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畜生,在她“死”后,随意地将她拖到某个荒僻处,挖了个浅坑草草掩埋。
愤怒,不是人类那种炽热的怒火,而是一种冰冷的、属于蜂后的、对于冒犯和阻碍的绝对排斥,瞬间升腾。
她甚至没有思考,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覆盖着奇异生物丝绒的双手,那已经不太像人类的手了,指尖更锐利,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猛地向上插去!
星际蜂后,可不是这个蓝星上那些有着柔软腹部、脆弱翅膀的小可爱!
“噗——”
泥土被轻易地破开。没有工具,就用这双手!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挖掘机器,双臂挥舞出残影,泥土和碎石被她狂暴地刨向身后。
窒息感?不存在的。这具重塑的身体似乎能从空气中汲取某种维生的能量。
压迫感?
那沉重的土层在她此刻的力量面前,如同脆弱的纸板。
不过几分钟,伴随着最后一大块土块被掀飞,惨淡的、病态的月光混合着远处工业区漫射的诡异光晕,洒在了她满是泥土的脸上。
她从坟茔中爬出,站在一个浅浅的土坑边,像一具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
身上那件由蜂后能力凝聚的、类似丝质长袍的“衣物”纤尘不染,与满身的污泥形成 stark 对比。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也带来了……一丝极淡极淡,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灵魂深处的血腥气。
她的血。
张梅花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焦虑和母性柔情的眼睛,此刻冰冷如星,锁定了气味传来的方向——那栋如同匍匐巨兽般黑暗的废弃厂房。
复仇的时刻,到了。
她没有奔跑,只是迈开了步子。
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脚下的泥土被踩实,留下清晰的印记。
速度却快得惊人,身影在夜色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厂房近在眼前。后门虚掩着,上面还有干涸的血手印——是她被拖出来时留下的。
推开铁门,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混合着消毒水、粪便、**食物以及……绝望的气味。
昏黄的灯光依旧亮着,照着一排排冰冷的铁笼。
笼子里的一些孩子被惊动,发出细微的呜咽,但更多的只是麻木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又漠然地闭上。
他们已经被剥夺了希望,连恐惧都变得迟钝。
这是?
小孩?
不,是幼崽!
但张梅花敏锐地感知到,在厂房更深处,靠近原来“管理员”休息室的方向,有活人的气息。
不止一个。
她暂时压下立刻去看幼崽的冲动,循着那几个人类的气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休息室门口。
里面传来粗鲁的笑骂声和酒瓶碰撞的声音。
“……妈的,那娘们真晦气,害老子大晚上还得去埋人。”
“行了,赶紧喝两口压压惊,明天还有一批‘货’要送走呢。”
“说起来,那十二个小崽子怎么回事?突然就不听指令了,还想凑到一起,妈的,眼神看得老子发毛,干脆明天一起处理掉……”
“处理掉”三个字,像最后的导火索。
“砰!”
厚重的铁门,连同门框,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整个轰飞!
