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容凡告别不归乡三人,带着掌柜给的手牌回了悦归居。
当年青敬山和许墨行带走了益寿丹,初衷是想找名医分析益寿丹的药效,不想千足蛇再用益寿丹危害湮州百姓。而这一件事并不足以让元易行记恨青敬山。后来青敬山先行回了贤云州,许墨行借故湮州还有要事未决,未与青敬山同行。
虞美人说,一天入夜,她与元易行正为湮州的百姓熬一些寻常风寒的汤药,许墨行忽然找过来,元易行因益寿丹被夺之事不待见所谓正派子弟,许墨行执意要与元易行借一步说话,道是有紧急之事要元易行知晓。元易行赶人不走,只好去听了许墨行有何紧急之事。
容凡当时忙问:“何事?”
虞美人摇头,她并不知晓那也许墨行与元易行究竟说了什么。虞美人只清楚,待许墨行说罢紧急之事,元易行神态恍惚许久,翌日天蒙蒙亮,便对虞美人说,他要食言了,他不会再去和虞美人浪迹江湖,他有更要紧的事去做。虞美人问他何事,他支吾不提。
再后来,元易行着手成立万尸林,虞美人问他从何处知晓练武奇才的下落,他仍是避而不答。虞美人问他知不知道他在害人,他反诘道虞美人怎知他不是在救人。于是日复一日,虞美人对元易行无话可说,元易行希望虞美人理解他,但虞美人实在做不到。
……
容凡心忖,流阳宗到底有什么隐秘?许墨行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慢慢能够确定,万尸林成立与许墨行脱不了干系。
那么青敬山隐辛被传开一事呢,与许墨行有关么?
青在言知道这些往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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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容凡慢吞吞下楼吃过早饭,心里琢磨着再见青在言的计划。他的白发和绯衣在人群中十足的惹眼,叫昨日的吃瓜同伴一眼就从人群里把他挑了出来。
“还记得我吗?”来人自来熟地扯来条凳坐在容凡对桌。
容凡抬眼看去,笑了一下:“好巧,当然记得——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这人凑过来,低声问道,“你与那金刀贼杨势坤私下是认得的吧?”
“认得,我与他是旧识。”容凡说,“叫你看出来了。”
验证完心中的猜想,这人便没有再纠结此事,又问道:“你也是为了十月的大比而来贤云州的么?”
容凡点点头:“来凑热闹的。”
“不知阁下出自哪门哪派?”
“哪门哪派都不是,一介闲人罢了。”容凡道。
来人笑了:“我相信我的判断,你定然身手不凡。”
虽打扮诡异,须发皆白,但气度并不一般,绝非等闲之辈。
容凡起身往外走,决定在这贤云州随意逛一逛,整理思路,这人又自来熟地跟上他,整整跟了两条街。期间容凡并未再与他说话,他也不会不自在。
日头渐渐升至正当空,这人才突兀地快步走到容凡面前,笑道:“交个朋友吧?”
这人看上去至多二十上下,模样俊朗,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健气开朗,笑起来更是阳光。
容凡看了他一眼,也笑了,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就是想和我交个朋友?”
这人点点头:“你与我有缘,所以连着两日都遇上了,性情又合得来,何不交个朋友呢?”
“你呢,哪门哪派的?”容凡问。
这人自豪道:“我是流阳宗弟子,流阳宗,便是如今的矣南三大宗之首,阁下定当有所耳闻。”
……流阳宗?
还真是有缘,容凡正怀疑流阳宗与青云宗出事有关系呢,这就碰上了。
容凡扬起眉,“我是有所耳闻,只是所闻与你所说不同,我曾听闻,青云宗才是矣南三大宗之首。”
这人笑了,道:“青云宗?让青云宗宗主改改那德性,兴许可以力挽狂澜,不叫青云宗落了矣南三大宗之实。”
听到这话,转瞬间笑意便从容凡脸上溜走,“你说的是青在言?”
这人点头,“青在言是个断袖,你不知道?”
“他是断袖又如何?”容凡冷冷道。
这人察觉不对,赶紧道:“我并非瞧不起断袖,我只是瞧不起青在言!”
“他怎么你了,你就瞧不起他?!”容凡声音更冷了。
这人脖子一梗,明显有很多话想说,将将开口时不知有了什么顾忌,又把话吞了回去。“总而言之,我说的没错。我不与你说青云宗前宗主的传言,因为我认为那隐辛不是青敬山的把柄,不该遭到取笑。但我瞧不起青在言,则是事出有因,绝非我凭空捏造!”
