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打蜡了。”
方楷莹也干巴巴给了个台阶,旧事重提不好,再多说恐怕又要吵架,她干脆提包离去。
她先回到医院找车,医院亮化工程做得很好,霓虹闪烁,差点让她忘记已经是晚上九点。
停车场忽然有人叫住方楷莹,她转回头,皱了下眉,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方楷莹!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
女人已经快步绕到她面前,被挡住去路的方楷莹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语气平缓疏离,“你好,赵医生。”
怎么会不记得?
这位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了长达十五年的跟踪治疗,后用她的病例发表论文,那篇论文开创了心理医学的新方向,赵医生也一举成为行业先锋人物。
方楷莹有幸在甄世明母亲手中看过这篇论文,作为她无法胜任好母亲的最佳佐证。
不能怪罪这位心理医生,方楷莹尊重科学,尊重她的研究成果,十五年的治疗使心理医生与病人之间有种过深的羁绊,此时的疏远只因方楷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赵医生对她的热情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医患关系,也难怪,她研究了方楷莹好多年,方楷莹这种少见的病例也让她在业界名声大噪。
“楷莹,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我一直有关注你,你的论文我都看过,还有那些采访。听说,你要结婚了?”
赵医生讲话温柔,带有很明显的引导意味。
“是。”她点头,简短回应。
方楷莹往前走,赵医生就追在后面,她用手拉开车门,赵医生就用手臂抵住车门。
“是跟那个人结婚吗?你经常跟我说起的那个人。”
“不是。”方楷莹短暂地闭了闭眼。
“那本情绪手册,还在吗?我真想看看,你有时间再来我的诊室聊聊吗?或者我们现在上楼聊。”
赵医生在包里翻找名片,哗哗啦啦的声音方楷莹听进耳朵里,忽然就觉得心烦,甩开她的手臂,跳上车,油门一轰差点撞到她。
时隔多年,赵医生差点忘了,方楷莹是个不太正常的人。
方楷莹开车回家,天空忽然下起细雨,雨滴成串沿着玻璃滑下去,雨刮器有些卡顿,吱吱呀呀响,她有些呼吸困难,打开车窗,落雨飘进车里,打湿肩膀。
这些感受与记忆深远处重合。她的父亲鬼鬼祟祟打开家里的旧门,再也没有回来,而打湿肩膀的是母亲冰凉的眼泪。
方楷莹的病情是从五岁开始,
准确的说是那时被发现的。
她出生在普通家庭,当年她的父亲离开,给家里留下存折和一封信,信中大意是一个男人意外遇到真正的爱情,义无反顾与其私奔。
一个浪漫至极的故事,
但母亲方霞不这样想。
他是个有家室有孩子的男人!
旧时光里,方霞蜷在小房子的旧沙发上,眼泪泡湿信封,声音从呜咽到悲鸣,弟弟蹲在妈妈身边,哭声像生锈的自行车铁链一样尖利。
五岁的方楷莹独自坐在卧室小床边,双手放在膝盖,身体板板正正,默不作声看着日头一点点垂落,最终消失掉。
她终于站起来,走到妈妈身边,问:“我们晚上吃什么?”
妈妈和弟弟同时止住哭声,看着她。第二天,她就被妈妈拉着手送进医院的精神科。
刚开始,医生把她当做自闭症来治,也当做阿斯伯格综合征治过一段时间,后来在赵医生的论文里,她被最终诊断为述情障碍。
临床表现为情绪低敏感性,无法正确感知别人的情绪,对自己的感情亦无法做出准确的认知判断。
这种病让她成为神赐的天才。
超高的智商、不受感性干扰的判断能力、面对失败堪称强悍的稳定心态。
如果说有什么坏处,她的内心其实一片荒芜,像天生失明的盲人,感受到的不是黑,而是无。
第一次接触赵医生,方楷莹就得到一本情绪手册,医生要她像学习认字一样去认识情绪,并把所有情绪记录下来。
情绪手册在十七岁之前记录寥寥,十七岁之后开始丰富多采。
那年,她认识了甄世明。
-
方楷莹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回到家,汪先生刚洗过澡,把她推进热气未散的浴室,他去卧室给她找来干燥的睡衣。
她穿乳白色的胸衣,抱紧手臂面对镜子发呆,汪先生把衣服挂在门把,为她拆开盘起的头发,为她吹干被雨淋湿的发梢。
他只穿一条短裤,身材算不得精悍,但匀称修长,皮肤白,身上有股文气,摘掉眼镜像古代书生,曾经不少人调笑过让他去演宁采臣,而方楷莹经常在实验室呆在深夜,被玩笑说是实验室女鬼。
“吃饭了吗?”他问。
“嗯。”她点头。
“孩子…做了什么手术?”
