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钱捞到了帝王家》 第1章 捡了个男人回家 残冬的寒意虽还未散尽,山路两旁的积雪已经开始化了,出露斑斑驳驳的泥土。 季节挎着篮子,加快着脚步想在天黑前赶回村。 前些日子大雪纷飞,屋里的储备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幸亏昨日雪停了,季节才能在今日早早跑到外面的集市上买些东西。 崖下的风总格外凛冽些,季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耳朵冻得已经没有知觉了。 前方是一个转折的路口,正当季节择好路匆匆往下走时,余光被坡上那一团蜷着的黑影勾住了。然而一时没看好路,雪水泥泞,季节就不慎滑了一脚。 她叉着双腿,喘出白气,脖子向刚刚那个方向伸长。她确信,那不是块石头,像是……个人。 猜想过后,季节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林叶茂密重叠,昏暗幽静,也就夹带的雪霁散着光,此时别说会有人了,连动物声都没有。 若不是这条路可以直线到家,她也不会选择这条隐蔽的路。 踌躇片刻,季节还是拨开干枯的刺棘,小心地往那头去。 果然是个男人。 他一动不动地趴着,外衣被刮得稀烂,凝着黑紫的血痂,看着触目惊心。虽然对于他的惨状季节心头惴惴不敢沾惹上事,但她眼尖,看出那衣料价值不菲。 那身衣裳虽是深色,破口处却露出里头细腻的织物纹理,绝不是他们这些人穿的粗麻布。他腰间束着条革带,样式简单,可带扣那块乌沉沉的玉石,温润透亮。 季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能被挂在腰间做装饰的,除非是傻子,那就绝对不是一般的石头。 要说除了衣物和配饰还有什么值得季节观察的,那就是他指节分明的手,掌心虽有薄茧,但手背皮肤细腻,指甲修得整齐干净——这绝不是一双下地干活的手。 这人非富即贵。季节心里飞快盘算起来,摆在她面前有三条路: 一,假装没有看见,排除一切可能的风险。 二,摸走他的皮带和玉佩,找机会将它们当掉还钱。 三,将他救下,带他回家照顾,但未知的风险过大。 季节蜷缩着身子蹲在他的身侧,仰头,视线沿着悬崖而上。 毫无疑问,这个家伙肯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幸亏有树枝和雪堆作为缓冲,不然肯定摔死。他命大。 救了他,等他家人找来,哪怕只是略表谢意,恐怕也能让她衣食无忧一阵子了。这险,值得冒。 季节蹲下身,试探着推了推他,小声询问:“喂,你还活着吗?” 感受到指尖传来微弱的温热气息,季节便不再犹豫,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几乎是连拖带拽,把他从冰冷的雪堆和灌丛里弄了出来。 看着他苍白却难掩清俊的侧脸,季节低声道:“可千万别让我白费力气。”然后将背上原本背着的破篮子提着,换成背他。 没走几步季节都感觉不到冷了,反而脸蛋红彤彤的,一直喘着气。 季节对着昏迷不醒的他叨叨,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桩“买卖”不亏,“希望你这条命,真如我所想的那般值钱。” 费尽千辛万苦,季节终于将他背着拖回了家里头。因为力竭,她只好随意将他扔下,也顾不上他伤痕累累的身子又摔在地板上会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 收拾好一切后,季节突然想,万一他真是会把假玩意挂在身上展示的傻子或骗子该怎么办。 有了这样的想法的季节突然面如死灰,瘫软地坐在地上,为他擦拭手臂的毛巾也落在了脚边。那不就是捡回了个“破烂”回家? “绝对不行!”她奋力一吼。一个人过这个日子已经足够苦了,季节可没有余力白给他添一双筷子。 她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好姑娘,她必须要从他身上捞一笔大的。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或许是季节的声音过于大了,本来一丝动静都没有的男人皱了皱眉头。 仔细去瞧,季节才发现他貌美肤白,她便哑声,一边欣赏着一边继续为他擦拭冰冷的脖颈。 荣恪醒来已经是季节把他捡回来的第二天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柴房吗?” 他咳嗽不止,明明那么虚弱,吐槽起来却挺有精神的。 “好算计,竟然故意把我骗到悬崖边上……” 季节打算装傻充愣,整理好了着装,换上一副笑脸后就了进去。她持着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说:“你终于醒了!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呀?” 他警惕地审视着眼前的陌生姑娘,眉眼微微颤动,看着她手中端着盆水以及她的态度,大概明白了现状。他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一下后问:“是你救了我吗?” “对啊,我在悬崖峭壁下捡到的你,你真的命大,那么高也活下来了。” 他当然知道那里的地形有多么险峻。他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然后捂着脑袋,看起来很疼、很累的模样,季节便忙到他身侧,扶着他好好躺下。 