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拉屏息凝神，江既白一目十行浏览完她的草稿纸，却没有及时表示，眼眸未藏波澜，难以分辨他的想法。
“你没有做错。”
随后，他轻轻落下一句话，宋薇拉却开心地想要蹦起来，恨不得扮作一株手舞足蹈的水草，抒发自己做对题的心情。
她眉眼本就生得明艳夺目，心情好时眼睛亮晶晶的，黑色眼眸波光流转，纯净光华。
此时，宋薇拉看上去一副想向别人求表扬的模样，但是江既白知道，她只是陷入对她自己的爱恋自得中而已。
“不要骄傲，第五题的变式很简单，接下来的第六题也能做对才算融会贯通。”
江既白把草稿纸和试卷同时递给，示意她戒骄戒躁继续做接下来的题。
“...哼。”面对江既白泼的冷水，宋薇拉很不满，觉得他很无趣很扫兴，“做对一道算一道，就算接下来第六题做错了，也不影响做出第五题的我很棒。”
江既白没有言语，而是左手微撑自己的脑袋，眉目轻垂，静待宋薇拉对第六题的演绎。
第六题对宋薇拉十分不友好，做得她十分痛苦，脑子里的神经都要打结了。说是第四题、第五题的变式，但是实在辨不清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被题目折磨之余，宋薇拉觉得江既白似乎总能正确预料她的行为，之前迟到算一个，现在，第六题做不出也算一个。
出于一种隐秘的不想输的心态，宋薇拉在试卷上画画涂涂，显得自己十分忙碌，离做出来只差临门一脚。
“停下来，不要浪费时间。”
这道声音从宋薇拉的耳边传来，清冽冷淡，宋薇拉身体激起疙瘩，随着声音来源处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既白身体向她这边侧倾，身体虽然并没有接触，但是他清晰的侧脸在她眼中霍然放大，她能看清楚江既白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脸上的色彩十分干净，丝毫没有黑眼圈等色素沉淀的地方，此时，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宋薇拉身上，而是落在试卷上。
幸好没有直接看她，宋薇拉可不想这么近距离撞进他的眼眸里，江既白的眼瞳虽寻常如溪水一般清澈，但有时候，也会如深渊般幽邃，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引力把人吸附进去。
“...做不出来不要在试卷上乱画，写下你的灵感即可。”江既白左手微摊，宋薇拉见状把黑笔轻轻放在他手上。
就着这么近却没有身体接触的姿势，江既白用左手在草稿纸上画出一个干净的复合几何图形。
他的惯用手不是左手，却用左手画图讲题，不知道是为了避免与宋薇拉进一步的身体接触，还是留给她足够的视线空间看清楚江既白写下的步骤。
江既白的手指修长纤细，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在白皙透明的皮肤下蜿蜒，更添了几分清瘦之感。
他写下的文字也自带竹子般的清韵，不蔓不枝，疏朗有致，看着就让人心静。
在一方窄小的寂静天地里，宋薇拉的目光跟随着江既白的思路，他时不时停下来，轻声询问宋薇拉是否有听懂现在正在讲的这步。宋薇拉一会点头如捣蒜，一会摇头如拨浪鼓。
正如江既白自己所承诺那般，虽数学造诣远超常人，却同样善教于人，连宋薇拉这样的基础也能一点就通。
数学在他的眼中如同乐高玩具一般，从基础单元出发，循序渐进，最终构建出牢固而高耸的知识大厦。
“做辅助线时要注意几何图形内部的平衡。A、B、C、D四点之间已经存在许多线条-”
“而A、E、F之间完全空白，大有施展空间。”
“连接AE便可出现一个相似三角形。”
...
