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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捡了个男人回家

作者:日光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残冬的寒意虽还未散尽,山路两旁的积雪已经开始化了,出露斑斑驳驳的泥土。


    季节挎着篮子,加快着脚步想在天黑前赶回村。


    前些日子大雪纷飞,屋里的储备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幸亏昨日雪停了,季节才能在今日早早跑到外面的集市上买些东西。


    崖下的风总格外凛冽些,季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耳朵冻得已经没有知觉了。


    前方是一个转折的路口,正当季节择好路匆匆往下走时,余光被坡上那一团蜷着的黑影勾住了。然而一时没看好路,雪水泥泞,季节就不慎滑了一脚。


    她叉着双腿,喘出白气,脖子向刚刚那个方向伸长。她确信,那不是块石头,像是……个人。


    猜想过后,季节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林叶茂密重叠,昏暗幽静,也就夹带的雪霁散着光,此时别说会有人了,连动物声都没有。


    若不是这条路可以直线到家,她也不会选择这条隐蔽的路。


    踌躇片刻,季节还是拨开干枯的刺棘,小心地往那头去。


    果然是个男人。


    他一动不动地趴着,外衣被刮得稀烂,凝着黑紫的血痂,看着触目惊心。虽然对于他的惨状季节心头惴惴不敢沾惹上事,但她眼尖,看出那衣料价值不菲。


    那身衣裳虽是深色,破口处却露出里头细腻的织物纹理,绝不是他们这些人穿的粗麻布。他腰间束着条革带,样式简单,可带扣那块乌沉沉的玉石,温润透亮。


    季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能被挂在腰间做装饰的,除非是傻子,那就绝对不是一般的石头。


    要说除了衣物和配饰还有什么值得季节观察的,那就是他指节分明的手,掌心虽有薄茧,但手背皮肤细腻,指甲修得整齐干净——这绝不是一双下地干活的手。


    这人非富即贵。季节心里飞快盘算起来,摆在她面前有三条路:


    一,假装没有看见,排除一切可能的风险。


    二,摸走他的皮带和玉佩,找机会将它们当掉还钱。


    三,将他救下,带他回家照顾,但未知的风险过大。


    季节蜷缩着身子蹲在他的身侧,仰头,视线沿着悬崖而上。


    毫无疑问,这个家伙肯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幸亏有树枝和雪堆作为缓冲,不然肯定摔死。他命大。


    救了他,等他家人找来,哪怕只是略表谢意,恐怕也能让她衣食无忧一阵子了。这险,值得冒。


    季节蹲下身,试探着推了推他,小声询问:“喂,你还活着吗?”


    感受到指尖传来微弱的温热气息,季节便不再犹豫,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几乎是连拖带拽,把他从冰冷的雪堆和灌丛里弄了出来。


    看着他苍白却难掩清俊的侧脸,季节低声道:“可千万别让我白费力气。”然后将背上原本背着的破篮子提着,换成背他。


    没走几步季节都感觉不到冷了,反而脸蛋红彤彤的,一直喘着气。


    季节对着昏迷不醒的他叨叨,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桩“买卖”不亏,“希望你这条命,真如我所想的那般值钱。”


    费尽千辛万苦,季节终于将他背着拖回了家里头。因为力竭,她只好随意将他扔下,也顾不上他伤痕累累的身子又摔在地板上会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


    收拾好一切后,季节突然想,万一他真是会把假玩意挂在身上展示的傻子或骗子该怎么办。


    有了这样的想法的季节突然面如死灰,瘫软地坐在地上,为他擦拭手臂的毛巾也落在了脚边。那不就是捡回了个“破烂”回家?


    “绝对不行!”她奋力一吼。一个人过这个日子已经足够苦了,季节可没有余力白给他添一双筷子。


    她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好姑娘,她必须要从他身上捞一笔大的。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或许是季节的声音过于大了,本来一丝动静都没有的男人皱了皱眉头。


    仔细去瞧,季节才发现他貌美肤白,她便哑声,一边欣赏着一边继续为他擦拭冰冷的脖颈。


    荣恪醒来已经是季节把他捡回来的第二天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柴房吗?”


    他咳嗽不止,明明那么虚弱,吐槽起来却挺有精神的。


    “好算计,竟然故意把我骗到悬崖边上……”


    季节打算装傻充愣,整理好了着装,换上一副笑脸后就了进去。她持着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说:“你终于醒了!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呀?”


    他警惕地审视着眼前的陌生姑娘,眉眼微微颤动,看着她手中端着盆水以及她的态度,大概明白了现状。他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一下后问:“是你救了我吗?”