他的脸色发白,顺着季节的意思重新躺进了被窝中,他声线低沉,冷冰冰地询问季节:“这里是哪?” 因为季节事先帮他擦拭了颈部,他胸前的衣衫也就难免敞开了些,现在因为动作的起伏,他的胸口便袒露了出来。季节转溜着眼睛,决定装作没看见,向他递出了一块已经浸湿了的毛巾。 季节温柔地告诉他:“这里是我家,我家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快擦擦吧。” 说罢,季节就抓了个板凳坐在他身侧等待,似乎有意帮他擦拭,但看他可以独自处理的样子,季节的希望落空了。 “你……你还要站在这里吗?看着我?” “嗯——啊,我怕你一个人不行,我担心你。”季节真诚地说,声线未有一丝颤抖,双眼坚定。 但在荣恪看来,她似乎对他“虎视眈眈”。他眨眼,盯着眼前陌生且朴素的女子,手摸了摸衣襟。 季节只帮他脱去了破得不成样的外衣,替他好掖被子。他所受的伤都不轻,里衣上的血渍已经干了。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 她瞧他面色惨败却强撑无恙的样子,心中真有几分担心和怜惜,她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强留,无声退了出去。 荣恪见她安静地离开,长久地松了一口气。她并未追问他的情况也不会过于大惊小怪,这一点虽让他当下安心,却又引起了他的警惕心。 “她怎么如此平静。” 而此时,在外面收拾自己衣服的季节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自问:“我会不会过于平静了?” 照常来说,一般人都会质询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衣服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属于摔伤的痕迹吧。思考到此处的季节已经连连叹息,不感再想自己还犯了什么其他的错误。 背这个陌生的男子回来,费了季节不少力气,她身上也因此粘上了不少泥水和血。 这样冷的天气还要用冷水清洗衣裳,季节想着就已经毫无力气了。 她垂着脑袋,看起来比躺在无力的伤残病人还要虚弱。将所有需要清晰的衣物都丢进了重的要死的盆里后,季节又走进了安置那个家伙的房间——原来是她父亲的房间。 父亲去世后,那个房间就空着了,但被褥等生活用品都还留存着,季节并没有将它们换钱或是再利用。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季节又不能和他共享自己的东西,只能将父亲的东西翻出来供他使用。 “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洗掉。” “不,不用了。”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季节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声音也听弱弱的。然而意外的是,季节明明是无力的发问倒有些像是温柔的询问:“真的不用吗?你打算自己洗吗?” 荣恪似乎察觉到她的体贴和无奈,缩进了又厚又重的棉被里,将衣服快速地褪下,然后提溜给了季节。 季节接过那件尚带着体温的衣物,神情自然地将其塞进了一旁的木盆里。 她正欲转身,却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季节这才想起来她忘记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 “季节。” 她既没好奇他的身世,也没询问他的名字。季节瘪嘴,真想捶胸顿足。 “奇怪的名字。”他的评价脱口而出。 季节,一年有四个季节。季节也觉得这个名字奇怪,但是很好记忆,是父亲为她取的,没什么不好的。 她没有马上接上他的话,而是发现现在正是挽回的好机会。不久前心中认定他身份不一般后,一点也没对他的身份和来历表现出好奇和怀疑,现在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补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将衣服收下,问:“你呢,你是不小心从悬崖上跌落的吗?你脑袋有没有撞到,有没有失忆?” 季节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就将计就计,说:“嗯,不小心……有点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明日我给你找大夫看一下你的情况。你既然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你就不是本地人咯。这里很偏,出去的路弯弯绕绕,现在雨水又多,很难出去,你可以在我这里住下。” 他琢磨了一下,确实如此,先装失忆看一下情况再做打断。暂时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也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那麻烦你了。虽然我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是我记得自己叫恪,你可以叫我荣恪。” 被子里的棉显然成坨了,外面包着的布料是棉布和麻布一块块缝成的,磨着他的皮肤叫他有些难受,而且心中总担心是否足够干净而心里发毛。 