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卓桢桢去了趟严濡非的房间,把日志本还给他。
“物归原主。”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以后我就不记录了。”
严濡非以为她记累了,调侃道:“怎么?腻了?”
“不是,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还有,以后收好自己的东西,要不然落到别人手上成了把柄。”说完她冷脸离开。
严濡非还愣在原地思考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打开本子,在看到离职信的时候心口一滞。
他明明把它夹在专业书里,可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张思奥,他想起来了。今天一早孙思奥借走了日志本和专业书,严濡非忘记检查,将离职信一起给了出去。他发现离职信后故意调换了位置,好让卓桢桢看见。
严濡非脾气向来很好,此刻却冷脸敲开张思奥的门。
张思奥在看见他时,立刻明白他来的目的。
“离职信是我放的。”他承认,语气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坦然,“要打要骂,随便你。”
严濡非捏着日志本,语气没什么起伏:“我跟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严濡非。”张思奥嗤笑一声,往前逼近半步,“你不觉得你特别虚伪吗?”
“你爷爷是研究院院长,你爸妈也是修复师,人人都说你天生就该干这行,所有前辈、同事、外行的目光全聚集在你身上。可你呢?打算转行却舍不下这份职业带来的光环,所以把别人瞒在鼓里,继续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
四周陷入死寂。一人后悔,另一人惊异。
严濡非是惊异的那个。他和张思奥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成了同事,关系算不上亲密无间,但绝对是多年好友。
可没想到,在对方心里,自己竟然这么不堪。
“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算了。”严濡非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将那些惋惜友谊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真的觉得有些累,累得不想争辩,不想解释,只想安安静静地把该做的事做好。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他声音平平,“离职是我的选择,我自然会亲口跟她说,不需要你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提醒’。”
“你觉得,就算你提前跟她说了离职的事情,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围着你转、崇拜你敬仰你吗?”
“你比谁都清楚,她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你的身份。没了这层身份,你身上还有哪点值得她感兴趣?”
张思奥的话,点破了严濡非心里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如果他不是修复师,就不会吸引她了吧。
他无法反驳,转身离开。
张思奥站在原地,直到看着严濡非的背影消失,他提起的心才放下。他很心虚,因为他撒谎了。
严濡非回到房间,把日志本随手扔在桌上。他扯了扯领口,站在窗边闭眼缓神,手上还捏着离职信。
这封信他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写,删删减减有过很多版本,这一份是最新的,但他一直没有写落款日期。
转行的决定,他很早之前就做出了。
以前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可现在,他动摇了。
严濡非拿出手机,点开与卓桢桢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后打出一句:“关于离职的事,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但最后没有发出去。
第二天,严濡非早前上班,第一次感到忐忑。昨晚他几乎没睡,一直在想该跟卓桢桢说什么,才能打破两人的僵局。
可直到工作集合,她都没有出现。
严濡非心不在焉,连马叔交代的今日工作任务都没听清。
“小严?”马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发什么愣呢?今天要处理北墙的空鼓,你跟孙薇一组。”
“噢好。”严濡非应声,目光却还在庙门口徘徊。
一上午,他都有些魂不守舍。用注射器往空鼓处注入粘合剂时,手差点没稳住,幸好孙薇及时扶住针管,否则就闯祸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孙薇问。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严濡非收回思绪,努力集中注意力。
休息时,他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经意地问卓桢桢的去向。回答他的还是孙薇:“你早上没听马叔说吗?她以后都不来了。”
“不来了?”严濡非心口发慌。
马叔开始数落他:“今早我说话那会儿,你一直在发呆。这样的工作态度可不行,就算你要离职,在岗的这段时间也不能松懈啊。”
“小严今天状态不好啊,要不要提前回去休息?”
他们之后还说了什么,严濡非听不清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话:他要见她。
下班后,严濡非边往回赶,边在心里排练说辞。推开院门,卓桢桢正蹲在台阶上喂八怪。
“桢桢。”他走近,工具包轻轻搁在一旁,“关于离职的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卓桢桢没应声,反而是小狗嗅到熟悉气息,蹦跳着凑到严濡非脚边打转,最后被他哄到院子的另一边玩去了。
没了八怪当遮掩,她再也不能视若无睹,只能面对。
“说吧。”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两人在院子的长椅坐下,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严濡非指尖摩挲着膝盖,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其实,在刚入行的时候,我就有离职的打算了。我一直都不喜欢做修复师,是家里人逼我,我才走到现在,所以......”
“你做的没错。”卓桢桢突然开口。
“你真这么觉得?”严濡非看向她,眼里有惊有喜。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因为离职,那她是因为什么生气?
“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当然要放弃。”
“那你为什么疏远我?”他问。
卓桢桢垂下眼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矫情。
他们有过很多暧昧行为,一度让卓桢桢产生心动的幻觉。可通过这件事她才意识到,两人只认识了两个月,虽然关系不错,但远不是“会告知重要选择”的关系。
她决定,调整关系,回归正轨。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太近了。”
她话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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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婉,严濡非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有些磕巴:“什......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刨根问底,卓桢桢只能将话说得再直白些:“意思就是,是什么关系的人,就做什么程度的事。”
“我们以后就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就好。”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两人呆坐着,谁也没说话。
最后卓桢桢坐不住了,起身准备离开时,严濡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笃定:“你还是在因为离职的事情生气。”
“真的没有。”
严濡非跟没听见她否认似的,仍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欣赏这个职业,你觉得修复师值得尊敬、有魅力。”
“如果你不想让我离职,我可以不离职。”
卓桢桢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愣了几秒后,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嘲讽:“严濡非,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考博就去考,想离职就离职,别把我扯进来。什么时候我的态度能决定你的职业规划了?你把自己的人生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严濡非连忙起身解释,“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卓桢桢打断他,“我在意的不是你辞不辞职,不是你是不是修复师,而是你把我当外人,什么都不告诉我!”
“在看到那封离职信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你离职之后要做什么、要去哪儿。我想把这些事情弄明白,可我突然意识到,你对我设限了。”
“你知道我不堪的过去,你见过我的崩溃,可我对你一无所知。”
她越说反而越平静,冷漠而淡然。说完,她转身往屋里走,脚步声渐远。
严濡非站在原地,喉间发涩。
他到底,还是搞砸了。
接下来几天,卓桢桢把“普通朋友”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见到严濡非时,她会客气地点头打招呼;吃饭时,她不会紧挨他,也不会主动给他夹菜。
礼貌,但是疏离。
严濡非试过找机会跟她多说几句,但卓桢桢冷漠的态度让人望而却步。
“最近改稿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谢谢关心。”
“要不要看看我新整理的修复笔记?里面有很多细节,或许能给你当素材。”他试着抛出橄榄枝。
“不用了,谢谢。”她婉拒得干脆,“我现在写的内容跟修复没关系,就不麻烦你了。”
短短几句话,又是“谢谢”,又是“不用麻烦”。
严濡非心里难受,但哄女孩的经验为零。
看来得找外援了。
*
【小剧场】
2021年11月7日天气阴
桢桢今天一共跟我说了四句话,三短一长,比昨天好一些。卓越给我支了一招,我觉得不靠谱,可他信誓旦旦,说保证有用。
姑且信他一回吧,希望有用。
——严濡非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