    “对啊,我在悬崖峭壁下捡到的你,你真的命大,那么高也活下来了。”


    他当然知道那里的地形有多么险峻。他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然后捂着脑袋,看起来很疼、很累的模样,季节便忙到他身侧,扶着他好好躺下。


    他的脸色发白,顺着季节的意思重新躺进了被窝中,他声线低沉,冷冰冰地询问季节:“这里是哪?”


    因为季节事先帮他擦拭了颈部,他胸前的衣衫也就难免敞开了些,现在因为动作的起伏,他的胸口便袒露了出来。季节转溜着眼睛,决定装作没看见,向他递出了一块已经浸湿了的毛巾。


    季节温柔地告诉他:“这里是我家,我家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快擦擦吧。”


    说罢,季节就抓了个板凳坐在他身侧等待,似乎有意帮他擦拭,但看他可以独自处理的样子,季节的希望落空了。


    “你……你还要站在这里吗?看着我?”


    “嗯——啊,我怕你一个人不行,我担心你。”季节真诚地说,声线未有一丝颤抖,双眼坚定。


    但在荣恪看来,她似乎对他“虎视眈眈”。他眨眼,盯着眼前陌生且朴素的女子,手摸了摸衣襟。


    季节只帮他脱去了破得不成样的外衣,替他好掖被子。他所受的伤都不轻,里衣上的血渍已经干了。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


    她瞧他面色惨败却强撑无恙的样子,心中真有几分担心和怜惜,她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强留,无声退了出去。


    荣恪见她安静地离开,长久地松了一口气。她并未追问他的情况也不会过于大惊小怪,这一点虽让他当下安心,却又引起了他的警惕心。


    “她怎么如此平静。”


    而此时,在外面收拾自己衣服的季节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自问:“我会不会过于平静了?”


    照常来说,一般人都会质询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衣服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属于摔伤的痕迹吧。思考到此处的季节已经连连叹息,不感再想自己还犯了什么其他的错误。


    背这个陌生的男子回来,费了季节不少力气,她身上也因此粘上了不少泥水和血。


    这样冷的天气还要用冷水清洗衣裳,季节想着就已经毫无力气了。


    她垂着脑袋,看起来比躺在无力的伤残病人还要虚弱。将所有需要清晰的衣物都丢进了重的要死的盆里后,季节又走进了安置那个家伙的房间——原来是她父亲的房间。


    父亲去世后,那个房间就空着了,但被褥等生活用品都还留存着,季节并没有将它们换钱或是再利用。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季节又不能和他共享自己的东西,只能将父亲的东西翻出来供他使用。


    “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洗掉。”


    “不,不用了。”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季节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声音也听弱弱的。然而意外的是,季节明明是无力的发问倒有些像是温柔的询问:“真的不用吗?你打算自己洗吗?”


    荣恪似乎察觉到她的体贴和无奈,缩进了又厚又重的棉被里,将衣服快速地褪下,然后提溜给了季节。


    季节接过那件尚带着体温的衣物,神情自然地将其塞进了一旁的木盆里。


    她正欲转身,却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季节这才想起来她忘记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


    “季节。”


    她既没好奇他的身世,也没询问他的名字。季节瘪嘴,真想捶胸顿足。


    “奇怪的名字。”他的评价脱口而出。


    季节,一年有四个季节。季节也觉得这个名字奇怪,但是很好记忆,是父亲为她取的,没什么不好的。


    她没有马上接上他的话,而是发现现在正是挽回的好机会。不久前心中认定他身份不一般后,一点也没对他的身份和来历表现出好奇和怀疑,现在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补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将衣服收下,问:“你呢,你是不小心从悬崖上跌落的吗?你脑袋有没有撞到,有没有失忆?”


    季节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就将计就计,说:“嗯,不小心……有点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明日我给你找大夫看一下你的情况。你既然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你就不是本地人咯。这里很偏,出去的路弯弯绕绕,现在雨水又多,很难出去,你可以在我这里住下。”


    他琢磨了一下,确实如此,先装失忆看一下情况再做打断。暂时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也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那麻烦你了。虽然我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是我记得自己叫恪,你可以叫我荣恪。”


    被子里的棉显然成坨了,外面包着的布料是棉布和麻布一块块缝成的,磨着他的皮肤叫他有些难受,而且心中总担心是否足够干净而心里发毛。


    但总比冻死好,荣恪就这样不断重复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紧闭双眼强迫自己专心去想其他事。


    或许因为外面是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姑娘,他并不担心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在一个陌生漏风的砖瓦房下,在一个重得要死的厚被窝里逐渐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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