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的太阳甚是毒辣，张佳佳第四次起身，拉过椅子往后退到阴凉处，避开日头直射，一边吸溜喝着果茶，不时与旁边的保安大哥聊上几句。
“你等的人还没回啊，这都要上班了。”保安大哥喝下口奶茶，嚼着珍珠，又换了个站姿，椅子在张佳佳那，想了想，索性靠在墙上。
一个小时前，张佳佳来到这边，什么也没说，环抱双手盯着眼前空荡荡的车位。
保安大哥起初还纳闷，寻思难道是车不见了？转眼一想自己在这恪尽职守大半天，也不见有外人进来。一问才知她的车在地下停车场，这空位置停的车不是她的。
“快了快了。”张佳佳看眼时间，一点五十三分，刚抬起头，程随安的车从外面开进。
程随安有个自己都没发觉的习惯，她没有强迫症，可如果开车来公司，那停的位置准是这里，偶尔被其他车占了的情况除外。
张佳佳连午觉都不睡，中午吃完饭后就在这等着。她问过了，程随安没请假，最近他们部门忙得很，下午她肯定会回公司。
“是那辆吗？”保安大哥指着那辆开进来的黑色奥迪A7，随口说道，“这车挺贵。”
没等到回应，他刚侧目一看，张佳佳突然起身，闪到他背后躲起来。
张佳佳比了个嘘：“大哥，先别说话，也别暴露我的行踪，你继续喝奶茶，假装无事发生，淡定啊，淡定。”
保安大哥：“......”
这是搞哪出？
不过，公司高管领导找外遇的事没少听，张佳佳在这等了一个小时，还是这反应，不怪他多想。工作久了，什么事情没见过，保安大哥立马燃起八卦小火苗，眼睛死死盯着车，还不忘说：“放心，包在我身上，车牌号我给你记着。”
完了，还煞有介事般清了两声嗓子。
程随安没察觉保安大哥那跟探照灯似的瞪圆的双眼紧紧追随在自己身上，她算准时间，停好车，便朝公司大门小跑而去。
“人走了。”保安大哥见程随安进了大楼，压着声音跟身后的张佳佳道，“我记住她车牌号码了，要不要帮你盯梢？”
“不用不用。”张佳佳被保安大哥逗笑，这眼神，心里那点小心思不用想都能从猜出，“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朋友，我会看着她的。今天谢谢了，大哥再见，我也要回去给资本家卖命了。”
道完，张佳佳一边悠哉慢着步子往楼里走，丝毫不见紧迫感，还不忘甩甩胳膊舒展舒展。
保安大哥吸口奶茶，看着张佳佳的背影，随即目光移向停在不远处的程随安的车，心想现在的小年轻都在想什么，搞不懂。但吃人嘴软，手里的奶茶还是张佳佳送的，不好多问。
他不知道的是，程随安从车里出来那刻，张佳佳悄然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松展开。
周末，高考。
刚六点半，肖霄便睁开眼，醒来后，在床上发了五分钟的呆才起身，洗脸刷牙换上校服，把准考证，笔，身份证等考试需要的都放入透明文件袋，再检查一遍，没少带也没遗漏。
收拾完，时间还早，刚七点十分，也不急着去考场，肖霄坐在椅子上，看着桌面出神。
七点半，闹铃响起，肖霄抬起眼眸，打开手机，一堆未读消息。室友和同学都给他发了加油短信，杨老师发来一长段叮嘱，让他不要紧张，但也不要过于放松，平常心对待。
肖霄往后靠在椅背上，回复着消息，几个舍友几乎是下一秒就发来语音，不外乎是让他别玩手机，认真准备考试。
再看一眼时间，也是时候出门了。肖霄将手机放进背包，拿起文具袋，还有十块钱现金出门。
这几年多亏媒体的渲染和家长的日益重视，高考气氛甚是浓重，街上清道封路，就为道路畅通。
一般遇到早上有考试，肖霄都不喜欢吃早餐，在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将标签撕掉，付款时看见收银台上有插在瓶盖上的棒棒糖，他随手抽了根苹果味的，这样就不用担心考到一半会低血糖。
肖霄咬着棒棒糖，往实验中学走，校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保安在维持秩序，还有不少穿着旗袍，或是红色衣服来送考的家长。
看着眼前情景，肖霄忽然想起当年老姐考试。
那时还没这么多关于高考的新闻报道，更不说老家还是地处偏远的小城市。不能说不重视，只能说大多数家长都只当做是毕业考试，并不怎么在乎，学校老师倒挺负责，还给爷爷打了电话。
只不过，高考远比不上他手里的那十三张牌重要，肖霄甚至怀疑他那几声‘嗯’不过是敷衍了事，实际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冒着挨打的可能，肖霄硬着头皮问爷爷要了二十块钱，那天爷爷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骂了一句“臭小子，滚开。”好歹也给了他。
肖霄拿着这钱出门，走了快一个小时去到车站，坐上去往老姐高中学校的车。
他到的时候正好遇上中午，上午考试已经结束，下午还没开始。联系不上老姐，肖霄就坐在学校门口等，渐渐的，空荡的校门口开始有人，基本都是走读的学生，没几个家长来送考。
