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夏天的秘密》
1. Summer01
文/它的猫
2025.10.01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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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夏,怎么又是你!”
年级主任办公室,破旧的风扇在头顶呼呼作响,主任董齐尖锐的训斥声紧拌着窗外焦躁的蝉鸣一并挤入林听夏的耳朵里。
女孩秀气的眉毛霎时间蹙成一团,她单拎起起一条腿,用脚尖重重戳了下地面,一脸不耐烦。
“你说说你,你逃课也就算了,你还打架!”董齐四十出头,平时不怒自威,全校的学生见了他都绕道走,更别提现在凶神恶煞的,那米粒般的两只眼睛硬生生让他瞪成豌豆大小。
估摸这回是真叫林听夏给气着了,只见董齐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几次朝林听夏看过来却又什么都没说,连连叹气,最后问她:“对面人呢?”
林听夏抬手摸摸鼻尖,虚瞟了他一眼,说:“医院。”
“医院?”董齐停下脚步,一脸惊愕地看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扬声道,“你还给人家打医院里去了?”
“就……就轻轻踹了一脚。”林听夏声音越说越小,看起来心虚极了,但她说的可是实话,她当时真的只是踹了陈知屿一脚而已。
但显然董齐不会这么想。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对面被林听夏打的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插呼吸机的样子,于是当即决定去医院看一眼。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剜林听夏一眼,说:“你给我在学校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能去!赶紧滚去上课去,回来再找你算账。”
见人终于走了,林听夏才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刚把办公室门关上,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侧朝这边奔来,回眸看过去,是肖一筱。
刚刚董齐训话的声音肖一筱在二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只不过见人走了这才敢大着胆子凑到林听夏身前。
肖一筱拎起林听夏的两条细胳膊细细检查起来,一脸担忧道:“夏夏,你没事吧?我刚刚听老董说你打架?”
林听夏的手臂纤细白皙,捏起来跟块上好的羊脂玉一样,绵滑细腻,只不过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此刻白皙的肌肤里透着淡淡的粉色,让人看了更想小心地捧着。
林听夏甩甩手,说:“我没事儿,有事儿的是陈知屿。”
“陈知屿?”肖一筱瞬间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和陈知屿打架!不是为什么啊?他不是参加比赛去了吗?你俩怎么会撞见?”
林听夏淡淡“嗯”了声,然后背过身去。
她将长廊里的窗户敞得更开,试图让外面吹进来的风给自己降温,但好像没什么用,心情仍旧烦躁,最后她干脆撑着窗台翻身坐了上去,双腿晃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是他先装不认识我的。”林听夏对肖一筱说,不爽的声音中夹藏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而且笑一笑你知道吗,他还骂我。”
“骂你?”肖一筱愣了好半天,嘴巴半张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或者说是惊呆了。
印象中陈知屿完全就是高冷学神的典范。
淡漠疏离如谪仙,唯有和林听夏纠缠的时候,才会显现出那么片刻的烟火气。
但大多时候陈知屿都稳稳维持他冰山的形象,像装不认识林听夏这件事倒还好说,但要说他骂林听夏,那画面肖一筱简直不敢想。
林听夏重重点头:“你是不知道他说话有多难听,他竟然叫我滚。”
想起巷子里陈知屿对自己冷眼相待那一幕,林听夏就忍不住一阵窝火。
因为陈知屿是真地叫她滚,没开玩笑那种。
巷子里,少年人高腿长,炽热的阳光紧贴着他高挑的身影,勾勒出宽拓的肩膀和瘦劲的腰身,一张隽秀的脸匿在黑暗里,浑身戾气。
而在他腿边,是贴着墙根被揍得蜷缩着身体,面目全非的另一个少年。
原本只是路过买碎冰的林听夏着实是被这场面震惊了不小。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严于律己,光风霁月的学生会主席竟然在校外是这种模样。
残暴、血腥。
而且说实话,林听夏当时压根儿没想管这事儿,只想趴在一边看热闹,然后想着等事情一结束就对陈知屿冷嘲热讽一波。
叫他平日里总是管她这,管她那的,但没想到那老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她。
陈知屿抬手抿了下唇角溢出的血迹,瞧见她来,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眉目低敛,语气不善:“你谁?没事就滚。”
装不认识她也就算了。
毕竟谁还没点不想被撞破的小秘密?但他竟然叫她滚!
林听夏当时想都没想,撸起袖子跑过去就给他来了一脚。
“之后呢?”肖一筱眼巴巴地望着林听夏,等她的下文。
“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听夏脸颊有点热,轻咳一声,对肖一筱说:“就去医院了呗。”说着她翻身跳下来,挽过肖一筱的胳膊朝楼上走,“下节是老班的课,再不回去要被罚站了。”
班杰是六班的班主任,主教数学,没像传闻中那样早年秃顶,反倒五十岁了仍旧一头浓密乌亮的头发,戴着副老花镜,百年不换的polo衫,典型的知识分子装扮。
林听夏回到班级的时候还没正式上课,但见老班已经站到讲台上拿着三角板在黑板上画图,便没像平常那样和肖一筱黏糊一阵再分开,尽早回了座位。
六班按成绩排座,且每回考试结束都会重新排座,林听夏眼看着周围的人换了又换,只有她自己,雷打不动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而肖一筱的座位离她更是十万八千里远,在教室第一排,正对着讲桌。
林听夏正弯腰翻桌兜里的课本,许是动静太大,前桌薛萌突然回头淡淡睨她一眼,视线在掠过她手里那本不知道从轮了多少届学长学姐那儿淘来的课本时,模样有些嫌弃,皱了下鼻子。
却又在与林听夏对上视线的瞬间立马缩回脖子转过身去,顺带还把凳子还往前挪了一掌宽。
林听夏扯了下唇角,懒得搭理她,摊开书本翻到自己上回看到的那页,然后拿出本子圈圈画画,像模像样地做了两道例题,结果没一会儿就哈欠连连,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中脑袋就垂到桌面上,睡着了。
许是昨晚熬夜追肥皂剧的缘故,林听夏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连梦都做的十分真实。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巷子里。
彼时臭脸的陈知屿已经被她一脚制服,只是她仍旧没来得及跑开就被他的大手箍住腰身,渐渐的那只手越缠越紧,像是要把她勒入肺腑,又像是攒着火的火把要在她身上烧个洞。
林听夏奋力挣扎之后无果便抬眸瞪他,这才发现两人挨的是那样近。
她的鼻尖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擦过他的下巴,一瞬颤栗,心脏骤停。
而陈知屿同样在看着她。
他的眼皮儿很薄,眼尾处的褶子却又很深,那双历来看谁都淡漠薄情的眼眸此刻却温柔的不像话,似是春后融化的雪水,绵柔中予人力量,坚定不移;又似有万千星辰在其中滚动,只是一眼便叫人轻易沦陷,无法自拔。
想着定是陈知屿这老狗新出的诡计,林听夏紧急闭眼。
防止自己被魅惑成功,她甚至还偷偷掐自己的大腿来醒神,就在自己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平复心情时,突然感觉到脸颊上落下一片滚烫的气息,像是冬天的火炉贴上来,烤得全身发烫。
她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陈知屿那张近在咫尺的薄唇。
陈知屿这老狗,竟然敢偷袭她!
林听夏猛的从座位里蹿起来,并下意识抬手擦了下嘴巴,手背黏黏糊糊的,定睛一看,桌面上也是。
全是她刚刚流的口水。
“……”
像是回过神,林听夏终于动作迟缓地抬眸向讲台上看去,就见班杰一手捏着课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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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攥着半颗粉笔头正盯着自己,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眯成窄缝。
那眼神恨不得刀了她。
班杰也不和她废话,扬声道:“去,滚后面去。”
林听夏没吭声,只是在心里把陈知屿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拎起课本,咬着笔杆麻溜走到教室最后面站着。
等到下午的时候,林听夏突然被点名,说是要去主任办公室一趟。
她走后,周围几个原本正在安静上自习的同学突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她又犯什么事儿了?早上不是才从那儿出来?”
“你还不知道?这回她真是闯大祸了!”
“啊?怎么个事儿?”
“我听说她把咱年级第一给揍了,都进医院了!”
“你说谁?她把谁给打了?”
一提到陈知屿,凑热闹的同学瞬间多了起来。
“我别班上体育课的同学和我说的,说是亲眼见陈知屿从老董的车上下来,右腿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看着就疼。”
“那她会不会被开除啊?”
“你管别人干什么,人家有个房地产大佬的老爹,你赶紧学习吧你……”
林听夏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好多人。
放眼望去,除了主任董齐还有两个班的班主任和校长,而这次事件的受害者陈知屿则安静地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他仍旧穿着上午见面时的那套衣服。
只是灰色连帽无袖卫衣下露出的那两条手臂不再青筋爆起,兴奋得像是没玩够,而是自然地垂放在腹部,有所收敛。
受伤的那条右腿搭在茶几上,黑色运动裤裤脚处原本的泥脚印被厚厚的绷带取而代之,看起来伤得不轻。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似是嫌周围太吵,陈知屿眉头蹙了下,身上气压很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报告。”林听夏抿唇抬手敲了下门,想起之前那个不太美妙的梦,佯装没有看到陈知屿递过来的视线,径自走到办公桌前。
只是身后那道视线过于灼热,让她不禁挺直脊背。
董齐看着面前的林听夏语重心长道:“林听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怎么能和同学之间动手呢?”
天知道董齐跑到医院发现被打的人是陈知屿时差不点两眼一闭,气背过去,缓了好半天才终于从这噩耗中抽回神来。
两方家长他都得罪不起,尤其是陈知屿那边。
这事儿瞬间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董齐拿捏不定,只能叹气朝一旁一直沉默的校长看过去。
“林听夏,你违反校规这事会按照学校常规流程走,但念在你是初犯,第一次不会被责令转学,但是你和陈知屿之间的事还需要双方家长出面一起解决,所以找个时间和林总说一下让他有空来趟学校。”校长在沉默中开口。
找家长啊。
林听夏一下就颓了,抬手捏了捏衣角,一时有些犹豫。
她在老林面前可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也不知道老林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那不得被吓死?
林听夏抬眸眼巴巴地望着校长,说:“我爸他太忙了,最近这段时间未必有空。”
言外之意就是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补救办法。
“那怎么行,我们班陈知屿原本好好的,这受了伤,得耽误多少事?”一旁的实验班班主任有些不乐意。
空气静默一秒,几乎是同一瞬所有人都朝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陈知屿看过去。
“刚好,我家里人也挺忙的。”陈知屿似是有所察觉抬眸望过去,顺手捻起桌上的一片落叶丢进花盆里,声音懒懒的听不出多大情绪,周围人听了却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校长眸光柔和,问:“那陈同学你觉得这事儿怎么办比较好。”
陈知屿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正巧与站在对面看过来的林听夏对上视线,他轻挑了下眉,说:“私了。”
2. Summer02
对于陈知屿的提议众人没有异议。
想着快要上课校长便先让两人回班,而林听夏则顺理成章地担任起了护送陈知屿的职责。
陈知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其实有携带拐杖,但他说那东西太硌手不舒服,于是很心安理得地拿林听夏当肉垫。
他长长的胳膊松垮在林听夏单薄的肩头,从背后看过去两人亲密无间,像是抱在一起,但只有林听夏自己知道,陈知屿他丫就是故意的。
少年身量高,虽瘦但骨架宽,架在肩头沉甸甸的。
尤其此刻,陈知屿几乎把身体一半的力量都泻到她身上。
林听夏微微蹙着眉头,看起来扶的很吃力,偏偏陈知屿却像是没看到般。
没大一会儿,林听夏只觉得肩头的分量更重了,好似背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触感硬邦邦的,还隐隐有些硌人,耳廓处时不时传来一道温热的呼吸,像是窗外缠绵的风,带着丝丝痒意,随后,一股难耐的燥热之感悄然自心口蔓延开来。
林听夏有点不舒服地挺了挺脊背。
“累?”陈知屿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眸落到她有些泛红的耳垂,喉结小幅度上下滚动一下,声音有些沙,像是暴雨时落下的密集雨点,颗粒分明地砸进林听夏的耳膜里。
她耸耸肩,刻意忽视掉身上那股怪异的酥麻感,偏扯了下唇角,暗含讥讽,知道他明知故问,于是没搭理他。
就这样,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到实验班门口,陈知屿终于放开她,因为脚踝受伤的缘故,他后背倚着墙,受伤的那只脚斜撑着墙面,双手插进裤兜里,姿势懒散又随意。
明明两人已经分开,但林听夏仍旧觉得自己被他身上的那股气息紧密包裹着,强烈又霸道,像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完全占有了她,与梦境中细腻的触感重合,她不自然地揪了下校服衣摆,哪哪都别扭。
被他触摸过的肩头还在火辣辣地烧着,他的掌心宽而大,像是攒了把火,摸哪儿哪儿烧得慌,林听夏最怕热了,小脸皱巴巴地瞟他一眼,皱眉道:“有屁快放。”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大家都陆陆续续往各自班级的方向走,但因为实验班正好占据岔路口,算是人流中心,不少同学瞧见他俩凑一起,都没忍住频频朝这边看过来。
甚至有胆大者捂着嘴和周围人直接议论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林听夏全听见了。
“你说他俩啥情况啊?”
“还能啥情况,就小说里写的那种老死不相往来呗。”
“那你说林听夏会不会偷偷报复啊?我刚刚路过办公室那边听到林听夏说这事儿私了。”
“我靠,那陈知屿同意了?”
“对啊,要不说咱陈大校草人美心善呢。”
人美心善?她林听夏怎么不知道?
林听夏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陈知屿,视线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轮廓,比起精雕细琢般地欣赏,更像是不肯遗漏一丝找茬机会地打量。
陈知屿个头极高,要比林听夏高出足足一个脑袋,她平视他的时候只能看到他饱满的喉结,为此得微微仰着点下巴才能看清他的脸。
陈知屿的五官十分精致,在人群中尤为突出,脸型流畅,下颚线却又棱角分明,极具攻击性,眼皮很薄,眼尾处的褶子又很深,不带温度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十分不好惹。
但平时在校又一副好学生做派,虽然仍旧冷着张脸,高不可攀,但总要比在巷子里时的那个满身戾气嗜血的少年要显得平易近人的多。
林听夏忍不住腹诽。
他们这都什么眼神?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身上那层狐狸皮扒下来,让他们好好看清楚,他那张魅惑众生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黑暗的心。
林听夏的小心思不加掩饰全都刻在脸上,偏偏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见陈知屿半天盯着她不说话,以为对方误会她是那种肇事逃逸的小人,于是眉头皱了下,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知屿扯了下唇,纤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晦暗,看着她,似是调侃但语调缓慢,仿佛带了几分认真:“怎么负责。”
“就该掏医药费医药费啊,说吧,多少钱。”林听夏双手环在胸前,摆明了一副不想和他多做纠缠的样子,最好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和他划清界限。
毕竟他是学生会主席,而她则是最不服管束的那批孩子里的头头,他们天生相克,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陈知屿垂眸盯着她的那张脸,抿了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林听夏等的耐心告罄,再次忍不住皱起小脸时,对面的陈知屿终于开口:“这件事短时间说不清楚,放学你来找我。”
啧,屁事可真多。
林听夏皱了下眉,不过想想他们实验班的人好像都是这尿性,不仅墨迹还一堆大道理。眼瞅着要上课了,林听夏也不愿和他多说,很爽快地应下,然后转身跑上楼。
*
龙城一中规定全年级都得上晚自习,不过林听夏他们才高一,只需要上一节晚自习就行。
今天晚上是语文老师代班,为了兑现上回语文考试成绩在语文年级组中前进三名的奖励,就拿自习课给他们看了一节课的电影。
为了营造电影氛围,班长早早的就组织同学拉好了窗帘,甚至还派了好几个同学去校超市兜了五大兜零食回来,统一给他们发下去,才关了灯。
投影机里正在放映当时十分火爆的一部外国影片《速度与激情5》。
电影画面极具冲击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观众的眼球,班上一部分的同学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时刻,还有一部分则像林听夏这样,偷偷忙着自己的事情。
林听夏早在电影上映没多久就约着肖一筱一起看过,所以从电影开始到结束就没抬过一次脑袋,一直在忙着低头画画。
她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报了个漫画社团,原本上届社团主席在的时候大家气氛还算融洽,这毕业一走,内部竞争格外激烈,都在觊觎主席的位置。
大体可以分成两个阵营,一方在捧苏棠月,另一方则认为成绩不是衡量担任社团主席的唯一标准,进而站队林听夏,因此众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
但主席的位置毕竟只有一个,所以为了公平起见,经过校方以及学生会共同商讨,最后决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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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学期期末进行学年文艺汇演的时候,由她们双方各自举行一场漫画展览活动,并让大家对她们各自的活动内容进行现场投票,票数多者担任下一届漫画社团的主席。
当然,林听夏从不参与社团内部的各种纷争。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画漫画,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看重,而且她又不是当不了主席就不画了。
就像老林说的,凡事尽力而为,别轻易放弃就好,人生的每一道坎都是雕琢。
她右手肘旁亮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线投到少女白皙的脸上,少了平日的喧闹,更显恬静专注,唯有额前那几根挺立的胎毛,时不时被窗外涌进来的风戳一下,像是抻懒腰般扭动着身体。
因为看电影,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心照不宣地蹿了座位。
肖一筱就坐在林听夏旁边,见她如此认真,不自觉放轻了手下落笔的声音。
她在做今晚的数学作业,足足两套试卷,不过她之前课间的时候就在做,这会儿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于是打算放松一下,偷偷摸出压在课本下的手机。
那时候的微信还没那么盛行,大家普遍都用扣扣,肖一筱无聊之际滑进了匿名校友建立的学校论坛。因为非官方,鱼龙混杂,大都只顶着一个中二的id到处灌水。
估摸着是林听夏这次把陈知屿给打了这事儿太过炸裂,此刻论坛里全是关于两人的帖子,层出不穷,其中有一条匿名留言被以万赞顶上热评第一。
#惊!一中校草被下战书,两人约定放学后小树林私斗!今晚不见不散!
紧跟在那条热评下面的是那位匿名网友Po上来的一张照片。
是林听夏和陈知屿那会儿站在实验班门口谈话的照片,看角度像是偷拍,且镜头只对准了林听夏,甚至把她当时皱眉不耐烦的表情放的特别大,让人看了更觉得她不好惹,再加上当时有不少路过的同学都看见了可以作证,更加让人深信不疑这条留言。
垂耳大叔:【离线太久,消息保真吗?】
香芋味的socks:【肯定啊,那会儿办公室都传开了,两人要私了。】
铁骨铮铮向太阳:【@垂耳大叔,我当时路过,可是亲耳听到。】
美味粪球:【有组团去小树林的吗?】
路人甲乙丙丁:【……】
肖一筱看着越来越歪的楼层,眉心蹙了下,而后抿唇看向旁边仍旧吭哧吭哧低头作画的林听夏,不忍打扰,却又耐不住好奇。
犹豫了半天,终于要开口询问时,挂在侧墙上的广播突然一声炸响,吓得她打了个激灵,思路一瞬中断。
周围桌凳磨擦地面的声音不绝于耳,林听夏急急忙忙合上画册往书包里塞,然后把书包抡到肩头,腿刚迈出座位半步后才像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
她眉眼弯弯正对上肖一筱有些呆愣的表情,笑着朝她打了个响指,说:“学傻了?对了笑一笑,我今晚有事就先不和你一起走了,还有你卷纸写完没?”
肖一筱呆愣地点了下头,刚想起自己要说什么,结果手中早已一空,连带着那道纤细的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班级门口。
3. Summer03
林听夏下到三楼的时候,实验班门口几乎没什么人了,只剩零散的几个刚值完日的同学提着垃圾袋从班级出来朝楼下的方向走。
陈知屿倚着楼梯转角处的墙壁站着,黑色的书包肩带斜挎在他左肩,受伤的那条右腿像上午见到时一样微曲着,整个人慵懒又随意。
因为是放学时刻,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明晃晃地拿着手机,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深邃的眉眼,手机屏幕上的光在他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光影,他神色专注没看见她,反倒是站在他旁边的宋青阳抬肘撞了下他的小臂。
宋青阳朝陈知屿一通挤眉弄眼:“人来找你了。”话落便在林听夏提步朝他们那儿走过去时,脸上夹着坏笑立马跑开了。
陈知屿把手机揣进兜里,顺着宋青阳刚刚的视线抬眸看向过去,脸上表情很淡,而后朝林听夏挑了下眉。
林听夏一下扯紧书包带,为他这么不加掩饰的直直看过来,而感到一瞬莫名紧张,她微垂下眼帘,脚底三步并两步,连跳几层台阶,最后跑到他面前站定。
她的视线虚虚地瞟过他身侧颀长的影子,同时用力攥紧手中的书包带,脚尖轻轻戳了戳地面,在静默的空气中抬眸看向他,说:“说吧。”
陈知屿的视线从她乌黑的发顶上移开,落向她的眼睛:“这儿不方便。”
林听夏皱了下眉,脸上稍显不耐,问:“那去哪儿?”
因为放学的缘故,教学楼里的自习室现在都相应上了锁,唯有图书馆里的灯长久地亮着,但那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而且林听夏也不想让人撞见她和陈知屿单独待在一起谈事的画面,那样会显得她很被动。
于是最后两人相约去教学楼后的那片小树林。
小树林本就被前方高大的教学楼挡去了大半光线,平日里总浸在一片昏暗中,此刻更是浓黑如墨,连枝叶间的缝隙都隐没不见。
仅有的两盏路灯,也只在石子路口投下微弱的光,更衬得深处那片黑糊糊的团块愈发诡异,像极了动漫里能吞噬灵魂的黑魔法,让人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但见走在前面的陈知屿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林听夏咬咬牙最后也跟了上去。
随着视线被黑暗吞噬,林听夏两手揪紧书包带,蜗牛爬般缓慢向前移动,这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条帖子。
说是人的身上有三盏火,头顶一盏,肩上左右两边各一盏,要是其中不小心灭了一盏就会被脏东西俯身,还有半夜要是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能回头,不然会被鬼吃掉。
她晃了晃脑袋。
像念经般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可心脏偏像要挣脱胸腔似的,跳得又重又急,每一下都“咚咚”地撞着耳膜,额角的青筋也跟着突突直跳,仿佛要蹦出来。
忽然,脖颈处缠上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还带着点发痒的酥麻,像是风拂过,又更像有人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在皮肤上细细刮挠。
紧接着,一股阴风“呼”地从远处卷来,“啪”地一下重重拍在她的肩头。
等等……刚才那下……
念头刚冒出来,林听夏瞬间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尖锐的恐惧感从心底炸开,顺着喉咙嘶吼着往上冲,后背“唰”地沁出一层冷汗,黏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这时,前面的陈知屿没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扫了一圈,喊她名字:“林听夏?”
终于,林听夏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她攥紧书包带,闭着眼睛边扯着嗓子喊边拼命向前冲刺,尖叫声一路响彻云霄,惊得周围的树木都跟着枝桠乱颤起来。
陈知屿也被这一连串刺耳的尖叫声刺得额角突突直跳,猝然间,胸口又被她猛的一顶,向后趗趔一步,他吃痛闷哼一声,而后稳住身形抬手捏住她的后衣领,像是捏猫脖子般将人从自己的胸前提出去,动作不太温柔。
陈知屿抬手扯了下自己被她撞乱的领口,看着她龟缩般的样子,皱眉道:“疯了?”
此刻林听夏虽然看不清站在自己对面的陈知屿的神情,但从他暗含不爽的声线中却不难幻视出那张巨臭无比的脸,以及他眼睛里的那几分嫌弃。
陈知屿有洁癖这事儿全校几乎就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
还记得高一刚开学军训那会儿就有不少女孩给他送情书,其中一封不知道谁送的,不仅夹在了他的课本里,还在上面喷了香水。
可能是想搞的独特点好吸引他注意力,但谁知道陈知屿发现后直接沉着脸把书都给扔了,甚至当天还特意买了除味剂,把座位里里外外喷了个遍。
这事儿当时闹的动静不小,之后再有人送情书,没人敢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林听夏抬手揉着发胀的额头,愤愤瞪他,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自己气鼓鼓了一会儿,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渐渐的,林听夏自己都未曾发觉到自己竟然莫名心安了不少。
等彻底冷静下来后,她抬手蹭了下飙着虚汗的鼻尖,自觉刚刚的行为有些丢脸,心虚地咳嗽一声,但借着周围黑糊糊什么也看不见,她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甚至还倒打一耙:
“谁让你刚刚走那么快的!”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低低的声线从嗓子里滚出来,说:“所以,你刚刚喊什么。”
“谁让你刚刚喊我!”林听夏整张脸涨得红红的,声音也像鼓起的气球一戳就炸。
陈知屿真讨厌!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时站在面前的人胸腔里隐隐传来闷闷的响动,明明是很细微的声音,却又无比清晰。
陈知屿在笑她。
林听夏用力揪紧书包带,别开脸,声音带着点被人不小心戳破了小秘密的窘迫,语速极快:“有屁快放!”
“前面有椅子。”陈知屿语速很缓,但许是因为刚刚笑过的缘故,尾音带着点慵懒的愉悦感。
他音质本就清冷低沉,此刻更是勾人,像是在耳膜上抓了把,林听夏听得骨头都酥了,她轻抿了下唇,顺着他的提示颇给面子地看过去,模模糊糊中确实有那么一把椅子的轮廓。
“那你一会儿记得跟紧我。”说着,林听夏仰着下巴低哼了声,揪着书包带站到陈知屿身侧,和他肩并肩,然后像个知心大姐姐般转头对他说,“记得,别、跟、丢、了。”
藏在云层间的月光刹那间摩挲过女孩漂亮的眼眸,圆又亮,像是两颗璀璨的宝石。
陈知屿有一瞬晃神,而后他别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你最好跟紧点。”
另一边,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树林里蹲点守着的同学们见他们的声音终于走远,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你们看见没!刚刚林听夏冲刺给陈知屿来了个飞旋踢!”
“是肘击好吧?那影子那么一大坨,怎么看也不像腿。”
“反正陈知屿就是被揍了,从他进去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他,刚刚他明显身形不稳,朝后倒了下。”
“哎?你们说他们现在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转移阵地了?还是被林听夏给…咔嚓了?”
“不能吧?”
“要不要过去看看……”
众人正议论着,突然从身后不远处射过来一束强光,是保卫处的人,最近小树林里老有小情侣偷偷摸摸搞事情,要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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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会被记名扣分,到时候还要被罚扫操场,于是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狐奔鼠窜。
薛萌反应没他们快,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最后十分不巧,正好和朝这边赶来巡查的保卫处人员打了个照面。
“你哪个班的?”保卫人员拿着手电筒把她从头到脚照了一遍,又朝她身后晃了一圈,眉头缩紧,“放学不赶紧回家,待在这儿干吗?”