但总比冻死好,荣恪就这样不断重复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紧闭双眼强迫自己专心去想其他事。 或许因为外面是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姑娘,他并不担心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在一个陌生漏风的砖瓦房下,在一个重得要死的厚被窝里逐渐温暖。 第2章 完全会错意的家伙 荣恪的身上除了擦伤和淤青外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昨夜里,季节看他脸色好了不少,今日天气也正好,她便晾晒了衣物,没再打算找大夫了。 但夜里又开始刮大风,担心荣恪状况的季节摸了摸他的额头,糟糕如她所料,他开始发烧了。 “我好热。” 皮肤那么好,又那么容易生病。肯定是有钱人家。 “……我说了,要盖好被子,这里可不是你家,没有温暖的房间和柔软的被子,也没有贴身的侍从,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被说教了。恪只记得季节一直在抱怨,就那样听着她的声音逐渐陷入昏迷。 “我都头好晕……太傅……” 太傅?季节又帮他换了毛巾,一边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明已经擦过一遍的身体现在又开始不断冒汗,季节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连连叹气,将毛巾叠好遮盖住恪的额头。 “要不要喝点水。” 恪意识依旧模糊,只是说:“头好痛啊……” “换季的时候就是最容易生病啊。”季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罩住他的右手。 “再睡一会就好了。”季节打算,如果他还没有好转就只能出去找大夫来看看了。就算外面狂风暴雨也得这么做。 “不然你要死了,我捞不到好处就算了,我的脑袋说不定也会掉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可别死在我家里啊有钱人啊。要死的话,就先写封信来证明不是我把你抓到这个穷乡僻壤,求你了。” 回去睡也不是,待在荣恪这里发愣也不是,季节就搬了把木椅子坐在他床头边,为他缝补他的外衣。她这几日总在他的床边,虽说本非出于真心实意,但季节还是用心尽力关照他了。 虽然季节没见过这样的料子,但从触感上的舒适和针脚的密度也可以判断出他的外衣十分贵重,她羡慕地摸了又摸。 破了的洞季节已经尽量用好的布料补上了,其他地方季节也尽自己所能用线缝好,虽技术不好,但好歹成了一件完整的衣,凑合穿穿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不挑剔。 季节请来了大夫为他看病,风寒药、跌打损伤的药一个也没有少。 日头刚刚偏西,季节就端着一个木托盘,又一次准时出现在了荣恪的房门口。托盘上放着一碗颜色浑浊的野菜粥,以及两个掺着大量麸皮、看起来粗糙扎实的面饼。 季节声音总是带着一股与这间逼仄小屋不相符合的朝气:“荣恪。” “开饭啦!”她那积极的态度,总让荣恪误觉得端来的不是朴素餐食,而是什么珍馐美馔。 此时,他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目光掠过那“丰盛”的晚餐,胃里条件反射般地抽搐了一下。 这女人的厨艺,与他在皇宫里食的那些精心调制、色香味俱全的御膳相比,堪称慢性毒药,不会一下子毒死他,而是会一直毒他、折磨他。 野菜原始的苦涩和干瘪的麸皮刮过喉咙的触感足够刻苦铭心,荣恪发誓他永远不会忘记。而且,最令他难受的是,季节放盐要么吝啬,要么不均……这一点荣恪实在有苦难言。 是的,他没言过。 起初是重伤无力,又受人照顾,不便提出挑剔。 现在,他能下床走动了,还是沉默地接过了每一次递来的碗筷。原因是,他看见了她的辛苦。荣恪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他人产生这样的同情心。 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宽裕。他看见过她在屋后那小片贫瘠的菜地里弯腰忙碌,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瘦弱的野菜摘下,或是在小小的厨房里从小小的粗布袋子里捞一些未完全去壳的稻米,她一脸心疼的模样。 “快吃呀,愣着干什么?” 季节将托盘放在房间的唯一一张还算大的桌子上,然后很自然地坐在对面,拿起一个饼子就用力咬了一口。 荣恪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他沉默地端起那碗温热的粥,用木勺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入口中,咀嚼、吞咽。 她看着他那细嚼慢咽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你饭量也太小了,每次都吃得这么慢,还只吃这么点,怪不得身体恢复得慢。” 伤筋动骨一百天,荣恪大概修养两百天才够。 荣恪动作不可察地一顿,随后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抬眼瞥了她一下喃喃自语道:“这女人……是真不知道她做的东西有多难以下咽。”说完,将最后一口粥咽下。 “你得尽量多吃点。