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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Summer44

作者:它的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七八岁的年纪,懂个狗屁的爱情。


    董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他拗不过林听夏,就连薛乔依也不是她的对手,她脑袋里一堆歪理,有时候就连陈知屿都拿她没辙。


    就这样,这场闹剧最后以林听夏胡搅一通匆匆结尾。


    出了办公室,体内的肾上腺素还没完全降下来,林听夏觉得现在自己面前就是停着一头大象,她都能单手把它一下举起来。


    然而没走多远,她便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多让人有歧义。


    尤其是陈知屿,他会怎么想?


    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会让人变得小心翼翼。


    她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跳了一步,又转过身看向对面的陈知屿,对他说:“刚刚的事,你别多想哈,我就是还你给我带饭的恩情!”她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反正这么一说,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谢谢。”陈知屿说。


    她抿唇看他一眼。


    少年神色自若,脸上没有太大情绪起伏,她忽然心里又有点失落,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你之后怎么办?”


    这事只是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肯定会旧事重提。


    陈知屿温声道:“会处理好,你就别管了。”


    *


    林听夏没想到她的担忧会来得那么快。


    这次反倒不是薛乔依来找麻烦,而是来自校园论坛里,一个匿名,打着和陈知屿以前同校学生的发言。


    对方说陈知屿其实之前就这样。


    道貌岸然,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和成绩不错,私下里经常性诱导女同学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甚至其中一个受害者到现在都要时不时去医院接受治疗。


    有图有真相,又放在这个节骨眼上。


    哪怕不光靠跟风的负向评论引导,但只要有讨论,就会有热度。


    再加上陈知屿过往的一众优秀经历,到现在简直是叠buff一样反向作用于他,彻底把他推向风口浪尖。


    校方给出的建议是让陈知屿先回家休息,他们来着手处理这件事。


    但一开始,陈知屿不肯。


    他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他坦坦荡荡,让他们去说好了,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直到校外不断有媒体围堵,严重影响校园秩序,他才妥协回家。


    但这事儿校方是秘密进行的,以至于林听夏得知他回家的消息时和众人一样有点懵。


    为此不少人开始风向倒戈。


    认为逃避就等于变相承认,一时之间说陈知屿什么的都有。


    说他装、说他心虚、说他这次会被保送高校退回、说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甚至还有人开始人肉搜索他,说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就是一个私生子,母亲靠卖来维持他的日常开销……


    一时之间,高岭之花跌入泥潭。


    但林听夏从来没觉得陈知屿是什么高岭之花,更不用提什么跌入泥潭的可笑言论。


    他和她、以及他们都是普通人。


    他们被世俗定义,何曾有谁问过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恐怕未曾问过自己,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被世俗裹挟着,早已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一整个上午都在论坛里和人斗智斗勇。


    把那些不忍直视的帖子挨个点击举报,但帖子实在太多,像雨后春笋般,她一个人根本举报不完,她又气又丧,不过好在陈知屿平时不玩网,不然看见了该有多难受?


    她泄气地把下巴搭到桌面上。


    她有点担心陈知屿的状态。


    因为他看起来就实在不像是一个能分享痛苦的人,他大抵会一个人死死硬撑着,甚至到头来还会安慰别人,说他没事,不用担心。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一句都听不进去,伸手几次摸入桌兜又退出来。


    她会不会打扰到他?


    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给陈知屿发了条消息。


    小铃铛:


    -我想去见0716


    然而这条消息像是石沉大海。


    一整个上午,她都没能收到任何一条有关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直至手机彻底没电关机,她才不去频频翻看聊天记录。


    就这么苦苦撑到下午上课间操。


    林听夏终于还是没忍住,翻墙出去了。


    巧的是,她刚跳到街上时,意外撞到了正往这边走的蒋昆。


    “呦,好学生这是要逃课?”


    林听夏拍了拍掌心的灰,懒得搭理他。


    “我上次可是帮了你,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好伤心的。”将昆摘了头盔抱在怀里,下车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林听夏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嘴上说着伤心的话,脸上却带着笑。


    “他都那样了,你还要去找他?”