薛萌被手电筒射出的强光刺得眯了眯眼,抿唇说:“我新转来的,不小心迷路了。”
龙城一中师资力量雄厚,每年都有靠着人脉插进来的借读生,正巧保卫处的大叔瞅她也有点面生,于是只问:“就你一个人?”
薛萌垂眸扯住校服下摆点点头,在跟着保卫处大叔一起出去前,回头朝身后望了眼。
……
“要求就一条。”小树林深处,陈知屿坐在木制的长椅上说。他双腿微曲着,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面,模样懒散又随意。
林听夏暗暗想,算你有点良心,然后嗯了声。
陈知屿:“养伤期间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
那岂不是要给陈知屿当牛做马了?林听夏咬咬牙,问道:“那你伤得多久才能好?”
陈知屿:“医生说至少三个月。”
什么?多久?三个月?
林听夏在心里掰着指头数了数,那岂不是得给他当牛做马到放假?这怎么行?林听夏想了想,说:“我们俩课程冲突。”
“只利用你休息时间。”陈知屿淡淡瞟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想逃避责任吧?”
“请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揣摩我。”林听夏双手叉腰,看着他说,“那我们怎么联系?”
陈知屿沉默地看着她,眼神玩味。
林听夏眼皮直跳,最后在他长久地注视下,掌心虚虚划过外套兜,然后半眯起眼睛盯着他看:“我们陈大主席,这是要带头违抗校规?”
陈知屿扯了下唇,没说话,随后站起身。
他身形高大,几乎是瞬间便遮去了林听夏眼前所有光亮。
紧接着,他身上那股皂角香气扑面而来,清淡却裹着灼人的热意,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往她周身钻,放肆地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钻进每一个细胞。
直到她身上原有的气息被彻底覆盖、吞噬,完完全全被他的味道占据。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风从中间钻过,带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林听夏抿了下唇,下意识想往后退半步,身前的陈知屿却突然双手抵着膝盖弯下腰,带着一股不容抵抗的压迫感,朝她逼近过来。
少年的瞳孔黑得纯粹,却并未消融在周遭的黑暗里,反而亮得惊人,像悬在夜空中的星,灼人又耀眼,此刻那片光亮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的影子。
她脸上闪过的细微的惊讶、无措、紧张全都一览无余。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呢?
就像是有人往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了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渐渐漫过四肢百骸,连带着心跳都跟着轻轻发颤。
林听夏下意识蜷起手指,又用指尖悄悄勾住衣角,试图按捺心口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
她下意识垂下眼,视线却正好落到陈知屿露出的凹陷的锁骨上。
他的皮肤很白,典型的冷白皮,明明一有空就去操场上打球,但好像怎么都晒不黑,肌肉也很紧致,看样子应该每天都有锻炼,难怪揍起人来那么凶,那么狠。
“林听夏。”
头顶突然落下一道清冷的声线,林听夏眸光一顿,而后抬眸愣怔对上他的耀黑的眼眸,陈知屿扯了下唇角,视线捉住她的,对她说,“合作愉快。”
4. Summer04
林听夏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彼时林宇还在公司加班没回来,保姆张姨也早早下了班,偌大的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刚从洗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湿着,简单拿毛巾擦了下,便捞过柜子上的手机朝自己的大床走去。
那会儿在小树林的时候她加了陈知屿的扣扣号,此刻两人的聊天框中干净的仅有一串好友申请通过的字样。
林听夏坐在床沿,抿唇盯着手机屏幕中陈知屿的扣扣头像,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手机壳的边缘,模样几度陷入纠结。
陈知屿的扣扣号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刚开学那会儿学校为了方便管理新生,统一建立了年级新生群,之后一直沿用至今没解散,只是一直没什么人敢直接加他,倒是偷摸访问他空间的人不少。
那段时间林听夏也对陈知屿好奇过,尤其是刚军训那阵,毕竟陈知屿可是仅靠一张抓拍的模糊侧脸照就被众人一度捧为百年难遇一次的大帅逼。
至此热度只高不减。
紧接着,那张模糊侧脸照就冲进了微博热搜,之后很快就有许多星探闻着味儿,赶过来要签陈知屿。
林听夏记得因为这件事那时候校门口附近的保安都不知道多加了多少倍,最后就是害得她直到军训结束,开学都一个月了,都没再轻易翻出过校园里的那处矮墙。
为此,林听夏当时在心里狠狠给陈知屿记上了一笔。
后来陈知屿进入了学生会,因为各项能力出众自然而然地竞选上了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而她作为各位老师领导们眼中的刺头,自然与陈知屿更加水火不容。
也是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林听夏自那之后再没有主动了解过有关陈知屿的任何事,只有偶尔会从旁人口中听到,他最近在什么时候去了球场、竞赛还有多久能回来、又获得了什么荣誉等等。
总而言之,他和她的人生轨迹完全不搭边,更不用说去扒他扣扣空间的事儿了,之后她更是连校园论坛都戒了,因为几乎每条帖子都是和陈知屿有关。
但现在不一样了,陈知屿也有秘密被她捏在手里。
所以看看他空间怎么了?万一里面有什么重要信息呢?她可得多收集点证据,到时候等三个月一过,她就向众人一举揭露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这么想着,林听夏便心安理得地点进陈知屿的扣扣头像。
但看着空荡荡的空间,林听夏不禁皱了下眉,而后用指腹贴着手机屏幕来回上下滑动几下,结果最后什么都没加载出来。
不是吧?陈知屿这人平时都不玩网的吗?连条个性签名都没有?
像他们那会儿,谁还没有那么一两条自觉深奥,但放到现在看简直尬得会死程度的中二说说?
但陈知屿真的没有,他的空间动态永远没有那些无痛呻吟的日志,之后唯一的几回动态也全都是和林听夏有关。
林听夏捧着手机整个人朝后仰去,头顶的暖光灯柔柔地抚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她轻抿了下唇,又有些不死心地戳开陈知屿的头像。
陈知屿的头像不是随大众的那种杀马特风格,乍一看乌漆嘛黑的,但是放大之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张星空照,只是星星太稀疏,又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所以才让人第一眼看不清。
看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抬手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然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钻被窝,这时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陈知屿:
-早饭。
林听夏捧着手机,盯着那两个字,指腹在键盘上敲了敲,又删除,最后只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包。接着,聊天框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结果她左等右等,陈知屿下线了。
“?”林听夏啃着指甲,满脑子问号。
他这是什么意思?故意钓她?
林听夏本来还想问明天早饭给他带什么,但一想起老林之前和她说过,男人不能惯着,尤其是像陈知屿这样的,于是林听夏干脆把陈知屿的备注改为了“陈狗”,顺道把和他的来电铃声也换成了狗吠。
但其实陈知屿还真不是有意要晾她,那会儿他正准备洗漱,结果换洗衣物的时候,发现自己领口处有一道明显的口红印,很淡,更像是唇膏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少女身上柔软的触感再一次变得真实起来,陈知屿攥着衣服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肉眼可见,卧室里的暖光灯把他赤裸的腰腹削得极具力量感,尤其是左腰处那条泛红的刀疤,更显迤逦。
陈知屿垂眸在编辑框中正编辑那句“把我衣服洗了”,结果还没编辑完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最后他干脆把衣服丢进脏衣篓中。
*
第二天,林听夏早上醒来的时候没见到林宇。
林宇这些年自从把公司做强之后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两人聚少离多是常态,说实话林听夏也很想让林宇多宅在家陪陪她,但比起这个,她更希望老爸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而不是因为别的。
她抻了个懒腰,然后扯下林宇昨晚夜间贴在她床头柜上的那张便利贴。
果然,林宇因为临时出差所以下班后回家只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转路去了机场,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要下飞机了。
“夏夏?醒了没?”这时门外传来张姨的说话声,说是给她熬好了粥,一会儿就可以下来吃了。
林听夏“嗯”了声,然后起身去了洗浴室。
“夏夏,要不我明天早点叫你起来?”厨房里,张姨正在往林听夏的书包里装洗好的水果,一抬眸就瞧见林听夏正站在餐桌前,急急忙忙往食盒里塞包子。
“不用不用。”林听夏低头,三五下把食盒摁好,然后拎起张姨递来的书包,扛到肩头,笑着和她说了声再见,便急急忙忙往院门口跑。
龙城一中对于走读生没有强制规定,必须要上早自习,所以按照往常,林听夏每回都是踩着上课预备铃来的,但因为要给某人带饭,她今天比往常早来了一会儿,正赶上他们下早自习,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乌泱泱的人影从教学楼里面跑出来往食堂的方向冲。
一时半会儿也挤不过去,林听夏干脆一屁股坐在小花园的台阶上,掏出手机给陈知屿发消息。
小铃铛:
-饭送哪儿?
原本以为得等一会儿才能收到消息,没想到对面回复的很快。
陈狗:
-教室。
等前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林听夏这才背着书包慢悠悠的往实验班门口晃。
刚拐上三楼楼梯拐角,她就瞥见一抹纤细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出来,正往实验班的方向走,不过对方没注意到她。
林听夏知道她,苏棠月,陈知屿他们班的班长,人不仅漂亮学习还好,更重要的是没什么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因此一度被众人捧为女神级别的存在,私底下有不少同学戏称她和陈知屿两人是实验班的金童玉女。只可惜,听说这次分科表苏棠月填了文,看来两人的佳话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林听夏进实验班的时候,正巧撞上苏棠月给陈知屿送饭。
苏棠月手里捧着一个保温饭盒,足足有三层高,再看看她拿的,就一透明塑料盒,里面的包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盒盖给压瘪了,露出里面不太美观的馅料。
苏棠月在见到林听夏的时候眼底闪过一瞬惊讶,反倒是林听夏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她走过去把手中的饭盒往陈知屿桌上一扣,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淡声道:“你的早饭。”
陈知屿朝林听夏挑了下眉,意思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林听夏心虚地抬手蹭了下鼻尖,假装没看见,说:“你爱吃不吃!”反正都有苏女神给你送饭了,也不差我这一口,这么想着,林听夏就要把饭盒拿回来,结果下一瞬手背上反被一张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只短短一秒,她却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指尖一阵发麻,林听夏有些不太自在地咬了下唇,攥紧手心。
陈知屿:“我说不要了么?”
可真难伺候,林听夏愤愤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昨晚小树林里,陈知屿嫌弃自己的样子,她又报复性地把手背往校服裤腿上狠狠蹭了蹭,这才仰着下巴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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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屿眸光一暗,脸色不太好。
“陈知屿。”苏棠月见林听夏走了,轻抿了下唇说,“这是我妈今早特意给你熬的排骨汤,你腿受伤了喝这个能好的快一些。”
说完苏棠月也没管陈知屿什么反应,直接把保温饭盒放到了他的书桌上,然后立马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只是一颗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想起两人刚刚像是交握在一起的手,苏棠月心口就一阵阵发涩,指尖蜷进掌心,扣出一道道深红色的月牙。
*
一上午的课林听夏上的浑浑噩噩。
果然人不能早起是有原因的,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瞌睡般,一头栽到身侧肖一筱的肩头上,闭着眼,模模糊糊道:“笑一笑,以后你就是我的拐杖了。”
“好啊!”肖一筱巴不得林听夏黏着她,只要她不去打架就好。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食堂二楼人满为患。林听夏和肖一筱从窗口那边出来后,身上挤了一层汗,尤其是林听夏,白皙的脸蛋上坨着两团红,她婴儿肥还没下去,看起来特别好捏。
林听夏端着餐盘,偏头就着肖一筱递过来的手,一口咬住牛奶吸管,猛猛嘬了口,然后蹙眉评价道:“这个都没昨天的凉,肯定是他们为了省钱昨晚把冰箱的电给停了!”
林听夏碎碎念念了一路,直到两人端着餐盘走到事先占好的餐桌前坐下,她才低头开始扒拉碗里的饭。
感受到头顶的视线,林听夏抬起眼眸,就见坐在对面的肖一筱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望着自己,她抬手捻掉嘴角上沾着的米粒,抿进嘴里,嚼了嚼,说:“怎么了?”
“夏夏…你昨晚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一整个上午肖一筱都没学进去。
昨晚她也跟着去了小树林,但里面太黑了她不敢进去就只在最外面等着,结果没等一会儿就见一大批蹲点的学生从小树林的方向往外涌,她不明所以跟着一起跑,后来才知道是检查的保安来了。
最后就是什么都没看到,肖一筱本想着等回到家的时候再联系林听夏,结果一掏兜才发现手机丢那儿了。
“打架?”林听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嘴角还挂着根没嚼进去的青菜叶,她懵懵地着看肖一筱,满脑子问号,“我怎么不知道我咋晚打架了?”
“就…和陈知屿啊。”食堂里陆陆续续有同学来往,肖一筱不由得压低声音,“校园论坛里,现在都在传你昨晚和陈知屿在小树林里约架的事。”
“你没受伤吧?”肖一筱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米饭,神色认真地说。
她倒不知道自己和陈知屿昨晚在小树林里还打了一架这件事,想问他俩最后谁赢了,但对上肖一筱那双担忧的眼神,她只好安抚道:“我没和他打架。”
肖一筱长长吐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夏夏,你最好还是,离陈知屿远点。”
肖一筱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希望两个人能互相离远一点。
因为她发现,只要两人凑一起就总是一股火药味,尤其是学生会那帮人其实还挺不好惹的,林听夏本来就是他们眼中的刺头,更不用说这次还把陈知屿给打伤了,更是罪加一等。
林听夏混不在意地“哦”了声,低头往嘴里塞了口米饭,用力嚼了嚼。
看来给陈知屿当牛马这件事先不能让笑一笑知道。
两人临走前林听夏又去窗口打包了份饭,肖一筱抿唇看了她一眼,说:“夏夏,要不下午我们早点过来?”
一中施行年级错峰用餐制,用餐时间规定为四十分钟,但加上排队实际用餐时间可能都不到半小时,更别说有的老师还有拖堂的恶习。
这就造成了有许多同学压根儿没吃饱饭就要立马去贴冷板凳,搞的到大学里人还没怎么大放光彩,就先把胃伤了。
林听夏接过食堂阿姨递来的筷子,意识到肖一筱可能误会了,笑着对她说:“我吃的可饱了。”说着她还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小肚腩,神色颇为骄傲。
肖一筱弯唇笑了下,眉眼中藏着几分困惑:“那你……”
林听夏毫不留情道:“给狗吃的。”
5. Summer05
周五这天上午,因为下了场雨,课间操宣布停上。
各班的班主任也被叫去会议室开会,没人管着,大家一瞬炸开了锅。班级里闹哄哄一片,走廊更甚,有人竟然直接原地打起了羽毛球。
这会儿不知道哪个能人,居然把毽子一脚从窗外踢进了六班,虽然没砸到人,但不巧,落到了前桌薛萌的桌上。
洁白的数学竞赛试卷一角像是被戳了个泥章,薛萌额头跳了跳,起身。
然而,凳腿磨擦地面的撕拉声很快被淹没在鼎沸的潮声中,没人理她,再加上她张望三圈也没找到那人,最后握拳,又闷闷地坐下,狠狠往前抽了把椅子。
林听夏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正在捣鼓手中参加汇演用的画册。她最近迷上了一部韩剧,从里面的主角人设中摸出不少灵感,她刚把男主棱角分明的喉结画出来,肩头突然被重重戳了下,她扯下耳机,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
“那个,楼下集合。”说话这人叫孟川序,二班的,上周两人因为升旗迟到被罚一起打扫操场。林听夏皱眉看了眼窗外,雨丝细密,不知道多久能停,“这不还在下?”
孟川序发愣地挠挠头,说:“学生会那边让去的。”
林听夏和孟川序赶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就见学生会之一的张闯正在清点人数,他皱着眉从名单册上抬起头,看向众人说:“还缺两个人。”
孟川序这时举起手说:“到了!到了!”
张闯淡淡扫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林听夏,而后把名单册合起来,对大家说:“那都别站着了,赶紧干活儿去吧。”
众人听后没什么意见,转身去储物室拿工具,孟川序刚想喊林听夏一起,扭头就见林听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张闯:“外面雨没停怎么扫?”
“按照校规第三十七条,违反校规者须在课余时间对学校进行一定的义务劳动。”张闯挑了下眉,看着她继续说,“现在是休息时间,而且外面那点儿毛毛雨也淋不死你吧?”
说实话林听夏和张闯之间没什么过节,但一旦沾上陈知屿就有了。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陈知屿的狗腿子,明眼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张闯是有意为难林听夏,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学校就是一方小天地,学生会这帮人他们得罪不起。
孟川序也有点怕张闯,于是塞了个簸箕给林听夏,慢吞吞说:“没事儿,你到时候就站在里面就行。”孟川序有点口吃,这么一长轱辘话说下来重重喘了口气。
最后林听夏和孟川序冒雨扫了半个小时的操场。
孟川序人长得壮,这点儿雨对他来说就像是接了捧凉水冲了下脸,没什么感觉。
但林听夏就不一样了,身上的蓝白夏季校服被雨水打得湿了大片,浸出少女单薄的脊背,高束的马尾上挂满了水珠,甚至头顶还在冒着白气。
“你头顶冒烟了。”孟川序没想到一下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他忙捂住嘴巴去观察林听夏的表情,少女神色淡淡,显然没注意到他刚刚说了什么,林听夏反手把工具塞回给孟川序,说:“幸苦你送回去。”
孟川序看着已经走远的林听夏,愣愣挠了下脑袋,“哦”了声。
*
宋青阳大课间的时候没在教室里待着。
像往常得了空他准会勾着陈知屿的肩,两人一起去球场打球,但今儿天气不好,再加上陈知屿腿瘸了和别人打没劲,他就一个人跑了趟超市,谁知道竟然有意外之喜。
宋青阳跑回实验班的时候陈知屿还在做题,他把手里的可乐往他桌上一掷,嘴角翘得压不住:“屿哥,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
可乐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浑身滋着冷气,水珠沿着罐壁收不住的往下流,陈知屿把试卷折了一角,低头没什么情绪地说:“什么。”
“我看见林听夏了,她和人打起来了!”宋青阳屁股刚沾上板凳,就见原本专心做题的陈知屿突然搁下笔,起身往外走。
“不是,你干吗去?”宋青阳一头雾水,起身拿起立在他桌边的拐杖就往上追,“你拐杖不要了?”
*
陈知屿赶到操场的时候,林听夏和张闯还在吵。
这会儿雨停了,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见陈知屿往这边走,纷纷有眼力见地让出一条路。
林听夏背对着他站着,她吵得正上头压根儿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更别说陈知屿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的。
“林听夏。”
林听夏脊背一僵。
刚刚她骂张闯的时候可是连带着陈知屿也给骂了一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又或者听见了多少。
她咬了下舌尖。
虚虚瞟了眼站在身侧的那道人影,可惜只能窥见他精致的下巴和紧绷着的下颚线,她猜陈知屿的脸色应当不好看。
但那关她什么事?她心虚个屁!这事都怪他!很快,头顶的那根小火苗又重新支棱起来,林听夏双手叉腰,扭头,抬眸狠狠瞪了陈知屿一眼:“关你屁事!”
陈知屿皱了下眉。
视线扫过她平直的肩颈,校服上雨水留下的印渍还没完全消失,女孩额头上的胎毛湿哒哒地卷了个圈贴在脸上,右手白皙的手腕上肉眼可见地泛着一圈红。
她的眼睛里攒着怒火,暗含警告:要是他敢给张闯撑腰的话他就死定了。
“屿哥,林听夏她简直泼妇一个,我按校规让她打扫操场,她不乐意,把垃圾全倒我身上了!”张闯说的咬牙切齿,然后抬手抖了下身上的校服,上面全是混着树叶和瓜子皮的泥水。
林听夏气得眼睛冒火:“分明是你在我打扫操场的时候在那边磕瓜子的!”
张闯:“那也是你先动的手。”
两人作势又吵得不可开交,陈知屿闭了下眼,冷声道:“都闭嘴。”
“你自己回去领罚。”陈知屿淡漠扫了眼站在对面的张闯,然后看向身前的林听夏,抿唇说:“跟我去医务室。”
林听夏觉得陈知屿刚刚就是在说场面话,他就不信她,她咬唇,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算个屁,少管我!”
林听夏气哄哄地走了,马尾甩得老高。
宋青阳原本扎在人堆里看热闹,这会儿才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撞了下陈知屿的肩,嘴笑裂开了:“啧,她生气了。”
“关我屁事。”陈知屿扯了下唇,冷脸转身走了。
*
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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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知道这事儿还是从班上闲聊的同学那儿听来的,那会儿她在帮语文老师扯试卷,回来后林听夏也没和她说。
她给林听夏餐盘里夹了根鸡腿,往常林听夏都是抢着要吃的,但这回林听夏恍若未觉,只拿着筷子一个劲儿地戳碗里的土豆,都戳成泥了还在戳。
“……”
今天两人吃饭的速度格外快,肖一筱饭量本来就小,林听夏则是压根没怎么动筷子,放餐盘的时候肖一筱想起什么,问她:“夏夏,你今天不用给狗狗带吃的吗?”
林听夏这几天顿顿都给那条不知名的“狗”带饭,连肖一筱都形成生物钟了。
“死了。”林听夏恶狠狠道。
*
那次不欢而散后,两人一连着几天没见面,就算路上遇到了也都装没看到。这期间,陈知屿没给林听夏发过一条消息,林听夏更是不会主动去联系他,就这么僵持着。
这天下午,林听夏的处分终于下来了。
通报批评单被贴在了教学楼一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上面的字字句句,如实揭露了林听夏的种种恶行。虽说大家早就知道林听夏把陈知屿揍了这件事,但当看到纸上校方盖下的那枚红章时,仍旧没忍住感叹一番。
“校方这边的意思是你和陈同学虽然约定私下解决,但是这件事终归影响不好,所以按照校规,处罚你继续为学校做一个月的义务劳动。”董齐坐在办公椅上沏了口凉茶,看向站在对面的林听夏,“没意见吧。”
她有意见管用?
林听夏摇摇头。
“然后现在还有这么个情况。”董齐坐直身体,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小册子,递到林听夏手里,说,“经过你和陈同学这件事,校方高度警醒,为此专门开了好几次会,最终商讨出一个方案——你和陈知屿即日起,成立互帮互助学习小组,来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缓和矛盾。”
增进感情?缓和矛盾?
她?和陈知屿?
“老董,你就不怕我学恼了揍他?”林听夏把手里的册子丢到办公桌上,皱眉,“我不同意。”
这个问题董齐还真没想过。
他咂咂嘴,但这上头都交代下来了,于是扯着林听夏开始说好话:“你看啊,陈知屿蝉联年级第一,让他教你还不好?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而且这在外面补习一节课得多少钱呢,现在免费,不要白不要,再说,这个只要你成绩进到校前一百名,稳定三次就可以解除了。”
“那前一百名是那么好进的?”林听夏撇嘴,“你们同意陈知屿也未必乐意。”
董齐暗戳戳地想,这建议就是陈知屿提出来的,但他没敢说,怕两人真再打起来。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董齐淡定地嘬了口茶,靠在椅背上,继续说,“你要不同意,就只能请一次家长了。”
啧,这老董还挺会拿腔捏调。
林听夏用脚尖戳了几下地面,见董齐那神情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最后认命地拿起桌上的秘密协议,低头豪迈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忽而,少女抬眸,眼底露出一丝狡黠,看得董齐心里一紧。
“老董,我恼起来,可是真的会揍他哦。”
6. Summer06
隔天,因为要返校上晚自习,林听夏便早些约了肖一筱去玩具城玩。
“笑一笑,你猜这回币子会不会掉下来?”推币机的透明玻璃窗上,映出少女一双亮如皓月的眼眸,林听夏双手抵着膝盖,偏头对肖一筱说。
每次她们来玩具城,林听夏必玩这个项目。肖一筱抬手推了下眼镜,凑过去,认真道:“我猜会掉下来。”
“我也是!”林听夏紧张地搓了搓小手,对准机器,瞄了老半天位置,才把手里的币子喂进投币口。
推币机吭哧吭哧响了两下,眼看着只要再推一下,币子就会全掉下来,结果机器罢工了。
“靠!怎么不动了?”林听夏跳起来用力拍了拍机身,肖一筱边慌张扯她胳膊,说:“轻点轻点”,探头边朝收银台那边张望。好在休息日玩具城里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作。
“哎,动了动了!”林听夏激动地拍了拍肖一筱的胳膊,然后蹲下身接过肖一筱递来的绿筐,去捞里面掉出来的币子。
币子不少,足足占了绿框的三分之二,够她们在这里玩其他项目好久了。
许是她们战斗的果实实在太诱人,很快吸引来一对情侣。
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吊带紧身包臀裙,胸前泛着两坨晃眼的白,一头大波浪,口红比裙子的颜色还艳,此刻没有骨头似地,窝在站在边上的男人的怀里,指着林听夏身后的机器说:“昆哥,我也要玩这个。”
男人懒懒掀了下眼皮,朝这边看了眼。
准确来说是看了林听夏一眼。
他鼻梁处有一道深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裸露的手臂上爬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左肩头上还鬼画符似地,卧着一只青色的利爪纹身,看起来就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肖一筱吞咽了下口水,赶紧低头拉着林听夏往边上站了站。她看人一向很准,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妹妹,借个币子呗。”男人突然饶有兴趣的对林听夏说。
林听夏倒是不怕他,直勾勾看着他,昂了下下巴,说:“凭什么?”然后拉着肖一筱转身就走。
后面两人没再待在玩具城。
肖一筱怕那个男人因为被拂了面子伺机报复她们,于是把币子存起来后拉着林听夏赶紧离开了。但林听夏这会儿还不想那么早到校,两人就去了校门口附近的水吧待着。
川市前几天下了场雨,这几天又连着升温,整座城市像是个巨大的蒸笼,人都要被腾熟了。
水吧里人满为患,包厢早就被占空了,林听夏和肖一筱只好就近坐在一楼里的卡座上。
旁边桌有人在玩剧本杀,声音挺大,说着浑吝不入耳的话,还抽烟,看模样像是隔壁职校的。
肖一筱一下又紧张起来,凑到林听夏耳边小声说:“夏夏,你说那人……不会来找我们吧?”
“谁找你们?”宋青阳欠欠地说,“有事记得找我们陈主席,包管的。”
林听夏正低头拿吸管戳杯子里的冰块,闻声抬眸,正对上陈知屿看过来的视线。
少年穿着一件白T,肩上斜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几日不见,他发梢短了些,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更显眉目英挺,一身少年气。
只是一眼,她便又继续低头戳杯子里的冰块,眼神淡漠的好像刚刚只是在看一个路人。
真是冤家路窄,吃个冰都能碰上。
“来挤挤。”宋青阳大剌剌地把包丢到肖一筱手边,又强塞了两个凳子进去,坐下。
“屁股真大。”林听夏嘴里嚼着果肉,意有所指。
“那肯定,谁有我们屿哥的屁股大。”宋青阳笑得灿烂。
林听夏没忍住抬眸,瞥了眼站在吧台前背对着自己的陈知屿。
啧,屁股确实挺翘,她低头用力咬了下吸管。
“宋青阳,你有病?”陈知屿端了一杯无糖果茶过来坐下,宋青阳跳脚,“不是,我的呢?”