过了不知多久，开考的钟声响起，肖霄转过头往校园里看，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安站在门口，不见其他人。
一开始，保安并没在意，或许是见他坐了大半天，不吃不喝也不走，就静静坐在地上，便过来问他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帮忙。
他说他在等人，说了老姐的名字。
“我姐叫肖颖，在高三（一）班。”
肖颖？这个名字还挺熟悉，似乎在那看过，保安皱了皱眉，回想片刻，忽然记起校内表彰栏上，出现了三年的名字，不就是这个吗？
平时无事，保安也会去瞧瞧这些学校老师领导都喜欢的乖巧聪明学生，久而久之，几个经常出现的名字就记住了。
他记得这个叫肖颖的女生，照片上的她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眉眼弯弯，是个眼睛挺大的小姑娘，长得也好看，而眼前这个男孩的眉眼，和他姐很像。
“这两天高考，住校的学生都不会出来，你也不能进去。在这等是等不到的，让你爸妈来接你回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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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考完试了，再一起来接姐姐回家，好不好？”保安劝他。
肖霄摇头：“爷爷，我在这等着，没事的。”
保安无奈，只好随他去，不多时，过来递给他一包饼干和水，让他吃。过了几个小时，那些离去的家长又来了，来接考完试的学生回家，傍晚时分，肖霄抬头，想起学过的那篇课文，火烧般的云，布满天际。
没多久，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回身，老姐笑着朝他跑来，一下将他抱住。
肖霄回头，围成人墙似的校门口，没有他熟悉的身影。如果老姐还在，她也会在这群人中，笑着和自己挥手，道一句‘小霄加油。’
就和当年他去老姐的高中，在她抱住自己时，说出那句“考试加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老姐，她就站在这些人之间，看着自己。
她一直期待着等自己高考完，两人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他去心仪的学校读书，她重新找一份工作，在她喜欢的城市定居。
周围加油鼓励声不绝于耳，没有一句是属于他。而他也意识过来，人群中，没有老姐。
老姐，已经不在了。
肖霄收回目光，转身往学校里面走去。
一周来连续不停加班，连周末都是上班，所幸这些加班和付出都得到了回报，问题解决，项目得以落实，部门的人都松了口气。
程随安拧开保温杯喝水，其他人累到趴在桌面上，一边抱怨一边庆幸，虽累，脸上却不再和上周似的绷着，能看出轻松不少。
这段时间她有意和张佳佳拉开距离，几次拒绝，她也没再来找过自己。程随安看向办公室，今早杨明还问她，这几日怎么不见张佳佳。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在杨明也没追问，没说什么便让她回去工作。
程随安看向电脑屏幕，四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高考就会结束。她想起当年，自己从考场出来，林涵一家人都在等她。那时她还抱着希望，以为自己命运会自从发生改变，不到半个月，一切又回到最初原点。
等待监考官收试卷的短暂时间，肖霄看着填满答案的答题卷，有种不真实感。直到卷子从他眼前被人收走，草稿纸也被拿回，监考员说出那一句‘可以出考场了。’心里才落了实。
三年的努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次重启，是大学。
肖霄走出校门，这两天家长就没少过，特别是高考结束的现在，更是多人。有人欢呼雀跃，有人神色凝重，更多的是考试后的兴奋和轻松。
杨老师说，高考将是他们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考试，可以说是很多人一生的分水岭，也将是他们迈过的第一道坎。
迈不迈过的，肖霄不知道。他没什么感觉，心里也平静。而且，他人生的分水岭不是高考，而是去年，老姐离世的那一天。
身旁不断有人快步跑过，投入那一个个焦急等待的人怀中，肖霄转身回酒店，还没走远，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在吵闹的人群中，那人的声音带着欢欣。
“小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