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是个多雨的城市,四月的天气湿冷又黏腻。
沈予淋着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这里是江城这座繁华都市的另一面。
他走进一条狭小的巷子里,乌黑的脏水打湿了他新买的板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后的酸臭味,沈予移了一下视线才看到一旁的垃圾堆。
他皱着眉退了一步,理智让他快点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可现实是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予眼前出现一把藏蓝色的伞,一个少年站在伞下,怀里抱了一只黑白配色的猫,伞面遮掉他半张脸,只露湿漉漉带点艳色的唇。
“你是谁?”沈予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伞面上移,少年露出了整张脸。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凌乱的散在额头,少年有双漂亮的眼睛,浅淡的颜色像是蒙上一层阴霾,湿漉漉的眼睫毛颤动着,眼神很空,直直地朝沈予看过来。
沈予醒了。
梦里的一切都被一层毛玻璃隔开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深吸一口气,那双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景和世纪
陆江生刚出会议室就被拦住,他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前面纪成玉:“让开。”
吕天川连忙从陆江生身后走出来把两人隔开,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江生的老公在楼下等他呢。”
纪成玉听到吕天川的话一愣,看向陆江生问:“什么老公?”
陆江生没有回答,他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厌烦,现在急需尽快离开这个困了他三年的地方。
纪成玉不管不顾地挤开吕天川,固执地去牵陆江生垂在两侧的手。陆江生往后退了一步,纪成玉牵了个空。
“江生,我们谈谈。”纪成玉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酸涩,他并没有想和陆江生闹僵,他只是想要陆江生在乎他:“我和韩朔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你们怎么样和我无关。”陆江生站定脚步,想到纪成玉曾经的帮助,最后一次解释:“当初的钱我已经还清了。你在外面说我是你男朋友,我没否认是无所谓。”
“纪成玉!”
韩朔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发狠地攥着纪成玉的手腕,嘲讽道:“人家不要你了,你还纠缠着,怎么就这么贱呢?!这么多年,你在他身上付出的感情都没有回应,这样了还要执迷不悟吗?”
纪成玉用力甩开韩朔的手,追上正往外走的陆江生,红着眼眶固执地说:“陆江生,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这六年来,你有爱过我吗?”
陆江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说的这么清楚了,纪成玉话里话外却还是觉得两人之间有超乎友情界限的其他感情。
“纪成玉,出轨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你们纪家人都这么不要脸。”
沈予一来就听到纪成玉这句质问,他操控着轮椅停在陆江生旁边,玩味地看着几步距离一拉一扯的韩朔和纪成玉。
韩朔也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沈予有些惊讶:“阿予,你怎么来了?”
“来接人。”
沈予抬手,指尖勾了勾陆江生的手指。陆江生领会到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牵住了沈予的手。
沈予心跳飞快,不由自主地去在意手上温热的触觉。他稳了稳心神,朝在场的所有人宣示主权:“我希望你不要再来骚扰的爱人,我的手段可比韩朔脏得多。”
说着他还看了眼一旁的韩朔,这句话是警告纪成玉,也是嘲讽韩朔手段脏。
纪成玉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沈予,死死盯着沈予和陆江生牵在一起的手,声音尖锐刺耳:“沈予?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国外吗?!”
沈予没理纪成玉,他对陆江生说:“走吧。”
之前几年他确实在国外,如果不是听说陆江生和纪成玉分手,他也没打算回国。
“嗯。”陆江生点头,视线扫过韩朔,笑了一下,浅淡又快速,如同一次挑衅。
会议室里面其他人早就离开了,纪成玉视线还停留在沈予和陆江生相牵的手上,这个笑便只有韩朔看到。
韩朔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开始并不在意陆江生和公司解约。景和世纪是这个行业的三巨头之一,他作为景和世纪的执行总裁,想要封杀陆江生轻而易举。
可他没想到,陆江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刚回国的阿予看上了,不过他也清楚沈家不可能让阿予找个男人,更何况是一个小时候就被阿予讨厌的私生子,不过看样子,阿予应该不记得陆江生的身份了。
陆江生和别人在一起,这样纪成玉也能死心跟着他。
韩朔盯着陆江生和沈予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他想到了更好的折磨陆江生的办法了。
“陆江生!”纪成玉则是不甘心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远走他乡的沈予为什么又回了国,甚至再一次找上了陆江生。
“够了!”
