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炙烈，赵桦烟绕开他，丢下一句：“不养。”
程恪臣走在后面，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程家院子前，赵桦烟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步子。
她身后的程恪臣没停，径直错过她身体，右拐要进去。
余光里男生身影即将一闪而过，等赵桦烟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伸手。
轻微的拉扯，程恪臣站住。
他回眸，目光落在赵桦烟修长洁净的手指捏着自己衣服一点布料的位置。
那点力道和细微的捏度，是他轻轻转身就可以挣脱的距离。
赵桦烟抬眼，极快短暂地瞥一下程恪臣的脸。
她松开手，犹豫着开口：“你记不记得那只小狗跑去的路？”
程恪臣嗓音慵懒不在乎：“不记得。”
赵桦烟就转身离开。
她往别墅小区的出口走了几步，注意到程恪臣跟上来。
赵桦烟放小步子，直到两人并肩。
“你去哪？”她试探。
程恪臣语气没浮动：“别废话。”
赵桦烟明白过来，她没再问，两人的步子放大起来。
住宅区域外面是宽阔笔直的马路，赵桦烟对路的方向有着天生的低敏度，她就是忘了，他们来时，她靠车窗位置对着的马路是哪一边。
跟着程恪臣穿过斑马线，最终他们在被修剪得整齐的绿化带里发现那只小狗。
小狗是土狗，通体黄色，右后腿伤口明显，血液干涸，凝固在它的毛发上。
赵桦烟蹲在路边，从袋子里拿出面包递过去，放轻声音：“小黄。”
程恪臣插兜事无关己的站着，耷拉着眼皮，闻言，他扯一下嘴角。
食物的味道异常的突出，躲在灌木丛里的小黄试探着向前。
赵桦烟姿势没变，小黄将她手上的面包叼走，埋头一大口就吞咽下去，可能连味道都没来得及感受。
赵桦烟又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尽数都放到地面上。
这一次，放松了点警惕的小黄走出来，在地面上低头快速地吃着。
赵桦烟盯着小狗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看，半晌，慢慢地伸过手，搭在小黄的头上。
小黄抖一下身体，飞快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子。
它的爪子触动，身后后退开半步。
赵桦烟有些抱歉地收回手，冲狗轻声道：“没事，你吃。”
小黄身体前移，又闷头吃起来。
很快，那点食物被它吃完，它捡着碎渣，黑亮的眼睛看着赵桦烟，汪一声。
小狗看上去就三个月大，声音还奶里奶气的。
赵桦烟胸腔细细密密地冒着泡，瞧着小黄这样子，是没吃饱。但她的余粮都给它了。
她手伸到袋子，本意是拿出那瓶碘伏给它的腿消毒。
之前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以为狗是被车撞着了，现在离得近，她观察过伤口，是血色模糊，导致错觉。
其实应该是它刮蹭到了什么，细长的一个伤口，抹点碘伏消消毒，之后只要别感染，大概率会自愈。
听到袋子清脆响，不怎么怕人的小黄头蹭着赵桦烟的小腿。
女生提高袋子，嗓音清润：“真没有了。”
见小黄还在往她跟前拱，赵桦烟把袋子放到地面，扒拉开：“你看，真没有。”
小黄黑色的鼻头翕动，闻到一股药味，它蹙紧眉头往后退。
赵桦烟拧开碘伏盖子，跟它商量：“我帮你涂一下药。”
小黄歪歪头，可能没理解。
赵桦烟蹲着往前一步，左手抓住小黄的身体，右手朝着小黄的腿倾倒碘伏。
冷不丁地刺激，小狗挣扎，下意识偏头要咬向赵桦烟的手臂，但它只是张开嘴，在触碰到女生的手臂时，就猛地收回。
赵桦烟心跳加速，她将碘伏重新拧紧盖子，装进袋子，抬手摸摸小狗的脑袋。
“你走吧，”她看着它，放低声音，“不要穿马路，注意安全。”
说着她正要站起身，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生突然蹲下来。
平视的角度，被拉近的距离，赵桦烟看见程恪臣将手里拿着没喝完的一瓶水拧开，倾斜着递到小黄的嘴边。
小黄面对这个能量磁场显然很有攻击性的男生，踌躇着没动。
程恪臣保持着姿势。
过了几秒，小黄往前走几步，靠近，仰头含住瓶嘴快速地喝着水。
天蓝得一点也没有秋天的样子，宽大的马路上是穿梭的车辆。
马路边人行道上栽种着一排栾树，栾树下，树影斑驳，细碎的流光撒在少女和少年侧脸。
—
半瓶水几乎都进了小黄的肚子，它舔着嘴，赵桦烟伸手过去挠挠它的头，随后站起身。
她见程恪臣手里还拿着那个空瓶，正要开口说回去，他就站起来，高个子顷刻间占据空气。
