
青黛便解释了本草图经是上承《神农本草经》的药物图谱。
里面绘制了许多中药药材图,以后大概是要正式出版的。
按照药物的纲目分类,记载其产地形态、性质用途、采集季节、炼制鉴别方法与配伍、禁忌等。
春娘子听到形态一词,眼眸立时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便是我父亲书房里那几页药草图画吧?我还奇怪是什么,原来是本草图经……”春娘子偏过头,垂眸凝思道。
按照历史进程,目前还没到《本草图经》真正编撰、出版的时候。
春娘子瞧见的,应当是《补注神农本草》。
彼时,本草之籍多有讹误混杂。
兼之四方风土不同,物产各殊,药类滋繁,名实难稽。
医工取药时,或认假为真,或张冠李戴。
用药之难,实为医道之障。
苏子容能有此心,可见多有见地。
青黛虽无入仕之心,自从上次与圣人娘娘见面,便也着力在民间打听了一些必要信息。
本朝虽有范文正公那种中直之臣,也不乏苏亦简、文彦博、富弼等肱股之臣。
文彦博、富弼自不必说。
忧民怀仁,务实笃行,刚正忠勤。
苏亦简为官名声甚好,在民众中广受好评。
恤民担责,守正秉节,治事精准,清慎奉公。
春娘瞧着青黛眸光多有探究,便自顾自说起来,“这事我不怎么关心,但见那图画栩栩如生,所绘药草形态与实物酷似,一一对应,且旁注产地,详明清晰,实乃象形之妙作……对了,姐姐你想看?我可以帮你向父亲借来……然即便你说得句句在理,依我看苏大人约莫也无暇顾及药草这桩事体。前儿听家父说,苏大人同文相公几位,正为科场取士的章程烦扰。官家要求新开恩科,要定新科策问的范围……”
“也是,不过你父亲怎么会和苏大人相熟呢?听闻此人沉稳严谨、谦和持重,素来不喜社交的。”青黛问出了萦绕心中很久的疑问。
这也是青记商会初开时,就有的疑问。
“你不晓得,这位苏子容大人,是我父亲的故交,苏亦简大人的弟弟。苏亦简大人穷理致知,向来谦和、方正、务实,中立,从来不偏不倚。我父亲和苏子容大人,多年执掌文试中打配合,他们二人因科举而相熟,正如我父亲与苏亦简大人相熟的经历一样。”
“难道,也是结缘于科考?总不能是同一届的考生吧。”青黛戏谑一问。
“此不过其一!这位苏亦简,和父亲本是同榜进士,且同一年得授官职。苏公现居御史台监察御史之位,专司弹劾百官,科场若有奸弊,他断不会轻纵;父亲中举后则入了翰林院,管的正是贡院考试的校阅、编排之事。想当年二人年轻,一个掌监察、一个主考校,偶因科场细则有过争执,却也因此识得彼此性情,反倒成了莫逆之交,亲如兄弟。如今皆添了年岁,公务渐简,便常聚在一处,煮茶论诗,追忆当年同科入仕的光景。”
“哦,对了!青记初开,苏亦简大人也投钱了呢。”青黛再度在脑海中默诵股东的名字时,这个「格格不入」的名字忽然跳了出来。
苏亦简。
当初有过疑惑,迫于筹钱形势所逼,无瑕细思。
事情一件件催着她紧忙着,更无处停泊,自然不能痛快理一理人脉关系了。
苏亦简大人一辈子纠察科考舞弊,想必其弟弟苏子容大人,估计也有许多心得。
承其兄之意,肯定准备大刀阔斧地改革科举舞弊之风吧。
科举,古代高考。
这事,她可以帮忙。
这样,苏大人便有空继续推进本草图经的编纂了。
后世,这本书失传了,她也没有瞧见过。
若是能在此一堵本书的内容和风采,那也是圆梦之举了。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此人虽然是文官,却也是药理专家呢!
他一定不齿谢判的所作所为。
不管是接下来的「御苑药典」,还是未来的医女案,或许都能帮上忙。
且关于打探楚判和姚大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个好机会。
怎么看,这都是个合众联合的好契机。
青黛顿时就来了兴趣,睫羽颤了颤,澄眸倏然睁大,唇角微张,连连点头,“妹妹替我想的这差事真是贴心,我便应下了,承了妹妹的好情!”
春娘子灿然一笑,才想起今次要说的正事。
将那武人定了上万件衣服的事,告知青黛后。
青黛忽地也惊了一下,“你这么说,我方才也想起来,我近期出的几个大单里,便有一个有些怪异。”
那是一个五千件压缩饼干的单子。
话说,谁家雅集宴会的,很少会定这玩意。
多是些赶路人,侠客,漕帮的……喜好这果腹又轻便之物。
这两件事接合起来,便不得了。
有人从春娘子那里定了军装,又有人从青记这里定了军粮,这若再加上从某处定了些武器……可就不妙了。
她且要着人查一查了。
正犹豫着如何是好,就瞧见大老远的,甘草在巷口下马。
然后呼哧带喘地跑来,“东家,不好了!方才小的去和剂局提药粉,遭了闭门羹!先是找仓储的刘管库,他捏着账簿翻来翻去,支支吾吾说,「库存药粉都潮了,没到新货,让咱们的等一等」,小的急了,说,「上回您还说有三成库存」,他却瞪着眼道,「这几日天潮,药材坏得快,难不成让姑娘用坏粉子?」,我也没的话说。”
“等多久?”青黛问。
“说不清,让咱们等等看。”甘草答道。
“都有什么?茯苓,杏仁……这几样,有吗?”青黛问。
“有!”甘草答道。
“这人不是管事的,你有没有去找找供销的周主事?”青黛微微蹙着眉,眸光沉定,面色如常。
“去了,小的提了您的名讳,求他通融,可周主事却说:「不是不给,是京局的王判局有令,近来军需药材紧,优先供军营,民间商户的货得往后排。」
小的追问何时有货,他却往旁边挪了挪脚,压低声音道,「这便看你们姑娘的眼力见了」。话没说完,就被人拉走了。”
“王判局素来都喜欢青记的糕饼,一直都很支持我们,他怎么说?”
