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舟心跳漏了一拍,婚戒,被自己搞丢了?
丢哪了?网约车?仓库?山路?
姜柏舟盯着自己的无名指根,那里虽然空空如也,但是长期佩戴的凹痕依旧。
一瞬间,和这枚指环有关的所有回忆纷至沓来,像幻灯片一般迅速掠过脑海。
刚从巴特西的小公寓搬进梁致一家的那一天,她故作硬气地冲进哈罗德把没捂热的房租退款变成了一对戒指;仓促的婚礼上,两个小骗子在上帝面前互相栓犁套缰,承诺会永远相爱;再后来,无数次或真或假的牵手,两枚戒指越靠越近……
姜柏舟心一慌,捂住了胸口,这一捂,倒是让她阴雨转晴了。
天杀的,根本没倒好时差,连轴转到现在,脑子过载了!
出门在外,她一向是财不外露的——戒指被她用一条素链串起,塞进衣领,贴在胸口,正好好待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缺觉果然会让人智力下降,姜柏舟完全忘了自己干过这茬,差点上演掘地三尺的戏码。
“失”而复得让人瞬间松弛下来,强撑着的气一散,肉.体的疲惫反而排山倒海被感知到了。
贺阳显然沉浸在震惊和掩饰震惊中,竟也没在意到姜柏舟这一串反常的举动。
“那……姜老师您好好休息,家里东西随便用,我去我爷家了。有问题微信联系。”贺阳着急忙慌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姜柏舟眼皮开始打架,但强迫自己支棱起来继续思考。
她在屋内踱步观察,姑且相信了这真的是淳朴善良的老乡的相助。这人心也太大了,让她自便就不怕她把屋里席卷一空么?一时间都算不清到底是姜柏舟在深山留宿陌生人家心大,还是贺阳心更大。
姜柏舟果断从包里翻出阻门器,旋转个严严实实。又仔细检查了窗户和可能会有摄像头的角角落落。确实只是普通但干净整洁的自建房无疑。
贺阳临走前烧的一壶水开了。姜柏舟看到支着直播设备的电脑桌上放着一排泡面,拿了一桶,发了条信息和人吱了一声,就简单搞定了晚饭。
窗外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巴山夜雨果然名不虚传。雨棚被砸得噼啪作响,这种声音在寂静的深山里被无限放大,让人心慌。
姜柏舟从领口掏出戒指,握在手心。体温早已将它捂得温热,仿佛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有一点思念,可惜他的外套也在县城的宾馆里。
姜柏舟认识的川渝朋友都说去英国生活学习特别适应,反正一样见不到太阳。
可她觉得这里和伦敦还是很不一样,湿冷像法术穿透攻击四肢和躯干,只有紧紧依偎在取暖器近处才能稍微缓和一点。而在伦敦,即便窗外阴雨缠绵,家里总是暖烘烘的,还有一个会让满屋飘着黄油香气的家伙。
姜柏舟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依然微弱,在“E”和“4G”之间顽强跳动了一会儿,最终稳定在了一格信号——国内的基站果然还是靠谱多了。
很想和他发点什么,但是姜柏舟向来是报喜不报忧那一挂的。
删删减减了半天,她最终敲下:[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发送!
哼哼,估计多半是对牛弹琴,但是管他呢,不懂含蓄之美的小老外接不住也是活该!
片刻后,梁致一回复:[我也想你。]
姜柏舟:[?]
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脸上。
梁致一:[我马上去购置一些香薰蜡烛,回来给你剪着玩。]
姜柏舟:[???]
什么鬼,狗突然通人性开智了?
梁致一:[嘿嘿,我问了Gemini和GPT老师,它们都回答我是老婆想我了。]
……可恶!差点忘了现在是人工智能横行霸道的年代,以后想用中文暗戳戳欺负小狗岂不是都很难了?
梁致一突然问道:[柏舟,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姜柏舟嘴硬:[没有啊,好消息,高品质货源已找到。]
梁致一:[那你怎么最近都不肯和我视频?]
姜柏舟:[山里信号不好,视频肯定卡卡的。]
梁致一:[真的没事吗?情绪上的问题也可以和我倾诉啊。生活环境呢,会艰苦吗?]