韩朔不耐烦地把纪成玉甩到一边,力气用得很大,纪成玉的背撞上玻璃门发出一声巨响。纪成玉清秀的脸庞扭曲的皱在一起,靠着玻璃门蹲下了身。
韩朔平复心情,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纪成玉。
“我打压陆江生的时候,你不是也知道吗?为什么不阻止,不就是为了看我和陆江生为了争你吗?”
他一直知道纪成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纪成玉便不缺喜欢的人,也享受着被一群人捧着,不然也不会进圈当了演员。
韩朔喜欢纪成玉那张脸,更因为纪成玉是陆江生在意的对象才对纪成玉生出几分兴趣。
“你说你是陆江生的男朋友,却舍不得和那些对你有好感的人断了关系,甚至爬上了我的床。怎么,你以为我是好惹的吗?”他向前走了几步在纪成玉跟前蹲下,捏着纪成玉秀气的脸庞。
“我能封杀陆江生自然也能让你从高位上掉下来失去所有人的喜爱。”韩朔贴着纪成玉的脸,温热的气息落在纪成玉脆弱的脖颈,轻声说:“知道了吗?”
纪成玉泪水涟涟地点头,眼底一丝恨意一闪而过,他曾经真以为韩朔是喜欢自己的,现在才发现这种喜欢要大打折扣,他主动示好地软身倒在韩朔怀中,心底怨恨为什么当初那场车祸没有把沈予撞死。
韩朔把纪成玉眼中的情绪看得分明,松开纪成玉的脖子,站起身,他拍拍手像是沾了什么灰尘一样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问纪成玉:“你说如果一个人被人从深渊救起,然后被捧上高处,在他洋洋自得时发现救他的那个人只是不知道他肮脏的身份怎么办?如果知道了他肮脏的身份,他的救世主还会要他吗?”
纪成玉垂着头没有说话。
电梯里,沈予摩挲着轮椅的扶手,从光滑金属壁中打量着一旁的陆江生,回想着刚刚的事情,他不知道刚刚陆江生有没有听清他说的“爱人”两个字。
说的时候顺口,说完就有些忐忑。
电梯里很安静,这个时间点大家都还在上班。
吕天川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他瞅了一眼陆江生又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少爷,迟疑道:“齐总今天没来吗?沈少爷怎么一个人?”
沈予说:“序哥要上班,司机在下面等。”
他对陆江生以外的人态度都自然得多,神色也没有那么冷。虽然因为长相的原因,没有什么表情时看着冷清又不好接近。
“你和纪成玉之前认识?”
陆江生突然出声。他知道沈予认识韩朔是小时候见两人一起过,但却不知道沈予和纪成玉也认识。
沈予言简意赅:“嗯。我血缘上生父找的小三的儿子。”
吕天川被这突如其来的瓜惊到,猛咳一声,在沈予和陆江生之间来回看。
他现在怀疑沈大少爷和陆江生结婚不会是为了报复纪成玉吧?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虽然像陆江生这样两条腿的极品帅哥不好找,可沈予也不差啊,还有钱。
沈予并不在意外人的反应,他没想瞒陆江生这件事情,他和纪成玉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起长大的,他们在一栋别墅里共同生活了十几年。
纪成玉妈妈盛曼和沈崇严的关系没有被撞破之前,他和纪成玉幼时还算是朋友。纪成玉跟着盛曼到沈家来的时候,沈予才两岁,两岁到五岁这个不记事的时间段他俩确实算得上要好。
当然这些要好都是存在那些沈予再也不想打开的相册里。
“你找我结婚是为了报复他?”
听到陆江生这么问,吕天川比两个当事人还激动地扯了扯陆江生的胳膊给他使眼色,知道是一回事,没必要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啊。
沈予很疑惑陆江生怎么会这么想,他讨厌纪成玉可他和陆江生协议结婚只是为了陆江生,和纪成玉没有任何关系。
“并不是,我只是想和你结婚。”沈予搭在轮椅手把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和其他人没关系。”
吕天川站在一旁都要石化了,他恨不得自己立马从这个电梯里跳出去,还好尴尬地气氛不过一会儿,三言两语间电梯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