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傅时川从次卧出来,迎面便撞上顾青原。
他似乎一直等在房门前等待着傅时川醒来,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
傅时川被吓了一跳后,忍不住想:这人昨晚被我折腾这么厉害,还不去好好休息,真当自己是铁做的?
顾青原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看见傅时川出来,立刻迎上前:“哥,你醒啦!”
就像之前数十个清晨一样,他笑得灿烂,似乎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发生这些破事。
傅时川只觉得头痛,没有回应顾青原一句话,收拾好自己就走了。
这房子,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住了,毕竟这里有太多他跟顾青原的回忆,他要忘记顾青原,就要把所有与顾青原的东西全部都丢掉。
顾青原还是死皮赖脸跟着他,当然,傅时川不会让他坐上车,他就打了一辆车跟着,狗皮膏药一样。
奇怪的是,顾青原跟了一路,直到差不多到公司,他居然没跟上,打的那辆车掉了个头,消失了。
傅时川本来也懒得理,可是一连好几天,顾青原很奇怪,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或者是,公司里。
他有些担心,拿出手机,思考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放下。
傅时川啊傅时川,聪明点吧,他不来骚扰你不是很好吗?
傅时川这些天住回了别墅。晚上,他回到去,刚打开门,后脑勺就被人用棍子一敲,晕了过去。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废弃的工厂里,宋杰正正对着他坐着。
宋杰经济犯罪,只等着庭审结束,没有意外便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傅时川怎么也想不到他是怎么从看管所里出来的,现在的宋杰,完全没有之前的精英气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靡、癫狂的气息。
“宋杰,你想干什么?”傅时川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宋杰烦躁地揍了他一拳:“给我闭嘴,你这个野种!”
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似乎发给了谁,然后没有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着。
傅时川知道此时不应该再惹宋杰生气,便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走。
许久,工厂大门打开,顾青原一脸紧张跑了进来。
看着受伤的傅时川,顾青原怒吼:“宋杰,你放开他!”
“我要的东西呢?”宋杰把刀子架在傅时川脖子上。
顾青原立刻将U盘扔了过去:“证据和钱全在里面,可以放了他了吧?”
宋杰笑得癫狂:“你想得美!你和那个贱女人一起骗我,害我害得这么惨,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放了你吗?”
“沈悦那个贱人,竟然骗我你是我的儿子。我也是老糊涂了,竟然相信她!”
傅时川脖子被压出血,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结果宋杰便把怒火转移到他身上:“还有你,你妈也是个贱人,跟别人乱搞,结果要我来当接盘侠!你们都该死!”
傅时川皱眉,他忘记了脖子上架着的刀子,不许宋杰说他妈妈:“不许这样说我妈!”
其实从很早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宋杰的孩子,毕竟,没有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有那么大的敌意,除非他不是亲生的。
宋杰越说越气:“你们两个也是让人恶心的!顾青原,地上有把刀,你往自己的心口扎一刀,我就放了他!”
“好,你说的!”顾青原真的去捡那把刀了。
傅时川慌了,连忙叫着:“顾青原别犯傻,没用的,他在耍你!”
可是顾青原只是看了他一眼,带着满满的爱意,举起刀,往自己胸口上扎了一刀。
血涓涓涌出,傅时川从来没有哭过,此刻却流出了泪。
“不要!”
宋杰哈哈大笑:“不够,你没扎准!”
顾青原啐了一口血水,把刀拔出,再扎。
报复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宋杰笑得放肆,威胁傅时川的手送了送,顾青原即便身受重伤,却如同一头瞅准时机的狼,迅速扑了过来。
他用力扭断宋杰的手腕,一脚将宋杰踹开,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傅时川。
傅时川整个人抖成筛子,他伸手摁着顾青原不断涌出血水的胸口,泣不成声。
顾青原却笑着:“没事,不疼。”
见大势已去,宋杰不多纠缠,赶紧拾起U盘,便想逃跑,谁知一声枪声响起,宋杰应声倒地。
沈悦从黑暗中踏了出来,笑得癫狂:“儿子,妈给你报仇了!”
她泄愤一样,将枪内的子弹全打在宋杰的身上,宋杰不仅死透了,还死得很惨。
空荡的废弃厂房内,回荡着沈悦几乎癫狂的笑声。
宋杰和沈悦出生在一个小镇,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自然而然爱上了对方。
可是,爱要有物质支持。宋杰的家很穷,根本拿不出彩礼娶沈悦,沈悦最后被家里嫁给了海城一个搞运输的老板。
宋杰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钱的重要性,所以,他来到了扬城,不断往高处爬,爬到了天盛集团营销部部长,可,不够,这个位置不够高!