陈知屿:“想喝自己买去。”
宋青阳苦脸,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草,我爸昨天才把我卡停了,这日子没法过了,陈知屿我要和你分家!”
陈知屿:“……”
林听夏:“……”
肖一筱在旁边没忍住笑了下。她笑起来很腼腆,尤其戴着副黑框眼镜,更显乖软,像只萌萌的小兔子。
“这位同学,嘲笑别人是不对的。”宋青阳转脸看向肖一筱,指背敲响桌面,一脸严肃,肖一筱脸有点红,垂着脑袋刚想道歉,就听宋青阳爽朗的声音传来,“所以,你现在给我买杯果茶,我就原谅你。”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没想到肖一筱只抿唇“哦”了声,然后乖乖拿着钱包起身,很快买了杯果茶回来。
宋青阳愣了下,倒是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喝,两人很快聊了起来,大多是宋青阳在说话,肖一筱听着,一问一答倒也融洽。
相较于他俩那边的热闹,林听夏和陈知屿这边倒显得过分安静了。
林听夏低头继续戳杯子里的冰块,只是视线却时不时地朝旁边瞟去。
陈知屿除了有张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外,还有一双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的手。
少年的手指如竹节般修长匀称,骨节分明。他皮肤很薄,皮肤下的青筋肉眼可见,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甲床和她的一样,是椭圆形,指甲呈淡粉色,看起来就很健康,很适合弹钢琴。
就是不知道牵起来是什么感觉,也会像他那张冰块脸一样冷吗?
当林听夏惊觉自己对陈知屿的手产生执念时,吓了一大跳,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用力戳了戳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想,一定是她最近韩剧看多了,才会对陈知屿的手产生想法。
肯定是这样。
不然陈知屿那么讨厌,她是死都不会对他有想法的。
“哎,一会儿一起走吗?”宋青阳突然问。
“谁要和你们一起走。”林听夏说完便拿起座上的包,扯着肖一筱的胳膊出了水吧。
外头太阳正大,烤得人脸颊红彤彤的,林听夏心里说不上来的一阵烦躁。
她躲个屁?水还丢那儿了,更烦了,把脚边的石子踹得飞起来。
肖一筱轻抿着唇,回头看了眼水吧门口,长睫敛起,然后跟着林听夏一起离开,先回学校。
“屿哥,你又咋惹人家了?”宋青阳欠登地笑着。
陈知屿看着林听夏杯子里,那块被搅得悬浮起来的冰块,淡声道:“没惹她。”
“那她咋又生气了?”宋青阳撑着脸,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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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几声,“跟个暴走的小辣椒似的。”还是肖一筱好玩,逗一下就脸红。
*
晚自习从下午六点半开始,一直要上到晚上八点二十结束。因为是休息日,没有老师任课,统一由各班班主任看着。
班里这会儿格外安静,大家都忙着腾作业。白花花的试卷像浪花般翻来覆去,看得人眼花。
班主任班杰正坐在讲台上低头批试卷,老花镜卡在反光的鼻头上,手里的那根红笔都不知道用了多久,只剩笔头那儿一点点墨水。
林听夏这会儿学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陈知屿那双精致的手。她之前也刷过不少剧和动漫,但无一例外,里面的男主角的手都没有陈知屿的好看。
真是人神共愤,好处怎么全都让他占了。
不行,他肯定有缺点,林听夏咬着笔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在本子上写下了一条:小心眼。
“课代表来,再找两个人把这些发下去。”班杰突然放下笔,挺直脊背捶了捶腰,继续说,“我看有些同学上课是根本不听,后面那道大题的题型都讲过多少遍了,还错!”
“一会课代表把答案发下去自己对着改。这回凡是做错的,都给我连题带解析抄五十遍,一个字都不能少,放学前交上来!”
是上周的随堂测,林听夏考了32分,她笑着眯眯眼,不错不错,选择这回又让她蒙对了五道。
突然感受到桌腿一震,林听夏抬眸看了眼讲台,班杰正巧起身拿着保温杯出去,她舔舔牙,一把摸进桌兜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
陈狗:
-放学等你。
小铃铛:
-?
陈狗:
-谈谈。
谁要和你谈!
林听夏鼓鼓脸,这会儿倒是想起她来了。随后想到什么,她眼珠骨碌一圈,最后同意了。
小铃铛:
-那你记得等我。
*
“夏夏,我们不走那边吗?”正是放学时间,走廊里人潮翻涌,都在往大厅的方向聚,林听夏却拉着肖一筱逆流而上,“今天走侧门。”
侧门虽然绕远,但人少没那么挤。
肖一筱其实走哪边都无所谓,两人很快从教学楼里出来,扎进人群中。
路上,林听夏频频回头朝教学楼门口那边张望,见陈知屿没出来,这才双手垫在脑后笑着放缓步子,悠哉悠哉走着,顺道还拆了罐新牛奶喝。
“夏夏,是怎么了么?”肖一筱狐疑地朝身后看了眼,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没事。”林听夏在心里偷着乐。陈知屿这个笨蛋,被她骗了吧哈哈哈哈哈!让他上回那样对她!这会儿他脸肯定臭死了,就是不能亲眼目睹,多少有点遗憾。
“对了笑一笑。”林听夏扯了下肖一筱的胳膊,神色认真道,“你以后离宋青阳那家伙远点儿。”
肖一筱抿了下唇,垂眸小声问:“为什么啊。”
“还能因为什么?”林听夏激动得跳起来,“他就是陈知屿身边的狗腿子!张闯是小狗腿子,他是大狗腿子!”他们学生会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她接着语重心长道,“笑一笑,我是怕你太单纯被他给骗了。”
肖一筱抿唇,扯着书包带,低低说了句:“哦。”
7. Summer07
“夏夏,你汇演活动准备的怎么样了?”肖一筱从教室后排的体育用具箱里拿出两把羽毛球拍,然后揽着林听夏往外走。
“大体思路是定下来了,不过一些小细节还没确定好。”林听夏抬指点了点下巴,然后偏头去看身侧的肖一筱,眯眼道,“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请你来救场呢。”
“啊,我?我就算了吧。”肖一筱被林听夏挠到了痒痒肉,笑着弓腰躲,“我肢体不协调你是知道的。”
“那怎么了,你可以演背景!托氛围啊!”林听夏跳起来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往怀里摁,“比如说…就演一根会新闻呛调说话的木头!”
林听夏绷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捏腔道:“大家好,我是木头肖!”
“夏夏!”
两人一路笑着打闹到操场。今天周一,上体育课的总共有八个班,其中两个高三班都没来,估计是在班复习,剩下的六个班,分别是高一三个班和高二三个班。
林听夏她们班和(二)班,实验班一起上体育课。年级不同校服颜色也不同,放眼望去,扎在树下纳凉的那堆白T蓝领,就是他们高一部。林听夏和肖一筱跑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体育老师喊站队。
“你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就蔫了吧唧的,赶紧过来站队!”
体育老师是从东北那边来的,说话一股大碴子味,他口哨一吹,压过下面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向左看齐!报数!”
林听夏个子不算矮,站在队伍最后面,她挺着胸脯,无意识朝篮球场的方向瞟了眼。
往常实验班的那帮男生以宋青阳打头阵,一下课就捧着颗篮球往球场冲,有时候在楼道里都能听到外面的砰磅响动,而此刻球场上虽然蓝白线条仍旧穿梭跳跃,却看起来多少有点没劲。
她眼珠骨碌转了一圈,终于知道缺点什么了。
陈知屿没来。
他干吗去了?难不成就因为她昨天鸽了他,他今天气得连课都不上了?林听夏用力咬了下唇瓣,这也太小心眼了。
“夏夏,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热身运动结束后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肖一筱从边上小跑着过来挽住林听夏的胳膊,朝球场的方向看过去。
林听夏晃了晃手里的羽毛球拍,问:“不打了?”
肖一筱轻抿了下唇:“刚运动完,太累了…想先歇一歇。”
林听夏点头“嗯”了声,她这会儿也没心情打。
两人去的有点晚了,球场外围虽然不像上次体育课那样围的水泄不通,倒也费了些功夫才挤进去。
球场上正在对打的是实验班和(二)班的学生,场上有老熟人,比如宋青阳、张闯还有孟川序。比赛开始还没一会儿,(二)班就被甩了六分。
“我靠,宋青阳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在状态啊?”
“那肯定,陈知屿没来,他就这样,玩玩而已。”
“但那个张闯打起来这么猛的吗?”
“你还不知道上周的事吗?张闯和林听夏两人起了冲突。”
“这个我知道,但这和比赛有什么关系?”
“我听我学生会里的朋友说,那天之后张闯被陈知屿叫去谈话,说是再有下次就把他学生会的职位撤掉。”
“我去,这么严重?那要是被撤职岂不是再也入不了了?”
“对啊,陈知屿向来铁面无私,何况张闯仗着自己学生会的身份,私下可没少以权谋私。”
“那张闯不爽肯定得找人麻烦。诺,那傻大个不就是现成的?”
前面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进林听夏的耳朵里,肖一筱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
蓦的,场上人群惊呼一声。
只见张闯手里的球突然偏离掌心,重重擦过孟川序的左脸,然后“砰”的一声落地,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啧,不好意思,最近题刷多了手有点酸。”张闯甩甩手,一脸“关心”地看向对面的孟川序,“没事吧?”
孟川序人高体大,运动起来像是一个冒着热气的胖娃娃,胸前的校服被汗濡湿留下一片水渍,有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淌过左脸,带起一阵针扎般的细密疼痛,但他只微皱了下眉,然后愣愣摇头说:”没事。”
“那把球捡过来,继续玩哦!”张闯拍了拍手,示意比赛继续。
“这张闯就是故意的!”林听夏愤愤道,肖一筱攥紧她发力的胳膊,焦急道,“夏夏你千万别冲动。”
林听夏拍了拍她的手背,耐心道:“没事,他不敢真的打我。”说完便一溜烟挤进球场中央。
肖一筱急的在原地咬唇:…我是怕你打他。
“林听夏,你来干什么?”张闯看了眼周围,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没什么好脸色,“看不到我们在比赛?”
林听夏双手环在胸前,挡在孟川序身前。头顶的阳光打在她瘦薄的脊背上,照得她发丝都在发光,她扬眉,学着张闯刚刚的语气对他说:“那抱歉喽,我也要玩。”
“我不和女生打。”张闯皱眉。
“那就下场喽。”林听夏继续挑眉,“正好我也不想和你玩。”
张闯咬牙暗骂了一句,然后朝后看了眼正支在球框下,袖手旁观吹风的宋青阳。
“我还没和女生打过。”宋青阳撩了撩衣服下摆,隐隐露出瘦劲腰身一角,引得周围尖叫声连连,他心里暗呼一口爽气,看向林听夏,挑眉说,“我到时候可不会让你。”
“用不着。”林听夏重新看向对面的张闯,“你呢?下场,还是和我打?”
“阳哥都发话了,你一会儿输了可记得千万别哭鼻子。”张闯很厚脸皮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林听夏嗤之以鼻,转头安抚孟川序:“你下去休息,我替你打。”
孟川序愣愣挠了下头,“啊”了声。
“就当是,给那个不太愉快的下雨天补上一个句号。”林听夏说完便没再管孟川序,而是自顾自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孟川序直到下场,人都是懵的。等到他回过神,比赛已经开始了。
“你说林听夏她能打得过张闯他们吗?”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林听夏她会打球吗?”
“是啊,没听说她会打球啊?”有人接话。
肖一筱在心里也替林听夏捏了把汗,双手攥成小拳头,时刻做好带林听夏一会儿跑路的准备。
“那一会儿怎么打?看张闯那样儿不像是能放水的人。”
“要不提前招呼老师过来,别一会儿真又打起来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林听夏掌心的球已经准确无误地砸进对面的篮球框中。
“砰”的一声,众人的心都跟着一震,短暂的沉默后是持久的惊呼。
“草,那球是林听夏打的?”
“好像是的,你看张闯那一脸懵逼样,再看看宋青阳那一脸的错愕,林听夏牛逼啊!”
“没错!姿势正确,球体抛出弧度完美,是三分球!”说话那人是实验班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位,旁边有同学想凑上去八卦,结果对方头一低,不知道从哪里扯了张纸,已经开始验算抛物线加速度了。
“……”
比赛最后以(二)班领先三分结束。
“夏夏,你什么时候会打篮球的呀。”肖一筱小跑着去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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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林听夏买了瓶矿泉水回来,替她拧开瓶盖后又去替她擦脖颈上的汗。
林听夏皱眉,似是思考:“就小时候陪我爸玩学会的。”
肖一筱惊讶道:“陪林叔玩?”
林听夏点头,挑了下眉,说:“就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老宅家玩芭比娃娃,我爸为了让我出去运动,就说他陪我玩多久的芭比娃娃,我就得陪他玩多久的篮球,感觉听起来不错我就答应了。”
“但是后来,我就耍赖皮。”林听夏笑着抬手蹭了下鼻尖继续说下去,“拖着一直不陪他出去打球,我爸就专门请了一个月的假,把我抓住从早打到晚。后面觉得挺有趣的,就一直坚持下来了。”
肖一筱抿了下唇:“原来是这样,那林叔听起来还挺严格的。”
“老爸总和我说言不信者,行不果。我严重怀疑他其实并不想当企业家,而是想当个哲学家。不对,应该是想当个念经的小老头!”林听夏笑眯眯补充。
肖一筱忍不住跟着一起弯唇,忽而眼前一黑,她下意识攥住林听夏的胳膊扯到自己身后。
“那个,今天谢谢你。”孟川序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找林听夏道谢,竟然把肖一筱给吓了一跳,愣愣挠了下脑袋,又对肖一筱道歉,“对不起。”
肖一筱抿唇呼了口气,说:“没事儿。”她刚刚以为是张闯他们来了。
林听夏站到孟川序身前,抬起一只手握拳朝他晃了晃。孟川序愣愣的,也学着她的动作,伸出右拳,而后林听夏上前用自己的小拳头撞了下他的大拳头,歪头笑着说:“Victory!”
前面两道纤细的身影已然走远,影子被阳光拽得老长,孟川序才慢悠悠举起自己的左拳,然后对着右拳撞了下,低头笑着说:“Victory!”
*
少女的笑容明媚如盛灿的阳光,仿佛攒住了整个夏天。可惜那笑容不是对他的,以至于楼下呆愣的孟川序看起来有那么一瞬的碍眼。
陈知屿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长睫覆下,阳光正盛,他眼底却多了几分冷峭。
“知屿。”坐在办公桌前的主任董齐,语重心长对他说道,“林听夏那孩子要是真揍你了,你可千万要记得说。”
那天林听夏走后,他这心里总是踹踹不安,于是又问:“你俩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是老师们不知道的?说出来老师们替你想办法。”
陈知屿淡淡扯了下唇,不可置否。
陈知屿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没下课,以至于楼下涌来的那阵肆意谈话声显得格外突兀清晰。
听动静是张闯他们。
“草,闯哥,你说宋青阳特么的是不是故意放水啊,我看他那会儿都没怎么使劲儿。”
“那个林听夏也真够猛的。”
“你刚刚是没看见,她裙边飞起来的时候,啧啧啧。”
“什么颜色你看到了?
“那倒没看清。”
张闯揩了下唇角:“粉色的。”
“还是闯哥牛逼!”
轰然的爆笑声在见到陈知屿的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张闯愣住:“屿、屿哥。”
陈知屿站在台阶上,双手插进裤兜,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本就心情不爽,他懒懒掀了下眼皮,曜黑的眸匿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慑人。
倏地,他唇角弯了下,笑着叫张闯的名字:“张闯。”
张闯没由来的一瞬战栗。他梗着脖子“嗯”了声,看着陈知屿一贯冰冷的面容,此刻心底发紧,他张口想解释:“屿哥,我对宋——”
忽而领口一紧,喘气的间隙人已经被推至一间密闭的房间里。
8. Summer08
“闯、闯哥他没事吧?”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跑,等着一会儿被屿哥出来教训?”
门外的小弟们乍一听,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
门内,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
张闯对于小弟们的孙子行为十分鄙夷,狠狠咬了口牙。领口还被陈知屿攥着,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但出于对高位者的恐惧,张闯还是很没骨气地服软道:“屿哥,那帮小子刚刚就是闹着玩的,我们对阳哥没意见,你也知道,何况——”
陈知屿懒懒扯了下唇:“好看么。”
张闯愣了下:“什么?”
“我说、好看么。”陈知屿松开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手腕上的电子手表。
陈知屿的声线平静,听不出来喜怒,却在整个房间内无尽回响,砸得张闯的整颗心脏砰砰乱跳。
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让他大脑极速运转,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刚刚陈知屿是什么意思,陈知屿却一拳掼下来,直中他腹部。
张闯闷哼一声,咬牙骂了句草,然后本能地弓腰往后面缩,办公桌上的东西被他撞的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陈知屿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多媒体教室里密闭的窗帘缝隙中,适时溢进一缕阳光,落到陈知屿的脸上。
他鼻梁高挺,眼皮很薄,那双平日里任老师们看了都只觉目光柔和的眼睛,此刻看他却静如死水,毫无波澜。
光影转瞬即逝,屋内重归黑暗。
寂静的只剩张闯错乱地呼吸声,他脑子宕机一秒,很快开口:“屿哥,我刚刚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我瞎说的,都是瞎说的!我就是在林听夏那儿失了面子,我就是装逼口嗨,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屿哥你信我,屿哥……”他伸手去扯陈知屿的衣服,祈求原谅。
陈知屿却利落起身,用右脚狠狠踹了下他的小腿,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林听夏也特么是你能叫的。”
张闯抱着自己的左腿,在黑暗中呲牙咧嘴,声音却小心翼翼:“我错了屿哥。”
陈知屿扯了下唇,不再看他:“学生会那边你自己说。”说完他转身离开,出门前,把凌乱的衣领抚平。
“哎?”董齐下来送文件,看到陈知屿没走有些惊讶,笑呵呵和他打招呼,“小陈同学还在这儿呢?”
陈知屿双手插兜,靠到身后的墙上,模样懒散又随意,他目光柔和,朝对面的董齐淡淡扯了下唇:“这不是腿没好,走的慢。”
“是是是。”董齐点头,“那可得注意点,别二次受伤了,先不和你说了,这边有点事。”
*
“林听夏,该你了。”身后有同学暗戳戳提醒。
林听夏正沉浸在自己刚刚出了口恶气的愉悦中,丝毫没注意到这会儿手里的试卷已经讲完了。
物理老师现在讲的是上次月考卷上同类型的大题,他刚刚进行了一个知识点的提问,现在开火车轮到了她这儿。
她慢悠悠站起身,先是朝黑板上干巴巴瞥了眼。黑板上密密麻麻写了两面的公式步骤,看的她眼花缭乱,而后她低下头,盯着桌面咬着唇,一言不发。
“我看咱班是按成绩排的座吧?怎么有些人的位置好像一直雷打不动?”物理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脾气一向不好,说话也不留情面,盯着林听夏继续说,“一些同学得自己好好反思反思,是不是啊林听夏?”
林听夏干巴巴咬着唇,仍旧没吭声。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扭头瞪了对方一眼。
物理老师没让她坐下,拿起粉笔头转身正要继续讲课,突然被一声“老师”打断。
大家顺着声源望来望去,直到前桌的薛萌站起身,他们才知道刚刚是她在说话。
薛萌抬手扶了下镜框,站直身体,看向物理老师说:“老师,这个知识点我会。”
物理老师:“那你来说。”
薛萌:“小球Q下摆过程,根据机械能守恒定律公式可解得v为2倍根号10米每秒,在最低点,根据牛顿第二定律可得T为30牛顿。”
“叫什么名儿。”物理老师颇为欣赏地看向她。
薛萌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薛萌。”
“薛萌?”物理老师拿起桌上的名单册看了眼,在最后一行找到她,皱眉,“最后一名?”
“我新转过来的,还没参加上次月考。”薛萌解释。
“原来是这样。”物理老师点点头,然后让薛萌坐下,对众人说道,“大家多向刚刚那位叫薛萌的同学学习。我知道这个月结束就正式分班了,因此很多人上课明显不在状态,抱着一种,我不选就干脆不听了。但你们要记住,学习是给你们自己学的,不是给我学的。”
物理老师话落的同时下课铃也响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合上书本,说:“那今天先这样,刚刚没回答上问题的同学,记得把对应的知识点分别抄50遍,然后放学前交到课代表那儿再拿给我。”说完物理老师拿着东西转身出了教室。
“啊我服了,他怎么和老班一样磨叽,还好我不选理,不然碰到他,我青春灰暗一年又一年。”
周围闹哄哄的。林听夏正坐在位置里收拾试卷,忽然肩膀被人用笔戳了戳,是刚刚那个提醒她的同学,也是差点笑背气过去的那位。
两人成绩不相上下,在班级里被称为二霸,因为次次“争夺”霸占倒数第一的位置。
“你想好选什么了吗?”胡泊宁把椅子拉到她边上坐下,林听夏不搭理他,闷头把东西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生气了?”胡泊宁把脸凑过去,笑着朝她吐舌头,被林听夏一巴掌拍开脸,她皱眉拿纸擦试卷,“二胡,你恶心不恶心,口水都掉我试卷上了!”
“啧,”胡泊宁欠欠伸手要去扯她手里的试卷,“那我给你舔舔?”
林听夏扭头看他一眼,眼里夹杂着恶心以及对他精神状态的一丝堪忧。
胡泊宁捧腹大笑,然后和她解释:“前几天我去参加市里的比赛去了。教练把我手机收了,就没联系你,我这一回来衣服还没换,这不就来找你了?”
林听夏“嘁”了声:“你都走体校了,问我选什么有屁用。”
胡泊宁不认同:“问问还不行了?万一我和你选一样的呢?”
“你可拉倒吧,你能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林听夏鄙夷。
“那肯定不能。”胡泊宁笑着拍拍胸脯,“我以后可是要站上奥运会的人!我要拿金牌!”
林听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凭你那跟狗蹬的蛙泳?”
“说什么呢?”胡泊宁重重敲了下桌面,“对未来奥运冠军放尊重点。”
林听夏眨眼:“哦,那未来奥运冠军现在能不能让开一下,我要出去接水。”
“我去接。”胡泊宁拿着水杯“唰”一下就跑去了水房。
耳边终于清净了,林听夏吐了口气,她觉得胡泊宁还是一直参加比赛的好。
“夏夏,二胡什么时候回来的?”肖一筱凑过来问,刚刚上课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惊讶了下。
胡泊宁是两人发小,三个人是刚上小学的时候认识的。但胡泊宁和林听夏认识的时间会更早一些,两人幼儿园就在一个班。
那时候胡泊宁特别喜欢和林听夏抢玩具玩,主要其他的女孩子一逗就哭,只有林听夏不会。她只会抡起两个小拳头,把他揍成一对熊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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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把玩具一把抢过来,狠狠砸他脑袋。
那段时间胡泊宁经常一个人藏起来偷偷哭。
他打不过林听夏,也不敢告老师,怕家长知道揍他,偏偏有一次哭被林听夏撞了个正着,林听夏嫌他哭声太难听跟死人了一样,之后就一直二胡二胡地叫他。
“今天?或者上课前?”林听夏也没太注意,“对了笑一笑,你选文还是理啊?”
“我妈让我选文。”肖一筱有些颓。
林听夏:“那你喜欢什么?”
“理。”肖一筱眸光亮起来。
“那就选理!”林听夏单手撑着脸说,“我理科虽然学的不好,但我就是很喜欢。喜欢,是一件特别宝贵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能持续性的一直喜欢某种东西,我会觉得这个人超厉害!”
“而且笑一笑,你理科学的那么棒,要是真学文不会遗憾吗?”她顿了下,托腮继续说,“但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真心的快乐。”
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真心的快乐。
生活中的我们,好像总是会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去选择让步,而往往忽视掉自己内心的声音。
肖一筱垂下眼。
妈妈平时对她要求严格,那是因为爸爸不在了,妈妈希望她好,所以给她早早规划了未来的路,她也知道妈妈的辛苦,所以一直按部就班地走在这条路上。
她难道没有过迷茫或者想反抗的时候吗?
有过。
但没人和她说,她也是可以做自己的。
只有人一遍遍地告诉她,她要体谅妈妈。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裹着酸溜溜糖霜的糖。初尝时酸涩难忍,甚至酸的让人想掉眼泪,但每每到回味时,却只剩下回味无穷的甘甜。
*
“夏姐,你玩啥呢?不带我?”班级最后一排,胡泊宁扯着脖子,用笔戳了戳林听夏的后背,这会儿大家都在认真上晚自习,只有胡泊宁闲地转笔玩。
“滚。”林听夏把凳子往前蹭了蹭,低头看陈知屿刚刚发来的消息。
陈狗:
–主任发的试卷在我这里,下课来取。
最近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串小鞭炮,炸得林听夏脑袋晕晕乎乎,把两人成立学习小组这事儿都给忘了。
她咬了下唇,模样陷入几分纠结。
她前面才鸽了他,他后脚就约她,想想今天张闯的事,他该不会是想给她来场鸿门宴吧?
那可不行。
林听夏最后没回他,就当没看见这条消息。
“老师!”胡泊宁见林听夏不搭理他,直接举手要打小报告。林听夏赶忙藏了手机,卷起桌上的习题册敲他脑袋:“胡泊宁,你要死啊!”
“怎么了?”语文老师从课本中抬起头,皱眉朝这边看过来。
林听夏替他抢答:“胡泊宁屁股夹不住屎,兜了一裤子。”
周围一阵爆笑,薛萌皱眉用力塞了塞耳堵。
胡泊宁笑着骂了句草,然后捂着肚子装疼,语文老师朝他挥挥手,皱眉道:“赶紧去。”
一下课,林听夏捂着肚子就往厕所跑。刚刚那话一语成辙,出来的时候还没忘踹胡泊宁一脚。
她正在洗手间洗手,外面闹哄哄的。
“那不是陈知屿吗?他怎么来四楼了?”
“不知道,他这是干吗去?”
“好像往前面去了。”
“好帅啊,怎么办,腿受伤后更喜欢了。”
“你变态啊。”
“哎,停六班门口了……”
六班?林听夏甩甩手,探头朝外头瞅了眼。
草!陈知屿来堵她来了!
9. Summer09
他也真够小肚鸡肠的。
该不会真是为了张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吧?
