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凡快用光了年度的惊讶份额:“你爹原本不是青云宗人?”
再一细想,当初青在言和他说起,青云宗内看重出身,他脑补是有人看不起青敬山父子……原来这就是这层症结所在。
“我爹年少之时阴差阳错习得了青云心法,这门心法是青云剑法的根基,正因如此,他后来才入了青云宗。”青在言解释了一句,又笑道,“我爹以前根本不会养孩子,甚至有时候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爹说,我从小就会自己拿主意,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其实不过是因为我一面能看出他不会养孩子,一面又怕他再把我丢下罢了。”
容凡也笑了,他看着青在言,目光却显得很悠远,让人捕捉不到终点。
“我觉得你爹肯定很爱你。”
青在言怔了怔,说:“为什么?”
“你们相处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他和你说话的样子,我都能看出来。也许他曾经将你丢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容凡说。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察觉容凡的情绪不大对劲,青在言不想再深说。
容凡把头上的帕子揭下来递给青在言,恳请道:“帮我过一遍冷水吧。”
青在言无言地接过,手里的帕子都被容凡烧热了。他将帕子丢进冷水中过了一遍,再捞出来叠好递给了容凡。
“谢谢。”容凡将湿冷的帕子放在额头上,说道,“与我说了这些,现在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嗯。”青在言淡笑着瘫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叉开双腿,他一手扶额,一手搭桌,神情像留香园的多情公子一般慵散,又说道,“容凡,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的过往?”
“说了怕……”
“不用怕,我就想心疼你。”青在言截断容凡的话。
“我失忆了。”
“我相信你失忆了,”青在言无动于衷,“但我还是想听。”
失忆对于容凡来说,就是一个幌子,青在言心知肚明。他很大程度已经接受容凡失忆的这个说法,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容凡只是用“失忆”来逃避。
容凡伸手探向青在言的心口,笑了一阵,唇角渐渐落了下来。
“低头。”他说。
青在言不明所以,但依言低下头去。
容凡按住青在言的后脑勺,仰头吻了上去,辗转纠缠。青在言先是沉沦,后觉不对,赶紧伸手推开容凡,后者食髓知味,不满足地盯着他艳红的嘴唇。
“这不公平。”青在言平复完呼吸,他用手指按着容凡的下巴,止住了对方蠢蠢欲动的势头,“容凡,你不能让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容凡喉结滚动,说:“你不能让我亲到一半就不亲了吧。”
青在言咬了咬牙,说:“你分明就是不想说!”
二人呼吸交错,沉默对峙。
却是青在言先败下阵来,他再次低下头,贴了贴容凡的唇,犹觉不够,再度深入。
容凡松开齿关,忍俊不禁。
见他并不专心,青在言捏住他的双颊,不愉地说道:“在亲了,就好好亲。”
容凡把额上的帕子揭下来扔进水盆,敛了笑意,双手紧抱青在言的腰身,专心致志地与青在言接吻。
他沉沦在热吻之中,殊不知青在言使了一招缓兵之计。
等这一吻结束,容凡尚未回神时,青在言已经严肃了神色:“我想了解你的过往。”
容凡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失策了。”
“说说吧。”青在言等着他。
“我不希望你可怜我。”容凡说,“你要是可怜我,我会不高兴。”
“你可怜过我了,还不许我可怜你?”青在言气闷地看着容凡的嘴,想亲,又想扇,这张嘴有时候净会说些讨嫌的话,“再说了,两个可怜人成了夫妻,不正说明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容凡从未想到青在言会这么说,一时间那些心结莫名其妙地消释不少。虽然他依旧没有办法接受别人可怜他,但说给青在言听,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无法接受。
尽管他仍做不到娓娓道来。
“我爹不爱我,”容凡耸了耸肩,说道,“十二岁的时候,他把我扔进湖里,我差一点就淹死了——终是没能如他的意。”
青在言缓缓蹙起眉,“你……不是会游水么?”
“那天下午我从学校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腿摔了个粉碎性骨折。出院那天,我爹背着我回家,路上,途径一片湖,他就把我扔进去了。”容凡说,“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钻心的疼,又冷,我没有办法。”
“后来你怎么……”
容凡笑说:“你肯定想不到,是谁把我救上来的。”
看他这样卖关子,青在言心里有了大概:“你爹?”
“啧。”容凡意兴阑珊,“很容易猜么?”
“……他有病?”青在言很少会去骂长辈,更别说是容凡的亲爹。
但是人总是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话音甫落,容凡捂住脸,笑了很久。
“他为什么把你扔进湖里?后来是后悔了么,又去把你救上来?”