    林听夏看他一眼。


    “让我猜中了?”蒋昆笑着说,“早和你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从蒋昆轻蔑的语气中,林听夏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酸味儿。


    他嫉妒陈知屿。


    嫉妒他命好,却不知他一步步走来的艰辛。


    人就是这样,总想着唾手可得一切。


    自己得不到,别人得到了就是运气,只有自己得到了,才能称之为实力。


    林听夏突然觉得蒋昆这种人其实很可怜。


    因为他们会活得很累。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生命的珍贵之处不在于比较,而是专注自我,明白“我”的重要性,而他们完全在那场虚假的角逐中,彻底丢失了“我”。


    “谁说我是要去找他了?”她扬扬眉,不甚在意道,然后瞥了眼蒋昆身后的车,“方便搭一程吗?”


    *


    “不是说玩儿?这儿有什么好玩儿的?”蒋昆摘下头盔,目光扫了一圈儿,皱眉道。


    这儿是这片市区中房价最高的地段。


    寸金寸土,奢华的楼盘里住着各界身价不菲的大佬,不是他这种毛头小子轻易就能踏足的地方。


    然而有人生来就享有这一切。


    比如站在他面前的林听夏,再比如原本和他一起深陷泥潭的陈知屿。


    林听夏朝他笑了下。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


    经阳光一照,澄澈透亮,清纯得不行,然而却用着最天真的神情说着最伤人的话:


    “玩儿、你、啊!”


    说完她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小区。


    身后的那道门禁就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最有力的警戒线,清清楚楚地告诉蒋昆。


    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成为他们。


    永远都只能活在陈知屿的影子下。


    蒋昆盯着女孩欢脱的背影,轻扯了下唇角,然后把头盔猛砸在地上,发动机轰隆一声,走了。


    *


    林听夏直接乘电梯上到陈知屿家门口。


    但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摁了下门铃。


    没人开门,她才犹豫了一会儿,用指纹识别门锁,推门进去。


    里面窗帘紧闭,整个屋子黑压压一片,看得人有些头脑发晕。


    陈知屿到现在都没回她消息。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小声喊陈知屿的名字,几遍后没人回应,她干脆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结果没走几步,一回头,冷不丁撞上一堵、硬邦邦、泛着冷意还会动的“墙”,尖叫一声,陈知屿皱眉,同时伸手摁开她身后墙壁上的灯。


    刺目的光亮让人不适地闭起眼。


    林听夏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气,才慢悠悠、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对面。


    陈知屿刚洗完澡,只在腰上简单裹了条浴巾,他肌肉线条流畅,浑身充满力量感,一看就经常锻炼,腰腹的人鱼线紧致有力,堪称完美。


    她又是一声尖叫。


    掩耳盗铃般抬手捂住双眼,然后虚虚透过指缝继续盯着他的身子看,扬声说:“你、你怎么都不穿衣服的!”


    “这是我家穿什么衣服?”陈知屿目光掠过她熟透的耳廓,轻嗤了一声,“逃课?”


    “我就是想7016了,来看它的!怎么,不行?”她放下手,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陈知屿都不害羞,那她羞什么?


    陈知屿点点头,突然凑过来,她下意识紧张起来:“你干吗?”


    陈知屿没吭声,只弯腰从鞋柜里给她取出那双专属拖鞋,也是借着弯腰的动作,林听夏才看清,原来他不止胸口,就连腰侧也有一道深疤。


    什么时候弄得?是和蒋昆吗?


    陈知屿给她取完鞋,转身回了卧室。


    再出来时套了件清爽的短T,但头发还湿着,时不时往下滴水,但他似乎浑不在意,去厨房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出来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双手紧紧捧着水杯,低头浅抿一口,耳朵还热着。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不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病着躺床上等她来照顾吗?他这样,她还怎么和他增进感情?


