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严惊躺在床上睡得并不算好,平常凌冽的眉峰此刻正微微皱起,似乎是被吵到亦或者做了什么噩梦。
闻知杭不知不觉得放轻了动作,正准备退出房间,却发现对方床头的光脑板正在闪烁。
那是警报的界面。
傅严惊的稳定值正在下降,上面还显示对方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闻知杭一愣,觉得腰间的刻印隐隐作痛。
这样的哨向羁绊也太鸡肋了,哨兵还没暴走向导就已经要被痛个半死了吧?
闻知杭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帮他一把,主要是不想让自己痛死。
傅严惊的手露在被子外面,闻知杭试着催动自己的力量,在他的手心里将细细的力量催动到傅严惊的身体里。
但下一秒,傅严惊皱着的眉头便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专属于哨兵的机警,闻知杭只觉得眼前一白,手臂被抓得疼,一眨眼便被傅严惊摁进了被子里。
“操!傅严惊!”闻知杭龇牙咧嘴的骂了他一声,“你特么有病没病?!”
“闻知杭?”傅严惊的眸子动了动,手上松了些力气,却在下一秒又恢复方才的状态,又问了一遍,“闻知杭?”
“操!我杭知闻可以了吧?”闻知杭不耐烦的挣了挣手,“松开我!”
傅严惊这才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还透露着疲惫的意味:“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吃饱了撑的,”闻知杭一边呛他,一边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被掐出了红痕,“疼死了。”
“……”傅严惊扫了一眼,红色的痕迹在监测黑色手环的周边显得十分突出,闻知杭皮肤白,这会儿更是衬得严重,他按了按闻知杭的肩膀说,“等着。”
闻知杭见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开了床头柜,自己就真的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等对方再次过来,一直到傅严惊重新站在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他手里多了瓶喷雾,还没等闻知杭开口说话就抓着对方的手腕喷了下去,冰冰凉凉的薄荷凉减轻了些痛感。
闻知杭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小声的说了谢谢。
周围很安静,傅严惊站在他边上没说话,两人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至少有一分多钟,傅严惊才终于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我以为……”
话说到一半,傅严惊止住话头,眼神不自在的撇在边上。
闻知杭等他以为等了半天,最后没了耐心:“以为什么?以为我离不了婚要杀你?”
“不是,”傅严惊声音有些哑,“以为是别人。”
这个“别人”傅严惊没细说,闻知杭听见后愣了一下,最后也没刨根问底,只觉得气氛更加尴尬。
良久,闻知杭拍了拍身边的床,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邀请他坐下:“我之前听万象春的人说你不怎么去疏导中心,是为什么?”
傅严惊终于乖了一回,在他身边坐下:“我接受不了普通向导的疏导,在你之前,能和我匹配成功的向导为零。”
闻知杭愣愣点头:“所以那天你濒临暴走的时候才强迫了我?”
那天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闻知杭只记得他回家时看见自己家窗户碎了一地时的慌张和被一个哨兵摁在地上强吻的无措。
他还记得对方说:“帮帮我。”
“……嗯,”傅严惊抬眼看了他的表情,确认正常后才开口,“那天刚从副本里出来就遇上人民you——行,我没躲开,刚好撞上,情急之下用了一次跃迁权限。”
没想到那次的跃迁地点在人民you——行的不远处,跃了等于没跃,傅严惊那会情况实在不太好,情急之下才破的闻知杭的窗。
“为什么是我的窗?”闻知杭有些无奈,又觉得气愤,“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傅严惊抿了抿唇,“你在窗户上挂了一个晴天娃娃。”
“就因为这个?”闻知杭差点跳起来,“就因为一个晴天娃娃?!”
“主要是丑,”傅严惊偏开头,不去看他,良久之后,他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闻知杭一头栽倒在傅严惊的床上,有点想死。
他看着傅严惊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但我又实在记不起来,我曾经想过你是不是我在基地里得罪的人,但我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想不过来。”
闻知杭没头没脑的说着,本以为傅严惊不会理他或者呛他几句,再不济就是顺着闻知杭的话和他说自己是那些他的罪过的人里的其中一个。
“都不是,”傅严惊轻轻摇头,“我们没见过。”
傅严惊在他身边躺下,很重的叹了口气:“你想在这睡?”