“割包.皮。”
“……”
这种手术她去了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这样想,但他没有这样说,他说:“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看孩子,好吗?”
方楷莹没有言语,未婚夫轻轻吻她的头发,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地说:“我今天去酒店看了几个婚礼方案。”
“嗯。”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
“很久没做过了。”他圈紧方楷莹的腰身,热息紧贴皮肤,“我想你。”
玻璃雾气渐散,她才清晰看到两个半裸的身体,如此潮热的氛围,她心里毫无波澜。
“我不想。”她略显疲惫地说。
未婚夫微怔,依恋不舍地松手,吹风机又响起来,热丝丝的风扫过发梢,未婚夫用手指护住,防止热风烫到头皮,吹干头发之后,又把睡衣给方楷莹穿好。
做完这些,他默不作声走出浴室。
方楷莹人冷淡、性冷淡,
他早习惯了。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他看着方楷莹半裸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甄世明。
他们是一击即中,还是做过很多次?他自认生活在一个开放环境里,思想并不迂腐,在见过甄世明之前,这个与他未婚妻有过两个孩子的男人只是个概念,但现在他是具体的人,有着完美的脸和好身材的高质量男性。
她当然会对自己冷淡。
想到这些,他连自己动手都心不在焉。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走出去,方楷莹的房间紧闭,门缝只露出一点点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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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楷杰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让你有时间就去公墓看看,什么时候想去?我陪你。”
等了一会儿,他不确定方楷莹有没有听到,房间里满是沉默,长时间的无声让他想打开门,手握在门把,房间里终于回了声“好”。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逐渐松开门把回到卧室,找出之前甄世明留的名片,拨了电话过去。
-
翌日,他去了甄世明的公司。
事实上,他是准备和甄世明摊开把话谈清楚,以现任的身份,进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
甄世明的漂亮女秘书接待了他,秘书打扮精致,腰部纤细,臀腿丰腴,笑起来带着娇俏。
甄世明应该喜欢这种女人才对。
汪先生暗自去想。
接待室里,他得到了高级的礼待,秘书礼仪得体,看得出曾专门学过茶艺,她说甄总在开会,会前特别强调过,如果汪先生来了,立刻通知他。
一杯茶还冒着热气,他就见到了甄世明,在此之前他的警惕和敌意就有所松懈,因为他望见艺术品陈设正中摆放着一张相片。
相片里有三个孩子。
两个小男孩,一个更小的女孩。
甄世明注意到他反复觑向那张照片,唇边浅浅勾起,坦然承认他和方楷莹曾经是有过那么一段关系,但现在五年过去,他早已MOVEON,还把非婚生子上户口和继承财产的事当个玩笑来开。
提起方楷莹,他更像谈起了天气。
甄世明浅谈辄止,转而把重点放在工作上,他说很欣赏汪先生的海归履历,他名下有一家很受重视的公司,正需要汪先生这样的人来做总工程师。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如果不是情敌关系,甄世明是他最愿意结交的那种人,敞亮爽朗,不会因为身份高贵而傲视他人,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尊重知识分子,懂得他的壮志未酬。
“希望汪先生不要介意我和方楷莹的关系。”
和聪明人交谈需要真诚,他被甄世明的真诚打动,前任对这件事大大方方光明磊落,他这个现任如果再纠缠倒显得小肚鸡肠,而且,他需要找到一个能配得上方楷莹的身份。
总工程师,正合适。
-
方楷莹没有发现未婚夫心情不错,只知道他约她去一家西餐厅烛光晚餐。
未婚夫点单的姿势都意气风发,坦诚告诉她今天和甄世明见过面,有些神秘地说:“我在甄世明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孩子的照片,其中两个长得和你很像。”
切割牛排的钝刀刮过盘子,发出非常不礼貌的刺啦声。
方楷莹放下刀叉,“其中两个是什么意思?”
未婚夫伸臂越桌过来牵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依然冰冰凉凉,“照片里还有一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和他很像,楷莹,如果我们有个孩子...”
后面的话方楷莹没有听清,餐厅晦暗的墙壁仿佛逐渐包围过来,把她挤在一个逼仄的境地,她不得不深呼吸,才能让心跳缓慢下来。
那晚方楷莹莫名失眠,她踩着冰凉的地砖,小心翼翼拿出那本情绪手册,从头翻到尾,也没能找出合适的情绪来形容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