    她不太高兴地啃着水杯沿,然后忍不住又偷偷看向对面的陈知屿。


    他刚洗了冷水澡,又不擦干头发,还喝冰水,这样肯定会生病的。


    她皱了下眉,放下水杯。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把吹风筒。


    陈知屿坐在吧台前,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搁在桌面上,露出一截清晰的腕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面前的水杯,一双曜黑的眼眸纹丝不动地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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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漫不经心地朝她挑了下眉。


    指尖蜷了下,她有点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别多想,在家哈哈洗完澡也是要吹毛的,就是,顺手的事儿。”


    陈知屿:……


    风筒里的热风匍下来,像是独属夏天的温度。


    女孩柔软的指腹轻蹭过他的头发、耳廓,她耐心地替他一遍遍吹着头发,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胸口泛起一片痒意。他看向对面镜子中的林听夏,女孩少了平日的那股咋呼劲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整个人乖得不行。


    都说只有被爱,才会有爱人、不吝啬爱的能力。


    林听夏一看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陈知屿垂下眼。


    他忽然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大抵一辈子都不会和林听夏这样的女孩产生羁绊。


    她像是一阵风,热烈地、毫不吝啬地拂过山川海洋,而他只是那茫茫世界里的沧海一粟,只能短短抓住她一瞬。


    所以他得努力、再努力,才能追上她,被她看见。


    此刻林听夏并不知道,她只是学着老林平时照顾她的样子去照顾陈知屿,就会给他心里掀起那么大的波澜,不然她肯定会特别吃惊。


    “好啦!”林听夏关了吹风筒,揉揉手腕,“累死我了!”说着她跳到陈知屿面前,笑眯眯道,“那么作为补偿,你得陪我出去玩!”


    *


    人如果一直关在屋子里,是会长蘑菇的。


    所以林听夏拉着陈知屿去了她经常去玩的那家玩具城。


    时间不算早,里面一群小屁孩。


    甚至有的直接背着书包就来了,可想而知有多吵,陈知屿从进来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


    林听夏学着他皱眉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小孩儿都怕你。”


    “我又不喜欢小孩儿。”陈知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你不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吗?”林听夏凑到他面前,眨着大眼睛看他。


    可爱么?


    如果长林听夏这样。


    那勉强还可以。


    陈知屿喉结滚动一瞬。


    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走到对面收银台,准备掏钱兑换游戏币,被她一把扯住手腕,她和收银员说:“取上次的。”


    就这样,陈知屿捧了一筐游戏币。


    周围投来一圈羡慕的目光,陈知屿皱了下眉,问走在前面的林听夏:“你经常来玩儿?”


    “也不是,偶尔吧,也就每周日来玩一把。”说着她蹲到前面的推币机前,从筐里拿了一个游戏币丢了进去,在机器发动前,她扭头问一旁的陈知屿,“你猜,会不会掉下来?”


    陈知屿扫了一眼推币机里游戏币的位置,很快给出了答案:“不会。”


    林听夏扯了下唇,但还是兴奋地搓了搓小手,发动机器。


    轰隆隆一声后。


    一个币子也没掉下来。


    “那这次呢?”她没忍住又丢了个币子到推币机里,陈知屿这次仍旧给出否定答案。


    果真,币子真的一枚都没掉出来。


    她有点生气了,皱眉看着他说:“你不许说话了。”


    然后投了最后一个币子进去。


    显而易见地,这次也没能掉下一个币子。


    她每次来玩,只投三次。


    掉一次币子代表着后面会有好事发生,掉两次代表着好事加倍,掉三次代表着好事超级加倍。


    反之,一个币子都没掉下来……


    正沮丧,面前的机器突然晃动起来。


    一堆币子从上面撒下来,叮铃哐啷,像是闪光的星星,扑向她。


    她张大嘴巴,刚要笑,抬眸就见陈知屿站在一旁,一只手抵着机器。


    被发现他也不显慌乱,淡定道:“他们都这么干。”是对面那群小屁孩。


    结果不出一秒,身后响起一道呵斥声。


    他们被老板发现了。


    陈知屿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猛的一把攥住,林听夏拽着他拼命往外面跑,跟着跑出来的还有那群小屁孩,但很快他们就被人流冲散。


    等过了两条街,林听夏才松开他,掌心抵着膝盖,笑到直不起腰。


    “陈知屿,你怎么这么笨?”


    “有那么好笑?”陈知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学着他刚刚推推退币机的样子,笑得不能所以,谁干坏事还那么理直气壮,都不知道躲人的?


    好像、是挺蠢的。


    陈知屿绷了两秒,最后没忍住翘了下唇角,接着肩膀跟着小幅度耸动起来。


    他们身后是大片的晚霞,日头落下,笑声依旧。


    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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