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光院墙角的阴影里，顾玄煜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方才顾承宴闯入时，他指尖的短刃已泛出寒光，只待那人再往前一步，便要冲出去。
可楚明昭反手出针的动作又快又准，那股狠厉利落，让他握着刀的手顿住了。
原来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软性子。
看着苏荷等人将僵硬的顾承宴拖走，听着院内楚明昭平静吩咐不许外传，顾玄煜眼底的戾气渐渐褪去，只余下一丝复杂。
他无声无息地后退，如同来时一般，悄没声息地隐入黑暗。
……
沐浴后的楚明昭躺在榻上，刚才里的惊惧与愤怒渐渐沉淀，倦意却迟迟不来。
她摩挲着袖中剩余的银针，指尖仍带着方才踩在顾承宴脸上的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模糊。
又是那个怪梦。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闻到一股清冽的冷香，像雪后松林的气息。
一道身影俯身靠近，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她想挣扎，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动弹不得。
“别怕……”
他低沉的嗓音贴着耳畔，带着几分沙哑的温柔。
随即，一片微凉的触感落在额间，是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骨。
她猛地抬头，只撞进一片深邃的眼瞳，而那双眼睛的主人，脸上分明戴着一枚银色的面具，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你是谁？”她想问，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那面具人忽然笑了，笑声低沉悦耳。他微微低头，冰凉的面具擦过她的脸颊，随即，一片温热覆上唇瓣。
“娘子……”
他这样唤她，声音缱绻，带着让人心颤的熟稔。
楚明昭猛地睁开眼，窗外已泛出鱼肚白。
榻上空空如也，只有枕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她抬手抚上唇，指尖竟有些发烫。
又是这个梦。
那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谁？
“少夫人，世子他们出发了。”这时，张嬷嬷进来禀告，看她脸色泛红，忍不住问，“您怎么了，可是病了？”
楚明昭只觉得羞耻，耳根发烫，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热。”
热吗？
张嬷嬷看了眼外面，都入秋了，天气转凉。
过阵子要上地笼。
“找冷夜过来吧！”楚明昭起身，漱口洗脸。
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外面守着。
“见过少夫人。”顾玄煜低声道。
看到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楚明昭脸色惨白，“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属下在外面守着少夫人。”顾玄煜道。
楚明昭的心跳得飞快，目光死死盯着顾玄煜脸上的银色面具，与梦中那张重叠在一起，指尖因用力而攥得手帕发皱。
“你……”她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晚有没有进过我的屋子？”
若真是他趁着自己熟睡潜入，做出梦中那些逾矩之事……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顾玄煜微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只当是昨晚顾承宴的闯入让她受了惊吓，至今心有余悸，便垂眸沉声答道：“属下一直在院外值守，未曾踏入内室半步。”
他语气坦然，眼神清澈，倒让楚明昭一时有些恍惚。
如今他还有任务，身份不能暴露。
是了，他是冷夜，顾玄煜最信任的下属，向来沉稳可靠，怎会做出这等不堪之事？
许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将这面具与梦境混淆。
可心头那点疑虑仍未散去，她抿了抿唇，还想再问些什么，张嬷嬷端着早膳进来了。
看到屋里的情形，张嬷嬷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忙笑着打圆场：“少夫人是担心昨晚的事？您放心，昨儿夜里，冷夜一直守在院门口，苏荷和彩月在廊下值夜，半步都没离开过。老奴起夜时还瞧见他呢，笔直地站在那儿，跟座石桩子似的。”
她又转向顾玄煜，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敬重：“冷夜跟着大公子这么多年，性子最是端正，别说对少夫人不敬，就是府里的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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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轻易搭话，您就放宽心吧。”
楚明昭听她这么说，又见顾玄煜始终垂眸立在一旁，姿态恭谨，毫无异样，终于慢慢松开了紧攥的手帕。
是她太过紧张了。
她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失态：“我知道了。”
顾玄煜默默抬眼，看向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却终究什么也没问，只道：“少夫人若没别的吩咐，属下先退下了。”
楚明昭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玄衣身影与梦中的轮廓渐渐重合，又被她强行压下。
罢了，不过是个梦而已。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温热的粥，却觉得舌尖有些发涩。
“少夫人可是胃口不合？”张嬷嬷仔细观察，发现她一个皱眉就询问。
楚明昭摇了摇头，“没有。”
她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种羞耻的梦……
难道是重生的后遗症吗？
想到过阵子有一场暴风雨。
会出现水灾，楚明昭就想让大哥去告诉皇上，让后立功。
这样就不需要找什么靠山。
可要怎么跟大哥说？
“嬷嬷，我想进宫见大哥。”
张嬷嬷有些为难，“少夫人，一大早大夫人就派人传话说，你从今天开始不准随便出府。”
楚明昭脸色难看，“那我回娘家去药铺巡视也不行吗？”
“应该可以，但需要跟大夫人禀告。”张嬷嬷道，“少夫人，这是规矩，在侯府有些时候你得想办法避免冲突，不能跟大夫人他们硬刚。”
这段时间她算是摸清楚女主子的性子，说不上来的讨厌顾家，遇到顾家的人，就有些冲动，好似要将他们全部一棍子打死似的。
“可是他们先欺负我。”楚明昭抬头看着张嬷嬷，眼眶水汪汪，“嬷嬷，我就是一个小寡妇，没有夫君庇护，要是不凶悍一点，指不定被他们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张嬷嬷不由心软，“那老奴去找老夫人禀告一声。回娘家总归是可以的。”
楚明昭双眸笑眯眯，她就知道张嬷嬷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