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灯辉浅淡,已渐被晨光淹没。
南初站在门口,门内悄无声息,她不知萧翀是否醒了,心怀忐忑,一时竟未敢叩门。直到门内传出几声轻响,继而是沉稳的脚步声,她心跳陡然又快几分。
深吸口气,抬手叩门。可尚未触及门扉,门竟从里面开了。那只拳头不偏不倚,捶在了男人胸膛上。
坚实的触感从手上传来,隔着薄薄的衣料,她仍能感受到男人肌肉的热意和紧绷。可他纹丝未动,像一堵沉默的墙,承接了她所有冒失的力道。
她手一僵,倏地缩了回来。
萧翀垂眸,视线缓缓扫过自己胸前被触碰的地方,之后才又抬起,将目光投在她脸上。
南初目光闪躲,倏然垂下头去。她又羞又怕,不晓得这般举动会否惹他不快。可看到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又抬起头迎向了他。
她见他一身墨色常服,虽少了铠甲的冷硬,还透着些初醒的松弛,可仅仅是对视的那一眼,仍叫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他面上却波澜未现,似是毫不意外见到一大早便堵门的人。
萧翀自然也见了她手里的帕子,这东西他从未当回事,竟未料她会郑重其事地给他捧回来。
他见她换回了自己的素纱裙,这身衣衫虽样式简朴,却比寺中灰袍更显气色,显然她是用了心。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又从她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落到她稚嫩的脸上,晨曦融融,映得肌肤白里透粉,娇嫩得仿若初绽的花苞。
懂得利用一切微小的优势,倒也聪慧。可那紧抿的双唇,轻颤的睫羽,仍是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他并未开口,只静默审视,任无形的压力在周遭蓄势。
南初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忍着如鼓的心跳,两只手捧了帕子伸向他,稳着声线道:“我洗过了……谢谢你。”
话一出口她竟有些懊恼,准备好的说辞在喉间梗成一团,吐出的竟是这般无甚力度的软语,倒不如当初与他针锋相对时来得伶牙俐齿。
萧翀没接。
南初打量他的神色,不见什么情绪,他似是不在意这等小事,又似不信她只是来还帕子。
她被他盯得不自然,待要一鼓作气提到正事,却见他突然转身:“进来说。”
短短三字,平淡无波,与招呼属下回事并无差别。
望着他的背影,她迟疑了一瞬,足下无声地迈进门去,仿佛闯过一道无形的考验。
这是他平日处理公务之所,南初首次进来,隐隐的墨气混着淡淡木香,似还有些旁的味道,冷冽又沉稳,并不难闻。
房里灯还未熄,却将燃尽。萧翀径自于书案后落座,身形放松地靠入椅中,烛火幽幽映在他眼里,闪着寒星,如实质般落在眼前拘谨的人身上。
南初只快速扫了一眼房间,便收拢了视线。她小心翼翼上前,将帕子放在他案头,放好后,又守礼地退了几步。
萧翀盯着那帕子,缓缓开口:“你方才说,你自己洗的?”
“是,督帅留我一丝体面,我自当洁净以报。”她又补上一句,“自然是要亲力亲为,方是诚意。”
“诚意……”
萧翀低喃,眼中多了些玩味。她如此直白,还是太嫩了啊。不过很好,已不是瞪着眼骂他的时候了。
他语气里带了丝激将:“你昨夜洗洗涮涮,一大早又更衣理鬓,堵在我门外,便是为了向我展示‘诚意’?”
他毫不客气拆穿她那点小心机,说得不足为道,让南初不禁红了脸。
她压下心头窘意,认真道:“督帅仁义,释放了寺中被掳的无辜女子,给了她们一条生路。我此番是想为山棠求份恩典,也将她放了吧?”
“仁义?”萧翀唇角闪过一丝讥诮,开口带了促狭,“还是头回有人这般说我。”
这本是她刻意的讨好之语,此时竟也觉这词卯得不甚服人。
可话既出口,也不能自己打脸,她硬着头皮道:“督帅还惩戒了那些劫掠百姓的骄兵,令人敬服。山棠也是被抓来的无辜百姓,若留下她只为照看我,大可不必,还请放了她吧。”
“你自己还前途未卜,倒有心思为旁人谋划。”萧翀话里带着几分嘲弄,“你是否还当他们……是你‘太子妃’的子民?”
南初听得心头一紧。这男人惯会往人痛处扎,她下意识望向自己手腕,那里空空如也。
她告诫自己不能激动,隐忍着道:“督帅既已攻下栾城,他们……”她说不出他们便也是大梁子民的话,只道,“他们便也是您治下之民,还望怜惜。”
萧翀眼里神色意味不明,他盯着那帕子悠悠道:“能自己洗洗涮涮,的确不需旁人伺候……我同意。”
这便应了?南初还以为要再费些唇舌,竟不料他似随口处理件器物。
她趁热打铁:“那她何时能离寺?”