林听夏甩甩手,大步迈出洗手间朝班门口的方向走。围在走廊里的人很多,她费了些功夫才挤到陈知屿身前。
她双手环在胸前,脸上丝毫没有鸽人后的心虚,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说:“你来干吗?”
陈知屿的视线从她桌面上放着的,那个贴满卡通粘贴的水杯上移开,垂眸看向她,扯了下唇,声音是一贯的冷:“某些同学好像一点信用也没有,出尔反尔是你的人生信条?”
“我——”林听夏小脸一红,叉腰道,“你是来吵架的?”
陈知屿抿唇,冷脸把试卷丢到她怀里,说:“做完来找我。”
这么厚一摞!这不得做死她?
她皱眉捧着试卷想要砸回去,锁骨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垂眼一看,是支药膏。
她被陈知屿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在他离开前,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少年筋骨分明,握起来硬邦邦的,体温比她要高,掌心一阵发烫。
“手。”陈知屿淡淡扫她一眼,不含温度。
林听夏尴尬地“哦”了声,然后蜷起手指,在校服上蹭了蹭。
陈知屿皱了下眉。
“啧,你这是又惹我们主席生气了?”胡泊宁从旁边蹿过来,抬手一把搂住林听夏的肩膀,他刚从厕所出来,自觉错过一场大戏,面露遗憾。
陈知屿顿时脸一黑,转身走了。
林听夏皱鼻,瞪他一眼:“二胡,你洗手了吗?就挎我肩?”
“草,我可是洗了两遍,不信你闻闻!”胡泊宁把手往林听夏脸上抹,“闻到没?青柠味的!”
肖一筱正在发试卷,听到动静朝班级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林听夏臭着张脸偏头躲,胡泊宁则嬉皮笑脸的一个劲儿往上凑。
“不想和你闹!”林听夏一屁股墩到椅子上,手里的那管药膏也随之“啪”的一声被甩到桌子上。
“这什么啊?”胡泊宁扯了把凳子靠过去,捡起桌上的药膏,皱眉道:“主治、擦伤?”
肖一筱也跑过来,焦急道:“夏夏,你是哪儿又受伤了吗?”
林听夏咬牙切齿:“他就是故意的!”
林听夏口中的“他”显而易见。
能让她如此大动肝火的,也就只有陈知屿一个人了。
肖一筱抿唇道:“夏夏,陈知屿是不是看你手腕受伤了,所以才……”
女孩皮肤白皙,除了此刻被气到涨红的脸外,只剩下右手腕上那一圈淡淡的红印。
是上次和张闯在操场吵架时弄的。张闯这人下手没轻没重,林听夏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性子,反正没流血,也就放着没管。
这都多少天了,她早就忘了!偏偏陈知屿还要特意过来提醒她!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陈知屿,你完蛋了!”林听夏恶狠狠道。
肖一筱:怎么办,事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胡泊宁:两人叽里呱啦说什么呢,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
小铃铛:
–我得先去买本和笔,另外你得陪我一起,去挑习题册。
陈狗:
–嗯。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林听夏琢磨了一节课,最终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走。让他知难而退,主动和老董提要解除和她的互助计划。
“笑一笑,我今晚就不和你一起走了!”林听夏收拾好书包麻溜钻出教室后门,她到校门口的时候陈知屿才走到操场中央。
林听夏扯着书包带,跺了跺脚,看着他说:“都等你半天了。”
陈知屿单手抄进裤兜,垂眸看她:“我走的慢,因为谁。”
林听夏抬手蹭了下鼻尖,心虚地瞟了眼他受伤的那条右腿,然后咳嗽两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奶茶店,说:“我渴了,要喝水。”
陈知屿皱眉:“不是买文具?”
林听夏眨眨眼:“反正我渴了。”
两人走到奶茶店门口的时候,里面的队伍已经快要排到马路对面。单号报的跟赛蜗牛似的,前面两个学生还因为插队问题差点打起来。
林听夏跟着排到最末尾,陈知屿就站在她边上。少年人高腿长,气质出众,远远的就有不少人认出他,甚至有的还凑上来打招呼,陈知屿不咸不淡地点头回应,渐渐的他眉头皱起,显然是烦了。
林听夏在心里憋着笑,好不容易排到她了,结果她钱包没带。
“……”
后面人在催:“前面的还买不买了?赶着回家啊,喂!”
“就是啊,磨叽什么呢?”
“不买就走……”
林听夏扯紧书包带,心里嘟囔着今天可真倒霉,正打算不买了,后背突然贴上一片滚烫的温度,像是夏日绵热的风,替她抚去那些让人烦躁的声音。
她偏头,长长的睫毛轻擦过陈知屿锋利的下颚线,两人靠得是那样近,呼吸一瞬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不是要喝?”
少年凸起的喉结棱角分明,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像是玻璃杯中沉浮着的冰块。
林听夏眨眨眼,有点发愣。
“嗯?”陈知屿垂眸看她,低声问,“喝什么?”
林听夏垂眸,眼睫颤得厉害,最后舌尖和牙齿打架,胡乱报了个名字。
结果奶茶糖分超标,甜得她心尖都跟着乱颤。
两人买完水出来,林听夏的脸还在发热。她跟在陈知屿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他一停下,她就低头咬吸管,反正就是不和他对视。
等了会儿身后没动静了,陈知屿回头看,就见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旁边的烧烤摊去了。
烧烤架上的鱿鱼被烤得直滋油,孜然和辣椒的香气顺着清风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林听夏两眼盯得直冒光,低头疯狂嘬吸管。
“小的一串10块,大的一串15!”烧烤摊老板大声吆喝着,然后抬眸笑着看向她说,“姑娘来两串啊?”
“我就看看。”林听夏咬了口吸管,却是站着没动。
“老板,来两串大的。”陈知屿伸手递给老板一张红钞,说,“加辣,但不要太多。”
“好嘞!”老板笑着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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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屿,低头找零,说,“给女朋友买的?”
陈知屿弯唇,不可置否。
林听夏站在边上偷偷瞟了眼陈知屿。
嘴里的吸管被她咬的咔嚓作响,他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和谁?她怎么没听说?和苏棠月?
也是,好学生之间谈恋爱都是静悄悄的。
林听夏忽然觉得手里的饮料有些索然无味,她喝了一口就丢进了手边的垃圾桶里,砸出一道闷哼声。
这时老板把烤好的鱿鱼装袋塞给陈知屿,她转身就走,步子有些快,陈知屿跨了一步才追上,他抬手揪住她的书包带,往自己怀里扯了下。
“不吃?”
林听夏刚要发火,结果被他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她抬眸盯着他的眼睛,眸光很亮,又带着些迟疑,问:“给我的?”
陈知屿:“不然?”
“你不是给女朋友买的么?”林听夏噘嘴,有点不太高兴,闷闷道。
她不要本来是给别人的东西。
陈知屿把鱿鱼塞进她嘴里,声音很淡:“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能吃。”
*
“夏夏,你怎么不吃啊?是没胃口吗?”肖一筱从餐盘中抬头。
中午食堂这会儿人特别多。上节课物理老师压堂,害得她们只能和高二的一起挤,眼下距离午休结束只剩不到20分钟,然而林听夏从头到尾只嗦了口筷子上沾的米饭粒。
林听夏单手托着下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我是不是有点胖。”
“啊?”肖一筱摇头,“是谁说你了吗?”
“那就是胖。”林听夏叹了口气,继续用筷子戳碗里的饭。
陈知屿的那句“谁像你这么能吃”就像是一句魔咒,不停的在脑中循环播放,挥之不去,困了她好几天,连碗里的鸡腿都看着不香了。
她鼓了鼓脸,心情有点不太美丽。
恰好苏棠月和她的小姐妹从旁边路过,她没忍住瞧了眼。
苏棠月学过十年的古典舞,军训晚会那次大放光彩,一举拿下校花的头衔。她身段婀娜有气质,腰窄得一只手都能握住,巴掌大的脸上全是五官,笑起来柔柔的,如沐春风。
她却稚嫩得像是朵未开花的花骨朵儿,脸颊两侧还堆着婴儿肥,有时候咋呼起来像是只猫崽,憨态可掬,没什么威慑力。
两人放了餐盘正往食堂外走,肖一筱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林听夏,心里有些担忧,抿唇道:“夏夏,要不我们去趟超市吧,这会儿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
林听夏摇头,对她说:“笑一笑,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提着包饭从里面跑出来。
肖一筱呼了口气,她还以为林听夏要绝食。
“我决定了!”林听夏仰头看着天空,眼神坚定的要入党。
“决定什么?”肖一筱有些懵。
“喂狗!”
只要把陈知屿喂胖,那他就不会嫌她能吃了!啧,她怎么能这么聪明!林听夏满意地点点头。
“哈?”肖一筱满眼困惑。
那只狗不是死了?
10. Summer10
林听夏和陈知屿的补习时间约在了每周周内的晚自习和周六下午。
今天星期四,晚课是班主任班杰带。上头早就和他通过气,于是林听夏没和他请假,下课铃一打就提着书包往班外溜。
她到自习室的时候陈知屿已经在那儿了,他特意挑了间没有人的,林听夏进去后把门带上,然后拉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
“你先把这套试卷做了,不会的先空着。”陈知屿拿给她一张数学基础卷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她放下书包瞥了眼他的桌面,他在做数学竞赛的题。
她“哦”了声,然后低头开始翻书包。
啧,刚刚走太急,笔袋忘拿了。
她咬唇伸手戳了戳陈知屿的手肘,陈知屿挑眉看她。
“那个借我根笔,忘带了。”林听夏说。
陈知屿从笔袋里翻出一根黑色签字笔拿给她,没过一会儿她又盯着他看。
“那个…你有格尺没?”
“还要什么?”陈知屿皱眉看她。
“还要铅笔和橡皮。”林听夏笑笑,“这回真没了。”
接着林听夏低头继续往外掏书包里的东西。
水杯、计时器、垫本、稿纸、水彩笔……甚至还把她上课叠的那只千纸鹤也放到了桌面上,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把水杯往陈知屿那头蹭了蹭。
等罗列好所有东西,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她才开始奋笔疾书。
然而,第一道题就给她难住了。
林听夏每次做试卷都喜欢从后往前做。这套试卷上的考点都是高一最为基础的知识点,但她底子不好,甚至都看不出来每道题的考点,于是她咬咬牙选择先跳过眼前这道题,继续往前做。
就这么一连跳了几题后,试卷上的大题她只做出了三角函数的第一问和立体几何的第一问。她在心里暗暗吐了口气,下巴搭到笔帽上,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的陈知屿。
少年的试卷整齐干净,不像她的,这么一会儿就皱巴巴地褶出好几条印子。他的字迹清秀又不失洒脱,笔锋张扬锋利,每一笔都赏心悦目。
林听夏干脆趴下来,下巴垫在本子上。她下午那会儿没怎么吃,现在好饿,肚子刚要咕噜响,就被她用力捏瘪。
可千万不能让陈知屿听见,不然那得多丢脸?好在陈知屿足够专注,并未注意到她。
她恹恹坐起身,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啃笔杆继续做题。
时间一分一秒在笔尖下流逝,陈知屿已经做完三套试卷,他偏头看了眼林听夏,她正卡在填空题上,小脸皱着,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头。
“不会?”陈知屿刚靠过去,就被林听夏立马躲开,她手压着试卷,不想给他看,硬气道,“我这是在思考。”
“哦,这套题是上个月月考的试卷。”陈知屿淡声说。
难怪,她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却写不上来。
她咬了下笔杆,回味过来陈知屿刚刚是在说她笨,有点恼羞成怒:“就你厉害。”
“嗯。”陈知屿倒是丝毫不谦虚,坦然道,“笨不是缺点,嘴硬才是。”
林听夏严重怀疑他在指桑骂槐,但她没证据。
这时陈知屿扯过她的试卷,拿着红笔开始耐心给她做批注。
她把脸凑过去,陈知屿握笔的手一顿,而后继续讲解。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越过桌子间的那条缝隙,两道影子交叠着平落到试卷上,亲密无间。
窗外树影摇曳,难得的安逸。
……
“懂了么?”陈知屿适时提问。
林听夏一本正经地点头。
“那你给我讲一遍。”
“……”
林听夏僵硬地接过笔。学着陈知屿刚刚教的解题思路,像模像样地叙述着,结果把步骤捋到一半就卡住了。她咬了下唇,有丝懊恼,刚刚只顾着看他那只手了,都怪他!
她不想在陈知屿面前显得很笨,但绞尽脑汁还是憋不出来一个字,当下有一瞬后悔上课怎么没认真听。
难得的是,陈知屿这回没再嘲讽她,而是更为耐心地给她讲解。
他的音色清冷,像山中的泉水,高远而平静,带给人心灵深处的洗涤。
渐渐的,林听夏静下心来。
这时她肚子又响了。
“……”
陈知屿停下笔,林听夏有点小尴尬,她抬手摸摸鼻尖,最后破罐子破摔道:“是我的胃在抗议,不是我。”
怎么每次都在陈知屿面前出糗。
她抬眸看了眼时间,刚想说要不今天补习先到这儿,陈知屿却像是早有预料,从书包里直接拿出一瓶牛奶给她,甚至还有一小袋干脆面。
她稍显惊讶,而后毫不客气地拿过来,没想到陈知屿竟然也喜欢吃零食。
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低头拿吸管戳牛奶。结果戳了半天没戳破,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映入眼帘,指尖轻抚过她的手背,很痒。
“笨死了。”陈知屿皱眉,插好吸管后拿给她。
她噘噘嘴,接过来正准备喝,结果捏的太用力,牛奶“嗖”的一下,顺着吸管直接蹿到了陈知屿身上,打湿了他胸前的校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听夏略显慌乱,从桌上赶忙扯了张手纸出来替他擦衣服,指尖无意扫过他的喉结和锁骨,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像生气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听夏咬着唇再次道歉,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有意报复。
“我知道。”陈知屿淡声道,然后抬眸看向林听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认真看着他,模样乖得不行。
他垂眸,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而后握住她抵在自己领口上那只乱动的手,从她手中抽出纸巾,说:“我自己来。”
这时下课铃响了,楼顶传来轰隆响动,陈知屿把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对林听夏说:“今天先到这儿。”
她“哦”了声,看着他,有点犹豫地问:“那你的衣服……”
“没事。”陈知屿说,“马上就要到休息日了。”
林听夏抿了下唇。
她这会儿也急着出去,她和肖一筱约好了放学一起走,于是对他说:“那明天见。”便匆匆收拾好书包出了自习室。
掌心还残留着独属于少女身上的温度,陈知屿垂下眼,视线不经意掠到桌腿处,那只意外失足掉下来的千纸鹤上。
他弯腰捡起来。
千纸鹤的翅膀下有一行小字:美梦成真。
*
“林听夏,这个给你。”
今天的太阳格外大,照得人晕头转向,孟川序从储物间拿了把笤帚递给她。
下午的间操停上,按照规定他们得去做义务劳动,打扫操场。
“嗳,你那伤怎么样了?”林听夏把笤帚扛在肩头,另一只手遮住额头挡太阳,懒洋洋道。
“就,”孟川序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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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伤,皱眉“啧”了声,认真道,“还没好。”
林听夏被他这傻出逼得捧腹大笑,一白天的困倦横扫一空,孟川序见她笑便也跟着腼腆地笑起来,虽然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就这样,两人嘿嘿一路,到了操场的时候她泪花都闪出来了。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她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转身拿着笤帚开始扫地面上的垃圾。
操场上的垃圾比上周的还多,一看就是这周的值日生偷懒了。她把烟头和落叶扫进簸箕里倒进附近的垃圾桶,路过球场的时候听见前面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嗳,陈知屿伤什么时候好啊,我还想看他打球呢。”
“你想看我陪你去他班里看呗,就几步路的事儿。”
“别了,我可不敢去,不过今天怎么就宋青阳一个人来打球?”
“你还不知道吗,张闯已经不在学生会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我不太清楚,可能也就这几天?听说是他自己主动退的……”
难怪,她说怎么最近不见张闯。要按往常,他肯定得借着这次机会来好好打击报复一通。
但她对于张闯退学生会这事儿倒是不感意外,毕竟就他那个德行这是迟早的事,但一听说是他自己退的,眼底还是闪过稍稍惊讶。
好歹是除了臭虫一个,这事儿值得庆祝。
林听夏拿着工具走到孟川序身旁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拿小铲子扣粘在地上的口香糖。她拍了下他的肩,说:“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孟川序愣了下,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想喝水。”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像是有人在掐着你的嗓子,干得直冒火,让人上不来气。
身侧的少女说了句“OK”后便再没动静。等孟川序终于扣起黏在地上的口香糖,起身找人的时候,林听夏已经没影了。
林听夏翻过校园里的矮墙后,一路抄近道去了附近的水吧。点了两瓶冰水后,想起什么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从里面买了罐牛奶出来。
回校的时候操场上的同学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远远的她看到一座山屹立在操场那边,孟川序没走。
“特意等我?”她笑着把冰水塞到他怀里。
“给我的?”孟川序有点惊讶。
“昂。”她转身拿起笤帚抗到肩头,对他说“赶紧回班吧,一会儿上课了。”
孟川序“哦”了声,然后挠挠脑袋快步跟上,等林听夏消失在眼前他才回过神刚刚忘了和她说谢谢。
林听夏放完工具后没直接回班,而是径自去了实验班。
彼时班里已经坐了好多人,但看不见陈知屿的影子。正巧宋青阳抱着颗球正往班里冲,不小心撞到她,刚要道歉瞧见是她,眯眼笑道:“呦,这不是我们的小辣椒?”
林听夏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外号,只问宋青阳:“陈知屿呢?”
宋青阳狐疑了一下:“他?他被叫去主任办公室了。你找他什么事?”
她晃了晃手里的那罐奶。
刚从冷藏冰箱里取出来,上面还冒着寒气。
宋青阳蹙眉:“屿哥不爱喝牛奶。”
林听夏的脑子有一瞬发懵。
什么叫不爱喝牛奶,那他装包里干什么?
“屿哥闻不了奶味,会晕。”班里的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宋青阳话不多说,扭头就溜进了班里。
11. Summer11
“林听夏在吗?”
姚甘敲了敲(六)班的后门。彼时正是下课时间,班里闹哄哄的,她扯着嗓子喊了两遍才有人应。
胡泊宁皱着眉从臂弯里抬头,左脸还印着两道红褶子,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女生,说:“找她什么事儿?”
姚甘:“晚自习前让她把文艺汇演的内容报上去。”
胡泊宁“哦”了声,继续趴着睡。等他想起这事儿的时候正好打晚自习预备铃,他从座位里惊坐起,猛地戳了戳林听夏的后背。
她正在做题。上次那张卷纸让她写的乱七八糟,陈知屿干脆把他的试卷拿给她做,反正他也用不着。冷不丁被人这么猛的一戳,签字笔在试卷上勾出长长一条黑笔道,甚至笔尖在停下来的位置上还戳了个洞。
“胡泊宁,你是不是想死!”她扭头卷起书用力拍他脑袋。
胡泊宁抱头疼得吱哇乱叫,但没忘了正事,说:“夏姐你听我说,今天有个女的来找你,说让你把文艺汇演的内容报上去。”
林听夏手一顿,问:“什么时候。”
“晚自习之前。”胡泊宁咽了下口水,声音渐小,“我是真忘了…不然等你回来再打死我。”
“你放心,我肯定会打死你的!”林听夏回身,一阵翻箱倒柜,终于从桌洞里揪出了那张,被夹在书中保存完好无损的文艺汇演报名表,然后一路疾驰到主任办公室。
她来的路上跑太快,远远的瞧见前面有人过来但来不及刹车,为了躲避,整个人不受控地往旁边栽。眼见着额头就要磕到身侧的窗台角,猛然间,腰上一紧,她被一只大手箍住,用力带到了对面那人的怀里。
淡淡的皂角香气盈了满腔,她双手下意识环住陈知屿的腰。他的腰又窄又硬,胸膛也硬,磕得她脸颊生疼,她整个人趴在他怀里,揪住他衣摆,仰脸看清是他,眉头皱着,说:“你干吗啊?”
“连个路都不会走。”陈知屿把她从自己怀里拎出来,语气带着几分嫌弃。
林听夏不太高兴地揉着脸,说:“谁让你走路走中间的!”她说完才注意到陈知屿身边还站着苏棠月,苏棠月朝她抿了下唇,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有人在,先不跟你一般见识!
林听夏扯了扯衣服,朝他“嘁”了一声,便捏着报名表急匆匆冲进了前面的主任办公室,马尾甩得老高。
“知屿,你的腿没事吧。”苏棠月面露担忧,刚刚他几乎是飞过去接住的林听夏,她攥紧手心,语气尽量平缓,“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出去看看吧,反正也是自习课。”
陈知屿:“没事。”
苏棠月抿着唇“嗯”了声,而后捏紧手里的选科表,说:“知屿,我选了文。以后还能来找你问题吗?”
“可以。”陈知屿转身对她说,“你先走吧。”
……
林听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陈知屿还在原地站着。他背靠着窗沿,身后的窗户大敞开,有风卷进来,把他的头发扫得有几分凌乱,遮住他深邃的眉眼,整个人带着份朦胧的美感,赏心悦目。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双手背在身后,几步路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说,“该不会是特意等我、找我茬的吧?”
陈知屿淡淡“嗯”了声,视线从她明亮的眼眸上移到她泛红的左脸上,眉头皱了下。
她就说,他能安什么好心?
她眨眨眼,义正言辞道:“刚刚那事儿咱俩都有责任,你不能全赖我,谁家好人走路往中间走的,而且我那是有急事。倒是你怎么连路都不看……属螃蟹的……”
她大道理说了一箩筐,最后就是问题都出在陈知屿身上。
陈知屿懒洋洋“嗯”了声,眼底透着一丝纵容,只道:“别忘了晚上补习。”
*
林听夏回到班的时候语文老师正在抽人上黑板默写文言文,胡泊宁把凳子往她那头拽了拽,用笔帽戳她后背,问:“咋样了?”
林听夏把诗词本翻开摊到桌面上,拿笔在本子上摘抄,冷笑一声说:“你想要肉刮还是清蒸。”
“什么?”胡泊宁愣了下,随后把凳子往后撤,手腕却被林听夏一把攥住,她眼睛瞪得极大,恶狠狠地说:“说说看,你想怎么死?”
“我还要活着呢。”胡泊宁直晃脑袋,“我金牌还没拿,可不能早逝。”
“老师!”林听夏突然笑眯眯举起他的手,大声说,“胡泊宁要默写文言文!”
“草,林听夏你真是个狠人。”胡泊宁咬牙切齿。
一下课,胡泊宁就坐在位置里低头吭哧吭哧写检讨。
他文言文就没一句写对的。不是字错了就是串句,甚至串文言文,给语文老师气得火冒三丈,怀疑他是故意的,于是罚他写1500字检讨还有把《六国论》抄20遍。
林听夏坐在座位上,翘个二郎腿,嘴里把薯片嚼得咔嚓响,时不时用笔戳一下胡泊宁的桌面,提醒:“认真点儿。”
胡泊宁:“……”
肖一筱从外面接了杯水回来走到林听夏座位旁,说:“夏夏,我刚刚在水房听姚甘她们说话,我们这次的汇演内容好像和她们的撞了一部分。”
“什么啊?”胡泊宁凑个脑袋过来,刚刚他就想问,但怕林听夏揍他。
肖一筱解释:“就是夏夏之前不是报了个文艺汇演的节目,我们设计的节目内容是手绘动漫图展示加《恋爱循环》宅舞的翻跳。但我肢体不太协调,跳不了舞,倒是会一点点古筝,所以本来计划是由我来给夏夏的舞蹈配乐的,但苏棠月他们那边也有弹古筝的内容。”
如果没记错,苏棠月古筝弹得也不赖。
“那再加点什么呗。”胡泊宁说完见两人都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立马摇头补充道,“我不行,我马上要归队了。”
“什么时候?”林听夏问。
胡泊宁:“今晚10点的飞机。”
“那你怎么还待在这儿?”林听夏敲了下他的脑袋。
“这不是去了又要很久才能见面嘛。”胡泊宁说完觉得自己说的太煽情有点恶心,皱皱鼻子,改口道,“所以你俩趁现在赶紧抱紧我的大腿,等哥哪天飞黄腾达了,也好照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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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林听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倒是先把白日梦做上了。”
胡泊宁:“……”
*
“你不用送了。”胡泊宁笑着说,“校车就在马路对面。”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胡泊宁个头高,放人堆里十分扎眼,边上又站着混世魔王林听夏,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不少路过的同学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打量。
“那个男生谁啊,怎么没见过?”
“胡泊宁,校队的。”
“他和林听夏认识?”
“关系一直挺好,估计是又要集训了……哎?他那是在给林听夏送情书吗?”
“卧槽,这么劲爆?”
“肯定啊,林听夏都给胡泊宁送千纸鹤许愿瓶了……”
前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原本漫不经心的陈知屿在听到某个字眼时,没忍住抬眸朝那边望过去。
林听夏虽然背对着他站着,但从她那个咋咋呼呼的背影中不难看出她的心情还不错。这时站在她对面的胡泊宁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一个信封塞进了她怀里。
接着林听夏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瓶。瓶子上贴了大大小小的卡通粘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千纸鹤,细细看与他之前捡到的那只一般无二。
原来是送胡泊宁的。
陈知屿眼底泛起一丝冷意,激得旁边的宋青阳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降温了这是?”宋青阳搓搓胳膊,显然也看到了对面的林听夏,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说:“嗳,那不是小辣椒,他们干吗呢?”想起什么他又问,“你俩今晚不补课吗?”
陈知屿扯了下唇,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然后敛眸大步离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丢了管药膏进去,把垃圾桶砸得重重一响。
……
“不是说我游泳是狗蹬,做白日梦么?”胡泊宁抱着透明玻璃瓶爱不释手,语气有些欠,“那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就没事叠着玩的,你可别太自作多情了。”林听夏见不得胡泊宁这嘚瑟样儿,作势要把瓶子拿回来,却没抢过他,他把手举的老高,笑着低头看她,“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收回去的道理?”
林听夏耸耸肩,又塞了个信封给他,说是肖一筱给的,她妈来接她不好等太久,然后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行了,你不是还要赶飞机,赶紧滚吧,看着你就烦。”
胡泊宁:“那你记得把检讨给语文老师。”
林听夏皱眉:“屁事真多。”
送走胡泊宁,她插兜往车棚的方向走。这会儿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里面稀稀疏疏只剩下几辆自行车,她正哼着歌弯腰解车锁链,冷不丁旁边传来一声巨响。
她抬眸,就见陈知屿面无表情地踹起车撑,从她旁边驾车扬长而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莫名的,她有点心虚。长腿往车座上一跨,握住车把手就开始登车脚板,结果蹬了一圈车没动,她低头一看,骂道:
“草!谁把我车链给偷了!”