当他知道傅家大小姐未婚先育,继续一个男的来当接盘侠时,他毫不犹豫入赘了傅家。
入赘的日子不好受,在外他受尽上层贵族的白眼,在家,他也受尽傅大小姐的磋磨。
沈悦过得也不好,顾胜看似老实,实际沾花惹草。
一次宴会,宋杰和沈悦重逢。两人带着对婚姻的不满和对旧情的怀念,有了一夜的情。
后来,傅氏老爷子病重,宋杰抓住时机,将天盛弄到手,但却害得沈悦家破人亡。
对此,他并没有半分愧疚,反倒觉得此刻的沈悦孤苦无依,很好得到手,后续有听说那一夜情下,沈悦竟然怀了他的孩子,叫顾青原。
亲子鉴定确认顾青原是他的儿子,宋杰跟世俗的男人一样,老来得子,高兴得不行,当即便决定要把这对母子带回家。
他幻想着以后天盛不再姓傅,而姓宋!
结果,全是骗人的。顾青原不是他的儿子,是顾胜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被沈悦扔到了国外,所以才没什么人认识他。他们来,是为了报复他。
医院里,顾青原满身是血,眼神已经迷离,却死死不肯放开傅时川的手。
傅时川着急,却不忍责备,只能耐心地哄着:“青原,乖,放手进手术室,不然你会死的。”
顾青原偏执又疯狂:“我不,哥,除非你答应我跟我重新在一起,否则,我宁愿死。”
他的底牌全部都用来救傅时川,他已经失去了竞争天盛的机会,此时,他只能用命,来赌傅时川的舍不得,以此拴住傅时川了。
“你!”傅时川被他给气住了,“你威胁了?”
顾青原苦笑:“对的,哥。你答应吗?不答应,我就去死!”
傅时川头疼,看着顾青原胸口不断涌出的血,以及一旁医生着急的眼神,他知道,他输了。
他永远没有办法甩掉顾青原了。
“……好,我答应你,我们重新开始。”
手术历时五个小时,天空亮起来的时候,顾青原也被推出了手术室。
麻药的劲没过,他还在昏迷,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傅时川没有食言,一直待在他身边,困了,便靠着床边趴着睡。
顾青原醒来时,看见床边的傅时川,满意地笑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傅时川的脸。
傅时川也醒了,他起身,有些担心地询问:“感觉怎样?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顾青原乖乖点头,傅时川便给他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顾青原伸手去接,却扯动伤口,夸张地“啊”了一下,可怜地看着傅时川:“哥,喂我好不好?”
傅时川明白顾青原在想什么,将他扶起来,轻轻地喂他喝了些水。
顾青原很高兴,他抓住傅时川的手,笑道:“哥,谢谢你肯跟我重新开始。”
傅时川已经投降了,他任由顾青原握着自己的手,沿着床边坐下,淡淡地说:“青原,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顾青原趁机靠在他肩膀,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一个冬天……
M国的冬天飘着大雪,没有暖气,可以冻死人。
顾家那边已经半年没有打钱过来,寄养顾青原的房东太太非常不满意,大冬天将顾青原赶出了家门。
那是还只有七八岁的顾青原如同一条流浪狗一样,穿着单薄的外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正是圣诞节来临的时候,街道上挂满了装饰,很美丽,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出温暖的光和诱人的火鸡香,顾青原躲在一条巷子里,想着,就这样死掉,也挺好的。
这个时候,一个少年走了过来。那是十八岁的傅时川,穿着一件风衣,显得矜贵无比。他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扔给顾青原。
“喂,没死的话,陪我吃个饭!”
顾青原怔怔地看着傅时川,街头的光笼罩在他身上,他就像天使一样。
顾青原伸出手,傅时川毫不嫌弃拉起了他。
“从那天起,我发现了生命的意义。我要活下去,变得很厉害,然后,出现在你面前,站在你身旁。”顾青原说到动情之时,轻轻地在傅时川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诚恳的吻。
傅时川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对顾青原说的这件事是有印象的。
人生前十八年,他跟着奶奶在国外长大,十八岁那年的冬天,奶奶走了,他也要回国。回国前一天,他自己一个人游荡在街道上,街上欢乐的节日气氛让他忽然发现那天是圣诞节。
以往圣诞节,奶奶都会带他去一家餐厅吃圣诞套餐,他想着回国之前,找个人陪他去吃最后一次。路过一个小巷子,他看见一个蜷曲躺在地上的小孩,黑头发,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快要死掉一样。
走进一看,是个中国小孩。
出于同情的心理,傅时川神使鬼差,摘下了围巾,扔给了他。
“原来是这样……”傅时川呢喃着。
顾青原环住他的腰,贪婪的抱着他。
傅时川却拉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苦笑道:“青原,我答应过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但是,我也只会跟你待在一起,如果你还想要别的,我给不了你。”
他拿起顾青原的手,那只手上,带着那个戒指。
他的真心这辈子只会掏出来一次,顾青原没有接住,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顾青原摇着头,笑得很自信:“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要求不高。”
来日方长,只要傅时川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傅时川会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这么自信地想着。
顾青原抱住了傅时川,紧紧地,不放开。傅时川靠在他的肩上,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
就让他们这样子,纠缠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