我还指望你……”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指望你快点好起来呢。”她说着,利落地收拾好碗筷。 看着她端着空托盘、脚步轻快离开的背影,荣恪憋着一口气,许久未动。 最主要的原因是是他的肚子不舒服,那粗糙的食物让他养尊处优的胃感到不适。 还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压过了这种难受。季节过得清苦,却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日日端到他面前……尽管那在他看来难以下咽。她将“算计”都写在了脸上,可这算计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笨拙的真诚。 荣恪痊愈后,绿意已经遍地。 季节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挖些春笋回去,便专挑了晴好的日子出门,但从山这边的竹林绕到山那边,季节最后收获的笋量还是少的可怜。 既然已经出来了,季节便探索新路回家,没想到撞见满坡的花带着露珠在阳光下闪耀。 酢浆草、繁缕和一年蓬都是些常见的野花,但它们相交点缀着,又在微风下轻摇,静谧美好。 家附近都是些素白的点地梅,太过朴素无聊。季节便摘了些开的不错的粉红芍药,想着带回家给病人。 他身体好了后就天天喊着“为什么连本书都没有”,季节无奈坦白连像样的纸笔也没有。当然,她可不是臭着脸告诉他这一现实的,而是带着奉承的微笑,一脸无奈至极的羞愧回答他的。 季节理解他会感到无聊,现在她正好有任务要交给他一做。 就这样,她背着装春笋和铲子的竹篮,怀中抱着一捧新采的、带着露水的还未完全绽放的芍药,站定在荣恪的房门外。 然后她推门进去,将花插入桌上的空陶罐,神情随意地开口:“荣恪,能请你帮个忙吗?” 荣恪正于窗边静坐,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缓缓将目光落在她说身上。这几日她送饭煮药,他已习惯了她单方面的“献殷勤”。 季节不以为然,将陶罐往他面前推了推,笑容纯良:“我笨手笨脚的,总是摆弄不好。你一看就是审美极好的人,能帮我把这花插得好看些吗?” 这是季节想到可以与荣恪拉近距离的第一步动作:提出一个他轻易就能做到的小请求,让他接受。 荣恪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瓶子和凌乱的芍药,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笑脸。季节眨眨眼,然后将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 他一声不啃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拂过花枝,三两下,它们折断或是捆绑,然后将他们错落有致地插进了简朴的花瓶中。 “好了。”他声音冷淡。 季节虽然不喜欢他那态度,但心中始终不忘自己的计划,立刻捧场赞叹:“哇!果然好看!” 其实季节不懂其中有什么门道,只觉得经他整理,已经足够美丽的芍药变得既有秩序又耐看。 她双手托着花瓶的底端,将它摆放在了荣恪床对面的放盥洗盆的桌台上,说:“看着它心情会不会好很多?” 季节没有赏花的需求,所以她的意思就是送给荣恪且只是供他观赏。 荣恪挪了一下身子,冷脸指示季节:“你应该把它放在这里。” 季节侧眼,迟疑地将花瓶又拿起来,慢慢挪步到荣恪身边,做了一个摆放的动作。 荣恪点点头,又指了指。季节便按照他的要求放好了花。 外面的阳光在正午后就会正好落进来,窗台上的花就将沐浴着阳光焕发光彩。 “花总会败掉。如果你很喜欢的话,再过几日我重新摘花回来,到时候还请你帮我摆弄一下。”季节笑吟吟地留下了这个约定。 荣恪看着自己插的花愣神。芍药很好看。他没想到季节有心为他摘花,虽然它们很赏心悦目,但他依然眉头微蹙。他明白,她是个很好的人。但他无心留在此处。 这两日的天气都十分好,午后的阳光恰好洒窗台的粉红的芍药上,季节端着药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窗边上,长睫微垂,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好看的线,手侧的芍药未有他美丽。 她不由得看愣了一瞬,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 而她的反应被敏锐的荣恪捕捉到了,他因此而叹息:“她就这么喜欢我吗?” 他这些日子虽看似冷漠无情,但其实想了不少有关于他的事,心中纠结万分。他确信这女人对他有意。 因为若非如此,一个乡野孤女,为何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如此费心?他只不过是一个本要死在悬崖之下的废人,她根本无利可图。 自觉想通了的荣恪,心中那份因“受恩”而产生的微妙别扭感顿时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他可是当朝太子,龙章凤姿,惹女子倾心再正常不过。 他抬眸,迎上季节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专注”目光,唇角牵起一抹了然于胸的淡笑,声音也比平日缓和了几分:“季姑娘。”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然后继续说: “这些时日,多谢你悉心照料,我明白了你的心意,可是……” 季节坚信她从未有过如此快的心跳,此时诧异地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意?