姜柏舟:[哈哈哈哈我哪有这么娇气。]
梁致一:[等你归期定了,千万记得发我航班号。]
姜柏舟:[行,不多说了,我好困嘞。]
梁致一:[快睡吧,晚安。]
姜柏舟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困难吗?还好吧,无非是遭受了一点亲缘关系的精神攻击,又突遇暴雨拦路被迫借宿罢了。
无论哪一样,似乎都不合适和梁致一说。
且不论他能不能理解东亚家庭这种爱恨交织又斩不断的关系,就说他倘若知晓自己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一潭泥沼,会不会心生罅隙,让他们本就不算稳固的结合变得松动呢?
姜柏舟在忧虑中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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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山里,空气湿润得能拧出水来。
一辆沾满红泥的皮卡车轰鸣着开到了院门口。
车门一开,跳下来一个穿着深蓝夹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他虽然裤脚卷着泥,但精神抖擞,大嗓门震得院子里的鸡乱飞。
“贺阳!听说你屋头来了个大专家?昨晚雨那么大,莫把人家惊倒了哦!”
贺阳从隔壁院子赶来,给姜柏舟介绍:“姜老师,这是我们李书记。”
“哎呀,稀客稀客!来来来,”李书记拉过一张板凳坐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宣传册,摊在姜柏舟面前,“姜老师,您可能以为我们这儿还是那种只晓得卖干花椒的穷乡僻壤。其实不然。贺阳刚回来不久,也不一定搞得清楚。”
李书记指着册子,语气里满是自豪:“您看,我们搞深加工,花椒啤酒、花椒面膜、还有高档日化里的精油,我们都有企业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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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舟翻看着资料,心中微惊。确实,这里的产业链比她想象的要成熟得多。
“所以啊,”李书记话锋一转,眼神精明,“姜老师如果是想来收点普通原料,我们欢迎。但如果您是想签独家,或者是想要祖宗树的货……那难度可不小。毕竟……”
正说着,老贺背着手,吧嗒吧嗒从隔壁院走了过来。
“书记说得对。”老贺冷哼一声,瞥了姜柏舟一眼,“幺妹,听说要包圆我那几棵树。我就问你一句,你出得起好多钱?”
姜柏舟正色道:“您开个价。”
老贺伸出五根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五万。一斤。”
姜柏舟微微一愣,饶是有不菲的准备,也没想到是这个价。
“嫌贵?”老贺嘴角扯起一丝骄傲,“过去的行情就是这样。这树一年就产二十来斤干货,还没下树,就被提着现金订空了。我不愁卖,更不缺钱。”
原来如此。姜柏舟明白了,她原先还怀有些许傲气,不理解初见时贺爷爷为何对她爱答不理。这本就是一场顶级资源争夺战。如果只是单纯的比价,她未必有胜算,更无法打动这个倔老头。
她站起身,庄重而坚定:“咱们花椒最早的身份,其实不是‘吃’的。是‘礼’,是‘雅’。当然,优雅并不比好吃更高贵,可是您不想让花椒有更多种的可能性吗?
“我要把花椒做成几千块一瓶的香水,放到全世界亮堂的柜台里,让大家认识餐桌之外的花椒。
“就像法国的格拉斯,虽然早就是香水中心,却因为香奈儿No.5的诞生名声大噪,品牌独家玫瑰园吸引了全球香水爱好者的朝圣。如果我们的贡椒成了P&L香水的独家核心原料,那未来,这里也可以是东方香水之都。这种品牌溢价带动的产值、旅游带来的效益,都将是不可估量的。”
“贡椒?你晓得为啥叫子这个名字不?”老贺突然发问。
姜柏舟一愣,对答如流:“从唐代开始朝贡了一千多年的顶尖品质。”
李书记笑而不语,老贺站起身,把烟枪往腰上一别:“走,带你去村口。让你看看我们的底气和骨气。”
主路边伫立一根显眼的水泥柱子,上书一句骄傲的标语:“汉源,花椒之乡”。没那么显眼的地方,是清朝的老石碑。
磨损的字迹讲述了清末本地椒农被腐败官员借上贡之名盘剥压榨,在绝望中向政府请愿,最终免于征收之苦的故事。
李书记看了一眼还在惊叹之中的姜柏舟:“如何?”
姜柏舟回答道:“挺直腰杆的农人才能种出有风味更有风骨的花椒。”
……
半小时后,贺阳家平凡的木桌上。
双方在合同上签字。
李书记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已经在打电话联系县里的融媒体中心要来报道了。
贺阳则更激动,他知道,这是爷爷第一次真正认可了他。
姜柏舟长舒一口气,归期已定,一切都向好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