“不是后悔。”容凡摇摇头,说道,“有个邻居路过,听见我呼救的声音,他怕事情败露,说是我不小心落水,于是去救了我上来。”
“……”青在言无言以对。
“这样一说,”容凡感受一番,“还好,听上去没有很可怜。”
青在言明白,这是容凡愿意和他说的最大范围了。这一点过往,解释了容凡为何怕水。
还是太少了。容凡愿意说的事,太少了。
青在言张口欲言,容凡却竖了一根手指在他唇前,轻声央求道:“再亲一亲。”
.
连着赶路三天,二人终于离开义州,来到了一座特色鲜明的州城,雨凉。
期间,容凡又吞了一颗还元丹。
前段时日下过雨,如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要冷,容凡穿的衣服也愈发厚实,青在言给他准备的行李里全都是绯色的外衣,后来二人又在义州买了两件裘衣裹着,对付这日渐寒冷的天气。
青在言原本想给容凡买绯色的裘衣,可惜走了几家店,只有艳红色的裘衣可买,他拿起来对着容凡比了一下,仍觉得不合适,终是没有买下来,只选了普通的颜色和款式。
容凡连夜高烧,对于他的身体,二人皆束手无策。青在言只能看着容凡夜夜因为发烧而难以安眠,心中不忍,却又无能为力。
一路走到这,只有雨凉州的繁华程度能与贤云州相提并论。除却繁华外,雨凉的当地特色同样引人注目。
青在言说,雨凉的吃食在相阳国坊间排名前三,就他个人而言,雨凉人若不嗜辣,排第一也不为过。
因为身体的原因,容凡的口腹之欲不似从前,但是听了青在言的话,他对雨凉的吃食也满怀兴致。
雨凉州饭馆遍地,每家饭馆的厨子都相当优秀,一日三餐,一连两日,他们都找不同的饭馆吃饭,每一家都无一例外的好吃。口味稍重,色香味俱全。只要多吩咐小二一句,就算无辣,味道也照样鲜美。
此外,雨凉的茶肆也是遍布街道巷陌,茶肆内有人说书,也有人算命,管制不严,甚至还有人围在一起玩牌九,热闹非凡。
青在言不想让容凡错过这样的热闹,他找了一家从前去过的茶肆,拉着容凡找了空桌坐下,茶博士给他们上茶和点心,他们便认真听人说书。
说书人敲了三下醒木,喧闹声渐渐平息,台下众人皆竖耳聆听。
讲的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待字闺中时爱上了府里的小厮,商人要女儿嫁给城北镖局的镖师,女儿便日日以泪洗面,要小厮带她私奔。小厮心生怯懦,反劝她遵从父母之命,嫁与那镖师。那位小姐便心灰意冷,再也不信人间真情,定下聘礼的当日,又或是新婚前夜,小姐自刎离世。
得知小姐的死讯,小厮痛心疾首,终于认清自己对小姐的感情,他离开了商人的府邸。
后来,城中一旦有女子嫁人,新婚的前夜便会离奇地消失不见,几日之后,新娘子却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新郎家中。有人说城中一旦有婚事,定能看见曾经那位小厮的身影,新娘子便是被那小厮给劫走了。只因那小厮心有悔恨,痛失所爱,便再见不得佳偶天成。
蹊跷的事发生了,谁能料想到,每个回到新郎家中的新娘子都执言说那小厮并非歹人,甚至都希望能同那小厮再会,把新郎气得七窍生烟。
……
一个下午过去,容凡喝了三杯茶,听完故事,他问青在言:“这是真人真事吗?”
“我也是第一回听,”青在言说道,“不过大多都是传闻,当不得真的。”
前桌男子听了,转头笑道:“讲的不就是奇淫|书生的事么。”
“哦?”容凡好奇,“为什么叫奇淫|书生?”
男子转过身来,“这几年来,在雨凉,一旦有新娘子不愿嫁给新郎,那她当夜定会被奇淫|书生带走,你说说看,一个男子,带走一个娇俏的小娘子,能做什么?”
容凡没接话。
男子以为他装正经,斜眯着眼挑了挑眉毛,又说道:“新娘子回了家中,却为奇淫|书生说好话,你说说,这还不是因为那人床上功夫……”
男子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容凡往后靠了靠,移开了目光。
青在言说道:“故事里说的不是商人府邸上的小厮么,怎么称号是书生?”
男子收起淫|邪的笑,详细解释道:“我猜那小厮原先想读书考官,只是不知怎的又心生退却,许是看上商人的女儿了,才去人家府上当下人吧。”
容凡二人点了点头,表示故事听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