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玉器街后，柳柳提议云清晚四处逛逛，但经历过今日这许多波折，她自是没有半分闲逛的心思。
故而只沿着朱雀大街随意瞧了瞧，便折返回到承宣王府。
下人们说，裴观南已经回到王府了。
云清晚却只啐了一口，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愤然吃了裴观南送来的大肘子！
见她胃口不减，柳柳以为她是消气了。
但直到第二日正午，云清晚眉间却依旧挂着几分愁容。
到传午膳的时辰，柳柳将菜食布好，却是如何也不见云清晚。
急得柳柳带着一众丫鬟、家仆在院中乱窜。
此刻，云清晚高坐在后院中的树枝上，今日她穿着一套窄袖素服，一脚蹬着树干，一脚挂在树梢上晃悠，嘴里叼着一片叶子，正透过树梢洒下的阳光注视着手中的玉佩。
“小姐！王妃！”
院中回荡着下人们的叫喊，云清晚轻轻啧了一声，却没有应答。
好半晌，终于有人瞧见她挂在树上晃悠的双腿了。
“在这里！王妃在这里！”那下人还来不及高兴，抬头一瞧，惊恐呼喊起来，“快来，快取梯子来，王妃挂树上啦！”
如此一喊，院中彻底乱了起来。
云清晚被这聒噪吵得脑袋嗡嗡作响，身子一动，脚下一借力，稳稳落在树旁的小路之上。
“你们真是太吵了!”
终于瞧见她的身影，柳柳激动地迎上来，见她完好无缺，方才松下一口气：“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
察觉到柳柳关怀的目光，云清晚被打搅的不悦消减下去，但还是硬邦邦答了句：“屋里热，我不过是出来找个地儿乘凉罢了，放心，你丢了我也丢不了。”
柳柳连连应是，见云清晚手中捏着玉佩后，立刻遣散了围在此处的下人。
“小姐，您还想着玉佩的事儿呐？”
云清晚没有回答，只是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
怎可能不想？她此行来到临安，本就是为寻身世而来。
柳柳是个细心的姑娘，很快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匆忙想出些安慰的词句来：“小姐，你别忧心，临安这么大，总会有人精通玉器之道的，想来，找到玉佩的出处也不难。”
云清晚本没打算将这安慰之言放心上的，但听到有人精通玉器之道时，她忽然想到了昨日那何贵所说的话。
思索着，她垂眸又瞧了一眼手中的玉佩，问：“柳柳，你认识蒋涵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柳柳有些接不上话。
好半晌，柳柳才明白过来：“小姐，那何贵的话……多半不可信吧？毕竟……”
云清晚自然清楚。
毕竟何贵是想要偷换自己玉佩的，难保“玉佩出自蒋涵之手”这话不是他瞎编的。
但……此时的云清晚也没有其它的线索。
思及此处，云清晚打定了主意，问：“柳柳，你能不能帮我去查查这个蒋涵？”
柳柳游有些为难：“小姐……奴婢并非不愿意替你分忧，只是这蒋涵大师并不在临安，他因着一手卓绝的雕刻工艺闻名临安，哪怕是闺阁女子都识得他的大名，但几年前，他就已经离开临安游历去了，奴婢也无从找起啊！”
听到这个消息，云清晚是失落的。
就连胡乱得来的线索无从下手查起吗？
就在云清晚打算放弃通过蒋涵查找身世时，柳柳再次开口：“小姐，您别不高兴，奴婢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柳柳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从前奴婢经常被主子们派出去采购，有次外出听人说起，若是想要查什么人或是什么事的话，可以花钱去雇人。”
大抵因为柳柳身在后宅，故而说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但云清晚一听便明白了，这说的不就是暗哨嘛？
暗哨，是活跃在天羽境内的一个民间机构，这群人以打探消息为生，效率极高！
云清晚恍然：“我怎么把暗哨忘了！”
“可是小姐……找这些人要很多钱……”
云清晚扶额：“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现在的她非彼时的她，身份是高贵的，银钱是没有的！
云清晚蹙着眉，在原地来回走动打转，灵光一闪，她回身扶住柳柳的胳膊：“柳柳，云家不是给了很多嫁妆吗？卖了！”
她记得出嫁那日，云家在院子里摆了许多嫁妆箱子，想来也值不少钱。
谁料，提到嫁妆，柳柳面色一沉，面上竟有几分怒色。
只是，那几分怒气很快便被同情所替代。
“小姐……”柳柳小心翼翼握住云清晚的手，“您别伤心，老爷……他到底是……”
云清晚听了半晌，还是没从柳柳这断断续续且没有逻辑的话中拼凑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什么？”
