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在言察觉到容凡的动静,下意识便停了还手的动作,又一道银芒破风而来,被他轻易躲开。
池非鱼发觉容凡不在原地,转头四下张望,终于在石像后看见了容凡,顿时破口大骂:“江湖比试应当公平公正,岂有二打一的道理!”
容凡瞥他一眼,说道:“你想多了。”
接着,容凡做了让其余二人意外的动作——他拽起麻布,猛地掀开,麻布上的粉尘抖落下来,呛得容凡皱起五官。
随着麻布的脱落,两座石像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空气沉寂一息,却听得池非鱼骤然大叫一声,他不再专注于应对青在言的攻势,而是急忙收手,转身跑过去将左边的石像紧紧抱在怀里。
见此情形,容凡与青在言两相对望,皆是一脸茫然。
容凡掀开麻布,是直觉以为池非鱼来此全在于院中石像,他单纯想知道这石像里头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池非鱼双眸通红,疯也似的吼道:“你们给我滚开!都给我滚——”
容凡赶忙退了几步。乍眼看去,右边的石像是男子,左边被池非鱼抱着的,是个女子。
两具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然而仔细去瞧,就会发现左边那座女子石像真实得有些瘆人,宛若真人套了个模子。右边的男子石像就仅仅是石像,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见到池非鱼的反应,容凡有些心惊,他原本不过是想分走池非鱼的注意力,这下好了,看上去池非鱼是不杀他们都不行了。
容凡没有将麻布还给池非鱼,而是拽了一个角在手中,故意说道:“常年闷在麻布下多不好,今夜这里热闹,让他们一同来晒晒月亮。”
青在言不动声色地走近,站在了容凡和池非鱼之间。
池非鱼冲容凡吼道:“把它还给我!”
“你将那些镖物偷到哪儿了?”容凡好声好气地跟他谈条件,“你告诉我,我就把它还你。”
池非鱼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野兽般愤怒地喘气,道:“我叫你还给我——”
容凡不怕池非鱼会伤到他,只是他脑中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情节——
他把麻布还给池非鱼,池非鱼要杀他们,但实力不敌青在言,于是死在青在言手下。
可是容凡发现青在言不想杀人。
而他这个没有一丝劣迹的好市民更不会希望眼前有命案发生。
不还的话,池非鱼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决然不肯罢休。
那座女子石像有什么玄机,为何非得用麻布盖着?
而且池非鱼大可以过来抢走麻布,可他却紧紧抱着石像,一步都不肯挪开。
“我可以把麻布还给你。”容凡再一次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偷镖,又将镖物偷到哪里去了?”
“还给我——”池非鱼显然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把它还给我!”
容凡啃着嘴角,池非鱼的歇斯底里让他有些茫然无措。他只好把目光投向青在言,说道:“他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
青在言二话不说,趁池非鱼丧失理智没有防备,一掌劈向池非鱼后颈,又给人点了睡穴。池非鱼睡着也不肯放开双手,依旧紧抱石像。
容凡走过来,迟疑道:“我们要拿他怎么办?”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青在言说道。
“要杀了他?”容凡问。
青在言抿了抿唇,说道:“池非鱼此人,一旦招惹上,便会阴魂不散。池非鱼江湖人称穿堂风,来无影去无踪,就同昨日那样,他总是能做到全身而退且无人发觉。要做到这一点,除了实力过人,还需要他问鼎江湖的易容本事。”
容凡看向池非鱼,略一思索,道:“所以作为易容行业的翘楚,他能轻易看出我们的脸是假的。”
“是了。”
这样的人,留他一条命,就是给日后的自己留下极大的隐患。
容凡又问:“你刚才为何不直接取他性命?”
青在言说:“因为你还没有打听出镖物的下落,暂且留着条命,也许之后便让你问出来了。”
“谢谢。”容凡摸了摸鼻子,转身坐回檐下,打开水囊喝了口凉凉的井水,道,“天要亮了。”
青在言蹲身扒开池非鱼的手,打量了一番女子石像,昏黑之下,除了太过真实之外,他没看出石像有别的什么不对。
“你与我讲的**的事,会不会就发生在这里?”青在言问道。
“我觉得是。”容凡说,“不过并没有看见生啖人肉的女鬼啊,石像里头那个,总不能是活人吧?”
青在言神色犹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道:“等到白日,我们再看看。”
容凡浑身酸疼感平缓不少,他摸了一下额头,还是不能确定,于是对青在言说道:“青在言,你来看看我是不是退烧了?”