赵桦烟垂眸，调转脚步：“走吧。”
两人往回走，走了几步，路边有个垃圾箱。
赵桦烟小跑几步将手里拿着的面包包装袋丢进去，正要转身，一个空瓶从身侧滑过，擦着垃圾箱边缘落在地面。
她躬身捡起来，丢进去，头也不回道：“耍什么帅。”
话音刚落，就听见两声狗叫。
赵桦烟闻声看去，小黄不知何时跟上来，这会儿围着程恪臣的脚边打转。
男生脸色漠然，抬脚就走。
见跟他撒娇没用，小黄转移目标，赵桦烟眼睁睁看到小狗咧着嘴，耳朵向后冲向自己。
它歪头蹭了下赵桦烟的腿，就端坐在她的面前，眼睛期待亮亮地看着她。
程恪臣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赵桦烟双手作势在兜里掏了掏，伸出来摊开，跟它说：“真没有了。”
小黄对视上她的眼睛，汪一声，没走。
赵桦烟微张唇吸一口气，她眼睫眨动：“你走吧，我不能养你。”
说着，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了几步，隐蔽地回头，小黄竟然还跟着。
前面的程恪臣停住，一副要看过来的样子。
赵桦烟蹲下身，抱起小黄就跑，把它送回那个马路边的灌木丛。
她一放下狗，就折身跑向程恪臣。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扬，赵桦烟在男生几步前停下，撑着膝盖喘气。
下方地面上，程恪臣鞋子没动，赵桦烟呼出气，正要站起来，余光里，小黄一个急刹，撞在她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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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
话依然是赵桦烟说的，但对象不是小黄，而是程恪臣。
她如今吃程家的，住程家的，狗是万万不能养的。
程恪臣回去，她要想方设法把小黄支走，不要它跟着她到程家去。
赵桦烟重新将狗抱起来，她全程没看程恪臣一眼，转身要走，突然听到男生说：“跟我来。”
赵桦烟下意识抬眼问：“干什么？”
程恪臣已经抬脚：“给你的小黄找个安置的地方。”
赵桦烟心里有些不确定：“你要养它？”
“不可能。”程恪臣语气未变。
只要不是把狗带到程家去就行，赵桦烟将信将疑地跟着程恪臣走，来到小区后面的一片十几平方大的废弃荒地。
说是荒地，其实也不尽然。
除了已经长了不少杂草外，能看出这里之前应该是饲养过鸡鸭之类的，里面还留有陈旧的鸡舍和食槽盆，周边围着圈栏杆。
赵桦烟抱着狗，站在程恪臣的旁边，看见他在打电话。
也许是因为免提被打开的原因，她没刻意去听，还是听到了电话那头人的声音。
高阳明：“你要那片荒地干什么？”
程恪臣：“养狗。”
高阳明震惊：“你什么时候转性了，对狗感兴趣？”
程恪臣没有交谈的欲望：“给不给？”
高阳明：“给给给，那片地当初我妈买来就是养鸡的，后来接连养死好几只，她道心破碎，看到那地就伤心，留在那里也没用，你要用就拿去呗，我妈当时买成二十万的……”
听到某个数字，赵桦烟小步靠近，插嘴：“只是暂时收留一下。”
“哎，”高阳明听出来，“妹妹？”
程恪臣撇去目光，视线落在旁边人的脸上。
女生垂眸，阳光铺了她满面，皮肤白润，眉眼清丽，黑色的一小颗痣明显。
她眨了下眼，停顿半秒才嗯一声。
高阳明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咋个会收钱？你们想收留那只狗有多久就多久，好歹地也有使用的价值了。”
赵桦烟松了口气：“谢谢。”
“客气什么。”高阳明说话有几分豪气。
程恪臣挂断电话，小黄被安置在这个地方。
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天气很热，赵桦烟心情没来由的低落。
心乱，生活的稳定，容易滋生偏轨的念头。
因自己的私心，牵扯出更多的人，意味着要归还的代价在无形中加码。
莽撞没有章法，无法提前规避，预知的年少青春……变化莫测。
几天后，赵桦烟将这只小狗抱离这里，一并进行的，还有对情感感受的再一次压制。
那只放到车辆减少，人流较多的菜市场小黄，之后的命运如何，赵桦烟不得而知，也没有再去关注。
痛苦和冷血交叠，尽管挣扎，生活还在继续。
没有经验，还在经历的现阶段少时，她简单粗暴地将情绪锁在一个罐子。
黎明过后，天色渐渐亮起来。
赵桦烟坐在书桌前，没有表情地翻过一面卷子。
离和范青艺约定好出去玩的时间，只剩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