她这一追问，柳柳竟是哇一声哭了起来，但却努力压抑着声音中夹杂的：“小姐，那箱子里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什么锅碗瓢盆……劣等脂粉……低等布匹……”
云清晚脱口而出：“嚯！果然不是亲爹！”
柳柳以为她是气极了，又想要安慰：“小姐，您别难过，老爷是过分了……”
云清晚没再听她说下去，伸出手示意柳柳安静。
理智告诉她，没有必要去计较云威过分与否。
眼下该思索的，是从何处得些钱财来！
云清晚犹自念叨着：“变卖嫁妆，想来是不行了，那……”
劫个没良心的富人？好像也不行，临安规矩森严，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到时只怕双拳难敌四手！
云清晚觉得自己有些黔驴技穷了，早知如此，离开边城时就该带些盘缠的。
一旁等候的柳柳似乎猜到她在为钱财为难，犹豫着开口：“小姐，奴婢有一个主意。”
“什么？”
“不如，您去找王爷取些银子吧？”
没有任何犹豫，云清晚脱口而出：“不要！找他要钱不如杀了我！”
“可是小姐……”柳柳愁容不展，“如果你不去找王爷要，那就没有办法了，您的月银不多啊……”
烈日当空，照得院子里腾起些热气。
云清晚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气味的气息，目光坚定：“柳柳，记得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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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在您想杀了王爷前拉住您的！”
云清晚十分欣慰，重重拍拍面前人的肩：“好姐妹！靠你了！”
打定主意，她便立刻要到裴观南的院子里去，但柳柳却匆忙拉住她：“小姐！先别急！”
云清晚有些不耐，回眸对上柳柳的眼：“怎么了？”
“小姐，你院子里的大肘子再不吃只怕味道便差了！再者，就算您不吃，王爷此刻也在用膳，也不好同他提银钱一事！”
听见大肘子，云清晚顿时止住脚步，面色犹豫。
细细琢磨过后，她拉住柳柳朝院里而去：“走，吃饱再去找裴观南！”
王府厨子做的肘子确实很香，但云清晚却觉得还是昨日裴观南带回来的更好吃些。
午膳结束，是主子们午休的时辰，也是下人们放松的时候。
裴观南院中的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摇晃着手中的扇子，半眯着眼小憩。
云清晚没有将目光分予他们，径直走到裴观南的屋门前，砰砰拍了门：“裴观南！你在吗？”
如此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院中伺候的下人困意全无，负责门前值守的下人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忙不迭奔过来扑在地上：“奴才见过王妃，王妃……您小声些，王爷正在午睡。”
被下人这么一提醒，云清晚立刻收回拍在门板上的手。
但屋内的裴观南大抵也被吵醒了：“进来吧。”
听得裴观南的声音，那下人不敢耽搁，立刻上前替云清晚推开房门，待她进去后又立刻贴心关上。
迈进屋中，云清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屋中摆设的各种珍贵古玩。
她虽是土匪，但凭着从前打劫那些富人的经验，也能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看来传闻不假，裴观南这个异姓王爷确实深受皇帝的喜爱！
在她思索之际，正在里间休息的裴观南披了件薄衫便悠悠出来了。
“娘子，这个时辰你来做什么？”
听得裴观南又称呼自己娘子，云清晚眉头不由蹙起，下意识冷言相对：“关你……”
话到嘴边，她立刻记起自己为何而来，生生将屁事两字咽了回去。
“嗯？”裴观南脸上带着笑意，又靠近了几步。
察觉到他的靠近，云清晚立刻退后两步站定，调整好表情开口：“我来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
得知她的来意，裴观南面上露出好奇的笑：“哦？如此难得，娘子居然会需要为夫的帮忙？看娘子昨日那模样，是要与为夫老死不相往来呢！”
看着裴观南脸上轻挑的笑，云清晚便知他又在拿自己逗趣。
她长呼一口气，压抑下满腔暴躁的怒火开口：“身在同一个屋檐下，如何老死不相往来？”
得到回答，裴观南很是满意，便没再逗她：“娘子需要为夫帮你什么？”
云清晚在心间反复念叨着柳柳交代的话，一咬牙道：“我想找你借些银两。”
她本以为，裴观南会她为什么需要钱？或是会如同之前那般戏耍自己。
却没料到，裴观南张口道：“娘子，为夫没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