什么心意?” 她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行为。她自认为自己做得足够全套且真诚了……难道说荣恪发现自己打算偷藏他的玉佩了?她还没偷呢。 见她“装傻”,荣恪也有些尴尬,似乎还带着一丝羞涩或难堪。他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攥紧的衣角,语气愈发笃定:“你日日如此关照,但是我大概无法回复你的心意。” “没有没有!我对你无所求。” 荣恪一愣,耳缘发红。 “你好好养好伤后,你想走就可以离开。” 季节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了,说不定眼前的家伙的身份其实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根本没办法抛头露面,自己如此救他能免受杀生之祸就不错了,所以她咬定自己绝非是为了寻求报答。 “此话当真……?你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我的父……家父已经为我指定了婚配,所以恕我难回应你的爱慕之情。” 季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惊讶道:“停停停。”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荣恪,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原来他只是看着冷漠,是个傲娇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季节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所有的遐想: “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还没痊愈。” 她把手里的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动作干脆,毫无旖旎,“我尽心尽力,是盼着你赶紧好利索了……能下地,能干活!”说辞也是流利得不行,几乎是脱口而出,季节说完后,自己都佩服自己脑袋转得快。 她伸手指向窗外那片等待开垦的荒地,目光灼灼,充满了对劳动力的纯粹渴望:“不不不,那才是我的‘心上人’,你要是完全好了,明天就跟我出去,一起劳作去!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他握着微烫的药碗,看着眼前女子毫无杂念、只有对劳作的渴望的眼睛,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尴尬与自作多情。 第3章 好的,太子殿下 因为那件事,荣恪对于季节的态度又有所改变,季节也对他更加“防备”了。 想要把握住“是好意还是爱意”的分寸这一点加大了季节与他相处的难度。 每日受着荣恪那怪异的视线,季节心惊胆战,“我必须采取一些其他的行动。”她说到做到,不日后的下午就喊着荣恪跟着她一起出去找野果子。 山路对于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的公子来说还是太难行动了,季节只能减缓步速,等着他,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能顺利跟上。 可能是之前的大雪压垮了树木,它们都七零八乱地倒落在地上,其中也不少阻拦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 这片山里最常见的可食野果大概就是结留子,也就是拐枣,可惜现在不是它的果期。从前父亲常收集一箩筐带回来吃,季节还记得它果梗甘甜。 有些低矮的灌丛生有很多悬钩子,长得好的会很甜,这些倒是好采摘,主要是有些高大树木上的果子难够着。季节让荣恪提着篮子和布兜子,自己伶俐地上了树。 “啊……”荣恪的脸色实在不太好,他心中默默祈求季节不会让他去爬。 因为生长得都不怎么好,季节便随便摘了几个就下来了,然后将东西都堆进了篮子里。 在树上的时候,她瞧见了他的神色,也猜出了他的想法,因此有意捉弄他:“我累了,你去摘几个下来吧。” 他仰头,连连摇头说:“……我不会。” 季节便笑了。她又找了其他果子多的树,爬上爬下了几次。和季节从容灵活的身姿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树下踉跄了好几次的荣恪。 他时不时就被藤曼或者竹鞭绊倒。即使季节已经提醒他很多次小心脚下,他还是会笨拙地“上当”。 “可以回去了吗?”荣恪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即使季节已经很照顾他了,但是春寒难扛,他穿得又单薄,加之这里的路过于泥泞崎岖,他已经走累了。 季节没听清他的话,误以为他在抱怨,不开心的情绪挂在了脸上,然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扫过枯黄的草丛,她意外发现了熟悉的藤蔓,她便用树枝拨开藤叶,看见底下略显板结的沙壤土后,就小心下铲,不一会儿,她便翻出了些赭红色的球体。 她抖落其上附着的泥土后,专挑了那些掂量起来沉甸甸、捏着硬实的收入篮中。被虫蚁啃食或表皮破损的部分,她便用小刀削去。 