青在言刚走过去,容凡就抓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自下而上地望向青在言,期冀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青在言又用手背贴了贴容凡的脸,道:“是好些了。”
“你不解穴的话,池非鱼是不是就醒不过来了?”容凡问道。
青在言回道:“若是无人解穴,他会睡上三天三夜……到了白日,你睡醒了,我可以给他解穴,彼时你再向他打听镖物的下落。”
“好。”容凡抓着青在言的胳膊缓缓起身,说道,“我现在想睡觉了,青在言,我们回房睡吧。”
关房门时,容凡的视线掠过院中的池非鱼,以及池非鱼身旁的石像,盯着石像看了许久,他的心里乍然升起一个令人悚然的猜想,“青在言,你说这石像里面……会不会真的藏着一个活人?”
青在言关门的手一顿,说道:“就算藏了人,也早就死了。”
“死了?”容凡觉得不对,说道,“死了何必封在石像里头?而且传闻之中……”
“嘘。”青在言关上了门,“赶紧睡,别想了。”
容凡的脑洞还在继续:“如果石像里头不是藏着一个活人,池非鱼为什么会惊慌至此?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把活人藏在石头里?我从小到大唯一听过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生物,还是孙悟空呢……”
“可以了,再说下去,我就不给你抓星星了。”青在言也困了,接连打了两个哈欠之后,他把容凡推倒在榻上,“赶紧睡。”
容凡拉住他:“你上来,睡我身边。”
“不够睡。”青在言道出客观事实。
容凡不管,“那你睡我身上。”
“我怕把你压坏了。”青在言说。
“你睡就是。”容凡不满地把人抱进怀里,“就这样睡吧,不然我睡不着。”
满足地抱着青在言,容凡才要阖眼,怀中人突然拉开他的胳膊,下了榻。
“怎么了?”
青在言说:“无事,我去外头看一眼。”
容凡没察觉院中有何动静,故而不明白青在言此举何意。“你要看什么?是提防池非鱼突然醒过来吗?”
青在言摇摇头,容凡便跟他一同起身。青在言开门走进院中,将麻布捡了起来,重新盖在了两座石像上。
容凡疑惑道:“为什么要重新盖上?”
“以防万一。”青在言简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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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没睡踏实,或许是睡前听见青在言提起“抓星星”,容凡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求青在言抓星星。青在言左手一抬,如同面条一般无限延长,容凡惊得瞪大双眼,一动不敢动,青在言笑着问他:“你想要几颗?”
容凡摇头,说一颗都不想了,青在言恼羞成怒,吼道:“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想便想不想便不想?”
容凡疯狂摇头否认。
青在言很生气,伸到夜空中的手一挥,一排星星被打下来,下了一场流星雨。
许多百姓从家里跑出来许愿,只有容凡发现流星坠落的方向朝着自己,他无处可逃,迎接他的只有被陨石砸死的命运。
青在言陡然出现,把他头顶的流星雨一概挡下,说道:“就算老天要你死,你也不能死!”
容凡猛地醒了过来。
“青在言——”容凡张望屋内,没有青在言的影子。
他甩了甩脑袋,把离谱的梦境从记忆里删除。
青在言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容凡,真的被你猜对了。”
容凡迷迷糊糊地下床,出了门,见地上摊着麻布,房檐遮了日光,石像便摆在檐下,青在言站在石像旁,面色有些恍惚。
容凡反应了好一会儿,暂且把起床气缓得差不多了,才问道:“石像里面真的有人?”
青在言指着女子石像的双眼,示意容凡来看。
不是石头的材质,倒像是真的眼珠一样剔透,白日的光亮让一双棕色眸子熠熠生辉。
凑近打量时,容凡闻到了一股幽香,香味不能细闻,否则会有被它丝丝缕缕侵蚀大脑的错觉。
容凡抬指轻叩女子石像,发出的声音很敦实,他又敲了敲一旁的男子石像,声音敦实中带着清脆。
两边敲击的声音各不相同。
女子的面容清婉,两道细眉微蹙,给人未语先含三分愁之感。
男子看上去面相清秀,眼角眉梢尤有稚气,只是不如女子那般鲜活。
但细细瞧着,会发觉两座石像的五官些许相似。
正仔细观察两座石像,容凡忽听青在言说道:“十几年前,我见过他们姐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