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吃。”林暗百无聊赖地趴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正抛着一颗无辜的樱桃味巧克力豆。
无辜？这么难吃的味道应该是死有余辜才对。
“你是言灵，言出必行的本事，说句话不就行了？”司宸正在办公桌后看公会财政报表。
“没意思。”林暗边嘟囔边翻了个身。“哦，对了。”她突然翻回来撑起身，“你是不是快该下副本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
“然后你跟我一起去？”司宸放下报表，看着她两眼放光的表情，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报表上好像有一项叫“公会订花会长自费”……
“你订花花了多少积分？”
林暗捂脸，小心翼翼比了个一。
个十百千万，这祖宗到底加了多少个零！
几分钟后，她偷偷挪开一条缝，看见司宸正蹲在她面前，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别问，问就是已经吓死了。
“一，是多少？”
林暗抵抗了长达十秒钟才开口，生动体现了她那约等于零的意志力：“一千万。”其实她没觉得很多。其实司宸差点儿吐血。
她拽起林暗拖着人往外走。“你还有多少积分？”
“九百多万吧。”林暗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你知道自己在积分榜上排多少名吗？第100651！”
“寐里有这么多人吗？”
“你在中级玩家里都快倒数了！”
沉默，是此刻的林暗。
“诶不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下副本！”
“耶！”
“耶个头，回来我要看你账单！”
“哦……”
“下面进入副本《毕业季》，请玩家做好准备，副本将于30秒后开始，副本开始后您将有一分钟时间进入，已自动为您开启直播，如有需要，玩家可随时自行关闭，祝您愉快。”
林暗听着寐的系统播报，趁机在手机上开着道具盲盒。
“恭喜玩家获得【道具】无端锦瑟，已为您收入默认地点：公会私人仓库。”
“恭喜玩家获得【道具】数据神偷，已为您收入默认地点：公会私人仓库。”
“恭喜玩家获得【道具】留学机票，已……”
“恭喜玩家获得【道具】暴食水豚，已……”
“走了。”沉迷于开盲盒的林暗被司宸连着装道具的小车一起拖进了传送门。
林暗抬头时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毕业季》。你是华亿中学的一名高三学生，还有一个月你就可以毕业了。据说最后一个月的学校会变得更加可怕……当前任务：1.活到毕业2.找出学校的秘密（该任务为非强制性任务，完成该任务可直接判定为副本通关），鉴于特殊副本背景，玩家个人终端已转换为手表，身份卡已发放至玩家个人终端，祝您愉快。”
她看了看身上的蓝色校服外套，又摸了摸被剪到脖子以上的头发，这该死的熟悉感，寐为什么要复刻得这么逼真。
“还有半个小时进班，我们得快点了。”司宸拖着行李箱来找她，两人一起进了学校。
校园很大，道旁种满了各种常见却叫不出名的植物，正值五月，树木郁蔼得恰如其分，枝叶零星洒下几片碎散的灰荫，遮住了灼目的太阳，却遮不住怡人的暖光。学生们都低着投匆匆走着，与这个校园格格不入。
两人已经交换完了信息，组队的缘故，她们被分在一个班、隔壁宿舍。因为宿舍和教室都在二楼，她们的时间倒也没有那么紧张。
到了宿舍门前。林暗看着门上的红色锦旗，忍不住打开了直播界面。
“是哪个宿舍得了文明宿舍呀？哦，是218啊。是谁在218呀？哦，是我呀。”她让摄像头正对着锦旗，四个织金大字熠 熠生辉。
【直播间：暗鱼】
【好闪，眼要瞎了】
【麻烦主播关下闪光灯】
【我举报司宸不开直播】
【呜呜呜好想看高中体的司宸】
【不是说上个副本太恶心要休息两周？】
【前面的，她没积分了】
【看破不说破】
【看破不说破】
……
“为什么要关闪光灯，开着闪光灯不好看吗？”话是这么说，林暗还是善解人意地关掉了闪光灯。“司宸没开直播？她刚刚还翻我白眼，等我回去扣她假期。她不开没关系，因为我也要关了哦。各位有缘再见，拜拜。”
犯贱很快乐。她哼着歌推门进了宿舍，宿舍里没有人，大家都已经离开了。
这是一间普通的八人间，配有一个小阳台。林暗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系统配备的衣物食品外，还有她带来的道具和武器：一个植物标本、一只布偶猫玩偶、一根金红色的羽毛、一套小型弓箭模型和一个水晶球。她新订的牌正在自己兜里揣着。
她的新牌仍然是走她所谓的“极简主义”，说白了就是嫌牌多麻烦，宁愿多费精神力，也只用大阿塔纳。
此外，她的书包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面排着十六支封口处不同的金属镀层玻璃试管，这是她买的药剂。
系统发的包还挺好看的，林暗向书包里塞着道具，心里盘算着副本结束后怎么找寐讨价还价把包要过来。
还有十五分钟，她背起包出门，司宸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两人一起离开了宿舍。
走在几栋楼之间的连廊上，林暗注意到有些水泥已有了开裂的痕迹，她看向司宸，两人恰好对视，很显然司宸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林暗掏出塔罗牌来占卜这里的安全性。黑底描金的金属牌折射着阳光，闪出不祥的点点寒芒。
死神、高塔、倒吊男，全部是正位。