萧翀朝门外喊道:“来人。”
院中守卫按刀而入。
“问问那婢女山棠,她想何时离开,送她出山门。”
“是。”守卫领命而出。
萧翀将视线锁回她脸上,见她只稍露安心,眉宇间的凝色并未褪去,便知她还有旁的事。他顺着她的心意铺垫了这些,正是要引她讲出他想要的来。
开头顺利,南初胆子也大了些。她又试探道:“昨日在后山禅室,我听见你们提到福隆寺的地宫有笔资财,也提到那里有机关,是九音簧锁。”
萧翀换了个姿势,未置一词,饶有兴味地等她继续说。
“因为这道机关,宝藏近在眼前,督帅却是看得见,摸不到。”
她刻意放缓语速,清晰吐出最后那六个字,目光毫不避讳地盯在他脸上,试图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波澜。
“九音簧锁精密无比,非知‘声钥’者不能解。强攻,恐损及宝藏,甚至引发自毁;智取,却需精通音律、耳力卓绝之人,耗时日久,还未必能成。”
她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督帅如今,正为这把锁犯愁吧?”
萧翀笑了,起身,绕过桌案朝她而来。南初下意识后退,便见身前人止步在两步外,反问道:“所以呢?”
南初声音有些不稳:“我……我或许能帮你。”
萧翀唇角弯起,终于等到了鱼儿咬钩。他拖了把椅子放到她身前,道:“坐。”
南初迟疑了一瞬才缓步上前坐下。她望着对面的男人,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好似自己并非他的阶下囚,而是来与他议事的幕僚。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收敛心神道:“城破那夜上游泄洪,河道湍急,若无接应,纵有通天之路,也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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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渡。”
她突然转移话题,边说边瞄着萧翀神色,瞧不出什么,便又道:“以督帅之算无遗策,军工坊下的那条路,想必也未能脱离掌控吧?当夜从那里离开的人,是否已尽在督帅掌中?”
萧翀凝视她那副稚嫩又故作沉稳的模样,想着她绝口不提自己听墙角的事,倒寻了个看似合理的猜测,顺道又恭维他一番,也算机灵。
南初又道:“不知他们现下生死几何?其中有人兴许能解督帅之困。”
萧翀没接她的话头,反而问道:“你此番前来,是来替他们说话的?以何身份?”
南初一怔,便听他又道:“是前朝太子妃,还是南氏遗脉?”
南初心下钝痛,又来敲打她。
她记得自己曾对他讲,是以前朝太子妃的身份救拔暗道中人,显然他极不喜欢她这个身份。她垂在腿上的手无意识攥紧,回道:“有何要紧,能帮到督帅不就行了?”
萧翀起身,双手撑案,缓缓压近:“前朝旧人,可没资格与我谈条件。”
话音微顿,目光如刀直直刻入她眼底:“若是南氏遗脉……倒值得本帅珍之、重之。”
他气息逼人,南初微微后仰,刚刚平复的心跳瞬间又鼓噪不止。她恍然惊觉,这男人连日来的囚禁、容忍、威胁、关照,种种作为,原都是为了此刻——要她亲口承认,她是南氏匠工尚存于世的希望。
她眼底一瞬的慌乱无所遁形,袖中的手指攥成了拳,极力维持着声线平稳:“督帅看重的,是南氏血脉这个名头,还是那名头之下,能为您所用的开物之智?”
不等他回答,她细软的声音终于染上一丝轻颤,强压着心底悲凉道:“南氏已满门殉国,血脉已绝。若督帅还想……还想留住南氏一点手艺,将来能用得上,就别让那些人死。”
这副潸然欲泣的模样落在萧翀眼底,更决绝地逼问终究没有出口。
他打量着眼前这副皎皎神颜,又想起太子姜煜给他的那道口谕。
她已是个孤女,初初长成,未经多少世事,却先经历了国破家亡。曾经云端的雏凤,羽毛未丰便骤然跌落,眼下却还想着救拔他人,岂不知她已是别人的待狩之兽。
他心头掠过一丝同为笼中困兽的愁绪。这念头如风过水面,只一瞬,那双锐瞳便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南初不知萧翀在想什么,只觉他突然无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那双眼睛里,一时竟少了几分锋利,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深沉意味。
可她顾不得多思,念及来此的目的,又趁热打铁:“那些人多是世代为匠,为人多耿直,想来可能不甚恭顺。可他们受了南氏多年照拂,若我出面,或许……可以转圜一二。”
萧翀的失神只一瞬,听她如此讲,他又坐了回去,似在权衡思量。
南初向前微微探身:“督帅,您只怕再也寻不到比我更合适的……合作者,还是说,您想继续和禅室里的人谈?”
萧翀见她红着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虽极力想掌握主动,却掩不住急切。他不动声色地盯了她几息,薄唇轻启:“你有办法破宫取财?说说看。”
南初见他如此轻描淡写,他似乎不觉她是来做交易的,而只是来讨好献策。她再难镇定,脱口而出道:“我还没讲完,我帮督帅,是……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