12. Summer12
林听夏这边偷她自行车车链的元凶还没找到,就又碰上了另一件糟心事。
陈知屿不搭理她了。
路上看见了装没看见,要是避无可避也会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明晃晃的三八线,分的比谁都清,连最近送他的早饭都没要。
明明这就是她最初想要的结果,最好是陈知屿干脆直接去找老董,把两人的关系解除掉更好。
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像是塞了块海绵,用力挤,就有水渗下来,一点一滴磨人得很,没多久林听夏就受不了。
前面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猫在书本后偷偷戳手机。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晚自习上课前,她发的那句“今晚有重要的事,就先不补课了。”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
她也没说什么吧?而且她也提前和他说了,那他生哪门子的邪火?
林听夏咬牙。
气狠狠戳了戳陈知屿的头像,然后把手机摔进桌兜里。等她下课再拿出来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陈知屿打了语音电话!
而且他还接了!!
语音电话显示通话5秒钟。
她无力捂住心脏,闭眼。
有点想死。
“夏夏,一会儿要去超市吗?”肖一筱从前面走过来问。
下节课是体活。按照一中传统每周五下午第一节课规定为体活课,顾名思义就是学生不用上课,可以自由活动整节课。
林听夏“哦”了声,把手机揣进兜里和她一起往外面走。
一路上,她都在想陈知屿为什么要接她的电话。还是说他也和她一样,是不小心误触了?但他也不像上课能玩手机的样子,那肯定就是不小心误触了。
她点点下巴。
忍不住皱眉地想,她那会儿应该没睡觉吧?二胡说她睡觉有时候会打呼噜……
“夏夏,你喝什么,我请你。”肖一筱拉着林听夏往冰箱的位置挤。
因为是自由活动,满操场的人,超市更是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没坚持几秒,两人就被一个劲儿往里涌的人群冲散。
肖一筱被推得往前走,她则被挤得往后蹿。好不容易扒住旁边的门,还一不小心摁到了一位同学的手上,她张口,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那只手的主人从自己身边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陈知屿没看她,手里拿着瓶冰镇矿泉水,往外走,旁边跟着苏棠月,两人靠得很近,一前一后走着。
忽然门口又有人往里挤,苏棠月一下子没站稳,生生摔到陈知屿怀里,她扭头,脸有点红,垂下眼帘,抿唇对陈知屿说:“刚刚,对不起。”
陈知屿抿唇说了句没事。
两人刚刚的动作梦幻得跟演偶像剧一样。林听夏看得出神,后背被人猛得一推,她一个趔趄摔到前面的货架上,零食撒了一地,她额头也被货架上的挂牌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
“夏夏!”肖一筱听到这头的动静,奋力朝这边挤来。
她还没感受到疼,反倒是眼泪先不争气地掉了一颗,趁肖一筱冲过来前,她胡乱擦了把脸,站起身。
“夏夏,你流血了!”肖一筱急得小脸都白了,话几乎要说不利索,“得去医务室!”
林听夏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只觉得脑门儿现在有点火辣辣的热,她笑着安慰肖一筱说:“我没事儿。”然后抬手摸了摸伤口,结果指间全是血,这才有点害怕。
……
“怎么搞的?”校医拆了袋新棉签,皱眉看林听夏的伤口。
医务室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林听夏受不了这味儿,鼻子皱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就不小心磕到了。”
校医重声道:“还好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再深点儿,你现在就得住院缝针了。”
一听缝针这两个字,林听夏心里怕的要死,不由得攥紧握着自己手的肖一筱,弱声道:“……那到时候,能不能包扎得简单一点。”她怕老林看到会担心。
校医戴上消过毒的医用手套,抬眸看她,一脸严肃:“你觉得呢?”
最后就是林听夏求了半天,仍旧在头上裹了一圈绷带。校医和她嘱咐了好多注意事项,结果她就只记住了最近一段时间,凡是沾辣、沾冷的东西是都不能吃了,一脸恹恹。
两人出了医务室,外面热浪滚滚,体活课也已经接近尾声,但躁动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弥漫在空气中久不消散。
林听夏有点颓:“对不起啊笑一笑,害你都没来得及去看篮球赛。”
“没事儿,倒是你可一定要记得忌口。刚刚校医给你开的药记住怎么吃了吗?”肖一筱边说边低头翻药袋里的药,拿给她看。
这时身后远远地传过来一阵说笑声。
是宋青阳。他手里捧着颗蓝球,刚刚比赛三连胜,这会儿心情不错,打算去超市买瓶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林听夏她们。
“我靠,你这怎么回事?”宋青阳凑过去看林听夏脑袋上缠的绷带,没忍住笑,“你和屿哥这是凑一对儿了?情侣款?”
林听夏本想抡起拳头直接揍他,但听到某个字眼时,心情竟然意外有点儿不错,她捏捏拳头,恐吓他说:“你要是皮痒就直说。”
宋青阳抱着篮球往肖一筱身后躲,揪住她的衣摆,和她吐槽林听夏,说:“她怎么这么暴躁?”
“你给我离笑一笑远点!”林听夏抡起拳头,这回追着宋青阳就要揍他,结果人一溜烟就跑了。
不愧是狗腿子,跑得就是快。
*
下午吃完饭,林听夏抽空去了趟实验班。她脑袋上缠着纱布,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好奇。
有了解情况的,知道她是在超市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和谁打架了。
大家掩面小声议论,都躲她远远的。
林听夏全装没看见,她来实验班是有正事,没工夫搭理他们。
但她没真走进去,而是洋装路过,在他们班门口往里扫了一眼,然后随机抽了个从里面出来的同学,让他把他们班宋青阳叫出来。
那人也是嗓门大,直接就朝门里喊:“宋青阳,林听夏找你!”
林听夏:“……”
班级一瞬鸦雀无声。
正打瞌睡的宋青阳被这一嗓子吓醒,他从座位里猛地蹿起来,脑袋不小心磕到了旁边敞着的窗户角,疼得眼角一抽,抱头震惊道:“谁?谁找我?”
他该不会是没睡醒幻听了,但脑袋是真疼。
“林听夏,(六)班的林听夏找你。”
得儿,她本来只想静悄悄谈事情的。
无奈闭了下眼,她干脆半趴在实验班门口,只露出一只眼睛朝里看。
窗外有阳光漫进来,洒到陈知屿的桌面上,他对于这头的动静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从始至终,一次头都没抬过,垂眸认真做题,心无旁骛。
还真高冷。
她移开眼,皱眉,有点不太高兴地喊宋青阳的名字:“要不要我进去请你出来?”
宋青阳脑子一下清醒了。
他怀疑林听夏是为了白天他嘲笑她那事儿特意报仇来了,于是无助地瞥了眼身侧的陈知屿,企图从他脸上得到点什么保命方法,但陈知屿只知道一个劲儿地低头刷题,试卷都要写烂了,就是连半分眼神都懒得给他。
宋青阳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最后硬着头皮走出教室。
“哎,林听夏什么时候和宋青阳关系这么好了?”
“她不是和她们班的那个叫什么泊的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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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儿你也知道?”
“废话,全年级都知道了好吧。”
“那她这属于早恋了吧?学校不管?”
“学校能管得住她?但是,有一位倒是可以。”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教室后排的某个位置看过去,正巧陈知屿放下笔抬眸,于是众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去。
走廊外,林听夏揪着宋青阳的后领给他拖到了旁边的水房里。这会儿还没上课,里面几个原本说悄悄话的女生见状立马跑开了。
“不是,您找我什么事儿啊?”宋青阳贴墙站着,双手环在胸前抱住肩头,防止林听夏的突然袭击。
林听夏“嘁”了声,说:“你上回说的晕奶是怎么回事?”
林听夏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把宋青阳都给问懵了,他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陈知屿,强憋着笑解释:“就屿哥不喜欢喝牛奶,受不了那味儿,但有一段时间他妈一直让他喝牛奶,最后就是他一闻到奶味就想吐。”
这事儿宋青阳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那时候两人刚上初中,又是同桌,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老被私下拿来作比较,宋青阳就很不爽,因为他是万年老二。
而且他贼看不惯陈知屿整天又拽又臭屁,身后还跟着一串小迷妹的样子,但又架不住自己总想和他玩,装高冷没几天就屁颠屁颠去超市买了瓶牛奶给他。
美曰其名,是怕他每天这么刻苦学习早年猝死,补身体用的,但其实就是宋青阳想和人做朋友但放不下架子。
陈知屿没拒绝,宋青阳便每天殷勤地奉上一瓶牛奶。直到那次班级大扫除,宋青阳发现他送出去的牛奶陈知屿一瓶都没喝,全都原封不动地放在纸壳箱里,他生气地跑去质问,才知道陈知屿是受不了牛奶的味道。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但还是有点不太理解,于是又问宋青阳:“那他不喝牛奶装牛奶干吗?”
宋青阳“啊”了声,有点震惊,说:“不可能吧?他都受不了那味儿装那玩意干嘛?纯恶心自己?”
啧,好像有点道理?她眨眨眼,更困惑了,继续说:“那他妈妈明知道他受不了奶味,还逼他喝牛奶?”
“可能家长都觉得牛奶补身体吧?”就像宋青阳,他也是觉得牛奶有营养才买给陈知屿的,至于别的什么,陈知屿鲜少主动和他提家里的事,他只知道陈知屿的家庭结构比较复杂,和她妈的关系比较僵。
那就是了,肯定是他妈妈塞给他的,老林有时候也会哄着让她吃一些自己不喜欢吃的水果。
林听夏:“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宋青阳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林听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他一瞬警觉起来,眯眼看她:“你该不会是……”
“我不喜欢他!”
陈知屿路过水房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林听夏言辞肯定地说不喜欢他,攥着水杯的那只手兀自用力,青筋暴起,最后他黑着脸离开了。
“想什么呢,我是怕你毒害他!再说你俩要真凑一起,我宋青阳倒立吃屎好吧?”
宋青阳的大喘气一下把林听夏的心脏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她忍住要踹他一脚的冲动,想了想说:“就是帮一个朋友问问。”
宋青阳慌了,问:“哪个朋友?”
“你屁事真多,说不说?不说走了。”林听夏有点不耐烦,作势要走,被宋青阳急急拦下,他想了想,认真道:“屿哥喜欢弹钢琴,你知道吧,他钢琴ABSRM八级!贼牛逼!差点出国。”
难怪,她就说么,那双手那么好看,不弹钢琴可惜了。
“谢啦,改天请你吃冰!”她眯眼笑了下,然后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头,“但这件事你要是敢告诉陈知屿你就死定了!”
13. Summer13
自打她知道陈知屿喜欢弹钢琴后,一整个晚自习都在跑神。终于等到放学的时候,她想到了该送他什么赔礼好。
她打算亲手DIY一个手链送给他。
这么想着,她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家周边的那家银饰店。不巧的是,她来的太早人家还没开门,兜兜转转她又跑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店。
那家倒是开的早,就是里面没什么人,她站在店里环顾一周后,问:“请问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她才看见一个穿着人字拖的男人从屋后的小门里慢悠悠走出来。
人像是刚睡醒,头发蓬着,倒是肩头的纹身格外醒目,张牙舞爪的。林听夏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次在游戏厅碰到的那个男人。
蒋昆弯腰拿抽屉里的钥匙去开前面商品柜上的锁,懒散地问:“买东西?”
“嗯,想手工DIY一串手链。”女孩声音甜脆,有点耳熟,蒋昆开完锁才正儿八经地抬眸看她,显然他也认出她了,朝她挑了下眉,说:“去那边坐着。”
林听夏跟着他进了另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器具,她新奇的一一打量,蒋昆抬手摁开墙上的灯,被光刺得半眯眼,问她:“第一次做?”
她点点头。
“做什么款式的?”蒋昆拉了个凳子给她,然后自己则坐到另一头,点了根烟。
“呛。”她言简意赅,蒋昆瞅她一眼,垂眸扯了下唇,把烟掐了,半咬在嘴里。
“有纸笔吗?”她问。
蒋昆起身,拖鞋在地上摩擦出重重痕迹,看样子像是受伤了。他从旁边抽屉里抽出一个本子,然后带着根黑笔一起丢给她。
她垂眸在图纸上大致画下手链的款式图,不是很复杂,手链上面只坠了一个小音符。
蒋昆瞄了一眼,挑眉道:“送男朋友的?”
林听夏:“不是。”
蒋昆蓦地笑了,取出盒子里的银线给她挑,说:“一中的?上次看到你和陈知屿一起走。”
“他这人难搞。”
他难不难搞关她屁事?
她又不追他。
“你认识他?”她有些好奇地问。
蒋昆淡声道:“何止是认识,我俩还是老朋友呢。”
她眉心拧得更深,陈知屿这是黑白两道通吃?“那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比如…在校外什么样儿?他是不是经常打架?”她迫切地想要抓住陈知屿的小辫子,让他在她面前那么横行霸道。
蒋昆挑了下眉:“你很讨厌他?”
她眨眨眼,讨厌吗?
是挺讨厌的,但她没吭声。
万一他俩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那她岂不是早晚被卖了。
蒋昆重新坐回凳子上,身子摊靠到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笑了下:“秘密得靠秘密交换,道上的规矩懂不懂?”
“不懂。”她说完没管蒋昆什么表情,拿起旁边的小铁锤就开始一顿噼里啪啦地敲。
等做完手链已经到了晌午,林听夏把手链装进礼品盒的功夫蒋昆问她叫什么名字,说是就当交个朋友,拉回头客。
林听夏淡淡瞥他一眼:“谁要和你交朋友。”
*
她和陈知屿约定的补习时间从下午两点半开始,地点在陈知屿家。因为学校图书馆有时禁,休息日闭馆,他家刚好没人。
眼下距离补课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先是买了块蛋糕填肚子,然后又去了趟礼品店把礼盒重新包装了番这才打车去陈知屿家。
等到了地方,她才发觉刚刚沿路的风景,难怪看起来莫名的眼熟,往前面一望,那不是她家吗!
而陈知屿家,就在她家对面那片区,悦澜华府。
她下车后和门卫处登记完便往里走。
里面都是独栋别墅,地方又大,走了没一小段路,她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于是她干脆就近找了个石凳坐下给陈知屿发消息。
小铃铛:
–我腿酸,你下来接我。
陈狗:
–门卫处有路线标。
“……”
靠,他是怎么知道她迷路了?难不成这老狗正站在楼上观望她?
林听夏“嗖”的一下站起身。
外头太阳大的厉害,她眯眼找了没几分钟就放弃了,然后老老实实跑回门卫处和那儿的工作人员要了张地图册,按照上面的路线标慢悠悠地往目标地走。
然而走了没一会儿,她就攥着地图册停在了原地。
前面是条岔路口。
她神色纠结,低头来回对比着地图册上的两条路线。
“左面。”这时,一道清冷的声线突然跃至耳边。
她措不及防回头,正对上陈知屿的视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她身侧。装扮随意,身上只套了件黑色背心,下面是休闲的灰色运动长裤,裸露在外的手臂瘦劲有力,整个人被阳光照得白的发光,发梢末尾处有小水珠,看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澡。
陈知屿突然靠近,宽厚的胸膛无意擦过她单薄的肩膀,淡淡的皂角香气扑面而来,她呼吸一滞。
陈知屿一把揪过她手里的地图册,皱眉,说:“笨死了,连个地图都看不明白。”
她气得跺脚,脸涨红:“我那是在对比哪条路线最短!”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背身往前走,显然不信。
“你不是不来接我,那你下来干什么?”她攥紧书包带跳到陈知屿身前,她今天穿了件小飞袖的黄色碎花裙,高束的马尾垂下来,扎成两尾鱼骨辫各自垂落在一侧的肩头,灿烂的跟朵花似的,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陈知屿皱眉:“你很吵。”
她要气死了,觉得陈知屿先前就是故意耍她玩,等着看她笑话!他越不耐烦她越高兴,整个人往他耳边凑,小嘴跟个大喇叭似的,对着他耳朵一顿吹气,吹完就跑,反正陈知屿也追不上她。
阳光刺眼,却抵不过少女脸上明媚的笑容,陈知屿的心底不自觉地,软了一块。
……
“陈知屿,我渴了。”到了家,陈知屿弯腰给她拿了双拖鞋,少女粉,连标都没拆,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连尺码都正好,但林听夏没注意那么多,刚刚小喇叭似地喊了一路,这会儿口干舌燥。
陈知屿接过她的书包,朝厨房那边扬了下下巴,说:“水壶里有白开水。”
她“哦”了声,趿拉着拖鞋哒哒的就往厨房的方向跑。
“杯子在哪儿?”她环顾一圈后问。
“头顶柜子上。”
林听夏抿唇踮脚够了够,没够到。
这时,陈知屿从旁边走过来站到她身后,他一只手擦过她纤细的腰身,撑到前面的桌沿上,然后举另一只手去拿柜子里的杯子。
两人现在的姿势,就像是他从后面抱住她一样,让人不由得一阵心悸。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瘦劲的腹肌贴上她的脊背,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也足以叫人回味很久。
她垂下眼,愣愣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抿唇小声说了句:“谢谢。”
“什么?”陈知屿没听清,偏头靠过来,她刚好仰头,唇瓣蹭过他的耳朵,两人身形都是一僵。
攥着水杯的双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她轻咬了下唇,眼睫颤得厉害。
刚刚……陈知屿应该没感觉到吧?
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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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抬眸去看他的神情,陈知屿突然挺直脊背,抿唇“嗯”了声,然后面无表情,背身离开了。
她在心里长呼了口气。
看样子应该是没发现……但他最后“嗯”那一下是什么意思?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他在敷衍她?
她捏不清陈知屿的想法,倒是自己的思绪像团毛线球般乱趴趴缠在一起,理不清。
好烦,陈知屿真讨厌。
她趿拉着拖鞋跟上他的步伐。
陈知屿的房间很大,整体偏深色系,床铺都是统一的深灰色,干净整洁,不像她的卧室,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洋娃娃,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眸光一跃,视线最后定格在一扇紧闭的木门上。
木门上安了密码锁,和周遭的房间风格略显格格不入,她家里也有个类似的。
“你就先坐在这里,上次的试卷做完了吗?”陈知屿淡声问。
“还差几道题。”她回神问,“那你呢?”
“我坐你旁边。”说着,陈知屿把自己的那把工学椅子推给她,自己则随便捞了个凳子坐下来,“题做完一起讲,不会的先空下来。”
陈知屿的书桌很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证书和奖杯,甚至有的放不下,直接叠在一起成摞堆着。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掏出试卷开始埋头做题,只是没做一会儿思绪就开始乱飞。
陈知屿是真的优秀。
刚刚那些奖项她有的甚至都没听过,不是特等奖就是一等奖。她眨眨眼,重新抬眸,视线最后停到书架最上面,放着的那张钢琴等级获奖照上。
宋青阳果然没骗她,陈知屿会弹钢琴。
照片里的陈知屿要比现在更稚气一些,那时应是夏天,他身上穿了件纯白色的短袖,手里左右各捧着奖杯和荣誉证书,脸上丝毫没有得奖后的喜悦,眼神淡漠,看起来很拽。
她没忍住偏头去瞧身侧现在的陈知屿,少年眉目硬挺,眼神仍旧淡漠,却要比照片上的那个小少年更内敛,气质清冷出尘,越发高不可攀。
陈知屿低头翻手里的书,淡声道:“好看么。”
“…谁看你了。”她咬着笔杆“嘁”了声,低头写题不搭理他了。
房间一瞬寂静下来,只剩落笔的沙沙声。窗外树影摇曳,有风透进来,扶起林听夏耳边的碎发,她神色专注,秀气的眉毛时不时卷起又放下。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搁下笔,抻了个懒腰,说:“我写完了!”
陈知屿“嗯”了声,收起她的试卷,开始替她检查,林听夏则趴在桌子上戳陈知屿搭的积木玩。
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很久都没变化,她没由来的有些紧张,难不成是她写得太烂了?
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她坐起身凑过去迟疑地问:“怎么了……”
就见试卷最上方,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林听夏最喜欢的人是胡泊宁,最讨厌的人是陈知屿。
“…这不知道二胡什么时候写的!”她气呼呼去扯试卷。
陈知屿抿唇,看着她,声音不含一丝温度:“林听夏,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我都说了,那是二胡乱写的。”
“你那晚和我说你有很重要的事,就是去和胡泊宁见面是吧?”陈知屿的声音隐忍又克制,却怎么也抚不平心中那没由来的躁意。
“你觉得凭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怎么去争漫画社主席的位置?”
林听夏也炸了,把试卷砸他身上:“你不就是嫌我笨吗?你觉得谁聪明就去教谁好了,干吗和我耗着?这两天一直对我冷脸,陈知屿,我讨厌死你了!”
14. Summer14
少女的眼泪来的措不及防,一颗砸到手背上,直烫到心里去。
林听夏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没出息,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拎起书包就要走,手腕却被他紧紧攥着。
陈知屿当下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
“我没嫌你笨。”
“那你凶我干什么?”
“我没凶。”
“你就是凶了!”
“你怎么这么能哭?”
“你管我!”
“……”
林听夏抬手蹭眼泪。
她现在看到陈知屿这张脸就火大,把眼泪胡乱往他身上擦,陈知屿只皱了下眉,一言不发。
“你这人真的很讨厌。”林听夏哭一会儿就累了,坐在凳子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手怎么了?”陈知屿眉头微拧,攥着她的手,细细掰开看。
女孩的皮肤本就细腻白皙,她皮肤又薄,每回生气和害羞时,脸总是涨得红通通一片,因此右手虎口处那一圈的红痕显得格外刺目,看样子是新弄的。
林听夏蜷了下指尖,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推他,声音气鼓鼓:“要你管!”
陈知屿抿唇,冷脸起身离开。
这就走了?
早知道就不费时间给他做手链了!一会儿她就把手链扔了,扔了都不给他!
她翻出书包里的礼品盒,正准备把它大卸八块,这时漠然离去的陈知屿回来了。
她慌乱地把东西藏到身后,白他一眼,哼了声:“你回来干吗?”
“这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陈知屿抿唇,冷声道,“手。”
她没动。
陈知屿干脆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膝盖抵住她的腿,防止她乱动。
四目相对,他周身气场太强,她垂下眼咬紧唇,没什么威慑力地说:“你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陈知屿抿紧唇,眸光晦暗,伸手去攥她手腕。
争执间,“砰”的一声。
身后的礼盒摔到地上半敞开,露出里面的银手链。她眼睫颤了下,慌张捞起,攥得手心发紧。
陈知屿攥住她的手,声音比刚刚冷了一个度:“就为了这个?”
她抬眸,专门气他:“对!因为要送胡泊宁!”
陈知屿的下颚线一瞬绷紧,脸更黑了,攥得她手腕有些疼,她挣了几下,他只是垂下眼,抿唇说:“别动。”
然后固执地把她的手往怀里带,拿出药膏往她伤口上涂。
他涂得很认真,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药膏在她的肌肤上轻轻的一圈圈晕染,原本刺痒的伤口渐渐被一阵清凉感替代,心口的火气慢慢被抚平,她抿了下唇,垂眸看他。
陈知屿的睫毛比她的还要长,根根分明,鼻梁也很挺,骨相优越。
此刻神色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奥的数学难题,窗外有阳光漫进来正好落在他侧脸,他眸光柔和,让她有一瞬产生错觉。
陈知屿是不是…没那么讨厌她?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让她打散,她嘟囔:“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下巴突然被两节冰凉的指腹捏住挑起,陈知屿的脸骤然放大,近在咫尺。
她呼吸一滞。
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强势地托住后脑勺,脖子向前倾,唇差点磕上他的下巴,她搅紧衣服下摆,神情有些不自然:“你干嘛?”
他皱眉,靠得更近,说:“别动。”
他轻轻掀起她额前的空气刘海儿,粗糙的指腹无意识摩挲过她的鬓角,带起一瞬战栗,她耳垂有点热,眼睫颤了下,听他说:“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
总不能说,当时是因为顾着看你才摔了的吧?那多丢人?她扣了扣手指,垂下眼,戳他胸膛,埋怨道:“反正都怪你。”
陈知屿垂眸看她,“嗯”了声,
“啧,”她皱眉,凶他,“疼死了,你能不能轻点?”
“抱歉。”陈知屿抿唇,动作更加小心,替她拆换了新的纱布,然后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一中不允许早恋。”
“什么?”
“你不许早恋。”
*
“夏夏,我们的汇演内容用变动一下吗?”
肖一筱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把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她,说:“我今天去水房的时候,听到姚甘说,这次的节目她们已经确定保留古筝的演奏环节,我想着,要不我换一个表演内容?我怕我弹不好…到时候影响你。”
“怕什么?”她啃了口鸡腿,笑着说,“我姐妹古筝天下第一!”
“哎,笑一笑你还会弹古筝?”宋青阳大老远的就在找空座,这会儿食堂人多,觅了半天才瞧着这边有空,大喇喇端着餐盘坐到肖一筱旁边。
肖一筱脸腾的一红,低头看碗里的饭,说:“没有,夏夏乱说的。”
“宋青阳欠的你,笑一笑也是你能叫的?”林听夏拍着餐桌跳起来,一腿踩着桌杠,一手拿着筷子越过去去戳宋青阳脑袋。
“不是,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形象?”宋青阳一边抱头往肖一筱身后躲,一边揪她校服衣摆,“你能不能管管,你姐妹好像疯了。”
“宋青阳,你是不是想死?”林听夏跑过去锁他脖。
“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宋青阳求了好半天她才松手,脸涨得通红,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屿哥一天天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林听夏一个眼神杀过去,宋青阳咳嗽了两声,没了动静,然后偏头撞了下肖一筱的肩,说:“嗳,我架子鼓打得好,你除了古筝还喜欢什么别的乐器吗?”
肖一筱绷直脊背,温吞道:“我挺喜欢架子鼓的。”
宋青阳小心问:“那…钢琴呢?”
肖一筱戳了下碗里的米饭,小声问:“你喜欢?”
“不喜欢。”宋青阳脑袋晃成拨浪鼓,“那玩意太文艺,不解压,但我可以教你打架子鼓。你们不是要参加文艺汇演?带我一个呗。”
林听夏“嘁”了声:“你能那么好心眼?”
宋青阳挺直脊背,说:“这位同学,请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一中举校一家亲。”
“哦,那你亲老董一下我看看。”
*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林听夏去了趟高一部语文组办公室。
彼时陈知屿和苏棠月也在,他们班班主任在和他们交代文艺汇演主持的事。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到语文老师办公桌前,说:“老师,这是胡泊宁给您的,他那天走的早,没来得及亲自给您。”
许是胡泊宁这三个字太过刺耳,陈知屿下意识皱了下眉,朝她那边看了眼。
办公桌上的那张信封看着有点眼熟,是胡泊宁那天塞给她的“情书”。
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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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声,当面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沓纸,是胡泊宁的一千五百字检讨,以及文言文罚写。
字迹潦草,跟狗爬似的,语文老师没忍住皱了下眉,想着他都参加集训去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收起来夹进课本里,然后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林听夏。
“你上次语文月考才考了93是吧?”
