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队解散,许曜灵收拾好个人物品搬出球员宿舍,暂时住在盛驰的出租屋,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兼职。
毕竟生活还得继续。
兼职做了半个月,许曜灵后知后觉被俱乐部欠薪,一欠就是半年的工资,再一问盛驰,盛驰表情凝重:“只给我发了基础工资。”
“什么!”许曜灵听了这话腾地站起来,“这也能区别对待,当我许曜灵好欺负是吧。那么大的俱乐部,一万五都拿不出来?你们给我等着!”
当天下午,许曜灵踏上讨薪之路。去之前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真不后悔?”站在镜子前,盛驰最后确认一遍。
“不后悔!”许曜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斩钉截铁道。
“那我动手了。”
“动!”
电动推子声随即响起,镜子里,许曜灵的长发一缕缕落下,头皮越露越多,当事人毫不在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你要收藏头发留作纪念吗?”盛驰看向地板上散落的发丝。
“又不是不长了。”许曜灵无语。
“幺幺灵,你光头也好看,能驾驭各式各样发型。”盛驰欣赏道。
许曜灵迟疑了下,细细品味好友话里的深意:“你不会暗恋我吧?”
“想得美!要真暗恋你,我早就表白了,哪能等到现在。”盛驰拍拍许曜灵灵光的脑袋,语气坦然。
为了增大讨薪成功的概率,许曜灵剃光头发,双臂贴上大面积的纹身贴,刻意营造出不好惹的形象,带上当初签订的合同,兜里藏一支录音笔,昂首挺胸出门找前球队负责人。
盛驰担心她这暴脾气出事,紧紧跟在后面,还有心情开玩笑:“幺幺灵,你好像去救火的铁t。”
“没有救火的铁t,只有讨薪的苦命打工人。”
许曜灵和俱乐部签订了一年劳动合同,因为是替补,月薪两千五,好在包吃住,再加上许曜灵物欲低,也能勉强过活,谁知俱乐部不当人,上次发工资还是半年前,现在许曜灵兜里凑不齐一千块。
好气!越想越气!许曜灵要爆炸了。
电话联系不上负责人,许曜灵跑去男队训练基地旁边的办事大楼蹲守,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许曜灵烦躁地薅了一把头顶,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咦?我头发……”
哦,想起来了,头发刚剃掉,难怪如此清爽。
“要不我们先回去,另外想办法。”盛驰商量的语气,手掌落下,拍死一只小臂上吸血的蚊子。
“不行!”许曜灵今天必须拿回所有工资。
基地位于郊区,被群山和密林环抱,这个季节最烦的就是蚊虫,一叮一个痒人的大疙瘩,许曜灵和盛驰都是短袖长裤,手臂上留下许多被叮咬的痕迹。
眼下是休赛期,往日热闹的基地连个人影都没有,盛驰双脚蹲麻了,抱着奇痒无比的胳膊站起来小幅度跺脚,视线里出现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
“幺幺灵,那好像是负责人的车。”
许曜灵噌地一下起身,往盛驰看的方向望去:“走,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经来到马路上张开双臂,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硬是逼停了那辆豪车。
“许曜灵你疯了吧!为了一万五连命都不要了。”盛驰快被吓死了,庆幸车速不快。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负责人探出脑袋破口大骂:“你找死啊!”
许曜灵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掌住车门,示意负责人下来。
“你谁?”
“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下来说。”
负责人打开车门的同时谨慎地上下打量许曜灵,光头,裸露在外的双臂满是奇形怪状的纹身图案,上半身一件白色T恤,下面工装裤和运动鞋,表情看似漫不经心,那双眼睛倒是很锐利。
人刚下车,眼前突然一黑,脖子被眼前的女生的手臂紧箍住不放。
“你、是、谁?” 脖颈被勒得生疼,奈何挣扎不开,这只手臂力量感十足。
“我来拿这半年工资。”许曜灵咬牙切齿,把人拖拽进树林里的石桌前,放手,勒令负责人坐下。
盛驰愣在原地,脑子发懵,也没说以这种方式讨薪呀,过了会儿,听见许曜灵在树林里喊她,谨慎地环顾四周,确保没人看见,小跑来到许曜灵身边。
“球队已经解散了,总之两个字,没钱。”负责人再次上下打量一番不伦不类的许曜灵,眼神中带着轻蔑,不小心对上许曜灵冷酷的目光,浑身一个颤栗,将视线移开,讪讪地碰了下鼻子,“女足这种既没商业价值又没观赏性的玩意儿,还想让我给你发工资,白踢都没人看,好心劝你们一句,收拾行李回家另谋出路。”
许曜灵成功被这番话激怒,握紧拳头准备给这老东西致命一击。
盛驰眼疾手快拦住许曜灵,理直气壮和对面负责人理论:“你说这话有依据吗?没有,一点都没有。球队为什么解散?你们管理层心知肚明,毫不底线地砸钱男足,拿不出钱就解散女队,省省吧,就算把女队解散了,你们男队还是扶不起的阿斗。”
“还有你凭什么说女足没有商业价值?根据最新统计报告,女超十六支球队均实现盈利,榜首的荣城凤凰去年盈利突破六千万,女超球队平均上座率超过八千人,五月份荣城凤凰和荣城雌鹰的比赛现场球迷达到四万两千人,这些数据明晃晃摆在那里,你是眼瞎还是眼瞎。”
“观赏性?请问你觉得什么是观赏性?你没有完完整整看过一场女足比赛,就凭你的臆想和偏见断言女足没有观赏性,我们的配合、我们的对抗、我们的进球,这不是观赏性是什么?也对,像你这种满脑子偏见和刻板印象的玩意儿当然看不到女足的观赏性。”
