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播、开播！”叶慕唐调试着后台的音频，“大家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后台弹幕窗上划过了许多“听到啦”“1”“能”“听得到”，ID也都是他眼熟的那几个。
“音乐声音怎么样？太响了对吗，那BGM我调小点再开始画。”
最近一段时间夜幕糖太太在社交平台上变得更加活跃了，还开了赶稿直播，分镜稿画好了之后挑两页公开描线过程，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释放剧透。
别说，还真挺管用的。
不少新读者都是看着直播间封面有点意思，点进去看看绘画过程、听听他跟读者聊天，逐渐对剧情产生好奇才入坑的。
“有人问：不是画更新吗？对，不是更新，本周的新一话我已经提前画完了，明天准时发。”
他也是个能心分四用的神人，耳朵里听着直播间放的歌、眼睛能看到弹幕、嘴上不忘互动聊天、手还精准地画个不停。
“这次画的是客单，征求过单主同意可以播过程，禁止二传二改，不开放任何授权哦！”
在家中做柔韧性训练的江浏利用组间的休息时间拿起手机，敲下弹幕。
【CN平野月】：期待！
【CN平野月】：绘画过程也记得打码~
“对对对，打码，等我拖个厚一点的水印设置一下，不要被融AI了。”
叶慕唐的指尖敲击机械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也被话筒收了进去，清脆的声响过后，画面上出现了大片的半透明水印，稍稍有些遮挡画面，但看直播的人忍一忍也不是不能习惯。
“好喜欢主播歌单，求同款。啊，我这个是软件‘猜你喜欢’随便播的，有的时候什么歌放过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等我直播完了整理一下给大家在大眼仔上发。”
“平时画听什么？对，不播的时候也听的，不然画着干巴。我还挺喜欢听相声、评书、广播剧的时候画画的。直播不听……我怕出版权问题啊！尤其是付费买断的剧和会员剧，肯定不能播的。”
“吓死了，第一次看太太直播，我夜幕糖女神竟然变男人了。你们笑死我算了，怎么谁进来都要先感叹我的性别？以后成直播间传统了。”
看着直播，江浏练功自然就分心了。
他不像夜幕糖，没有心分多用的能力，能在同一时间做好一件事已经占用了全部的精神，不专心的话什么都做不好。
转念又想，本来就是休假期间，白天又不是没练功，晚上歇歇怎么了？
摸鱼的心思起来就很难再支棱起来了。江浏干脆不练了，放着直播，将平板塞进浴室墙上的防水盒子里，打开花洒洗澡收工。
就着“哗啦啦”的水声，没听过但意外好听的音乐声和夜幕糖与弹幕互动的声音填满了洗澡时这段思绪的空白。
“糖咪色彩明明很厉害，为什么漫画是黑白？我说句实话，大家不要以为黑白省事儿，我要是搞全彩绝对比黑白画得快。黑白漫也不是纯线稿，几千种电子网点，都有自己的用处。”
他语气倒是因为思考停顿片刻，但手上描线的速度一如既往。
“可能是情怀吧！但我是觉得，黑白真的有独特的魅力和想象力，有些效果反而是全彩没法表达的。但客单指定要全彩，我肯定不能舞到甲方面前。单主也在直播间看着呢！”
江浏听到自己被提及，没收住嘴角，轻轻地笑了。
在约稿平台上他直接按照最贵的一档下单的，还加了点钱，夜幕糖不说，他还没注意最高的收费档位是全彩的图。
“感觉最近糖咪很亢奋，打鸡血了。有吗？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江浏停下花洒，带着水珠的指尖用力地戳在防水盒的透明膜上，尽管接触不良、不方便打字也要发弹幕。
【CN平野月】：有的。
“怎么都这么说！”叶慕唐笑出了声，“可能是因为最近跟亲友聊得很好吧！聊着聊着灵感爆发了，经常掉进心流状态，对时间都没感觉。经常是，眨个眼睛怎么就画到天黑了。”
江浏知道，夜幕糖说的“亲友”大概率是他。
最近一段时间，境遇在某种意义上重合的二人开始了极高频率的交流，每天都要聊上很久。
从喜欢的游戏、番剧、小说，再到叶慕唐自己的漫画作品。
他们有太多说不完的话题了。
在尊重、善意和倾听的氛围里，大多数时刻，两个人都持有相同的观点，对着屏幕疯狂点头。偶尔遇到分歧，他们也能理解和包容，连争论的时候都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大家都知道，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边，漫画家都有责任编辑深度参与创作。我们这边还是单打独斗为主，顶多跟亲友商量剧情。但人钻牛角尖的时候，真的很需要外部的视角帮着拽一下。”
“对对对，有的时候觉出来不对劲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改，在死胡同撞墙推不开门的时候，后面有人拍拍肩说‘兄弟，你拉一下试试呢’，新世界的大门‘唰’就打开了。”
“什么？兄弟拍了拍肩膀然后向地上扔了块……香皂？！笑死，我真是服了你们！”
正在洗澡的江浏听到香皂梗，被莫名其妙地激出了满背的鸡皮疙瘩。
脱离了繁忙工作，江浏终于有大块的时间能够尽情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物当中，也能在休息时与夜幕糖保持高浓度的交流。