又来了,语文老师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特别喜欢说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林听夏点点头。
“这才刚及格,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尤其是你的作文,全班最低。别整天只知道玩,尤其是别和你们班的那个胡泊宁鬼混。人家走体育,你走的是独木桥,高一马上就要结束了,学习方面自己上点心。”说着语文老师塞给了她一份报纸,“多向优秀的人学习。”
陈知屿上次月考的作文入选了本地期刊,不愧是一中的门面,语数外就没有一科不好的,而苏棠月的作文紧跟在他的下面。
两人总是成对出现在各种大小场合,金童玉女,就连名字都那么登对。
陈知屿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苏棠月确实比她更有实力去争漫画社主席的位置。
她撇撇嘴,头一次这么想赢,把报纸一角搓得翘起。
等语文老师放她离开的时候,陈知屿和苏棠月还站在那儿,林听夏看了一眼就没再看,转身出了办公室。
外面天阴沉沉的要下雨,风却仍旧燥热。
她闷闷吸了口气,回班的路上突然转了个方向,去了趟打印店。
*
“老宋,你怎么也凑这热闹?”
实验班刚刚结束一场周测,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陈知屿没在教室,于是不少同学都凑到宋青阳这桌想从他这儿讨下答案,待看到他手里拿的那张文艺汇演乐器演奏者招募报名表时,皆面露惊愕。
“劳逸结合你们懂不懂?”宋青阳鄙夷,他手里的这份报名表还是从肖一筱手里拿的,而且是第一张,热乎着呢。
下午吃饭那会儿,就有不少路过一楼大厅的人看到墙上公告栏里,林听夏贴的那张乐器演奏者招募海报,但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有人报名,而且还是他们班的。
“老宋,你这么背叛屿哥好么?”有人在旁边打趣,谁不知道陈知屿和林听夏两人关系不好,“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林听夏?”
“就是,上回她都特意来咱班找你了。”
“但她不是和她们班的胡泊宁处上了吗?”
宋青阳有点生气:“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她?你们能不能不要乱说?”
“啧,咋还害羞了?”
刚好陈知屿拿着水杯从教室门口进来,原本围在宋青阳周围乌泱泱的人群一瞬蜂拥而上。
“屿哥,第七道选择题是不是选C?”
“选B吧?”
陈知屿:“D。”
陈知屿把手里的答案册随手给了他们其中一人,乌泱泱的人群散去,耳根清净不少,他走到座位里坐下。
宋青明显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错,视线不经意扫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张报名表时,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这不和他的一样?
宋青阳眼底闪过惊讶,问道:“屿哥,你也要报名?”
陈知屿淡淡扫他一眼,把报名表塞进桌兜里,面无表情道:“路上捡的。”
15. Summer15
等到晚上,外面果然下起了雨。
玻璃窗外雨水急促下坠,雨幕瓷实得像堵墙,密不透风。
林听夏抱着书本刚跑到自习室门口,就听到走廊里的广播在喊:高一部前六个班级,五分钟后多媒体教室集合。
正巧陈知屿从自习室里面出来撞上她,对她说:“今晚先不补课了,统一去上学业水平测试课。老师下周出差提前上。”
她“哦”了声,点点头。
那可太好了!刚好她还不想看他这张臭脸。
她把习题册放到自习室里出来后陈知屿还没走,正站在门口等她,她佯装没看到,擦肩而过之际,手腕被他一把攥住。
“你干吗?”她蹙眉瞪他。
“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陈知屿抿唇说。
“要你管。”
她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不太想搭理他,脸颊气鼓鼓的。
陈知屿抿了下唇,把手里的伞塞给她,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她愣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伞,又看了看少年削瘦的背影,轻抿了下唇。
陈知屿的腿伤还没好,走起路来虽然不用再一直依附拐杖,但仍旧不利索。
长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周围人影憧憧,只有他沉寂的像是盏孤独的钟,脱离世俗,让人看着有点于心不忍。
林听夏最后还是抱着伞追了上去,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说:“你可别多想啊,我就是怕你到时候发烧生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哦。”陈知屿哦了声,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恍若错觉。
两人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多媒体教室在另一栋楼,离这儿有段距离,陈知屿的伞很沉,她光是开伞就耗了些力气,外面雨下的要比刚刚还激烈,花坛旁那棵香樟树的枝干都被削歪了。
她撑开伞,站在雨幕中回看他,眼神催促他:你快点。
陈知屿上前一步,钻进雨伞下,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咬了下唇瓣,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
这伞明明看着挺大啊,怎么感觉这么挤?
这时陈知屿伸手去握伞骨,掌心无意擦过她的手背,她眼睫颤了下,听到他沉磁的声线从头顶落下:“能举动?”
“你瞧不起谁呢?”她虚虚瞪他一眼,结果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她就撑不住了。
陈知屿个头高,她得双手一起举着才能稳住伞,外面雨势又大,风把两人衣摆扫得凌乱,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裤腿就被扫湿了大片。
“还是我来吧。”陈知屿接过伞,原本窄小的空间更显逼仄,少年身形高挑,肩背宽厚,从两人身后看过去,她像是完全被他拢在怀里。
外面雨声细腻,拂去一切噪意,耳旁只剩些许风声,远处的路灯在地上铺下一片暖黄,光影在水洼里晃动,像是月亮融化了。
周围一片沉寂,他们站在伞下的世界,只剩埋在胸腔里的那颗心仍旧在剧烈跳动——咚、咚、咚
林听夏轻抿了下唇,难得的安静了一路。
两人赶到多媒体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老师还没来,下面闹哄哄一片,像是一座座紧凑的活火山,咕噜噜不停地往外涌着热气,让本就闷热的空气更加躁动不堪。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都朝门口看过去。
“我去,林听夏怎么和陈知屿一起来的?”
“真别说,他俩站一块儿还挺养眼。”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好几次碰见他俩走在一起,还以为是巧合呢,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不能吧,陈知屿会喜欢这款?宋青阳那个喇叭坐他旁边都得学会闭嘴,何况林听夏这么咋呼,又爱惹事,谁能受得了。”
“反正我是受不了……”
“大家先别说话了。”坐在后排的苏棠月适时起身组织纪律。
她强忍着心绪,不去感受教室门口处的动作,但一双眼睛仍旧不由自主地朝人群中最闪耀的那处光点看过去。
这会儿林听夏已经和陈知屿分开了,在往本班的方向走,肖一筱一早就给她占好了位置,瞧见她来,松了口气,有些迟疑道:“夏夏…你怎么和陈知屿一起来的?”
她抿了下唇说:“就路上碰到了,我没带伞,和他凑合一下。”
肖一筱“哦”了声,说:“那晚上我把我的伞给你吧,我妈来接我。”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实验班坐她们班前面。
从她的这个位置看下去,刚好能看到陈知屿,他旁边挨着苏棠月,苏棠月正在拿手纸给他擦衣服,刚刚没注意,陈知屿的左肩竟然湿了一大片。
他是站雨里了吗?连个伞都不会打,还要别人照顾他。
眉头不自觉蹙起,她的脸比窗外的云还要阴郁,冷不丁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下,她拿出来看。
陈狗:
-衣服湿了吗?
嘁,还有时间关心她?
小铃铛:
-干吗?
陈狗:
-明天正常补课。
林听夏:……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关心她。
*
第二天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校园里湿漉漉一片。
课间操停上,早早的就有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往球场冲,踩得水花飞溅,扬得哪都是,林听夏刚扫完,皱眉抡起笤帚就要飞他们,结果一个个逃的比兔子还快。
今天都这会儿了,还不见孟川序来,按照往常他到的比谁都早。
“哎,你们班孟川序呢?”林听夏随便揪了他们班的一个人问。
“孟川序?他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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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就没来?”
“前天?”林听夏正惊讶,远远的看到校门口那儿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川序含胸驼背,正背着个书包朝这边走,一路战战兢兢,仿佛是只路过的蚂蚁都能给他吓一跳。
她丢了笤帚,朝对面的人说了句“谢谢”,然后几步跑过去,在孟川序身侧站定,拍了下他的肩头,说:“孟川序你挺行啊,这几天没见,连学都不上了?”
孟川序瑟缩下了身子,瞧见是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上的虚汗,说:“还、还念呢。”
林听夏噗嗤笑了声,抬手挎他肩,说:“你那片儿区,我今儿可是替你扫过了哈。”接着她凑近,往他脸上怼,“不是,你这大热天的,戴什么口罩?生病了?”
孟川序攥紧书包带,点头然后又摇头。
“这到底病没病啊?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林听夏皱了下眉。
“林听夏,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孟川序把头垂得更低,往前走,“我得回班级了。”
林听夏跑到前面展手堵住他去路,说:“你小子该不会是被人给欺负了吧?是不是张闯欺负你了?”
孟川序摇头,欲言又止:“不知道。”
他不认识他们,有一天晚上放学回家莫名其妙的就找上了他,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孟川序的人,他点头说他就是,结果就被拉进巷子里给揍了一顿。
林听夏:“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或者大概长什么样?”
孟川序摇头,抿着唇说什么也不肯说。
“孟川序,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拳头才是。”她哄劝,“你放心,我不打架,我就问问。咱俩还是朋友不了?”
孟川序想了想,他和林听夏是朋友,于是说:“卷毛,头上插着副墨镜,像猴,男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快回班吧。”
孟川序点了下头,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还没和她说谢谢,结果一回头,林听夏已经翻墙出去了,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他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
他好像闯祸了。
*
“都说了陈知屿没在,你别杵我们班门口,都挡路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都朝这边看。
孟川序心急如焚:“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每天拿这借口找来的多的是,你当我们班陈知屿是判官吗?哪里有事都要去管一下?还有你能有什么事?看到没,下楼,左拐,有事去政教处,别总来我们班晃,还要学习呢。”
“和他废什么话,话都说不明白,把门关上得了。”
孟川序焦急地跺了下脚,背着书包就是朝楼下跑,刚巧撞上正往班级走的陈知屿等一行人。
他猛地攥住陈知屿的胳膊,眸光溢出希冀,说:“出、出事了!”
16. Summer16
林听夏翻出校墙后,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孟川序口中的那位“猴哥”。
彼时那位“猴哥”正在对手里的小弟上下其手:“跟个人都他妈能跟丢,一帮饭桶。”说着,男人抬脚又给身边的两个小弟一人来了一脚。
“猴哥,那小子还不算太傻,知道往人堆里扎,旁边就是门卫…我们就没敢过去。”其中一个小弟揉着脑袋说。
“就是你吧?”
这时一道甜脆的声音跃进巷子里。
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就见一个女孩站在巷子口,双手环在胸前,仰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
女孩模样乖巧,一双鹿眼圆又亮,马尾高束,身上还穿着一中标配的校服,就是裙边短了几公分,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怎么看,都像不好惹那茬。
“不你谁啊?没事特么的滚远点!”其中一个瘦高个小弟指着她,扬声道。
旁边的矮胖墩凑上去提醒:“她好像,就是那个一中校霸林听夏。”
啧,还有人知道她的名号。
林听夏抬脚碾碎脚底的石子,发梢扫过修长的脖颈,她盯着那个猴哥,目光犀利,说:“孟川序是你们打的吧。”
“昂,是又怎么样?”猴哥咬着烟,双手抄进裤兜,仰着下巴,笑着朝她靠近,“你有意见?”
“不怎么样。”她歪头笑了下,语气又软又乖,却趁其不备,抡起拳头就给猴哥脑袋上来了两下。
一拳捶在眼睛上,打得他眼冒金星,一拳抡在鼻梁上,揍得他鼻血横流。
她甩甩手。
见人多揍了就想跑,结果对方缓了不到一秒反手攥住她的校服衣领,就把她往巷子深处拖。
猴哥抬手抹了把鼻血,攥紧她领口,咬牙道:“你他妈挺野啊,信不信哥仨今儿就在这儿办了你!”
“猴哥,她、她爸厉害着呢!”胖墩凑过去提醒,被瘦高个儿敲了一记脑袋,“你到底哪边的?她爸就是开火箭的,惹了咱猴哥也得乖乖叫声爹听听!”
林听夏之前练过一段时间散打,加上猴哥没把她一个女的放在眼里,她轻松挣脱了他的桎梏,抬腿踹完他裆部就往巷子口跑。
还不忘骂他一句:“傻逼。”
“草,把她给我拦下!”猴哥呲牙咧嘴,并腿捂着裆部,疼得直往旁边墙上蹿。
她转身,巷子口前后被俩小弟堵住了。他们人手一个家伙事儿,粗长的棒球棍在地面上拖出长长一道划痕,甚至有细微的火星从中蹦出来。
意识到他们要动真格,林听夏眼珠骨碌一圈。
那个猴哥怎么看也不像个能主事的,于是神色淡定道:“你们大哥是谁?说不定我们认识。”
“你废话真多,我们猴哥都要办你了,给我老实点。”瘦高个儿抡起棒球棍指着她说。
她抿了下唇,想了想,说:“陈知屿,你们应该知道吧?”
“陈知屿?”两人异口同声问。
她神气点头:“他、我小弟。”
“就那小杂种啊?”两人忽然捧腹大笑,“那不我哥的手下败将么?”
林听夏眉头皱了下,刚攥紧拳头,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还不算太笨,知道叫人。”陈知屿一把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周围被熟悉的皂角香气包裹住,她有点发愣地盯着他宽厚的脊背看。他当是一路跑来的,发梢上带着些许水渍,却是很干净的味道,经阳光一照,有些晃眼。
陈知屿扯了下唇,眼皮下压,朝对面的那三个人说:“一起上吧。”
她张了张嘴,想说你一个瘸子怎么打?就见陈知屿一脚就把对面那个胖墩给踹趴下了。
陈知屿动作干净利落,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两个小弟就像叠汉堡一样堆在一起,呻吟着不能动弹。
这时,原本贴墙蜷着的猴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抡起了棒球棍,朝陈知屿身后劈过去。
林听夏急喊他名字:“陈知屿!”
她快步冲过去徒手要挡,被陈知屿皱眉反手扯到身后,他抬腿,眸光阴戾,朝猴哥腹部狠狠一踢。
猴哥重重摔在地上,生生磕掉一颗门牙,嘴里血流不止。
周围躁动的灰尘渐渐落到地上。三人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弥漫在整条巷子里,陈知屿却觉得眼下安静得落针可闻,甚至有些心慌。
林听夏攥紧拳头转身就走。
风把墙外的树梢吹得沙沙作响,陈知屿抿唇叫她名字:“林听夏。”
她脚步不停。
“林听夏!”陈知屿干脆跑到她身前,挡住她去路,“——我。”
“骗我好玩儿吗?”女孩停下脚步,垂着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伤早就好了,对不对。”
她抬起头看他。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红通通的。陈知屿的心脏一瞬像是被针扎过,莫名的刺痛,抿紧唇。
话哽在喉咙里,他垂下眼,伸手想攥她手腕,却被她用肩重重撞开。
这次她没再说“讨厌他”。
但陈知屿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难受。
*
“夏夏,要不我们去吃盖饭吧?”
今天食堂二楼格外的挤,两人来的都算早的了,但到了地方还是被里面排着的队伍给吓了一跳。
“我都行。”林听夏恹恹道。
肖一筱轻抿了下唇,说:“夏夏,还难受吗?”
她点了下头,说:“有点。”
哪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遇到生理期都得喊娘,何况林听夏不是汉子。她浑身冒着虚汗,腹部时不时地绞痛一下,感觉有点像仙侠剧里正在受刑的仙子。
不过两者还是稍微有点区别的,她没吐血。
但也快了。
“要不你先坐下,我去打饭。”肖一筱扶着她强强在柱子后找了个空座,她刚坐下就趴到餐桌上,有气无力道,“我不要香菜。”
肖一筱“嗯”了声,拿着饭卡迅速淹没在饭桶大军里。
林听夏趴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又捂着腹部坐起来。结果腰又疼,她小脸皱成一团,在心里把陈知屿骂了一万遍。都是被他给气的,不然她生理期不可能来得这么突然。
虽然她生理期就没准过。
她恹恹转过脸,去寻肖一筱的身影,冷不丁扫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她眯起眼,终于将那人看清。
陈知屿来食堂了。
难怪,今天的食堂格外的挤。
祸星!她愤愤想。
陈知屿人高腿长,气质出众,站在人堆里永远是扎眼的存在。这算是他伤好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大家都很激动,有不少人凑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主席,你腿好了?”
他抿唇“嗯”了声,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仍旧冷淡疏离,只是视线不经意掠过人群,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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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寻找什么。
但哪怕他只是这副冷冷的模样,围在身边的不少女孩都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激动得快要晕过去。
“屿哥,一会儿给我刷下卡,我的没带。”宋青阳撞了下他的肩,低头忙着打游戏。
“座你找了吗?”
宋青阳对于陈知屿的颜值万分肯定,欠欠道:“那玩意还不好找,随便找个人问一下,肯定有。”
陈知屿皱了下眉,看他一眼。
宋青阳只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刚好游戏结束,他把游戏机立马揣起来,顺势说:“我这就去。”
结果人还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刚打完饭的肖一筱。
手里的餐盘一晃,汤水洒出几滴,肖一筱抿唇低头说了句“对不起”,结果一抬眼见是宋青阳,愣了下。
“没事没事,你那边有座吗?”宋青阳笑着问。
肖一筱抿了下唇,说:“有是有,不过没有靠背。”
“几个空座?”
“两个。”
“那一会儿帮我们留一下。”
……
林听夏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声响她半睁开眼,看清对面的人,一下惊坐起,撅嘴道:“这儿有人了。”
陈知屿放下餐盘,淡淡道:“你有四个屁股?”
你才四个屁股,你脸也是屁股!猴屁股!
她刚想骂他,结果提起来的气抽得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她咬了下唇,又蔫了回去,不看他。
陈知屿眉头皱了下,起身离开。
她视线跟随他不到一秒就落向他的餐盘。
鸡腿饭,她原本想吃来着,但那个窗口人实在多,根本挤不进去。
她伸出一根手指,痛心疾首地把餐盘推远了些。
“夏夏!”肖一筱小跑着过来,把怀里的饮料放到桌面上。
她抬眸,看到她身边跟着的宋青阳时皱了下眉。她就知道,歹笋都是成堆出现的。
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对宋青阳说:“你怎么又来了?”
宋青阳偷摸扯了扯肖一筱身后的校服,肖一筱抿了下唇,说:“食堂今天人太多了,他们没有地方坐,夏夏,这是他刚刚请的饮料。”
“夏姐,请喝。”宋青阳殷勤地拆了一瓶AD钙给她。
这时陈知屿走过来,把一杯饮料放到她肘边。
三个人都愣了下。
宋青阳看了眼饮料外包装,挑眉道:“我擦,这儿哪儿搞来的?”他刚刚和肖一筱溜达一圈都没看到哪个窗口卖这东西,接着他眼巴巴地问,“我的呢?”
陈知屿皱了下眉:“想喝自己做。”
宋青阳:……
“谁要喝你的东西。”林听夏小声嘟囔,嫌弃地把饮料推回去。
宋青阳在旁边幸灾乐祸,陈知屿拧了下眉,脸色微沉,一言不发。
“她不喝,我喝。”宋青阳大喇喇地坐下,握住饮料瓶才发现饮料是热的,他眉目舒展,笑起来,“刚好这几天胃不舒服,就得喝点热乎的。”
他拿起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皱眉,把饮料杯拿远,声音又大又嫌弃:“怎么这么甜!红糖水?”
他惊讶地瞥了眼对面的陈知屿,又看了看他身侧的林听夏。两人都闷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按照往常,那不得吵的房顶都掀起来。
啧,不太对劲。
他低头又嘬了口红糖水。
17. Summer17
宋青阳的察觉不是没有苗头。
比如张闯莫名地退会,平常一遇到两人就称兄道弟,现在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能躲多远躲多远;比如陈知屿的腿伤因为林听夏校外打架,眨眼之间恢复如初,健步如飞;再比如最近的红糖水事件。
不由得让宋青阳想起,陈知屿病伤那段时间苏棠月可是没少明里暗里的关心,但哪怕是这样,陈知屿都没这么主动身体力行过。
“屿哥,我发现你变了。”宋青阳思考良久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提笔敲了敲窗沿,说,“看,那树枝上有朵小花苞。”
陈知屿没看他,视线落在桌面上的试卷上,皱眉说:“有病就去治。”
“啧,你不觉得我刚刚说的话很富有哲理吗?暗喻懂不懂?”宋青阳凑过来,扫了眼他手里的试卷,眉头微拧,“不是,你什么时候做这么low的题了?返璞归真?”
陈知屿合上试卷夹进笔记本中,突然起身,宋青阳歪头问:“不是,你干吗去?”
陈知屿:“校检。”
龙城一中按照校规每周一例行一次年级检查,其实就是检查学生的着装仪表,以及违禁品。
但他怎么记得好像前不久才检查了一次?是记忆错乱了吗?宋青阳蹬开凳子连忙追上去:“等我一下!”
*
第二次校检来的措不及防。
林听夏收到消息那会儿,正挤在超市里买水,等她赶到(六)班门口的时候,就见长廊另一头走来一支队伍,气势汹汹。
他们校服右肩上统一系了一条红秀章,那是学生会会员的专属标志。
其中自属打头的那个男生模样最为出众。
少年身姿挺拔,校服熨烫妥帖不见一丝褶皱,纽扣系到最上面,一丝不苟,只露出一截饱满的喉结。
在看到她的时候轻挑了下眉。
林听夏朝陈知屿神气地昂了下下巴,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教室。
彼时班里的同学全体起立,严阵以待。
随着走廊里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教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学生会检查一般从前门开始,也就是说,林听夏这会儿还有时间藏东西。可惜她东西太多,这次检查又来得措手不及,只能趁着人还没走到这儿,把手机先藏起来。
“检查到你的时候记得把手都举起来哈。”其中一位学生会会员说,同时手里拿着金属扫描仪把路过的学生挨个过一遍,快要走到林听夏这里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
陈知屿淡淡垂下眼:“我来。”
全校都知道林听夏和陈知屿之间积怨已久,尤其是那次打架事件后,两人之间更是剑拔弩张。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朝这边看。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可怜林听夏的。
毕竟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陈知屿。
林听夏瞪他一眼。
陈知屿像是没看到,站到她身前,只沉声道:“手。”
林听夏才不会听他的话,双手环在胸前,仰着脸看他。
一副你爱查不查的样子。
陈知屿也没和她客气,冷冷扯了下唇,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前一带。金属扫描仪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带着少年身上的专属气息,凌冽又灼热,她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胳膊,反倒被攥得更紧。
难熬的三十秒过去,陈知屿终于松开她。
林听夏边揉手腕边有些戏谑地仰着下巴看向他,说:“怎、么、样、我们的陈大主席,查到什么了吗?”
陈知屿垂眸扯了下唇,然后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的贴近,让林听夏有一瞬不知所措。她眼睫轻颤了下,像是猝然受惊的蝴蝶,羽翼颤抖,但又很快找到落脚点,镇静下来。
她双手叉腰,一双明亮的眼眸瞪得溜圆,直逼陈知屿,满脸写着:你要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两人沉默的对视三秒后,陈知屿率先别开眼。
就在陈知屿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校服衣摆似是无意,轻擦过林听夏盈盈一握的腰肢,带起一阵麻酥。
同时,耳边落下少年灼热的气息。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裙子太短。”
像是窗外绵延的热浪滚进来,烫得林听夏小脸一红,她盯着陈知屿的背影咬唇,愤骂道:“陈知屿!”
众人对这两人之间的互动模式见怪不怪,毕竟每次检查都会这样。
或者更准确地说,只要这俩人碰上都会这样。
没一会儿,学生会的所有成员都离开了。
因为是突击检查,这次缴获了不少违禁品,并且所有不符合要求的学生都被登录在册。
其中自然也有林听夏的名字。
她的那些宝贝,最后无一例外都没有逃出陈知屿的火眼金睛。
“夏夏,你没事吧?”肖一筱从前排抿唇跑过来。
这会儿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八卦刚刚的事。
其中不乏有一些陈知屿的小迷妹在那儿热火朝天地讨论,顺带流露出一些花痴言论。
“啊啊啊陈知屿好帅,感觉比昨天更帅了!”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我都要窒息了,你们能懂吗?”
“我懂我懂!他还和我对视了!”
“不知道陈大校草用的什么牌子洗衣液,好香啊,要晕了!”
“这个或许可以旁击侧敲一下宋青阳,他俩关系不是最好……”
帅个屁!狗东西!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林听夏单手撑着下巴问肖一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知屿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但很快又肯定道,“他就是故意的!”
龙城一中校服分四季,每一个季节都有对应的专属校服。这个时候大家统一穿的是夏季校服,男生的款式是短T配长裤,女生则是配过膝的短裙。
像林听夏这个年纪的女孩都爱美,但鲜少有像她这么大胆的。
几乎所有的校服都进行过修改,不是窄了就是短了,但更多时候是为了翻墙方便。而且平常哪怕是被老师撞见,也都只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只有每次碰上陈知屿,他总会毫不留情地点出来。
林听夏垂眸愤愤扯了扯裙摆。
这怎么就太短了?
不就露了个膝盖。
*
下午上完第二节课,按照惯例,这会儿所有人都要下楼集合做课间操,除非有请假条不然无故不得缺勤。
但林听夏要去办公室把她那些宝贝拿回来,所以没和肖一筱一起下去,而是一个人朝二楼走去。
她掐时间来的,主任办公室这会儿果然没人。
于是林听夏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上锁的立柜前,她踮脚伸手摸了摸柜顶,结果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反倒是蹭了一手灰。
钥匙呢?
林听夏眨眨眼,甚至最后还跳起来看了眼,但还是什么都没有。
环顾四周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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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跑到主任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上下找了一通,仍旧没有。
最后没办法林听夏只能先去操场。
“夏夏,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肖一筱挽着她的胳膊说,这会儿刚散操,人挤来挤去,两人好不容易凑一起朝操场中心的方向走,“刚刚吓死我了,差点儿就被点操的人抓住了。”
“我没找到钥匙。”林听夏皱眉,“不知道被放哪里去了。”
两人正闲聊着,忽的被前面一道声音插断,于是同时向声源处看过去。
“哎,阳哥,你就把东西还我呗,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带了。”
走在两人前面不远处说话这人,林听夏有点印象。上学期他俩被一起罚着打扫过一片区域。
不过看着他现在对宋青阳那一脸的谄媚劲儿,林听夏就忍不住掉一地鸡皮疙瘩。要是她没记错,两人被罚打扫操场那段时间,他可是一直骂学生会的人来着。
林听夏拽着肖一筱往近又走了几步,就跟在他们后面。
“你求我也没用,东西又不在我这儿。”宋青阳边说边拍手里的篮球。
“哎呀阳哥,我知道东西不在你这儿,那钥匙你知道在哪儿吗?”说话的男生笑得更加谄媚,宋青阳睨他一眼,“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学生会主席。”说完,宋青阳没再搭理他,和旁边的朋友勾肩搭背走了,“快点,屿哥等球呢。”
林听夏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的话,钥匙现在肯定就在陈知屿手里,难怪她找了半天没找到!
