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这日,已是立春的前一天。满载着陈留的特产,三人乘车踏雪而行。
贺元棠在本子上勾画着糟鱼的做法,此行除了糟鱼,她还学习了一道陈留特色的豆腐菜,所用的食材也并不特别,待回去以后可与三叔交流交流。
眼下是一月,马上能见着月梅姐姐,二月、三月……等到九月就该是月菊姐姐回来了,她还会回来么?上次听说月菊也在边境的军中,那她会认识小江将军吗?
自己小时候病过一场,好了之后从前的大半记忆都忘了,只记得有一个过分耀眼的少年,曾出现在千灯流火的长街。那少年执枪披甲,比灯火还要绚烂。
“你识字,家里人教的?”
她回过头去看眼前的鲜衣少年,雍容华贵,风雅倜傥。
“哥哥跟着先生念书,回来时会教我认上几个字。从前跟着舅舅行医,也看得一些医书方子。”
“他如今还在念书么?”
盛景行记得,她那位叫贺元毅的兄长,是明年父皇钦点的探花郎,后被吏部郑大人榜下捉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贺元棠点点头,幸着官家对读书人的恩典,贺元毅如今在京城的学宫准备三月的春闱,她想起来贺元毅说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也会在学宫念书,陆伯之该不会也是在学宫吧。
“要是伯之能有你兄长一半的勤奋,也不至于老师总连他带我一道抓回去。”
“你们是一同长大的么,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认识?还有……那位骁勇的江小将军。”
让盛景行有些意外的是,她并未接着此话问他些考学之事,倒是问起江无咎来,如今又问他做什么?
她嘿嘿地笑。
虽说不大可能就这样巧,但她一直记得那个少年有可以上城楼去的令牌,他们一起在城墙上看过烟花。
“满庭芳的一位姐姐也在边军里,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我们还盼着姐姐凯旋呢,陆公子说江小将军在边军主事,想来他们也会认识。”
原来是这样,盛景行道:“无咎倒是许久没回来,不过边军年年冬天都得与西域的人打上几场,他们没有庄稼吃食,只能南下抢粮抢马。”
贺元棠从没到过西北去,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状况,之前看过贺元毅的一篇文章,写的是不同地方的人可以根据不同地方的环境和温寒变化来做耕织、捕捞的事。
像是自己家沿湖,人们就多吃湖里的东西,京城农田少,靠着漕运、车马能吃到城外种的庄稼。她只知道那里的人会放马放牛,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么?
书中说前朝有通往西域的商路,是要骑着马、骑着骆驼去的,如果现下也是这样,他们有了过冬的吃食,是不是就不会和小将军们打起来。
“公子,京城到了。”
还在想着,长卿说已经到京城了。
“这样快就到京城了。”贺元棠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看,果然到了熟悉的城门。
盛景行抽过她手中的菜谱,点点头:“可是觉得与我同行光阴犹如白驹过隙?若是意犹未尽,下次再一同出游便是,本王乐意奉陪。”
“是呀殿下,这陈留的糟鱼都还在嘴里嚼着,京城就到了,也不知殿下此行可有寻到想要的东西。”
母妃生辰想要的礼物准备好了,此行与陈留酒监陈义相识,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几分猜测,顺着汴河而去,一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本王答应立春之前一定回京,也并未失言。”
那是那是,殿下金口玉言,驷马难追,哪里会有说到做不到的事呢,这马上到月梅姑娘登场的日子,京城的街巷不时还会有人说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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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梅姑娘来了!月梅姑娘来了——”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立春这日京城的东街比寻常还要热闹几分。孩童提着爆竹灯笼,哈着热气,穿过长街。
满庭芳前门庭若市,从去岁听闻的“百花宴”今日终于开始了,听说打头阵的月梅姑娘是有如谪仙一般的女子,冰肌玉骨如白雪一般从天而降。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她来自何方,也没有人知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只道是掌柜苏氏云游之时偶然所遇,她有一支紫玉笛,吹之则有如萧史弄玉,令人飘飘乎欲化仙归去。
“既然是这般妙人儿,先前没听说过也就算了,怎的没让宫中寻去,也没有在哪位贵人府邸,倒是甘愿屈身一个小小酒楼?还要抛头露面出来表演。”
“你这就不懂了,要做生意不都得找个响亮的名头嘛,她苏巧当真能找到十二位才艺卓绝的美人儿?还一年都出来,凭什么呀,谁信呐。”
“诶,我就是相信,京城中这么多正店,也只有苏掌柜是女子呀,女人有什么做不成的么?就你们男人行?苏掌柜多好的人,能给这样多的姐妹一个施展才华、养活自己的机会,我就是相信苏掌柜。”
“是呀是呀,我还听说之后出场的姑娘有名门之后,厉害着呢。”
院里院外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三楼的甲字雅间中,贺元棠趴在阑槛上期待地扫着楼中人,盛景行与陆伯之坐在后头的座上喝着酒。
“小棠,担心掉下去。”
陆伯之今晚怎么又偷偷地跑出来了,还这样正大光明的坐在主楼里。“今儿陆公子竟然又出府了?”