他被压抑许久的表达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
无论他谈论什么，夜幕糖都不会用敷衍的态度应对；无论赞同与否，对方都能给出条理清晰的回复，认真地同他讨论。
出于信任，夜幕糖会很自然地提起自己的过往经历，不介意分享真实的信息。江浏压抑在暗处的好奇心，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对方无意识地满足。
忽然，正在播放直播画面的屏幕上方弹出消息。
【夜幕糖】：啊啊啊，怪我嘴巴跑的比脑子快。忘记问过你介不介意我在直播间提起我们私聊谈过的话题了。对不起！是我欠考虑[可怜]
突然收到对面道歉的江浏有些意外，他丝毫不觉得对方的行为有问题，还因为自己荣升太太“亲友”、享受抢先讨论剧情的特殊待遇高兴来着。
该不会太太是看“平野月”好久没在直播间互动，误以为他生气了吧？
身上的泡沫才冲了一半，江浏关了花洒，澡也不洗了，擦擦手把平板从防水盒里抠出来回复。
【CN平野月】：没有的事~太太不用道歉。
【CN平野月】：倒不如说，我超级开心的！
【CN平野月】：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太太分享日常生活和创作中的趣事，现在能帮忙梳理剧情、给太太加更提速，还能以亲友身份上电视，怎么说……与有荣焉！
对面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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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糖】：[流泪][流泪]月总是什么绝世大好人啊！
【夜幕糖】：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情况，我一定会记得先问问你哒。
【CN平野月】：不用问，我给你永久授权。
【CN平野月】：如果有个别不授权的我会额外标注的[偷看]
其实以前，江浏是不怎么看直播的。
直播没有剪辑，网友的互动随机性强，绝大多数光鲜亮丽的包装在直播中都会被无情地揭开，暴露出脑袋空空、贪婪傲慢的内里。只有少数有真本事的人才能禁得住这般没有时差、不加修饰的接触。
同时，大多数的直播节目于他而言都节奏太慢、太随心所欲了，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专注地看了好久都没什么有效的信息，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作为一个效率和逻辑性至上的人，江浏总觉得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应该放在有意义的活动上，无论是游戏、番剧还是看拉片博主的分享，都比看直播要好得多。
哪怕是跑步、洗澡的时间里，听播客、有声书都明显比直播更有效地利用了碎片时间，让生活的夹缝也能帮他吸收知识、促进思考。
这是他少有的能从头到尾跟完的直播。
期间，江浏慢悠悠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平板里的夜幕糖画着画，回答弹幕里没头没尾的问题，偶尔谈及一些创作时的趣事和故事的情节。
时间并没有被浪费，反而过得很快、很轻盈。
“轻盈”。
这是一个从身到心共同的感受，对于他而言有些稀奇。
等到江浏躺在床上的时候，夜幕糖也画得差不多了，要下播了。
“都这时候了还有没走的？那我最后说几句好啦！”
江浏也调低了音量，闭上了眼睛。
“最近感觉自己的状态是真的挺好的。以前在截稿日.逼近之前，总是要拖延症复发的，而现在连摸鱼都在进行深度的对话与思考。也有好多读者说我进入了一段飞速进步的时期，挺高兴的。”
“希望这样的状态能久一些，让我能给大家带来更多好的作品吧。晚安晚安，下咯！”
直播切断的那一刻，江浏忽然感到了那股难得的轻盈感似乎飘走了。
骤然袭来的安静和空虚在黑夜中占领了脑海和胸口。
有些难受，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就这样放下手机，实在是太难受了。
忽然，手机的震动打破了独自沉浸的这份感受。
江浏急忙拿起手机，生怕自己回复太太晚了显得不够热情。
【陈老师】：小江，最近怎么样了？忙不忙，有没有工作安排？
在看清不是夜幕糖来信的瞬间，江浏是有些失落的。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响的是工作机不是私人机。找他谈话的人是大学阶段的授业恩师陈老师，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当即拍开床头灯，正襟危坐，双手捧着手机准备措辞回复。
那可是戏剧学院的顶级大咖导师，这些年评上过影后影帝、视后视帝的大佬们有不少都上过她的课、残留着被老太太痛骂过的心理阴影。
当年江浏算是表现好、挨骂少的了，但冷不丁收到老师的消息还是免不了头皮发紧、后背见汗。
【陈老师】：小江，你知道什么是二次元吗？
江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