闻知杭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再用身下的被子把傅严惊盖了个结实:“滚你的,谁想和你睡?!”
傅严惊在被子底下挑挑眉,没说话,听见关门声才从那一团乱糟糟的被子里爬出来。
他等了几秒,又听见门外抓狂的声音才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隔了两扇门,闻知杭一头栽进自己的床上。
傅严惊说的是“你想在这睡?”他答的是“谁想和你睡。”乍一听没问题,但仔细想想,这明显能看出来是自己多想了。
“操!”闻知杭沉默的捶了下床,“傅严惊克我。”
……
第二天回基地,闻知杭坐上了傅严惊的车,经过一晚上的谈话和小乌龙,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不像之前那样糟糕,至少能像正常的同事那样正常交流。
傅严惊把车座里的面包递给他,里面还有一瓶可可奶。
“早餐。”
闻知杭哦了一声:“你今天要出任务吗?”
纸袋被打开,浓郁的奶香在整个车厢里散开,闻知杭开了下窗通风。
“不用,”傅严惊看了眼自己的光脑板,“一线警戒区现在暂时安全,用不着圣徒和万象春。”
闻知杭哦了一声,撕下一块面包递到傅严惊嘴边:“你也吃点吧。”
松软的面包带着温度触碰到唇角,傅严惊抬眼扫了一下他,最后抬手,把那一小块面包拿着塞进嘴里。
闻知杭没什么反应,低头继续吃:“你要开会吗?和上次一样,一开一整天的那种?”
“嗯,”傅严惊今天穿上了制服,和平常的训练服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沉稳又正经,十分可靠,“体能训练石青他们跟训,别偷懒。”
闻知杭吃得两腮鼓起,又是一声“哦”,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傅严惊轻轻叹了口气,觉得闻知杭这样的人就适合在基地外自由自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不要碰这些深水。
就和小时候一样,被妈妈塞进角落里躲着,害怕的抱着自己无声的哭。
看起来就是那样的普通,被妈妈保护着的孩子。
那个时候,傅严惊其实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奔走在前线的父亲一心杀敌,根本无法顾及到他,以及他那个年纪真的很需要母爱的心理。
所以在战火的废墟里,傅严惊站在安全地带被卡尔安护着时看见闻知杭被妈妈这样保护着,他其实有一瞬间的嫉妒。
嫉妒这份他没有的爱。
所以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和卡尔安说,那边的角落里有个孩子。
也或许是那时的他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他的幻境还是现实,所以等到黑军的离子射线再次扫射回来时他才冲过去将那个孩子拉出来。
……
后来,他在基地的保育院里再次见到他。
那时的傅严惊才十二岁就已经觉醒成了一个s级的哨兵,而他的父亲也已经成了通缉令上的一名逃犯,他因为身份特殊被送到军部的特训营,途经保育院时问了一嘴那个孩子的名字。
他叫闻知杭。
一个很特别的名字,还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让傅严惊记了很久。
他们都和傅严惊说他很幸运,但傅严惊觉得不是,s级的觉醒不像是上天的馈赠,倒像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儿时因为母亲的死而患上的幻觉障碍变得更加严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分不清站在面前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所以,戒备成了他的日常。
而远离人群也成了他应当做的事。
闻知杭第一次闯入副本时,他以为是幻觉,因为稳定值已经濒临暴走,闻知杭第二次安安静静的站在他面前,他还是以为那是幻觉,因为自己正在一个需要向导的时间段里。
但这次,他可以很放心的把戒备心放下,因为在他身边站着的闻知杭是真的。
不再是遇过保育院时的匆匆一瞥,也不会是深夜时站在床头的虚影。
傅严惊在基地前停下车,同闻知杭一起进了基地。
路上碰见万象春的队员们也都淡淡问好。
大家行色匆匆,好像都很忙,闻知杭将手指抵在打卡机处,听见机器发出“滴”的一声响,有些犹豫的对准备离开的傅严惊开口:“嗯……开会顺利?”
傅严惊挑挑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