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金色光带，却驱不散林清眉宇间的阴霾。平板电脑屏幕上，#林清神秘模特共度良宵# 的词条刺目地挂在热搜榜首，后面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经纪人王姐雷厉风行，语速快而清晰：“已经安排好了。工作室马上会放出那天品牌活动后我们在摄影棚拍的系列花絮，十几张高清图，各个角度都有，证明那天晚上只是正常的工作收尾和品牌方答谢晚宴。通稿重点会放在你对后辈的提携和敬业上。热搜十分钟内应该能压下去。”
林清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尖停留在那张被狗仔偷拍到的模糊照片上——她和裴音前一晚并肩走入她公寓楼下的背影。拍摄者刻意选了角度，让她们看起来靠得极近，姿态暧昧。
她知道王姐的能力，这种程度的绯闻，掀不起太大风浪，很快就会被新的信息流淹没。
然而，一股无名火却在她胸腔里窜动，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牵动心绪的烦躁。
“裴音那边……”林清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声音听不出情绪，“有什么反应？”
王姐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诧异和不解：“怪就怪在这里，安静得离谱。她们团队没有任何动静，不澄清，不否认，不趁机炒作，好像这事完全跟她们没关系，隔岸观火。”
“咔嚓”一声，林清指关节微微泛白。王姐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那个她试图封存的记忆盒子。
不告而别。
那个由酒精、喧嚣和某种难以言明的吸引力共同催化出的混乱夜晚后，她在翌日清晨醒来。奢华的大床上，身边只剩下彻底凉透的床单褶皱，空气里残留的淡淡冷冽香水味，是裴音留下的唯一痕迹。
没有留言纸条，没有手机信息，甚至连一个敷衍的借口都没有。
那个在黑暗中热烈回应她、肌肤相贴、呼吸交融的年轻模特，就像一场午夜幻梦，在天光乍破时彻底消散，干净利落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接下来的两个月，她只能像无数普通网民一样，从网络媒体的只言片语和光鲜图片里捕捉裴音的踪迹——她为某个新锐品牌走了秀，在国际时装周上惊艳亮相，拍摄的杂志封面在社交媒体上引起讨论……裴音的世界照常运转，甚至更加精彩，没有为她林清，为那个失控的夜晚，留下任何可供凭吊的缝隙。
而现在，面对这场因她们而起的舆论风波，裴音再次选择了彻底的沉默。
这沉默意味着什么？
是信任她林清团队的能力，觉得无需画蛇添足？还是根本不在意她林清会如何处理，甚至不在意这绯闻本身？
或者，最让她心头刺痛的答案是——裴音根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形式的交集，所以连最基本的公关互动都吝于给予，急于撇清，厌恶到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她就这么……”林清垂下眼帘，将未尽的低语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讨厌我吗？”
回忆不受控制地翻涌，比任何精心拍摄的电影镜头都更清晰。
那个夜晚，答谢晚宴，喧嚣的音乐，晃动的酒杯，以及那双受伤的眼睛，房间里是裴音先吻了她。
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生涩，像是积压已久的情感终于冲破了堤坝。她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掌心紧紧贴着她的后颈皮肤，温度高得几乎要将人灼伤。在那个只属于她们的黑暗空间里，理智土崩瓦解，只剩下本能驱使下的探索与沉沦。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裴音在她耳边压抑的喘息，也能回忆起她汗湿的额发蹭过她锁骨时，那短暂流露出的、与平日清冷形象不符的脆弱。
那些瞬间，那些触碰，那些呼吸，曾让她恍惚地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
可原来，天亮之后，戏就散了。裴音用最彻底的方式，将她推回了“前辈”和“合作伙伴”的冰冷位置，还是觉得她也和那些人一样是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连一个道别的眼神都欠奉。
林清闭上眼，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公关战役打赢了又如何？热搜撤下，话题封锁，网络世界恢复“秩序”，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坐在这里，因为那个年轻模特两次三番的沉默和逃离而心绪不宁，恼怒与那丝可悲的“在意”交织成网，像一根细小的尖刺，深深扎进心口，稍一触碰，就泛起隐秘而持久的钝痛。
而裴音，此刻或许正置身于某个遥远的秀场后台，在嘈杂与闪光灯中从容换装，早已将那个夜晚，连同她林清，彻底抛诸脑后。
信任？还是厌恶？
答案，似乎已经在这冰冷的沉默中，昭然若揭。
林清缓缓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个人的波澜被彻底压下，只剩下属于影后的清明、冷静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