扭曲的金属门板呼啸着砸进室内,擦着一个打手的头皮飞过,深深嵌入后面的墙壁。
室内瞬间死寂。
四个男人,包括那个刀疤脸头目,全都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酒瓶或扑克牌,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
尘土飞扬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入。
满身干涸的泥泞,却掩不住那股非人的、令人胆寒的气息。
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闪烁着极淡的、无机质般的冷光。
“鬼……鬼啊!”一个胆子小的打手尖叫起来,□□瞬间湿了一片。
刀疤脸到底是头目,强自镇定,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色厉内荏地吼道:“装神弄鬼!老子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张梅花没有说话。
她只是抬起了手,对着那个刚才说“处理掉”崽崽的壮汉,凌空一握。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那壮汉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胸腔就像被无形的巨力瞬间压瘪,眼球暴突,鲜血从口鼻中喷溅出来,软软地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秒杀。
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展示。
剩下的三人,包括刀疤脸,彻底吓傻了。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刀疤脸声音颤抖,双腿发软。
张梅花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个体共鸣的嗡鸣,在这狭小空间里回荡:“说。”
只说了一个字。
但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你们,对孩子们,做过什么。还有,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谁指使的?所有的,说出来。”
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威胁面前,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恶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们争先恐后地交代,语无伦次,互相补充,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步同伴后尘。
张梅花面无表情地听着。
听着他们如何拐卖儿童,如何用饥饿、电击、禁闭、甚至更残忍的手段摧毁孩子的意志,如何按照“客户”要求进行“定制化驯养”,如何将“不合格”或“不听话”的孩子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听着他们交代出另外几个分散在不同城市的类似据点,听着他们提到一个模糊的、被称为“上家”的海外组织,听着他们为了活命,吐露出的每一个肮脏的细节。
每多听一句,她周身的空气就冰冷一分。
属于张梅花的那部分灵魂在泣血,在咆哮;属于蜂后的那部分意识,则将这些信息冰冷地归档,判定为必须清除的“威胁”和“污染源”。
当最后一个打手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什么新东西时,张梅花心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她在思考。用人类的法律和政府手段?
将这些渣滓交给警察?
然后通过他们提供的线索,去追踪那个海外的“上家”,捣毁其他据点?
这个念头刚升起……
轰隆——!!!
毫无预兆地,一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的、无法形容的**巨响**,猛地炸开!
整个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发生了最强烈的地震。
厂房顶棚的锈蚀金属梁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
外面的天空,那惨淡月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的、不断变幻色彩的、如同极光般扭曲的光带,布满了整个天幕。
紧接着,是无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地球已知生物能发出的嘶鸣和咆哮,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及近,充满了暴戾和饥饿的气息。
张梅花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透过肮脏的玻璃,她看到远处的城市天际线,不再是熟悉的灯火,而是爆燃的火光、冲天的黑烟,以及……一些巨大、扭曲、形态难以名状的阴影,在天空中盘旋,在城市建筑间跳跃、破坏!
空间壁垒……被破坏了?
蜂后的意识碎片给出了答案:时空乱流的余波,或者某种更强大的外力,击穿了蓝星脆弱的空间结构。来自异维度的、充满攻击性和适应性的生物,正在大规模入侵。
末世,来了。
不是缓慢的生态崩溃,而是狂暴的、一夜之间的……世界剧变。
法律?政府?秩序?
在眼前这片炼狱景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遥远。
那几个瘫在地上的恶棍也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发出绝望的嚎叫。
张梅花收回目光,看向他们,眼神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程序正义”的犹豫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冰冷。
复仇?清算?
那些很重要,但不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只有一个——活下去。
让她,和那十二个幼崽,活下去。
这些渣滓……她甚至懒得再亲手处置。
外面那些透过时空裂缝涌入的“诡异生物”,会替她完成最后的“清理”。
她不再理会身后那几个在末世恐惧和眼前“怪物”双重压迫下精神崩溃的恶徒,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厂房深处,走向那十二个幼崽生命波动传来的方向。
她的脚步依旧沉稳,目标无比清晰。
旧的世界已经崩塌,复仇的清单可以暂时搁置。
现在,她是蜂后,是母亲。她的巢穴需要建立,她的幼崽需要庇护。
而这片危机四伏、怪物横行的末世,将成为她新的蜂巢。
十二只幼崽,懵懂而顺从地跟在张梅花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这栋充斥着血腥、罪恶与绝望气味的厂房。
外面的空气带着硝烟、尘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撕裂后残留的臭氧般腥甜的气味,远比里面的污浊更令人窒息,却也象征着一种离开牢笼的自由。
惨淡的、扭曲的极光在天幕上流动,将大地映照得光怪陆离。
远方的爆炸声、嘶吼声、建筑坍塌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勾勒出一幅末日降临的图景。
张梅花站在厂房外的空地上,深吸了一口这混乱的空气,试图压下身体深处传来的一阵阵虚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