江既白的讲解循循善诱、有条有理，伴随着他耐心平和的语调，宋薇拉觉得自己在数学方面长期滞涩的灵感重新活络起来，越做的题目类型越来越多，对数学的抗拒也没有这么强烈了。
她喜欢这种战胜困难，不断进步的成就感。
第十五题是今天的最后一道题，在不断增高的正确率的激励下，宋薇拉斗志昂扬，发誓自己一定要拿下这道题。
已经过了九点了，超过了两个人约定的辅导时间。
但江既白并没有催促宋薇拉，而是左手微撑脑袋，看着宋薇拉在草稿纸写下一个个步骤。
女孩的思路并不算清晰，在一些步骤上会绕进圈子里，算出对解题无用的数据，但是比起之前已经进步太多。
她的黑色碎发低垂，有些已经遮住她的视线，江既白手指微动。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宋薇拉在试卷上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数字，满心期待又惴惴不安地看着江既白。
江既白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红笔，在最后一题的位置打了个一个十分标准的勾。
就像是笑脸里的嘴唇一样。
“耶耶耶！”
不愧是自己，连最难的最后一题都能做对！
宋薇拉开心的内心像是有一道又一道的烟花在绽放，一转头，看到江既白正握着红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也没有多想，手一伸，想要拿过江既白手上的红笔，给自己做对的最后一题旁边画个完美的纪念符号-就在江既白画的勾上补充个灿烂的笑脸吧。
她手刚接触到江既白手的那刹那，江既白一怔，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与她视线相交。
江既白刚刚与她一直保持着没有肢体接触，而此时，这份薄如蝉翼的界限迅速崩塌，两个人的手都很冰冷，却烫得双方瞬间挪开自己的手。
“...”
一阵尴尬，或者说沉默在两人之间传递，双方的行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有题讲时，宋薇拉和江既白气氛还算融洽，此时题目也讲完了，两人之间的间隙又瞬间放大。
宋薇拉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闭上，什么也没有说。
“打扰了。”
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还未等宋薇拉和江既白说什么，西维尔径直推门而入。
他的脸上有丝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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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的倦意，但是浅蓝色的眼眸依旧和煦，他微笑着给宋薇拉和江既白打了声招呼。
“你来干什么。”宋薇拉不解地歪头。
而且还自顾自进来了...宋薇拉在心里腹诽着，但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江既白在这里，她多少要给西维尔点面子。
西维尔并没有回答，而是颇有风度地走到她的右边，低头看桌面上的试卷。上面有着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字迹，一个清瘦刚劲，一个张扬生动，两种迥异的风格却看上去十分和谐。
他大概能猜出为什么宋薇拉和江既白在这里干什么了。
思绪纷呈间，西维尔笑得更加灿烂，他站在宋薇拉身后，把视线转向江既白身上。
从刚刚他进门到现在，江既白就一直整理自己东西，头也没有抬，好像完全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同学。如果薇拉觉得效果好的话，寒假我也想请你继续给她补习。”
“费用方面请你放心，我们提供的报酬一定会不低于学校的标准。”
西维尔诚恳地给江既白道谢，手掌轻轻放在宋薇拉肩膀上。宋薇拉不耐地给了他一肘子，嘟囔道：“有时间替我感谢别人，不如赶紧帮我赶紧收拾东西，都九点了。”
站在她身后的金发男生暂时没有理会她的话语，笑意潋潋，看似轻松，实则拿着放大镜，扫瞄着江既白的一举一动、面部表情。
“你谁啊。”江既白说道。
清冽的声音一出来，西维尔和宋薇拉都愣住了。
江既白面色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挑衅的迹象，好像真的不知道西维尔是谁。
他目光同样诚恳地望着宋薇拉，希望她给出一个答案。
“哈哈哈哈哈，西维尔，看来你学生会会长的工作也没有很成功嘛。别人高二了都不认识你。”
就算宋薇拉想要给西维尔面子，现在也是忍不住想要嘲讽他一番。凭心而论，刚刚西维尔莫名其妙给江既白说一大堆话，而不自报家门，本来就是一种不符合社交礼仪的行为。
西维尔绝不会疏忽于此，他不做自我介绍，比起他是故意的，宋薇拉更倾向于他早已理所应当地认为全校人都该认识他。
江既白大概率不会真的不认识西维尔，宋薇拉猜测他只是不想顺着西维尔的话语往下说，才有意用疑问句把西维尔架在那儿。
西维尔一怔，自己的直觉果然没有错，这个江既白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长得只能算还可以，连他一半的容貌都达不到。但是耐不住现在的一些富家千金有‘白骑士综合症’，特别容易扶贫，被这些穷小子打动。
瞧瞧，这才辅导了两小时，薇拉就向着江既白了，西维尔不动声色地看了宋薇拉一眼。
“抱歉，”西维尔决定先以退为进，展现自己的大度，假装没听出江既白的故意为难，他微笑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西维尔.克劳德。”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每年特招生奖学金发放都会经过我的审查，你很优秀呢，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