荣恪不知道季节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喊了一声:“该回去了吧——”许是他太着急了,没注意脚边松软的土,身子一个不稳就直接倒了下去。 已经做好他赌气要独自离开的准备的季节被他这番操作吓了一大跳。其实,不只是她,荣恪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就这么摔下去。 她慌忙折返,询问:“你没事吧。” 因为脚踝扭伤,他行动困难,刚刚又不小心摔倒,这会儿就狼狈地坐在地上,窘迫地看着季节走过来把他刚刚摔落的果子捡起来。 弓着腰又直起身子叹息,反反复复后,季节终于将竹篮子装满了。她拉了一把荣恪,说:“已经不早了,那就回去好了。” 似乎有意要和荣恪保持一些交际距离,季节把东西都背到自己身上,就朝着回去的路走了。看着天色渐暗,荣恪这才发觉不妙,他挣扎起身,一瘸一拐地跟着季节走上返家泥泞小路。 “早该回去了。”他憋着气,吃力地抬腿,才跨过横在路中的木头。对于不久前还虚弱的身体和又扭伤了的脚,都不是容易的事。 鸟鸣不绝,似乎都在催促他。 季节对他有“坏心思”,也觉得他赏心悦目,他长相极佳,柔中带刚,可惜性子实在不好,很孤高。 他与季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于他松下双拳,小声请求:“慢、慢点,等我一下。”说罢,荣恪尴尬地地下脑袋。 季节停下了脚步,诧异地转头,兴奋之色难掩而全然表现在脸上,她瞧他发红的耳朵,清了清嗓子正经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荣恪嘴角抽了抽,他确信季节听见了他说话,这会儿绝对是在玩弄他。 他咽不下这口气,赌气不回答,而是说:“我可是太子,从未受过如此待遇。”这句话实在理直气壮。 “你还太子上了?”季节无奈眨眨眼,挑了一个果子在恪的前方吃了起来。她挑果子的技术还不够“精湛”,入口的酸涩让她不禁龇牙咧嘴了一下。 如果他是太子,那外面不得闹翻天了。季节仅一秒就驳斥了这个身份的可能性。 看着季节一副轻松坦荡的模样,荣恪有些委屈了,他腿脚发软,脚踝又肿痛不已,恼怒之情逐渐被痛苦遮盖。 他妥协,却又保持硬气:“叫你等等我。”他实在没招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只能依靠季节的帮助。 此时,他突然真正意识到了季节的重要性……但他还不想承认。 “好的,太子殿下。”季节根本就没想折磨他,不过他既然声称自己是太子,就该吃点苦头。骗人可是不好的。还用太子身份压她,更是罪加一等。 何况,如果是太子,怎么能这点苦难都忍不了呢?季节在心中进行了自我辩论,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就站在原地等他慢慢挪步而来。 但要说有没有心疼……还是有的。季节倒不是无心无情之人。 说不定他就是那种类似于闺阁中的公子呢?也是有那种体弱多病的有钱人吧,这些或许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又太过折磨。季节在想办法理解他的情况。 等果子吃完,他刚好走到了季节眼前。 季节将手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扶你吧,太子殿下。” 他的手臂要比想象中更结实,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但其实意外的有劲。季节根本没能推动他。看来他并非是季节猜测的那种柔弱公子,这就让她摸不清头脑了。 “不要叫我太子。”他声线低沉,意外的动听。季节察觉荣恪态度软的时候要可爱不少。 季节不服输,一边手指都暗暗用力,一边说:“你自己说的,我不叫可不是不礼貌?” 荣恪与季节互不相让。他憋了一口气,奋力一扯,就挣脱开了季节的手,道:“啊?你已经足够不礼貌了!” 季节瞪眼,耸耸肩,摊手:“哼。”然后甩头往前走。 他也哈了一口气,埋头苦走。 虽然她看似是要将荣恪丢下的模样,却依然有意慢慢配合着他的步迈,就走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他虽然很需要帮助,但一直不服软,不愿意接受季节的援手。季节也没有办法。 白昼要比夜晚短,天很快就会暗。 回去之后季节就烧了柴火,这样既可以开始准备煮饭又可以暖和刚刚淋湿一下身体。 “来不来。”火光蹭蹭上燃,浮在季节的脸上。她的脸颊逐渐红润,眼睛亮亮地瞧着站在门口观察的荣恪。 他本人也不知其缘由,目光就那么不由自主地固定在她的脸庞上。 窗外暮色四合,凉意钻空进来。但好在季节生的新火马上就驱散了周围的昏暗与寒气。 “……坐得下吗?”他边说着,似有嫌弃,却又一边往里头走。季节发现,他的声音相较于平时少了几分清冷。 季节本来内扣的肩膀逐渐展开,她撸起袖子翻出了一把小椅子放在身侧。她怪道:“挤挤啊,不然怎么办,坐不下也要坐得下。” “哦。”荣恪已经疲倦,坐在小小的板凳上看着洞里的柴火被季节用铁钳子翻动、叠起。 待那阵最旺的势头过去,火焰稳定下来,露出底层红彤彤的炭火时,季节便拿起旁边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动作娴熟地将它们一个个拨进火堆中心,再用滚烫的灰烬仔细埋好它们。 他开始反思,一起去劳作也并非那么难受。 “会很好吃的,你等会尝尝。” 也难为他了,因为椅子比较矮,他必须把双腿曲起来。但他并未抱怨,这反而让季节感到奇怪。不久,本来耷拉着眼皮的他就抱着小腿,脸靠在膝盖上睡了。 季节正想着问荣恪的脚踝如何时,才察觉他睡着了。