这里一定会死人，并且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二人均是神色一凛。
教室还空着二十多个座位，还差五分钟到时间，按理来说不该缺这么多人，林暗想着，收拾着东西。
书，书，还是书。林暗要抓狂了，怎么找个放道具的地方就这么难！最终，她放弃了挣扎，还是决定让道具堆在包里。
六点半，班主任按时进了班。一股阴冷的气息霎时挤满教室，像油污泼在身上一样的恶心感令她不太舒服，林暗仔细观察着这位女老师，却看不出一点异样。
“今天没有请假的，迟到的一人记一分，”她的声音也没有半分非人的迹象。班长飞快地写着什么。“发型不合格被记名的是谁？”一名女生颤抖着起身，而她的头发不过是遮住了半厘米脖子。“记两分，等下去教务处。”
女生好像听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手指紧紧扒着桌沿，一滴眼泪砸在了桌上。
“作业没写的都抓紧补吧，被任课老师抓住了，可没人救得了你们。”班主任继续说着，根本没有注意那个女生的反应。作业？林暗刨了刨书包，找到了一沓试卷。哇哦，一共六套，一个字没写，全是白的，更重要的是，老师没有发答案。 林暗觉得全世界都灰暗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班主任突然吼道。那个女生吓得猛一震，差点被自己的书包绊倒，踉跄着出了教室。
班主任走了，班里依旧没有一点说话声，教室前的摄像头亮着八个白色的光点，就像蠢蠢欲动的蜘蛛，随时准备好用黏韧的丝捕捉猎物，将其拆吃入腹。
一个直播间突然亮了起来。
直播间屏幕上是一张写着字的草稿纸：沉浸式写作业（作业写不完，主播可能会死，跪求大家鼎力相助）
【直播间：暗鱼】
【你小子什么人品，真抽到高考副本了？】
【有幸见过一次这个副本，人家的作业是写完了的】
【属于是符合人设了】
【你倒是把题放上来】
……虽然弹幕都在损她，但大家依旧在兢兢业业地截屏搜答案。这年头，看个直播还得给人打白工了。作为被打白工的，林暗本人表示十分满意。
七点，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忽然间，似乎有什么变了。
教室的灯光好像变暗了，走廊不断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林暗没有抬头，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她还不想在第一天就引起NPC的注意。
晚一下课了，刺耳的铃声响起，灯光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去教务处的女生怎么还没回来？理应看晚自习的班主任为什么不在？迟到的人到班后为什么还有二十多个空座位？这个副本一开始就存在如此多的疑点，林暗有预感，这才只是冰山一角。
“恭喜玩家触发任务1：失踪的同学，班里以前有六十个人，可是现在只剩下三十八个了，失踪的同学都去哪儿了呢？当前任务进度0%（该任务与学校的秘密有关，为非强制性任务）”系统的播报声被换成了七八岁女童的嗓音，副本因为这样的播报更加瘆人，林暗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播报送走。
去哪儿了，要她说就全死了呗，她在心里没好气地想。
“任务1：失踪的同学，班里死了二十二名同学，怎么会这样，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当前任务进度：10%”
“主线任务：学校的秘密，学校里已经死过很多人了，为什么学校会这么可怕？当前任务进度：1%”
林暗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快速走到司宸的座位前：“我触发任务了。”
“失踪的同学？”
“嗯。”林暗语气十分严肃，“二十二个人，全死了。”
司宸沉默了十几秒，看来是也受到了播报。
这个学校的秘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上课铃响了，教室的灯光再次减弱。数学老师坐在了讲台前，林暗能感觉出她的到来也令她不太舒服，但要比班主任弱很多。
为什么？这或许是一个很关键的点。
现在的情况像一团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大的乱麻，唯一的一点头绪现在还在教务处没有回来，林暗有些无聊地打开了直播间界面。
观众对于副本主线内容的讨论无论对错都是严格不能让主播知道的。弹幕区此刻飘满星号，一看就是分析帝在发言或者知情人士在科普。林暗反手就关了直播。
答案她已经抄完了，用完就扔是她一贯的美好品德。
晚二课间她们也没有出去，一是不知道迟到会是什么后果；二是现在对学校还完全没有了解，行动毫无意义。
晚三开始了，班里更加安静，连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都难以听见，灯管依然比课间时暗了常人难以察觉的一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游走着。
那个女生回来了。她面色苍白，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她脸侧的头发已经湿透，胡乱地贴在两颊。她惊魂未定，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像是刚从什么可怕的地方逃出来。
“恭喜玩家触发任务2：教务处，学校有一个神秘的教务处，所有学生都很害怕哪里，但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那些去过的人呢？嘻嘻，他们可不会告诉你哦！当前任务进度：0%（该任务与学校的秘密有关，为非强制性任务）”