但按照那家伙的尿性肯定给藏起来了。
至于藏在哪儿……林听夏决定趁着他人没回去先去他们班找一趟。
于是林听夏转身对肖一筱说:“笑一笑,你先去树下等我。”
肖一筱“啊”了声,急急拽住她的胳膊:“夏夏你该不会是要…不行的,被发现就完蛋了,而且马上就要上课了。”
实验班和(六)班同一节体育课,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就要等下周一了。
机会难得,林听夏点头对肖一筱说:“没事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跟阵风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因为临近上课,教学楼这会儿格外安静。偶有几个仍在走廊里上蹿下跳的同学,但大都已经回到班里老实摊开书本准备上课。
林听夏脚步匆匆,最后一路摸到实验班门口,但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趴在门口朝里扫了眼。
里面只有个别几个还在收拾东西的女生没走,于是林听夏就在外面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人都走光了这才猫腰进去。
陈知屿的东西特别少。
桌面上仅放着一根黑色签字笔还有一张空白的试卷,唯有名字那栏写着一个极其张扬的“陈”字。
林听夏只随意瞥了眼,便直接蹲下身去翻他的桌洞。结果桌洞里除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外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冷面阎罗还真招女孩喜欢。但她早晚有一天把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救那些花痴于水火。
她正暗暗想着,忽然窗外传来一道刺耳的口哨声。
是他们班的体育老师在喊集合。
冷不丁抬头,结果猛地撞到了桌角,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到地上,双手抱头,忍了忍还是不争气地闪出两道泪花。
林听夏在心里把陈知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没忘了赶紧下楼。
走前还不忘踹他桌子一脚。
18. Summer18
到操场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归队集合。
她一路小跑着插进队伍里,旁边的肖一筱借着热身运动的动作向她靠近,压低声音问:“夏夏,怎么样?”
林听夏抿唇说:“不在他那儿。”
“不在他那儿?”肖一筱微皱了下眉,“那会在哪儿?是不是…交给老董了?”
林听夏摇头:“应该不会。”老董不会随意插手学生会的事,而且还是这种小事。
体育老师刚宣布自由活动,林听夏就急匆匆跑到球场。她一头扎进人群中,那阵仗肖一筱就是有八条手臂都拽不住。
“陈知屿,我要和你打。”
少女站在阳光下,马尾高束,眉梢微扬,神气十足。这还是第一次,林听夏把战帖摆到明面上。周围人皆一副吃瓜的表情看向两人。
陈知屿挺直脊背,眼皮下压,看着她说:“怎么打?”
林听夏:“我们一对一,谁先球进框3个算谁赢。”
陈知屿:“奖励?”
林听夏:“赢的人可以指使输的人,任意做一件事。”
“知屿。”苏棠月站在旁边紧抿着唇,“你的腿伤。”
“没事。”陈知屿从宋青阳手里运过球,看向林听夏,“怎么开始。”
林听夏:“老办法。”
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
林听夏出了剪刀,陈知屿输了,他把球运给林听夏,说:“开始吧。”
宋青阳瞥一眼陈知屿,吹了个口哨,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都往后退,砸到概不负责啊!”
日头正盛,把球场铺满一地橙光。地上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少□□越的侧脸,她唇角微翘,球在掌心转了个方向,直奔对面球框,陈知屿同时跳起,厚实的胸膛擦过少女单薄的脊背。
球“砰”的一声落地,众人瞪大眼。
“第一颗球、林听夏!”宋青阳在边上吹口哨说。
“他俩这是势均力敌啊?”
“嗳,你赌谁赢?”
“当然陈知屿啦,人家可是差点被省队招走,林听夏一看就是个业余的。”
“就是,上次那是宋青阳让着她,她还真以为自己厉害呢?”
肖一筱站在旁边,攥紧小拳头,大声喊:“夏夏!加油!”
林听夏稍愣,而后回眸笑了下,说:“我知道啦!”
原本大家以为这局陈知屿必胜,结果等比赛结果出来时,大家都愣了。
“这什么情况?陈知屿是不是放水了?”
“不能吧,他俩不是死敌?而且林听夏挑衅都挑到头上了,这还能忍?”
“哎呀,毕竟是女生,我们家陈知屿可不像张闯那样,连女生都打。”
“但我总感觉他俩怪怪的。”
“他俩就没不怪过吧。”
“……”
林听夏笑着走到陈知屿身前。
几个回合下来女孩脸颊上出了点薄汗,皮肤白里透粉,嫩得像是颗鲜美的水蜜桃,她眼尾微上挑,对他说:“怎么样?”
陈知屿站在日头下,一双曜黑的眸慑住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说:“愿赌服输。”
*
“不是,你是不是放水了,这才多久没打?你可别掩饰啊,我那会儿可在外面瞧仔细了,有好几个地方你都没使劲。”宋青阳捧着颗篮球边往体育室的方向走,朝一旁的陈知屿边挤眉弄眼,“你俩打那次从校外回来就不对劲,到底咋了,能把那小辣椒呛成那样?”
最重要的是,肖一筱最近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了。
陈知屿扯了下唇,神色灰暗不明:“我遇到蒋昆了。”
“草!那傻逼玩意竟然还敢出现?”宋青阳斥道。
陈知屿简单交代了下他返校那天遇到蒋昆的事,然后说:“欺负孟川序那帮人就他手下的。”
按理说,孟川序那傻大个平时结巴的都没人愿意和他玩,更不用说惹人了,倒是林听夏总愿意搭理他。
宋青阳没由来的紧张,说:“他该不会是盯上小辣椒了吧?”
陈知屿皱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抿唇道:“他最好不是。”
*
下午大课间,林听夏去了趟广播室。
球场那会儿陈知屿说钥匙没在身上,放那儿了。
她推开门,乍一眼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眉头微皱:“怎么是你?”她记得今天值班的好像不是陈知屿。
陈知屿坐在椅子上,挑眉道:“不是来找钥匙?”
“在哪儿?”她关上身后的门走到他身前,模样有点不高兴。
陈知屿:“自己找。”
林听夏皱眉道:“你耍我?”
陈知屿扯了下唇,看着她说:“你只问了钥匙在哪儿。”
被N次忽悠的林听夏:……
“自己找就自己找。”她皱眉把陈知屿的椅子推远,然后弯腰翻办公桌里的抽屉。
里面装的都是些文稿,那钥匙金黄色,小小一把,按理说显眼极了,但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她不由得瞥一眼身后的人,一脸狐疑。
陈知屿朝她扬了下下巴,低头继续看手机。
她愤愤转身,暗想着,等找到钥匙就把钥匙狠狠戳他鼻孔里。
突然,墙上的钟摆“叮”的一声。
身后椅子响动,陈知屿起身。有滚烫的温度贴上来,她脊背一僵,下意识绷直身体,转身,咬唇道:“你干——”
男生冰凉的校服裤腿贴上她细腻的腿根,触目可及的,是他饱满凸出的喉结,和身上那淡淡的沉木香气。
她眼睫颤了下,有些站不稳。
喉咙里的后半截话被咬碎在嘴里,她紧抿着唇,双手托着身后的桌沿,却是更挺起腰身靠近他,脸颊一点点晕出粉色。
陈知屿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像是没看见,弯腰,呼吸擦过她修长的脖颈。接着,身后“哔——”的一声,广播器被打开。
少年饱含磁性的嗓音,传遍校园里的每一处角落。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实验班的陈知屿同学,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歌曲,是王菲的《我愿意》。”
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却盖不住操场上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窗外的热浪像是化不开的棉花糖,一朵朵,黏糊糊地裹着阳光,有风掠过时,掀起米色窗帘一角,露出窗角处晃悠的梧桐树叶;门外有细碎的嬉笑声,混着跑跳的脚步声钻进来,撞得屋内的空气都滚烫起来。
她呼吸一轻,心跳震响耳膜。
陈知屿挺腰站直身,一只手抄进兜里,微微与她拉开点距离,垂眸看她。
忽的嗤笑一声,说:“林听夏,你脸怎么那么红。”
她愤愤瞪他一眼,推他,说:“谁让你站那么近的!”
“还生气呢。”少年低沉的音浪匍下来,灼得她脸腾的又一热,她咬唇突然不敢看他,睫毛颤了两下,撇嘴说:“我怎么敢生陈大主席的气。”
说完,她逃也似地钻出他怀里。
那天的风很大。
卷着夏天独有的燥意,将少女的发丝吹得凌乱纷飞,她心乱如麻,连钥匙都忘了拿,就那样匆匆跑远了。
*
在那之后,林听夏没怎么和陈知屿碰过面。准确来说,是她在躲着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像窗外老桐树枝桠的颜色。那些暗旧沉杂的色调,正被悄悄腾出的新绿,慢慢顶替,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有风漫进来,掀得手里的涂鸦本“哗啦”一声,翻到新页。她拿起画笔,俯身涂画,笔尖在纸上摩出沙沙细响,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被忙碌填满的日子里。
不过她没想到,再次见到陈知屿,是在老董的办公室里。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刚从超市买了罐牛奶回来,连班级门还没进,就被匆匆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老董,您找我啊?”林听夏关了身后的门,才注意到办公桌前还站着个人。
一连几日没见,陈知屿瞧着好像又高了些。
窗外的阳光绵柔地落下来,先蹭过他蓬松的发顶,再顺着他宽厚的脊背慢慢淌下去。他就那样直直站着,身上是妥帖的夏季校服,领口的纽扣系到最上面,手臂自然垂在两侧,挺拔得像棵松。
明明只是个背影,却让人忍不住慢下脚步,多看两眼。
“对,找你过来,是说孟川序的事儿。”老董放下茶杯对两人说,“经过学校内部沟通呢,决定对你俩提出表扬,所以下周一升旗的时候记得准备个稿子。”
一听要写稿子,她眼皮一下耷拉下来,声音懒懒的,像是在发牢骚:“能不能不写啊?而且我觉得这事儿也没多大,发个通告不就得了,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董齐反手扣了下桌面,皱眉看向她,说:“这不是提倡见义勇为、团结友爱精神吗?而且还能稍微转转你的风评。”
是转学校的风评吧。
林听夏撅嘴:“反正我不同意。”
“那你下学期继续打扫操场,你这私自跑出校园,属于违纪行为。”老董正色道。
林听夏:……
老董嘬了口茶,接着说:“还有,你俩学习进度怎么样了?没几天可就要月考了,见真章的时候到了。”
一提学习林听夏没由来得一阵紧张。她攥了攥掌心,偷摸瞥了眼站在身侧的陈知屿,原本以为他会借机报复,没想到他竟然骗老董,说:“一切如常。”
少年音质清冷,莫名地叫人心安。果然老董听了笑呵呵地放两人走了。
一路上,林听夏心思重重。
陈知屿竟然还会撒谎?为了她?不可能吧?
估计就是怕老董烦他才这样说的,毕竟他这人不是最怕麻烦吗?
这么一想,她竟然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烦闷,眉头拧的更深了。
陈知屿跟在她身后走着,嘴里那句“林听夏”刚迈出一个音节,就被从前面蹿过来的那一长串厚重的脚步声碾碎。
陈知屿皱了下眉。
孟川序手里提着两大袋荔枝跑到林听夏面前,笑着拎起其中一袋给她,说:“我刚刚去你们班找你,你没在,他们说你来这里了,我就下来找你。”
“陈主席也在!”孟川序看到她身后的陈知屿更加激动,对他说,“我奶奶让我特意来和你说声谢谢。你快尝尝,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可甜了。”说着孟川序笑着把袋子撑到他面前打开,让他拿。
“谢谢,我不吃甜的。”陈知屿说完抿唇转身走了。
林听夏也了他一眼,嘴真挑。
然后脑袋立马钻进塑料袋里拿了一颗出来,笑着说:“他不吃我吃。”
这时孟川序拎着袋子就要去追陈知屿,被林听夏急急拦住,她皱眉问:“干吗去?”
“我奶奶说,一定要好好感谢陈知屿,一定要让他吃到荔枝。”
林听夏一脸困惑:“他不说他不吃吗?你给他了他也不吃,放那儿不也是坏着?”
孟川序挠挠脑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他奶奶说了要给他,就一定要给他,于是他固执道:“我奶奶说我们家的荔枝多亏了陈主席才能卖出去,所以一定要给他吃。”
原来孟川序是从农村考上来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家里现在就一个年迈的奶奶,祖孙二人通过种荔枝来补贴孟川序的生活费。
但奶奶岁数大了身体不好,又赶上孟川序上了高中学习日益紧张,果园缺了人手收成不好,是陈知屿调动关系提供了销售渠道帮忙解决了这些问题。
她垂下眼,嚼了嚼嘴里的荔枝,陈知屿能这么好心?
*
月考临近,文艺汇演也在紧锣密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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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备中。
趁着下课的间隙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把节目报名表发给前排的同学,让他们依次往后传:“大家一会儿都填一下啊,在名字后面打勾就行!到时候好统一定班服。”
“咱班不是都已经有节目了吗?”有人插话。
“对啊,林听夏不是都报了,我们还用报吗?不是每个班有一个节目就行?”
文艺委员拿着格尺敲了敲黑板,说:“那是林听夏的个人节目,不算集体的,你们别混水摸鱼,而且这回上面特意要求每班必须出一个集体节目,除非你们也报个人节目。”
“这么麻烦?那都参加了还填什么表?”
“流程懂不懂?”文艺委员说。
林听夏回到班的时候正巧撞见肖一筱从座位里出来朝她这边走。她晃了晃手里的透明袋,塞了一颗荔枝给她。
“这哪来的?”肖一筱眼睛亮起来,问。
“孟川序刚刚给的,你一会儿多拿些过去。”说着,林听夏弯腰从放在座位里的储物箱里翻出一大包塑料袋,最后从中随机抽了一个出来吹了吹,往里塞荔枝。
肖一筱:“对了夏夏,这次乐器招募报名表总共有22个人报名,报钢琴的有2个,架子鼓的10个,还有2个人会吹笛子,咱留几个?”
林听夏把袋子系好塞给肖一筱,想了想说:“那就每个乐器都留一个人,到时候等月考结束咱挑个时间开个会。”
*
六月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悄然来临。
林听夏拿着笔袋出考场的时候外面还在下,她和肖一筱不在一个考场,两人约好了在一楼大厅的公告栏处集合,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夏夏,等久了吧?”肖一筱东西多,又刚好在班级那层楼考试,就顺势回班放了趟东西。不像林听夏,她就一根笔,走哪儿都洒脱。
“还好,就是差点饿死。”林听夏笑着一把挽住肖一筱的胳膊,两人撑开伞往雨里走。
林听夏最讨厌考试,因为考试总是会碰上阴雨天,她讨厌下雨,但她又最期待考试,因为考试那几天校园开放,大家可以去校外吃饭。
外面新开了家烧烤店,林听夏馋好久了,但今天冒雨来吃烧烤的人不少,乌泱泱的队伍排得不见头。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换一家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宋青阳的动静。
搭眼一看,就瞧见宋青阳站在五米开外,左右手各端着一个烧烤盘子,脸笑得跟个猴屁股一样,蹬着两腿就往座位里蹦。他旁边跟着陈知屿,似是受不了他这癫样,和他稍稍保持了点距离。
“哎,那不是林听夏她们?”宋青阳倒是眼尖,稍一扫就看到了她们,林听夏刻意把伞举低了些,遮住另一道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
宋青阳撞了下陈知屿的肩膀,笑着说:“她们也来吃烧烤?”
陈知屿放下包,没什么表情地说:“你问我?”
宋青阳撇了下嘴,屁颠屁颠地跑了。
“笑一笑,你们也来吃?”宋青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两人身前,肖一筱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林听夏,才抿唇“嗯”了声,说:“今天人太多了,我们打算去吃对面那家麻辣烫。”
宋青阳急忙道:“哎别走啊,我那边有空地方,刚好缺两人可以凑一桌。”
肖一筱抿唇又看了林听夏一眼。
那次饭后,其实她也察觉了点林听夏和陈知屿之间的不对劲,虽然两人从来就没对劲过。
“那走吧。”林听夏没什么情绪地说。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肚子过不去。
她走到位置的时候陈知屿没在。
应该是点菜去了,她随意找了处空座坐下,抓了把盘子里的瓜子吃,顺道用异样的目光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宋青阳,皱眉问:“你今儿个发什么疯呢?”
一路上宋青阳又是帮忙收伞,又是帮忙拉椅子的,整个人殷勤的不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又扫了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然后用我和肖一筱来增福报吧?”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法治社会,不信邪。”说着宋青阳拿了两个杯子放到她和肖一筱面前,“考完试我高兴还不行?”其实是过了乐队考核高兴,但他不敢在林听夏面前直接得瑟这件事,因为林听夏会一声令下把他开了。
这时陈知屿端着两盘菜从外面回来,坐到林听夏身边。
她一瞬脊背僵直,偷瞄他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手里的毛豆。这时陈知屿突然拿起桌上放在她肘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这我的水杯!”林听夏咋呼道。
陈知屿淡声开口:“你拿的是我的水杯。”
她愣住,瞥到自己右手边的水杯:“……那你不早说?”她脸一点点涨红,一连扯了好几张手纸擦嘴,嫌弃的要死。
陈知屿皱了下眉。
宋青阳瞧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忍不住幸灾乐祸,往肖一筱身边凑和她说悄悄话。
“哎,笑一笑,你选文选理啊?这次月考成绩下来就要分班了。”宋青阳说。
“这么快?”肖一筱有点惊讶。
宋青阳“嗯”了声。他们实验班小道消息特别快。
“选理。”说完,肖一筱抿唇盯着他看,眼含期待,“你呢?”
“那太好了,我也选理,咱俩以后还能一起研究题呢。”
肖一筱攥紧手里的杯子,心口一松,抿唇浅浅勾了下唇角,说了句:“谢谢。”
宋青阳笑了下,对她说:“你怎么这么乖?”
“宋青阳,你恶不恶心?”林听夏凑过去敲他脑袋,表情厌恶的像是吃了屎。
“服了,屿哥你能不能管管她?”宋青阳抱着脑袋往肖一筱身后躲,声音委屈。
“管不了。”陈知屿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
19. Summer19
星期一,升旗仪式早上七点半准时开始,然而林听夏七点二十五才迈进校园大门。
广播里播放的歌曲逐渐接近尾声。她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像颗横冲直撞的保龄球,把整齐划一的蓝白条撞得东倒西歪。
活动后台的指导老师到处寻找林听夏的影子,问:“林听夏呢?找她班同学催催!”
“老师,我在这儿!”林听夏举起手中的演讲稿,边挥手边朝他跑过去,到了目的地,她掌心撑着膝盖稍缓了会儿,才和众人依次打招呼。
指导老师点了下头,见人都到齐了开始交代后面的事,说:“你们先去候场,等宣讲结束再上台。”
她点点头,拿着演讲稿边扇风边往候场区走。
彼时陈知屿已经到了,身边还站着苏棠月。两人靠得很近,躲在树荫下纳凉,不知道陈知屿说了什么,苏棠月的脸颊开始一点点变粉。
她攥着演讲稿猛得扇了两下风,脚尖一转,没过去。就近蹲在升旗台下的阴凉处歇脚,顺带逗路过的蚂蚁玩。
等广播里的音乐彻底结束,苏棠月才拿着演讲稿走向升旗台。
女孩清脆的嗓音穿梭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里,今天的宣讲主题是《分别》。
头顶有喜鹊盘旋,吱呀着落到一旁的电线杆上,歪头打量着台下的学生们。
林听夏扣着墙角正起劲,冷不丁被人叫了一声,惊得手里的小木棍喀嚓折了半截,她皱眉去看始作俑者,就见陈知屿站在她身后。
清晨的阳光似乎格外怜爱他,渡在他身上留下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眼皮下压,扯了下唇,声音淡淡的,说:“都多大人了,还捅蚂蚁窝。”
“要你管。”她起身,把小木棍用力戳进墙缝里,马尾甩得老高,不理他。
……
“同学们,今天要特别表扬高一六班的林听夏同学,和实验班的陈知屿同学……”苏棠月握着话筒,看向并肩走上来的两人。
就这样,林听夏第一次,以被表扬的身份走上升旗台。
说不高兴是假的,甚至心里还有那么点小雀跃。但老林之前说过,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她一路强压着兴奋的嘴角,甚至忙里偷闲,还朝站在队伍里的肖一筱挤了下眼睛。
之前没仔细看,她才发现这里的视角正好对着她们班,台下每个人的动作都清晰可见。
那她之前打哈欠,往嘴里塞包子的样子岂不是都让陈知屿看见了?
“好,两个人站一起,咱照张相,稍微靠近一点。”升旗仪式即将接近尾声,摄影师突然对两人说。
还得照相?
林听夏瞄了眼站在旁边的陈知屿,他神色淡淡,薄唇紧抿着,好像也不大情愿和她一起照相这件事。
“能不能不照啊?”林听夏抿唇问。
摄影师笑笑说:“这不行啊,得上荣誉墙的。”
“那好吧。”林听夏挺直脊背,不太情愿地往陈知屿的身侧蹭了一小步,余光瞟见他的脸色比刚刚还难看,不由得皱了下眉,她还没说嫌弃呢!
她在心底冷哼一声,对着摄像头脸上勉强挤出一捧笑。
摄影师指挥:“两人再靠近一点,出画面了。”
还得再靠近一点?
林听夏咬了下唇,不太情愿的接着往旁边蹭了一小步。这时,陈知屿突然跨了一大步过来。
少年挺阔的胸膛刚好包裹住她单薄的肩背,她脊背一瞬僵直,下意识抬眸看他。
“喀嚓——”一声,照片定格。
摄影师盯着手里的画面看了眼,笑着朝两人说:“可以了。”
这、这就可以了?她刚刚还没准备好呢!
她胡乱地抓了把头发,不知道发型有没有乱,这好歹也是她的第一张荣誉照片,那可是要被挂在荣誉墙上被供着的,虽然是和陈知屿一起。
但这也太草率了。
……
“夏夏,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我都要吓死了,学生会的人那会儿一直来咱班找你。”肖一筱挽着林听夏的胳膊说。
“走半路才发现演讲稿没带,就又回去了一趟,谁知道最后根本不用演讲。”林听夏闷闷道。
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刚刚照片的事。
也不知道拍成什么样了,要是拍的丑的话,大不了就趁人不注意偷摸把它从荣誉墙上撕下来。反正撕照片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荣誉墙上陈知屿的照片隔三岔五就得丢一回。
“对了夏夏,咱开会定在什么时间啊?”肖一筱问。
林听夏想了想,说:“要不就晚自习吧,到时候我去找老董批假条。”
*
下午林听夏找老董批了假条,同时这次月考的成绩也下来了。
不出意外,陈知屿这次又是年级第一。
往下,宋青阳排第二,苏棠月排第七……林听夏指尖戳着公告栏里的年级大榜,一路从下往上滑,最后在倒数第70行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听夏:语文100、数学50、英语100……班第40名、校第820名。
啧,她眉头一挑。
校级名次还进步了30名!不错嘛!
她扬着请假条,一路好心情溜达到班门口的时候,老班正站在讲台上说这次月考的事。她从后门溜进座位里,正巧前排的薛萌把分班表传到她这里。
“大家先安静一下。”班杰抬手重重敲了下黑板说,“一次的分别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你们会发现人生这条路上到处都是岔路口,总有人要遇见,也总有人要离开。”
下面一片唉声叹气。
班杰咳嗽一声继续说:“而且你们要是真的还想在一个班,就往实验班冲嘛,这不马上就快期末考了?期末考的好的,照样能进实验班啊。”
“那还是算了,她不值得我拼命。”有人插科打诨,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一瞬冲散不少沉霾。
林听夏抿了下唇。
分班表上写着她被分到了高一六班(理科)。明明是一样的教室,一样的班号,甚至还是一样的班主任,但心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像是塌陷了一块。
她抬眸下意识去找肖一筱的影子。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刚好撞在一起。肖一筱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分班表,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朝她比了个数字六。
她稍翘了下唇角,又故作苦恼,惹得肖一筱眼皮耷拉下来时,突然举起手也跟着比了个六。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一下课,大家又扎堆唠了起来。像是逢年过节走街串巷的热闹场景,教室里的桌椅被拱得东倒西歪。
前桌薛萌塞着耳堵继续低头做题,沉默得像是块绝缘体。胡波宁一直没回来,他的桌椅被推到了教室最后面,但由林听夏管辖没变成储物区,上面放着她养的一小盆多肉。
“哎,我听说苏棠月去了文科实验班。”
“那还用听说?怎么,你要追?”
“我就是想追也没人给我机会呀,人家苏棠月和陈知屿表白了,金童玉女,我可不敢毁人姻缘。”
“什么?这么劲爆?”
“就在学生会门口,不信你们自己去看,不过要赶紧,人一会儿走了。”
“……”
“夏夏,去超市吗?”肖一筱问。
林听夏闻言,正在画漫画的笔尖顿了下,闷闷道:“我就不去了吧。”
肖一筱:“行,那你要什么我给你带。”
“嗯。”
肖一筱走了,周围的人还在聊。头一回,林听夏觉得他们这么吵。
她把本子重重一合,对那几个还在旁边碎嘴子的同学说:“你们是流浪汉吗,没有自己的座?”
众人一哄而散。临走前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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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小声嘟囔:“怎么还生气了,走,咱去外面看看。”
林听夏把笔用力戳回笔帽里,一个人在座位里闷头坐了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起水杯出了教室。
不过她接完水后没直接回班,而是绕远去了长廊里。
不过她去的晚了。长廊里早就乌泱泱挤满了人,学生会的办公室在环形长廊正对面,她只能踮脚插孔瞄上一眼。
突然间,前面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儿往后冲,她整个人受惯性控制不住地往后仰,最后脚底一滑,整个人直接趴地上了。
手肘重重磕地,疼得她眼眶里当即飙出一朵泪花,她咬着唇,掌心撑着地慢吞吞爬坐起来,透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周围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作,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惊愕,但没人敢伸手去扶。
直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主席”,大家纷纷翘首以盼,让开一条路。
林听夏正坐在地上闷闷揉手肘,心里把陈知屿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冷不丁一双白色帆布鞋跃入眼底,陈知屿蹲下身,伸手攥住她的手腕,眉头皱了下,皮肤都擦红了。
陈知屿抿唇问:“怎么搞的?”