原来是累坏了。 因为他坐在外侧,所以季节也没办法自由地出入,她就继续看着火,然后鬼使神差地开始看着荣恪发呆。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独特的甜香。 她前一年才开始孤身一人的,中间的一年里,她总是一个人在捡柴和做饭、种菜和摘野果、编篮子和草鞋……偶尔和下面的广叔家来往,广姨的孩子们都很活泼总是和季节一起掏鹌鹑蛋。 今年,季节打算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比如,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季节和荣恪一起耕荒田。 第4章 限定农民款 Ⅰ 前天,季节和荣恪一起坐在柴火灶旁一起吃了烤红薯后,荣恪对季节的态度不再那么冷漠,还主动找她说话。 不过多说的那句话里,十有**都是对外界事物的吐槽。 每每听到他的评价,季节就皱眉思考。她自认为是好脾气,但遇上荣恪这款太子爷类型还是会撕脸。但或许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都像个富贵人,季节又能忍下去。 “爱穿不穿。” 季节将衣服搁置在桌面上,转头离开。 每隔两日就会上演这样一场穿衣的……“闹剧”? 荣恪不喜欢季节给他的替换衣物,但自己最初穿在身上的那套衣裳总归是要洗了晒的,季节给出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 “如果你不想穿我们平民的衣服,那就光着身子在被窝里一天好了。但我要和你说明白哦,天气不好一天是不会干的,你就躺被窝里两天好了。” “那怎么行。” “……”季节然后就会气坏。 荣恪最终还是妥协把季节带来的衣服穿上,淡淡说一句:“行……行了,我知道了。” “你最好是知道了,我已经哄你多少次了你记得吗?” “知道了,知道了。” 季节严重怀疑,纯粹是因为自己脾气太好了,他才会这样“撒娇”。 劝好他后,她便叹气走开。然而荣恪站起身拿过衣服正穿的时候,季节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掀了一下他的腰部的衣服,借着“看看你的伤痕”的理由摸了他的皮肤。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虽然被季节吓了一跳,但还是老实地站着和她说了自己的情况。 季节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衣服不说做工差,纯粹是材质的问题。 “那就好。皮肤这么好,可惜留了这么多伤疤。” 衣服粗糙倒也都是小事,环境太过寒冷干燥,他可能会不适应而出现冻疮。而且刚刚那么一看,对于他那种皮肤说不定确实会很容易磨红或是发痒吧。 他确实是因为穿不惯这些粗糙的料子,所以有些抗拒,但栖身如此,吃食和穿用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后也总是会反省自己的无礼姿态,但荣恪还是会刷新记忆般和季节闹这件事。 可能还是有些丢人,荣恪将外衣套好,带着防御的态度回答:“没事。” 从他的相貌和习惯来看,季节原以为他是书香世家的公子,但他显然受过锻炼,除了锻炼的痕迹外,腰部下有很旧的剑伤。不过,季节没接触过那些达官贵人,凭她的认知并不能确认什么。 “行。”季节已经不说他娇生惯养了。 荣恪无所事事,突然好奇季节在干什么就装作路过,观察了一番厨房。然而她并不在。季节出远门的话都会和荣恪说一声,所以,她应该就在家中或不远处。 季节确实没有走远,就蹲在墙外下的岩石上。 荣恪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从季节的身后靠近她:“你在看什么?” 刚刚听见了声响,季节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他那个闲人,这里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啊,我在想要不要捡些回去吃。”这一会儿季节其实已经敲定了,只不过是还在想该怎么煮着吃。 荣恪诧异地指了指那块地,又瞧了瞧一脸认真思考的季节,质询:“你是说这片草还是那些看起来黏糊糊的……额……东西?” “啊?肯定不会让你吃草啊?”季节怪声反问。她心想,一点好感都没刷到吗,他竟然还会质疑我会不会喂他吃草? 然后,季节就当着荣恪的面在苔藓之间捏起了灰绿色的地木耳。 它们最常见在岩石上和苔藓中,虽然管它叫木耳,看起来和一般的黑木耳差别很大。如所见的那样,摸起来软乎乎的。 季节有时候会沉迷于那种手感而忍不住多揉捏了几下,但避免它破碎,还是会点到为止。 显然,荣恪非常抗拒,他甚至都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生物,又厌恶又想仔细观察,又生怕它们开始蠕动起来。它们在荣恪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虫子的集合体。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说:“是吗……还不如吃草呢。” “?”季节没法子了,用湿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快来帮我捡,这是木耳,只是看起来有点怪而已。” 在季节平淡的语气下,荣恪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不要,太恶心了,你难道不觉得吗?