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片灰蒙蒙的帘幕,N城七大道的一户人家门前,站着个长发女孩。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外套,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下颌线绷出淡淡的弧度。雨珠打湿了发梢,顺着衣摆滴落,她却像没察觉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屋里传来一声明显带着醉意的叫骂声,她才似刚回过神一般,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开门走进屋内。
一股浓烈的酒味瞬间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味和廉价香烟的气味,便毫不客气地窜进了她的鼻腔,直冲大脑。卫言蹊下意识皱紧眉头,抬手捂住鼻子,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吹散了些许浊气,她才敢缓缓呼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鼻尖却依旧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酒臭味儿。
她叫卫言蹊,土生土长的N城人,今年19岁,刚考上了N城的警察学院,现在是一名正式的大一学生。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去学校报到了。而此时这个弥漫着酒味的破旧房子,就是她生活了19年的“家”。
“死丫头!站那干嘛?还不快扶老娘起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此时正攥着酒瓶子趴在地上的疯女人,是她的母亲,李秀兰。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空酒瓶,伸手将母亲扶到沙发上。李秀兰摇了摇手里的空瓶子,发现没酒了,随手一甩,“哐当”一声,瓶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又挨个摇了摇桌上地上的几个,发现全空了,顿时拔高了声音:“踏马的,又喝完了!你!现在就去给我买酒!”话音刚落,便头一歪,瘫在沙发上昏睡过去,嘴角还挂着涎水。
卫言蹊看着昏睡的母亲,又看了看满地的碎玻璃和空酒瓶,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从墙角拿起扫帚和簸箕,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片,将地上的狼藉一点点收拾干净。又走进里屋,翻出一条薄薄的毛毯,盖在母亲身上。
等忙完这一切,躺在床上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窗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声音敲在窗台上,让人心绪不宁。卫言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明天得早起买酒,还要收拾行李去学校报到,不能迟到。
当警察,是她藏了许多年的梦想。不过到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是为了光鲜的前途,只是想知道爸爸在哪里。
她爸妈当年没领结婚证就凑到了一起,刚在一起时还能互相迁就,可自从母亲染上酒瘾,家里就再也没有过安宁日子。无休止的争吵、摔砸,还有母亲醉酒后的辱骂,最终让爸爸忍无可忍,在她十岁那年偷偷跑走了。
九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卫言蹊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把这些烦心事压下去。她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紧一些,努力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卫言蹊蹬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来到巷口常去的便利店门口。“叔,早上好,老样子。”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额头上贴着块小小的创口贴,遮住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得嘞。”便利店大叔熟稔地应着,转身从货架后拿出一袋子散装的便宜啤酒,“给。听说你考上警察学院了?不错啊,真是给你妈长脸了。”
卫言蹊接过袋子,将钱递过去,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谢谢叔。我先走了,还要去学校报到呢。”
看着她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大叔甩了甩手里的零钱,低声叹道:“可怜孩子啊。”
………
“给你酒。”卫言蹊将一袋子酒放到桌子上,又从冰箱里掏了两袋子未开封的面包,“我要去上学了,不能常回来,你省着点儿吃。”
李秀兰正趴在桌上找酒喝,闻言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别在这碍眼。”说完,她拧开一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服上。
卫言蹊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她的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拿起剪刀,“咔嚓”几声,那伴随着她十几年的长发,轻轻落了地。她理了理齐耳的短发,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