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太在意祝千越了？
顾之青每想到这个问题，就如遭雷击，他打开终端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只能望着空白的聊天界面出神，搞了半天，他发了一个句号过去。
她没有回复他，消息界面依旧是一片空白。
顾之青把这一切的问题都归根于她，好端端地说什么不放心他的安全，哪怕知道信息素和精神力的危险也要报选修课，未免有点太超前。
她给了她一种错觉，她给了他两人之间可以为对方付出，关心，关系更进一步的错觉。
顾之青第一次与这种感情贴近，每当想起那天的对话浑身都在颤栗，心底升起一股柔软的错觉，两人之间不应该这样，他和任何人都不该这样，他不习惯这种感情，忍不住率先否定和抗拒。
顾之青从周末后开始疏远祝千越，两人进入一种冷战状态，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的冷淡。
祝千越对他依旧态度照常，堪比一个没有脾气且情绪稳定的机器，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却并不满意。
顾之青陷入了左右脑互搏的阶段，堪比天人交战现场。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看向罕见的沉默寡言的棕发少年，他没看她，两只手臂交叠，一直低头趴在桌面上，像一只树懒，昏昏欲睡的模样。
但祝千越知道他有在听，她太熟悉顾之青的脾气和小动作，如果对方没有听清，一定会明显一怔，然后偷偷抬头张望她，暗示她再说一次。
他似乎生自己气了。
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
祝千越有推测时间线，他对她态度的变化是从选修课风波结束的那个周末才开始的，是她太心急了吗，太过急于求成，才会想到利用那个机会，顺便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个念头在心里飘过三秒，很快被她否定。
关她什么事，难道她担心他还有问题了。
顾之青本人看着漂亮，一双精明多情的狐狸眼很是唬人，实则头脑空空，门门倒数，根本藏不住一星半点事，连韶小满有次都来问她，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
祝千越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这个厕所比较偏僻，她特意选了个离教学楼远的厕所，宽敞的走道除了她没有别人。
直到身后传来嚣张的脚步声，足足有三人，或轻或重，她能够从脚步判定对方的身手不简单，祝千越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她在等对方率先开口。
果不其然，三秒后，得意扬扬的声音清楚地落入几个人耳中。
“大帅，就是她！终于让我们找到机会了！”
“……”
祝千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原来不是要害她，而是想要在她面前演出喜剧还是相声吗。
振聋发聩的大帅两个字让她笑得满地找牙，偏偏故事的主人公没意识到一点问题，仍是一副气焰嚣张的语调。
行行行，祝千越悠悠转身，她倒是要看看这人有多帅。
寸头黑皮，窄脸单长眼，一副欠揍的嘴脸，祝千越才想起来自己见过他，在言时微的办公室帮忙整理资料时见过对方的信息表。
家族名叫扶莱锐尔，他本人的名字太长了，祝千越光速扫了一眼，不是f班的人，她压根就没想着去记他的名字。
让她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对方本来是兰那斯这届的出资交换生的资方之一，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取消资助，中途中断名额。
许是破产了吧。
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嫉妒。
大帅那家伙缓缓走到她的身前，连兰那斯的制服都没穿，身后跟着两个小弟，祝千越这次认出来了，身后那两个小弟是自己班上的，但他们并没有过交流。
终于被他逮到机会了。
扶莱锐尔得意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之前一直没敢出手，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想来也是，这么长时间过去祝千越和顾之青两人也该分手了，虽然没有准确消息，但不管怎么样，从这次双方的冷淡态度来看，这次肯定是冷战闹分手，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观察得仔细，从进入兰那斯的那天开始，这两人就没有想过掩饰，同款围巾，同款终端，关系亲密。
甚至顾之青抢走了原本属于扶莱家的资家身份，祝千越本来应该是他家寄身的交换生。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单手揣兜迈开步子，酝酿着接下来的话，眼神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一身标志合身的制服裙，黑色的长卷发自然垂落到腰间，几缕碎发自然散在苍白的脸侧，正抿着唇看他，平心而论，祝千越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可是她的气质实在特殊。
兰那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觊觎这个交换生，哪怕她是一个下等的劣迹beta，风尘仆仆从下城区赶来这里。可是很多人仍然想要花钱包养她作为一个玩物，将她作为漂亮的胸饰挂在身前。
苍白近透明的皮肤，纤瘦到不堪一击的身体，明明看上去身体很差，挽起的袖口手臂却露出浅浅的肌肉线条，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好像藏着火焰，火焰灼灼燃烧，诉说着她的不甘心。
她像遥远山坡的野草，随处可见，又顽强生长。