感觉像是某种虫子。我觉得很可怕。”他发现自己不能用一般的方式与她交流,学会了坦诚相待。 “有吗?”她眨眨眼,“是吗?” 季节似乎并未感觉到荣恪的变化,只是认真思考地木耳的形态。 “我干点其他事情吧,求放过。”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季节就立马给他安排了其他任务——翻土。 季节面朝着两阶荒田,双手叉腰。 季节家有三块田,有一块就在自家的后院,用来种些葱蒜和白菜,另外两块在山里。 因为父亲去世,季节顾不来田,所以那两块就荒了有一年。或许还留有谷粒又或是有蚯蚓冒头,吸引了几只鸟儿啄食。 荣恪手持着笨重的锄头跟在她后面。 野草已经猖狂,生在铺放的桔梗之上。土壤的状态看起来也一般。想来也是,毕竟都闲置了这么久。季节带着荣恪查看了一下“领地”,就吩咐他做事了。 翻地是重活,季节虽有些力气但凭自己还是太吃劲了。要是一锄头一锄头地去挖,也要花不少时间。是该庆幸吗,季节捡回了个人,今年这些田就有办法了。 “荣恪。” 季节喊了一声杵在另一块田地里的他,叫他看自己是怎么操作的。力气活的话对于荣恪来说并不难,他没几下就掌握了锄头的用法和翻土的方式。 这锄头有些年头了。柄和刃之间有些松动,但可以看出来从前已经固定过不少次。他们所要握住的是木制长柄,用力久握后指腹便会发热发痒。 因为是午后不久,太阳正在头上,就算早晨山间雾气太重现在也都散了,加之一直在劳作,暖意就逐渐上身。 季节感觉到脖子发酸,便直了直身板,左右歪了歪脖子。她虽然平日里也有做搬柴、砍柴的活,但耕地还是会感到负担。 荣恪的进度要比季节快那么一点点,穿着季节给他做的粗布衣裳,还挺象个样子——老农民。 产生这种印象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那衣服是季节用父亲的旧衣服重新缝的,已经洗得微微有些发白了,衣摆还打过几块补丁。 他又撸起了袖子,还算壮实的手臂出现了肌肉用力后的线条,握锄头的姿势和因劳动而弯曲的身体不像在玩弄。 “怎么了,你说啊!”他还是转过了脸,薄汗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没事啊。” “哈?” 季节耸肩,本想着是嘱咐他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用勉强,但看他干得起劲便不想打断他。 “真没事。”说罢,季节就自己做到了一旁的路上,喝了几口水。 荣恪抬起胳膊,将额头靠了靠衣服。 季节笑了笑,说:“前天还是太子爷荣恪,今天是农民版。” 前些时间荣恪一直都在修养,而且什么事也没做,他从未如此懈怠过。 自他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念书,就算生病卧床也会请老师来讲学,发烫还是头晕都不能成为借口,只有一刻不停地积累才能胜过他人。年纪大些就开始习武,日日练习和切磋。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几日的身体已经僵硬,然而现在却在耕地的过程中开始舒展。 虽然衣食起居荣华富贵,但也在沉闷的环境下感到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贫瘠。在温暖的日光下,荣恪正做着自己从未想过会接触的新鲜事情,虽然身上都是脏污的汗泥,周围净是一些未知的生物,荣恪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是要比痛快训练完后的状态更惬意的放松。荣恪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那里” 有些时日了。 做事不着急一下子全完成。季节预估着明天的天气也不会不错,今天也不早了,便想着明日再来。她还留了一半的田没处理,就喊着荣恪一起回家去。 “荣恪,回家了。” 听到季节唤他,荣恪又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季节特地走上去看他的情况。 她站在荣恪身前,目光就顺着他汗滴落到锁骨一侧,叹了一声:“劳动的力量。”他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将锄刃从土中捞出后,扯了一下脖子下的领口以及袖子。 此前荣恪的脸色太过苍白,现在因为奋力劳作面色红润,双眼也更加明亮有神,“明天还要继续吧?” “是啊,然后我过几日去买点种子。”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有荣恪在,两块地明天便能翻好。 此前,季节都是和父亲一起耕地,她也不知道父亲做事有多么的利索,今天和荣恪一起翻土,让荣恪和父亲形成了对比。 季节开始怀念起了父亲。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她,父亲只和她说母亲做事很利索,脑袋也很灵光,夸赞季节和母亲很像。 不过父亲再怎么说母亲在季节小的时候对她很温柔,季节也没有任何记忆。其他的事情,父亲从未提及。 其实季节很想问母亲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离开,但或许是父亲总是一副释然的表情,她便放下了这些疑问。父亲做得足够好,并未亏待季节,所以季节也从未埋怨谁,和父亲一起相依为命。 父亲的死完全是出乎意料,季节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