容凡凝眉敛目,问道:“事出有因——什么因?”
“……罢了,阁下若是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也不勉强。”这人说罢便要离去。
容凡道:“可以交个朋友。”
他一定要把“事出有因”给搞清楚,到底青在言做了什么,叫这人如此记恨。
这人脚步一顿,他以为自己刚才所说已经惹得容凡不快,没想到容凡还会答应与他做朋友。“在下流阳宗内门弟子,谭宁。”
容凡点了点头,刚要编出一个假的名号出来,忽地心神一滞,他凝视对方良久才问道:“……你叫谭宁?”
“我姓谭,单名一个宁,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流阳宗求证。”谭宁道。
容凡抿了抿唇,一时间思绪纷杂。
谭宁,是书中青在言成为魔教教主之后的左护法。当初容凡被带回青云宗时,以为是书中出了错,书里没有韩齐这号人物,云朵后来会成为青在言的右护法,而青云宗内不见谭宁。
现在谭宁出现了,莫非只是同名同姓,和书中魔教的左护法没有关系?
眼前名叫谭宁的吃瓜同伴,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与书中狠厉的左护法形象毫不相干。而且这人在提到青在言时,不齿的神情绝对不是作伪。
想是这么想,容凡仍然心存疑虑。
“你叫什么名字?”谭宁催问道。
容凡道:“陈六。”
他亲爹姓□□取一个六字。又胡诌了一个名字。
谭宁低喃:“陈六……你是不是随便编了一个名字骗我?”
容凡道:“我是一个老实人。”
“你真的是一介闲人?”
“我没有门派,以前有个师父,但师父隐姓埋名,我不能告诉你师父是谁。我刚下山,故而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容凡随口道,“我听说过流阳宗,外人能进贵宗吗?”
他想找机会去流阳宗看看,谭宁是内门弟子,若是借了谭宁的机会,见到流阳宗宗主许墨行的概率会大一些。
容凡不相信在流阳宗捕捉不到一点与千足蛇往来的蛛丝马迹,兴许别人不清楚,但他去了一定会有所发现。就像庙堂里的石像一样,别人闻不出名堂的香味,他能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谭宁没有怀疑容凡的话,点头道:“可以啊,你要是想去我们流阳宗,直接报我的名字,我带你进去。”
容凡微微笑道:“好啊。”
“届时大比你会报名参加么?”谭宁问道。
“我只想去凑个热闹,大抵是不会参加的了。”容凡说道。
谭宁想了想,又说:“看你是我的朋友,我问你,你想不想趁大比多弄点银子?”
容凡停下脚步,似是被勾起了兴趣,他道:“你的意思是?”
“大比之时传风堂会设赌局,今年大比押流阳宗的胜算绝对不会低,我可以帮你多押些本钱,到时候你能赚的也就多了。”谭宁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只是到时候大比那么多人,我怎么找到你?”
“大比的时候,每个门派都会有自己的棚子,流阳宗的棚子离擂台的位置不远,往年也就隔了一条街,你很容易找到的。”谭宁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
容凡颔首,又说道:“大比的时候,流阳宗的弟子和青云宗会对上吗?”
谭宁闻言,说道:“实力差不多就会对上,这得看传风堂对同台双方的分配,我想……应该至少会对上两回。”
“青在言实力卓群,他会上台么?”容凡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谭宁一手环胸,一手支着下颌,食指在脸颊上点了点,他思忖片刻,道:“高手榜上,青在言位列第四,前三里面除了离世的青敬山,一个多年不再参加比武,另一个三年前就表示金盆洗手,退出武林。青在言若是参加比武,肯定不会输——可要是青在言参加了,青云宗的名声岂不是更差了?所以我觉得他绝对不会参加。”
容凡默默颔首,不置可否。
说话间,谭宁忽然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啊呀,我忘了我还有任务在身,入夜之前就该回宗门了,阿六,我就叫你阿六吧,不好意思,不能多陪了。”
容凡道:“赶紧去吧,你的事情更重要。”
谭宁看了眼天色,转头又道:“你可有要事在身?”
“我没什么要事,本就是打算随便逛一逛。”容凡说。
“我带你去逛逛矣南三大宗之一——酉钱山庄,如何?”
容凡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