“哎呀,别说我了,谁不想来亲眼瞧瞧夸了一年的‘百花宴’是个什么模样,陆老头就是看着迂腐,只怕也是心痒痒吧。”
盛景行无奈地笑笑,“你自己当心些,少喝点酒,不然到时候被抓住了连我也要一齐挨打。”
“今儿我与贺小娘子能到这来不都是托了宁王殿下的福吗。”陆伯之对他拱拱手。
估摸着时辰快到了,一阵风从四角吹入,烛火灭了,楼座里的人们发出疑惑的躁动。
忽然,一束银白色的光被镜子反射照入中央舞台,舞台上立着那块大大的绣屏,风吹雪落,不知何时有一株梅花树被移到了楼中,一抹鲜红从枝后步出,白雪与红梅在月色下辉映,一声玉笛,绕梁而来。
“哦——”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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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棠好像看见了那缕笛声,紫绿相间,从那四角随风而来。环绕在灰石坐着的美人身侧。
“是月梅姑娘!”有人小声地说。
“嘘——”
月梅披着鲜红的披风,白色的雪与绒在披风上交错,没人看清她的面容,乌发倾泻,紫笛上一双透白的玉指滑动。
横笛唇边,指尖起落,乐音便流淌出来,惊动檐角悬铃,轻声相和。
晚风撩起她的发尾,将玉笛坠穗吹得微微摇晃。月光从花间落下,在她的肤间投下细碎的影,疏疏如雪。
满座的目光都落在那方玉笛之间。
忽而高音拔起,如鹤倏然掠过水面。忽而婉转低沉,牵动几片花瓣,坠入皎皎覆雪。
“好美啊......”贺元棠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陆伯之听着听着也起身走到她身侧,二人一同趴在阑槛上看。
一曲毕,她松开笛子,唇畔还留着些许微凉。她落落行礼退场,还未有人从中走出。
“陆公子,这是什么曲子呀?”她只觉得好听,有些耳熟,但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没想到陆伯之也摇摇头,“问他,我们殿下精通音律,懂得最多。”
二人一同回头看向盛景行,他也抬眼看过来,又摇摇头:“不是说每位姑娘要带着从未出现过的东西登场么,这曲子有些地方听着熟悉,但整首我也并未听过。”
“好吧。”耸耸肩,贺元棠想其实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阳春白雪,人间能有几回闻。
“好!”
“太美了,今日听君一曲,我是耳目通明啊!”
座中人纷纷喝彩,有的赞月梅一曲流芳,有的说苏掌柜慧眼识珠,台上的人吹罢离场,遥遥地向三楼某间投来一瞥。
“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回府了,景行兄,小棠娘子,我先行一步,告辞告辞!”陆伯之倒是没有流连,抬起酒杯喝完最后一滴酒,扯着披风就跑出了门。
贺元棠行礼道:“多谢殿下今日允许我在这样好的地方听月梅姑娘吹笛,今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提,只要做得到,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盛景行笑着摇摇头,“好啊,本王等着与你上刀山下火海。”
她本想问他,要不要去找月梅姑娘问问那首曲子的名字,转念一想,自己找不到月梅姑娘是一方面,若是要问名字,或许殿下更好打听一些,关门退了出去。
吹玉笛,紫笛,梅花......盛景行似乎,认得这个姑娘。
是夜,满庭芳一曲冬京城的故事传到了宫中。
“苏巧是本事不小,我倒没看错她。”
“娘娘,今夜在满庭芳的,还有宁王殿下呢。”
华服女子颔首,“行儿生性风流,在那里倒是不奇怪。”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女人笑了笑,招手示意侍女靠近一些,耳语几句。
“是。”
侍女退下了。宫城的夜比外头还要静上几分,雪停了,月亮尖尖的,挂在梅花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