扶莱锐尔莫名觉得本来不该是这样，她的外貌不太适合她给人的气质，太过恬静无闻，她的眼神也太过年轻，本人没意识到的野心会引来不必要的灾害，在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身份低微的人来说，应该要学会适当的藏拙才对，兰那斯的学生花了那么多的资源，精力才考到这里，交换生的存在太过颠倒。
没人会佩服交换生，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这次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对方刚好走运，惯会投机取巧而已。
就算意识到差距也无妨，到时候他们仍可以选择开挂。
真可怜，他看着眼前的人。
扶莱锐尔让身后的跟班离远些，祝千越只能看见他上扬的下巴和鼻孔，他指气昂扬道：“既然选择背叛就要做好相应的代价，放学后我会在校门口等你。”
这似乎是在约架，哪怕她不知道他口中的背叛是指什么。
祝千越看着对方嚣张离开的背影没说话。
如果三人中有一人回头，就会发现祝千越在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们，又像是老年人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
她觉得这个人不该叫大帅，而是应该叫大傻。
自顾自地说放学后校门口见，可她是一个住校生，放学后根本不回家，腿长在她身上管她去不去呢，对方显然没有考虑到这点，或者以为可人儿会乖乖到场。
祝千越晚了几分钟才走，压根就没打算去见面，她从反方向回到教室收拾东西。
祝千越完全没把对方的挑衅当回事，对付这种傻的她向来说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谎都不用打草稿，只是会因刚失去顾之青这个靠山，就有人上来找茬而苦恼。
她可以一天应付一个傻子，但后面呢，她总不能一天应付十个傻子，哪怕对方傻得可爱，那样太耽误时间，她不是拿着高薪工作的幼师。
冬日徐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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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暖阳照在地面，透过树叶掀起光影，树叶被风吹动，灰色的影子也跟着摇曳，光洁的地面好像照射出流逝的时间。
她喜欢上城区冬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祝千越紧皱的眉心浅了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柔和，好天气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全部都是我的错？”
邵小满气的脸色涨红，短高跟鞋跺在地上，发出激烈的响声。
“我当然没说过是韶大小姐的问题。”
对方的语调阴阳性十足，惹得她根本有气没处发，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桌上。
“气死我了，遇到你我真的倒了八辈子霉，果然我真是和beta一直过不去。”
祝千越一到教室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场面称得上热闹，她的桌案周围围了不少人，显然是热闹的源头。
不过她来得不巧，回到座位的时候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没有来得及多问，牵住韶小满的手臂坐下给人顺气。
离近了才发现，和韶小满争论的对象是那个开学后一直没来的斜后桌，韶小满的后桌。
对方没再说话，把东西放完后起身淡淡地看了眼她，没什么表情，她穿着中性化，短发堪堪垂到脖颈处，冷冷的模样看上去不好惹，她想起一个几十年前星网上的流行词汇，酷girl。
祝千越莫名感觉两人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已经迈着大跨步走了。
她只能重新回到座位，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来佛祖。
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和顾之青冷战，韶小满和来迟的斜后桌吵架，争吵，冷战，人类源源不断的问题，此时的前排和后桌好像隔着一条浩瀚宇宙。
哪怕是沟通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火焰短暂平息，内心却依旧含着隔阂，又会将人越推越远，破局之法，唯有真正能理解对方。
祝千越被难住了。
她觉得她有必要找机会和韶小满去一趟大教堂，那种地方仪式感满满，一定程度上能抚平她的心灵，让她想起曾经的日子，哪怕收获甚微。
哪怕祝千越在神学堂学习的那段时光，背下的条条款款，通篇大论，她也从未信过里面的一个字。
不过今天的韶小满似乎没有那个心情，她只能暂且作罢。
她收拾完背包后看向窗外，想起大傻校霸叫自己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外面温暖的阳光散去，日子又变成一地鸡毛。
祝千越今天干脆请假没去研究所，这次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请假，兰搭没多问，她在的日子研究所也不怎么忙，对方爽快同意。
祝千越经过人造花坛，回到宿舍楼，躺在她的单人宿舍休息，这是她住过最豪华的地方，肌肉放松，大脑宕机。
她没有再喝寡淡无味的营养液，而是用在研究所兼职挣来的钱给自己做了顿好吃的，还不忘拍照发条精装朋友圈。
她很少发朋友圈，因为能过上精装人生的机会很少，刚发出不久很快就收到点赞的提示音。
［韶小满，言老师］
后面跟着打过招呼但是不熟的同班同学，厂友，祝千越一点点看过去，僵在原地。
［牧主教］
她能够确定，这台终端里根本没有牧和的联系方式，那日对方突然离开，从此就在自己的世界里人间蒸发，翠绿色的眼睛变得朦胧，两人一起度过的风雨也变得模糊，她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