“小的去了,可是根本就没见到人。说是告病了,我还是找了和咱们最相熟的小胖哥儿,他暗中和我说,「咱们要的几种药材,不是没有货,是不让供了」……”
“断供?!”青黛吃惊地挑眉,眸中闪现一丝慌乱,“这和剂局做的是买卖,我们买药粉向来进项不少,他们怎么还关起门来不做生意了呢?”
“小的就觉得蹊跷,昨儿个刘管库还说库存足,今儿个怎的转头就变了卦?这不是有猫腻么,我便向杂役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事,后来相熟的杂役偷偷说,前日凝露堂做蜜饯的张老板来过。”
“我知道了……”青黛未等甘草将话讲完,就已经心下了然,“这张老板,不是一般人,那铺子看着是民间商号,实则归御医院辖管,专做宫廷用的润肺蜜饯、滋补膏子,连宫里娘娘们吃的杏仁酪,都得从他们家采买。你去再打听一下,这张老板最近都和谁……”
青黛正要仔细解释如何行动,甘草便连连点头,接过话茬,
“小姐,你平日教我的凡事问五次为什么,做到五追二算——
追人追货追辰光,追地追因辨得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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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方算银四柱清,追算齐心头不慌……
这些我早就滚瓜烂熟了。不用你交代,我便知道怎么调查。”
春娘子满眼欣赏,不住地啧啧道,“这甘草小哥儿,进步忒大了。现在,都快赶上开封府办案的官差了!”
甘草憨笑着挠头,笑容还没挂在脸上多久,便又愁眉不展道,“张老板前几日,跟人吹嘘,说御医院周副院判,尝了他家新做的「茯苓雪花蜜」,赞不绝口,往后要多拨药材让他们做专供。您想啊,咱们青记要的茯苓粉、杏仁粉,跟他们家做蜜饯用的原是同批干货,他们既得了御医院的体面,又有王判局撑腰,可不就想着把货都攥在手里,断了咱们的路子嘛!”
副判周明远?
恐怕还没这么大权利吧。
别看谢判是御医院正,而周明远是御医院副。
官职差的一个字,可差的天地之别呢。
这事,追究到底,张老板只是幌子。
下手的,是谢家。
若是谢云岫要对她不利,那么谢雪芍今日来此也断没有什么好心。
下午,她要去一趟城外施粥的地方,以免对方给她扣帽子。
施粥?分发糕饼?
青记先做了,看她谢家还有什么可做的!
“这几种药材,民间也有不少,不如收一些。”春娘子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建议。
“小姐,我一会儿再去跑几个地方,看看散户手里的药材……”甘草眼睛一亮,立刻攥着拳,急切地说道。
“怕是不成了!一则,蜜饯张圆滑的很,算是谢判手里好用的棋子,不是无的放矢……就算他脑子不灵,谢判也不是个做事莽撞的人,走一步算五步,你去怕也是无货可提……二则,这民间散户的路明面上也是不成的。自从「百药入仓」开始,药粉都有官府掌控着,便不可以了!”青黛眉头拧起,声音陡然沉了几分,语气斩钉截铁。
“之前不是可以吗?”春娘子脸上浮出疑惑,嘴角微撇,忍不住追问。
“那是因为大典还没开始张罗,现在御苑药会是重中之重,一切都要给他让路。自然不成了,虽然以前没有明文规定,但最近谢判好像抓了几分民间倒腾药材的人,从重惩处,便没人敢铤而走险了。”青黛目光放远,指尖无意识捻着衣角,解释时眉峰微锁,似在思索其中关节。
“没关系,明日见了苏大人,姐姐不妨谏言。”春娘子忽然挑眉,眼尾弯起一点亮色,像是突然寻到了破局的法子。
“苏大人自然是明理之人。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好,我们尚有些存货,可以支撑些时日,只是……”青黛收回目光,语气稍缓,随即转向甘草。
将空间存货藏于楚宅西厢房暗柜的细节细细交代,眼神里满是郑重。
“小姐,我立刻去办。”甘草攥紧袖口,腰板一挺,语气急切得几乎要立刻动身。
“不必,现在最紧要的是……去城外。”青黛突然抬手按住他,声音陡然沉了几分,眼神里添了几分焦灼,“你立刻去后厨备上糕饼和米粥,越多越好,这就去城外,那里还有等着药材救命的人,先把吃食送过去再说!这是我早就准备下的单子,你急去找枳姐儿,这事我提前交代过她——”
安排人手,以青记名号去四处施粥散钱,发放糕饼。
且将她提前制好的冷泉丸多备些发放。
最紧要的是,做好记录。
这些人几点吃的,吃了什么,领了什么,吃后感觉如何。
一定要现场记录好,以免后续出问题。
并且,一定要赶在谢雪芍之前……
可叹她:
裁木藏深柜,施糜赴远阡。
怕逢椒女妒,先放蕙兰妍。
(创作于2025/9/24,万福泉源于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