说完,盛驰“啪”地一掌拍在石桌上,手掌疼,但内心极度舒畅。
“说再多也没用,江州女足已经解散了,有本事去找球队新老板,让她给你发工资。”
盛驰擅长用数据说话,许曜灵觉得她太文明,就应该用拳头对付这种无赖,趁盛驰松懈之余,一把将她推开,一个大跨步上前,伸出拳头:“我打死你这个胡言乱语的老东西。”
这一拳用了百分之九十的力气。
盛驰稳住重心不至于摔倒,只听到咚地一声传进耳朵里,抬头一看,胡言乱语的老东西被一拳砸出鼻血。
“这荒郊野岭正好没监控。”许曜灵打爽了,拎起老东西衣领,扬起拳头,恶狠狠威胁。
夕阳落坡,空气中的燥热挥洒不去。
盛驰赶紧上前劝架,真把人打出好歹吃亏的是许曜灵。
手一松,负责人胡乱抹掉鼻血,连滚带爬逃离现场:“行,你们给我等着,故意伤害罪,没跑了。”
望着他屁股尿流的瘦小背影,许曜灵嗤笑:“就他那个小身板,我能一打三。”
“气死我了。”盛驰坐石凳上,复盘刚才的发言。
许曜灵坐下,反过来劝盛驰消消气:“不愧是盛教授的闺女,逻辑清晰,思维在线,怼得敌人哑口无言。”
“你不生气了?”
“我的拳头已经替我把气出完了。”
“你不怕他报警抓你?”
“怕什么,我许曜灵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了,我是谁?正义感与安全感并存的幺幺灵,切,我还能怕他?”
许曜灵露出轻蔑的笑。
盛驰赞赏好友的勇气:“好朋友,我挺你。Not because we asked for a seat at the table,but because we bulid our own.”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文化成绩一向不好的许曜灵听了这大段英语犹如听天书。
“怪我咯,当初谁让你英语课趴桌上睡觉的。”
晚上回到出租屋,许曜灵其实也有些提心吊胆,万一对方真报警,那她会不会坐牢啊?
隔天,剃了光头的许曜灵来到兼职的餐厅,惊呆同事和领班:“你、你头发呢?”
大惊小怪。
许曜灵面不改色:“我嫌热,剃了,咋地,有意见?”
同事齐刷刷摇头。
光头也不影响,领班见许曜灵既有身高,五官也俊朗,搭配光头刚刚好,便让许曜灵在大厅招呼客人。
接下来一周风平浪静,许曜灵放心了,看来那老东西没胆量报警。
恶气出了,就是可惜没能拿回半年工资,一万五,对现在的许曜灵来说是一笔巨款。
盛驰的出租屋月底到期,到期后不打算续约,许曜灵决定在餐厅兼职到月底,然后打包行李灰溜溜回老家啃老。
晚上,许曜灵下班回到出租屋,接到家里的电话。
“幺幺,你快半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今年夏天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种的瓜果蔬菜都成熟了,就等你回家吃。”
“外婆,我是幺幺,最近工作忙死了,等到月底才回来。”
许外婆耳背,许曜灵扯着嗓子冲电话里喊,下一秒,手机那头传来母亲许凤娇带笑的声音——
“球队都解散了,你哪还有工作。最近在忙啥?说来听听。”
“哎呀,老妈你都知道了,”许曜灵难得不好意思起来,“球队没了,但我新找了一份兼职,等我做完这个月拿到工资就回来。”
“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我下周进城买种子和化肥,顺便载你回家,你提前收拾好行李,果园的葡萄成熟了,等你回家解决。”许凤娇语气轻松,压根不把许曜灵失业当回事。
“知道啦!”
城里套路太深,许曜灵要暂时回农村闭关修炼。
回家前一天,许曜灵将所有行李打包成袋,晚上和盛驰去吃了顿火锅,开玩笑是“最后的晚餐”。
“你别搞得这么伤感。”离别在即,盛驰满心不舍。
“开玩笑嘛,以后我们见面机会很多的。”许曜灵笑。
盛驰却吞吞吐吐:“其实,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荣城雌鹰的主教练联系我了,希望我加盟球队。”
“原来如此。”许曜灵笑意凝滞,理解盛驰为何吞吞吐吐。
荣城雌鹰,女超big5中的一员,实力强大,队中球员能力出众。盛驰加盟荣城雌鹰,肉眼可见地拥有光明前途。
许曜灵情绪都写脸上,整理好心情,为好友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加油踢出来,以后我来现场看比赛还能蹭你的家属票。”
“干杯!”盛驰举起果汁和许曜灵碰杯,今晚所有的失落沮丧随着清脆的碰杯声烟消云散。
女超big5:荣城凤凰、荣城雌鹰、南山城、泰安、华夏钢铁,在后文中会多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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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瑞士女足欧洲杯期间,无意间刷到一张照片,一位身穿瑞士女足球衣的女性球迷前往看球的途中举起一块名牌:Not because we asked for a seat at the table,but because we bulid our own.
再想到欧洲女足发展历史,内心很有触动,于是把这句话放进了本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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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讨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