那个女生与林暗同宿舍，晚上有事干了，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诞生。
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林暗感觉到了一股比班主任所带有的更加强烈的阴冷感。没有学生在做不该干的事，来人有些失 望地从前门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暗也清楚了来人的身份——年级主任。
说不定之前在走廊巡视的也是他，她猜测。
没有人注意到，摄像头不知何时变了角度。
宿舍的灯管坏了一根，在屋顶上忽明忽灭，衬得锦旗更加鲜红。林暗顺手将书包往行李箱上一丢，走向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女生正在拿床下的洗漱用品，她的手止不住地颤着，洗面奶掉了，她猛然向后一坐，像是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一只手捡起洗面奶，放回了水盆里。“谢……谢谢。”那个女生说。
林暗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那个女生却反射般躲开她，紧紧抱着头，神经质地小声念叨着什么。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别罚我，别罚我，我错了，我错了……”
“何慕慕！”林暗想拉她，却被她尖叫着甩开：“别碰我！我错了，别碰我，别碰我，我错了别碰我……”宿舍的人基本都在洗漱间，宿舍门关着，仅剩的另外一人也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林暗并不担心被NPC注意到这件事，只是她头疼于何慕慕的反应会这么大。
林暗不顾她的挣扎，抓着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向自己：“何慕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林暗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到手臂上的一阵钝痛，血丝从咬痕中缓缓渗出。
小姑娘下嘴还挺狠。
她抖得更厉害了，依旧在絮絮叨叨念着什么，而且更加混乱，更加癫狂。林暗依旧没有放手，“何慕慕，你冷静点！”她说。
“没用。”是司宸来了，“她现在应该是精神异常状态。”
“我知道。”林暗扭头，“把我书包里的盒子拿来。”
林暗一只手抽出金色封口的试管，等着司宸给她打开。她掐着何慕慕的脸，强迫她把嘴张开。冰凉的液体被强灌入喉中，何慕慕拼尽全力扭动着，却挣不开林暗的钳制。一些液体在挣扎中漏了两人一身一手，不过大多数还是被她咽下。林暗连灌了三管才停手。
好一幅校园霸凌的场面。
何慕慕神经质的嘀咕停了下来，抖动的幅度也逐渐变小。几分钟后，她的眼睛变得清明。
“何慕慕，告诉我，教务处在哪儿？”林暗问。
这次言灵起作用了，“师本楼三楼，北端。”何慕慕答。
“任务2：教务处，知道教务处在哪儿了，要去看看吗？当前任务进度：10%”
“主线任务，学校的秘密，请继续在学校的探索吧！当前任务进度：3%”
林暗继续问：“教务处里有什么？”
“有什么，有什么……”何慕慕喃喃念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袭击了她的大脑，她抱着头，不断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言灵之下没人能说谎，林暗正准备就此作罢，何慕慕突然拉住了她：“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林暗叹了口气，指了指书包，示意司宸把包拿来。她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了那个植物标本。
C级道具许愿草，可以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许个愿吧，随身带着它，你会活下来的。”何慕慕接过标本，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它，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
宿舍铃响彻走廊，还有三分钟熄灯。林暗捡起地上的三只空试管，准备去正巧在她宿舍对面的洗漱间洗一洗沾满药剂的粘乎乎的手。
司宸看着三只空试管，有点替她肉疼。
三支混合果味精神修复剂，660万积分啊。
上了床，林暗想起了什么：“今天晚上我一直在安慰何慕慕。”
言灵生效。
铃响了，灯灭了，阿姨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手电筒的光屡屡映进宿舍。
光束直直打在脸上，林暗有些庆幸自己闭着眼。如果他睁着眼睛，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强光立刻失明。
阿姨走远了，林暗闭着眼沉思。学校一个月内包括课间的所有自由活动时间大概有七千分钟，折合下来不到五天，时间不一定够用，而且大多是零零散散的，必须额外找出一些行动的机会。
至于教务处，明天就找机会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