她眼睫颤了下,余光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是苏棠月。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八岁那年被胡波宁骗着吃了颗青梅果,连眼眶都跟着发潮。
“不用你管。”她抿唇,奋力把他推开,起身走了。
*
“夏夏,你怎么样?还疼吗?”肖一筱抿唇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皮肤薄,看起来吓人罢了。”她笑着甩了甩胳膊,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然后扯着肖一筱的手,两人心有灵犀地画了会儿波浪号。
操场两侧的路灯把路面照得橙黄,不用上课就是好,连吹起来的晚风都是甜的。
“对了,横幅搞了吗?”她问。
肖一筱“嗯”了声,说:“弄好了,都在这里。”说着她敞了敞塑料袋拿给林听夏看。
林听夏很满意地点头,笑着说:“干的漂亮,笑一笑!我这就提拔你为我的左护法!”
“为什么是左护法啊?”肖一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因为我是右撇子啊。”林听夏笑着凑到她耳边,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小声说,“所以,你得保护我。”
肖一筱郑重点头,十分真诚地扛下这个巨任,然后抿唇看了眼林听夏,说:“夏夏,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儿?”她从花坛里随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含嘴里,问。
肖一筱想了想,似乎在纠结措辞:“就,关于乐队的事。”
“那到时候一起说吧。”
“哦。”
*
乐队集合的地点定在了教学楼西侧活动楼一楼的运动室。
运动室内部空间很大,容纳两个排球队一起打球都不成问题,只不过临近期末,人比平时多了不止一倍,都是来练习彩排的。
但好在肖一筱办事稳妥,一早就来踩点,占了一块地理位置很不错的地段,靠近空调,旁边还挨着窗户,能看到操场。
林听夏刚一到地方,就亮出了那条极其炸眼的横幅——“逐梦夏家军”。
周围议论声骤起:“你们快看林听夏,她那是在招兵买马吗?”
“但你别说,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那可不,听说有三个人还入选了呢。”
“我靠谁啊?我还以为她闹着玩的,还真有人参加?”
“这我就不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听夏盯着手腕上的表,问一旁的肖一筱:“他们人呢?”
肖一筱抬手扶了下黑框眼镜,盯着大门口的位置,紧抿着的唇突然张开,说:“来了,来了!”
20. Summer20
林听夏踮脚去望,只见从大门口外走进来一个女孩。
厚重的齐刘海压住眉眼,一脸阴郁。
薛萌斜挎着一个黑色帆布包,头上戴着耳机,没看她们,头微垂着,在默背手里的单词本。
“不是,哪呢儿?”林听夏举起脖上挂着的小型望远镜,全方位扫射。
肖一筱在名单册上对应的名字处打了个勾,说:“1号,薛萌。”
林听夏大脑“嗡”的一声。
光是看到薛萌出现在这里就够震惊的了,结果你告诉她,薛萌参加的还是她主持的活动?
她脑子没事吧?
“她笛子吹的好。”肖一筱看出了林听夏的惊讶,抿唇说。
林听夏对于乐器的理解远不及肖一筱,也没她那么专业,所以这次乐队招募的活动就全权交给了肖一筱负责,对此林听夏自然是放心的。
何况她也不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只“哦”了声,举着望远镜继续问:“那其他人呢。”
“在那儿。”肖一筱朝门口的方向一指,眸光带着几分雀跃。
宋青阳手里提了两大包零食,一路十分高调。不知道从哪儿搞了副墨镜别头发上,神采奕奕,知道的人知道他是来参加活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炸街。
“宋青阳,怎么是你?”林听夏摘下望远镜,眉头微皱。
“你没看错,就是小爷我!”宋青阳把零食往桌上一放,十分臭屁地说:“怎么样?够amazing吧!”
她撇撇嘴,模样十分嫌弃,然后举起望远镜继续找人,问肖一筱:“那最后一个呢?”
“最后一个是——”肖一筱盯着手里的名单册正要念出对方的名字。
忽的,人群中突然炸响。
“我草!那不是陈主席!”
“草!还真是他!他怎么来了?没听说他也参加活动了啊?”
“肯定是来陪苏棠月的!”
“啊啊啊啊,磕死我了!”
林听夏自然也看到了陈知屿,还是拿10倍镜看的。
陈知屿一身校服,熨烫妥帖,干净利落,蓬松的发顶被头顶的暖光灯扫过,落下一片暖黄,白皙的腕骨上戴着一条淡紫色的手绳,与其周身搭配十分不符,极其醒目。
林听夏眸光一怔。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钝痛感随着细微的呼吸声漫延至四肢百骸,她垂下眼,把镜头对向别处。
“屿哥?”宋青阳稍显惊讶,跳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笑着说,“你怎么来了?倒也不必如此挂念你兄弟我。”
陈知屿拂开他的手:“我是来参加活动的。”
“活动?什么活动?”宋青阳扭头看了眼身后,忽地想起某日下课那匆匆一瞥,惊道,“你该不会是——”
“高一实验班,陈知屿报到。”少年音质清冷,跳动的声符像是敲击冰块时发出的脆响,林听夏有一瞬骨头都酥了。
因为,那声音是对着她说的。
她愣了下,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陈知屿却没看她,而是站在肖一筱身前,只留给她一道高挑的背影。
“屿哥?”宋青阳屁颠屁颠地挤到陈知屿和肖一筱中间,眼底闪过诧异,问他,“你平时不是最讨厌参加这些活动了吗?而且你上回不是说……”
陈知屿:“适当的劳逸结合有助学习。”
“…那你这回报了什么乐器啊?”宋青阳鼓了下腮帮子,凑到肖一筱怀前看她手里的名单册,震惊道,“钢、钢琴?”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眼一脸淡定的陈知屿。
“宋青阳你要死啊,喊那么大声?”林听夏跑过去给了宋青阳一脑泡,然后双手环在胸前站到陈知屿面前,仰头看他,眼皮下压,很凶地说:“你给我过来!”
陈知屿单手抄兜跟在她身后。
“你来干吗?”林听夏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
陈知屿:“当然是参加活动。”
她鼓了鼓脸,语气夹着酸味,说:“那你怎么不去找苏棠月。”
陈知屿皱眉:“找她干吗?”
她“啧”了声,视线落到他右手腕上,义正言辞道:“陈知屿,你不守男德。”
“这是驱蚊绳。”陈知屿扯了下唇,看她一眼,说,“你想什么呢?”
陈知屿抬起手腕给她看,确实不是小皮筋。
但细细一条,看过去确实很难不让人误会,何况他和苏棠月两个人不清不楚的。
她虚虚瞟他一眼,脸有点热,不自然地眨了下眼,“嘁”了声,说:“真娇气。”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宋青阳巴巴凑过来,给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瓶矿泉水,到陈知屿这里时还特意放慢动作,朝他眨了下眼,余光瞟到他手腕上的防蚊绳,笑道,“快,还有没,给我一根!”说罢他撸起校服衣袖给两人看,“刚刚那死蚊子竟然趁我不备咬了我一口!”
林听夏:“咋不咬死你呢。”
无辜躺枪的宋青阳:……
陈知屿从口袋里掏出剩余的几根防蚊手绳。不多不少正好四条,但颜色不尽相同,只有两条颜色较近,呈绿色。
宋青阳很不客气地把那两条拿走,然后准备在剩下的两条中随便拿一条给薛萌的时候,陈知屿突然开口,说:“拿那个。”
宋青阳“哦”了声,拿完就跑,屁颠屁颠跑到肖一筱面前给她戴那条淡绿色的。
“你不要?”陈知屿看她一眼。
她鼓了下脸。不要岂不是显得她很小气?她眨眨眼,摊开掌心,模样看起来到有几分被逼的无奈。
陈知屿问:“会戴?”
“你瞧不起谁呢?”她一把抓过手绳,结果手绳的扣子确实比较复杂,一个人系稍显吃力,但她才不要求他帮忙呢。
又试了几遍,确实戴不上去,腮帮子鼓起来,她严重怀疑陈知屿就是故意要看她笑话,眉头一横,她刚要说:我不戴了!
这时陈知屿突然凑近。
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清冽香气迎面扑来,盈满鼻腔,不过这次他好像换了一种味道,是淡淡的沉木香,他微垂着头,靠她很近,额前的碎发轻扫过她的鼻尖,心尖跟着颤了下。
她抿唇垂下眼。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此刻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少年掌心宽大,又带着灼人的温度,她咬了下唇瓣,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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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轻呼吸。
陈知屿动作干净利落,一个呼吸间,卡扣“啪嗒”一声重合。
他抬起头,扯了下唇,对她说了句:“笨。”
她咬了下唇瓣,难得的没立马反驳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右手手腕上。他们两个人戴的是一样的颜色,是她最喜欢的紫色。
心口像是被羽毛挠了下,有点痒。
这边的插曲很快过去。
林听夏无视周围那些八卦探究的眼神,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喇叭拿在手里,先清了清嗓子,才对面前站着的四个人郑重道:“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夏家军里的一员了,我们要团结友爱,军内禁止迟到早退,禁止打架斗殴,更禁止私下关系暧昧,要懂得洁身自好。”
头一次当官,没想到感觉这么爽,尤其是当陈知屿的顶头上司,林听夏藏在心里的小尾巴忍不住翘起来,继续说:“肖一筱是咱们队的左护法,负责日常报备,如打卡、请假、练习进度等。”
“你这整得跟修仙似的。”宋青阳没憋住笑,说,“那我要当右护法。”
林听夏也他一眼:“打断长官说话,你被贬为乞丐了。”
“什么?”宋青阳大吃一惊,还带这么玩?他颓然道,“那我之前是什么?”
林听夏面无表情道:“普通人士。所以你现在负责后勤,比如捡垃圾。”
宋青阳:……
林听夏翘了下唇,目光落向对面的陈知屿。
鉴于他的前车之鉴,以及他和苏棠月两人之间模糊的男女关系,万一他是来搞破坏的…她朝陈知屿仰了下下巴,命令道:“你得跟着我。”她得时刻看着他才行。
薛萌一路上倒是存在感极弱。
对于她下达的命令言听计从。但她总觉得有那么一丢丢奇怪,至于是怎么个奇怪法她说不上来,也就没去想。把活一摊,众人一头扎进自己忙碌的任务中。
林听夏简单热了个身,把手机摆到桌子上,歪头插上耳机,点开宅舞的视频,兀自跳起来。
林听夏是有舞蹈底子的,虽然比不上苏棠月那么专业,但也够看,她腰肢灵活,裙摆随着她灵动的舞步翩翩起舞,美得像一只花蝴蝶,扎眼的很。
就连一旁的宋青阳都忍不住赞叹:“啧啧啧,这小辣椒可以啊。”球打得好,舞跳的也不赖。
肖一筱认同地点头,然后举起相机对准林听夏的位置照了张照片,正准备照第二张,宋青阳突然入境,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她盯着屏幕微微翘了下唇角,最后点击保存。
陈知屿坐在钢琴椅上,视线也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林听夏大多时候都很吵,但也有可爱的时候,比如现在。
但眼下,他却并不想让她的可爱,被其他人看到。
薛萌倒是没往那边看,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上。趁着人群混乱,她悄悄伸出一只手,握住落在钢琴键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投下的阴影。
林听夏一直在沉浸式跳舞,没怎么注意周围的骚动,她额前沁出点汗,抬手擦了擦,摘下耳机准备休息会儿,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喊陈知屿的名字。
她抬眸,和苏棠月对上视线。
21. Summer21
“陈知屿,我的古筝好像出了点问题,你能帮忙看一下嘛。”苏棠月走到陈知屿身边说。
陈知屿“嗯”了声,从钢琴椅上下来和她一起走了。
“你说陈知屿为什么不干脆和苏棠月一个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陈大主席向来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带头早恋?”
“那也不用和林听夏一个组吧?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那儿不是有宋青阳在……”
周围骚动不断,甚至还有人直接拿出手机,偷偷拍两人同框的照片。
林听夏抿了下唇。
重新戴上耳机不看他们,但情绪酝酿了五分钟始终进入不了状态,于是她趁着拉伸腰部的动作,偷偷朝他们的方向,瞄了眼。
陈知屿半蹲在苏棠月的古筝旁,看样子是在调试琴音。但姚甘的古筝不是弹得很厉害,怎么连个琴音都不会调?
她皱了下眉,换了一侧,把腰拉得更弯。
陈知屿:“琴有点旧了,等会儿我通知学生会的人,让他们明天送把新的过来。”
苏棠月轻轻“嗯”了声,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抿唇说:“对了知屿,你怎么也来参加活动了,你不是还有竞赛要参加。”
陈知屿偏头看向林听夏的位置,扯了下唇,说:“感觉偶尔参加一次,也挺有趣。”
林听夏见陈知屿朝这边走来,立马偏头不看他,换了个方向慌忙拉腰,结果把腰给扭了。
她捂着腰,偷偷呲牙咧嘴。不知道苏棠月和他说了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狠狠咬了下唇,这个狗东西。
等到练习宣告结束,她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甚至最后和队内所有人都打了招呼,独独落下他。
*
林听夏和肖一筱两人到了学校门口后各自分开,肖一筱有家里人来接,林听夏则径自去了旁边的车棚取“小铃铛”。
经过上回的被偷车链事件,她这回特意留了个心眼,把车链也一并锁上。
她弯下腰,正准备给“小铃铛”解锁,忽然发现不知道哪个龟孙,竟然把她后轮车胎给扎爆了。
可恨的是她的车位还是监控死角。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解锁的声音,她下意识瞄了眼,是陈知屿。
她迅速低头,装没看见他。继续固执地解锁,等了会儿,地面上的那道影子始终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她不由得狐疑。
“上次是捅蚂蚁窝,这次改行了?要当开锁师傅?”陈知屿倚着车身,一条长腿屈着,轻扯了下唇角。
林听夏干脆直起身,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陈知屿:“看你什么时候能把锁打开。”
林听夏:……
陈知屿适时淡声开口:“要不要坐我的车。”
林听夏挑眉道:“你能那么好心?别半路把我给丢下去。”
陈知屿:“我只是出于学生会主席的职责,关爱‘弱势’群体。而且你现在去赶公交的话,要等四十分钟。”
说罢陈知屿长腿跨上车身,双手握住车把手。
林听夏咬了下唇,急道:“那个,你等等,我又没说不坐。”
陈知屿偏头看她一眼,淡声道:“我也没说要走。”昏黄的路灯模糊了少年的脸部轮廓,他眉梢微扬,嘴角折出恶劣的弧度。
被故意戏弄的林听夏:……
林听夏咬牙切齿,最后很不情愿地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她眸光微微发愣。
莫名想起之前有同学说过,“陈知屿从不带女生”,一股怪异的情绪漫上心头,脸颊兀自发烫。
“抓稳了,掉下去概不负责。”陈知屿突然踹起脚板,将车驶向主路。
车身猛的一晃,林听夏死死攥住后座椅,大声喊他:“陈知屿!”
迎面的风抚过少年扬起的唇角,两人身上的校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道路两侧的路灯次第向后退去,暖黄的光晕被车速拉成连绵的光带,远远看去,像是他们骑着的自行车后,悄悄缀了条闪烁的星光尾巴。
少年肩背宽厚,清冽的沉木香气兜头灌下,林听夏脑袋又有一些晕,还没回神,车速骤然加快。
前面是一道下坡路。
林听夏紧张不过一秒,便试着张开手臂,笑声飘卷进风里:“陈知屿!你快看,我抓到风了!”说着,她张嘴对着风,虚虚咬了一口。
陈知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笑魇如花的女孩,唇角牵起淡淡笑意,扬声问:“什么味道的?”
“什么?”林听夏没听清,往前凑了凑,几乎趴在他耳边追问。
陈知屿下意识偏头,唇瓣堪堪擦过她的脸颊,像有细电流窜过,他顿了半秒,才低声重复:“风、是什么味道的。”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舔了舔下唇瓣,脆生生答:“孜然味!”
温热的呼吸落到耳廓,车身猛地拐了个急转弯。
林听夏惊呼一声:“陈!知!屿!”
她下意识双臂一紧,牢牢环住他的腰。
陈知屿脊背骤然绷紧,耳边似有短暂的嗡鸣。他抿着唇应了声“嗯”,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抬下巴指了指侧方:“旁边有烧烤摊。”
林听夏偏头一看。
果然是条亮着暖黄灯光的夜市街。烤串的焦香混着孜然味正往鼻腔里横冲直撞,就说刚才总觉得闻到一股肉香味。
她眼睛一亮,雀跃地跳下车。
背后那片柔软的触感倏然离去,陈知屿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刚锁好车,就见林听夏站在路中央等他,没急着往里冲。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她仰脸问。记得上次路过小吃摊,他那眼神分明写着“垃圾食品勿近”六个大字,嫌弃的要死。
陈知屿走近了些,林听夏才发现他皮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尤其是耳垂,红得像浸了血的玛瑙。
“你很热吗?”她歪头,困惑道。
“不吃?”他避开话头,淡声反问。
林听夏抿了抿唇,有点犹豫:“你上回说我……”
“嗯?”他挑眉。
“说我能吃!”她瞪他一眼,腮帮子鼓鼓的,这事她可记着呢。
陈知屿垂眸看她,眼底藏着零星笑意:“那我让你离胡波宁远点,你怎么不记着?”
这哪跟哪啊!
林听夏气鼓鼓追上他要理论,可刚走到夜市口,就被满街的小吃摊勾走了魂。棉花糖转着彩色的圈,炸串滋滋冒油,凉糕上飘着玫瑰花瓣……她瞬间把质问抛到了脑后。
“陈知屿,我没带钱包。”她快步跟上去,跟他肩并肩走着,声音软了些。
“那就看着。”他语气平淡。
“不是,你人怎么这样!”她瞪圆了眼,剁脚,“你不是学生会主席吗?借我点钱能死啊,我又不是不还!”
“嗯,会死。”
林听夏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看着他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逗她。
气得她伸手拧了把他胳膊,换来他一声低笑,陈知屿倒也没真让她站着看,走了没两步,就停在烤串摊前,回头问她:“要几串?”
她伸出十根手指头:“Double!”
*
这条烧烤街是新开的,人满为患。
两人等了半天才终于找了处空座。
陈知屿拿纸巾把桌面的边边角角都细细擦了一遍,林听夏刚要坐下,他却按住她说“等等”,然后转身去跟老板要了个屁垫,稳稳垫在她座位上。
“热。”她皱眉说。
陈知屿:“脏。”
林听夏拗不过,只好乖乖坐下,陈知屿这才把自己的椅子擦了擦落座。
这时老板娘拿了个菜单本给他们,说吃什么在上面对应打勾,到时候交到窗口就行。
林听夏想吃的一大堆,但不知道陈知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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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带的够不够。反正如果不够的话,就把他赊这儿做苦力!刷盘子!
她暗戳戳地想着,突然视线一暗,抬眸对上一张熟脸。
“拼个桌呗。”蒋昆说着没等回应,就拽过对面的凳子坐下,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家地盘。
这会儿确实没什么空座,但对于蒋昆这种自来熟行为,她还是在心底小小厌恶了下。
“你上回那条手链怎么样?你男朋友喜欢吗?”蒋昆痞里痞气地问。
林听夏皱眉纠正:“我没男朋友,你别乱说。”
这时陈知屿刚好端着烧烤过来,看到蒋昆的时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显然蒋昆也注意到了他,朝他挑了下眉,然后靠近林听夏,笑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学习好、长得帅、皮肤白、个子要高——”林听夏上下扫他一眼,顿了下说,“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
这时陈知屿把餐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刚好挡在蒋昆和林听夏中间,隔开了蒋昆看过来的视线。
林听夏不知道陈知屿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没有,突然有点心虚,拿起盘里一根烤串欲盖弥彰般低头嗅了嗅,凑然后到他身边,暗戳戳问:“你朋友?”
陈知屿薄唇紧抿,说了句“不是”。
不是?
林听夏挑了下眉,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说:“你俩不是老朋友吗?”
“我们陈大主席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可是在水月湾村同甘共苦了四年呀,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了。”蒋昆脸上带着和老友久别重逢后的感慨,笑着说。
水月湾?
这名字有点耳熟……林听夏下意识看向陈知屿,却见他脸上少见地覆着层阴郁,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哎!我的串串!”她还没尝一口呢!刚就闻了点味儿!林听夏眼巴巴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烤串,一脸哀怨地拽他,“陈知屿,你真败家!”
陈知屿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攥着她往前走,力道大得惊人。
“疼疼疼!”林听夏挣了挣,“陈知屿你弄疼我了!”
陈知屿这才回过神,猛地松开手。
女孩手腕本就白皙细腻,这会儿已烙下一圈红痕,像条细红绳勒在上面。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抱歉。”
林听夏揉着手腕,抬眼打量他:“你俩关系不好?”
“你和他认识?”陈知屿攥紧手心,指节泛白,反问道。
她点点头:“见过几次。”
陈知屿眉头拧得更紧,眼底阴戾一闪而过:“离他远点。”
“凭什么?”林听夏仰起下巴,不服气地瞪他。
路两旁的树被风吹得沙沙响,长久的缄默后,陈知屿终于开口,声音克制又隐忍,说:“随你。”
反正蒋昆要是不怕死,他就只管来。
“你这就生气了?”林听夏噘起嘴,他都管起她交朋友了,她还没气呢,而且那么多串串一根都没吃到,这人气性怎么比她还大,“苏棠月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吗?”
陈知屿一愣:“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俩不是男女朋友吗?”她攥紧校服衣摆,嘴里像嚼着颗酸梅,酸得牙尖发软,“你还不让我早恋呢,自己倒偷摸搞上了。”
陈知屿皱眉:“我没和她谈。”
她眨眨眼:“那他们……”
陈知屿不禁有些失笑:“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不洁身自好,还怨我?”林听夏鼓着腮帮子,别过脸不想理他。
“我和苏棠月没有谈恋爱。”少年声音清冷,乘着夜风飘过来,每个字都敲在林听夏心上。
她心跳忽然像擂鼓般骤响,震得头晕目眩,嘴角差点控制不住往上翘,赶紧垂眸,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嘟囔道:“跟我说这个干嘛,谁要知道你有没有谈恋爱。”
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听见,脸颊却悄悄热了起来。
22. Summer22
隔日下午上完大课间操,林听夏跑了趟超市,回班的时候正巧撞见肖一筱找她。
“夏夏。”肖一筱拿了张表格跑到林听夏的座位前。
“我想了下,我们现在不是要分班了嘛,到时候大家的学习紧张程度肯定要比原来的强,所以一起固定时间去练习可能不太现实。”肖一筱补充道,“要不,就让大家自己私下里找时间练习,然后我们再每周固定一个日期进行定期检查?”
林听夏想了想,说:“好。”
然后点进“夏家军”企鹅群,发了个公告。
这时班主任班杰突然走进班级,说:“来人把黑板擦一下,下节课班会。”
月考结束,大家忙碌了几天后,竟然把要开家长会这件事给忘了。
一提到家长会,几家欢喜几家愁。尤其是班上的问题钉子户,没脸没皮的还在后面嬉戏打闹。
班杰重重敲了下黑板,不容拒绝道:“这次家长会,所有家长必须来。”
林听夏倒是不愁,她这回可是进步了呢,老林不得高兴死?而且她还受了表彰。
想起这茬,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和陈知屿拍的照片还没下来。学生会干事这么慢的吗?这都多少天了?
班杰问:“到时候需要接待生,除了班干部外,还有没有自愿留下的?”
家长会那天不用上课,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但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班上顿时鸦雀无声。
“老班!”林听夏突然举手说。
“那行,你们几个到时候找个课间商量下接待的环节。”班杰说,“剩下的时间专心上自习。”
往期也不是没开过家长会,流程大差不差,林听夏最后被派遣了个接送、端茶倒水的活。
她上课那会儿就按耐不住地给老林提前发了消息,郑重通知他,他的宝贝女儿下周五要开家长会,请他务必前来。
但老林兴许在忙没及时回她,她收了手机转身出了教室,奔向学生会办公室。
*
“请问上次升旗拍的荣誉照片下来了吗?”
坐在办公桌前的学生会干部闻言抬眸瞅了眼林听夏,说:“你说照片?陈主席拿走了。”
“什么时候?”林听夏一脸诧异,问。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
这个陈知屿,拿走照片竟然也不和她说一声。
她出了办公室并没有直接去实验班,想着等晚上补课的时候再找他要,结果等下了晚自习她突然收到了老林回来的消息,于是匆匆给陈知屿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铃铛:
-家里有事,今晚不补。
陈知屿装书的动作一顿,回了她一个“嗯”。
*
“老林,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林听夏刚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肉香气,她站在门口一换完鞋便马不停蹄地奔到厨房。
林宇身上系了条米色的围裙,正在低头煲汤,瞥到她过来把锅勺拿远了些,推她手肘,说,“小心烫到。”
林听夏巴巴往跟前凑,噘嘴道:“快让我尝尝!”
林宇就着这个姿势浅浅喂了她一口。
她竖起大拇指,眯眼道:“鲜美!”
“你也不看看你老爸是谁。”林宇说完关火,差使她,“去拿碗筷。”
饭桌上,足足有四道菜,全是她爱吃的。
“呦呵,老林,今儿个什么日子啊?”林听夏嗦了口筷子,笑道。
林宇挑眉:“你老爸我的接风洗尘宴。”
“啧,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小林先自罚一杯。”说着,林听夏一口闷了杯里的牛奶。
林宇笑着给她碗里盛满鸡汤,说:“德行。”
林听夏弯唇道:“对了老林,我们不是下周五才开家长会,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林宇:“这不是某位小林马上要过生日了。”
林听夏扬起唇角:“那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你能待那么久?”
林宇“嗯”了声,说:“项目提前结项了,可以待到月底。”
林听夏咬了下筷子,眼底难掩愉悦,难怪老林前些时候忙的和陀螺似的。
心尖像是蘸了蜜,甜得整个人发腻。
“对了老林,你有没有,听说过水月湾村?”林听夏忽然问。
林宇神色一滞,问:“怎么了?”
林听夏没想到老林反应那么大,抿唇说:“我就是问问,有同学在那儿。”怕老林误会,补了一嘴,“我在学校很乖的,不会乱跑。”
林宇长吁一口气,说:“那地方当年是有名的贫困山区,倒是环境不错,现在已经成了热门旅游打卡景点,而且那里的木雕技术还申遗了。”
林听夏低低“哦”了声。
林宇扫她一眼,顿了会儿说:“倒是你,我听你张姨说,你现在每天早上都带饭去学校?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她拿汤勺的手一顿,抿唇扯谎:“没,就学校里有一只流浪狗,怪可怜的,给他带的。”
*
第二天,林听夏到校的时候大老远的就看到一群人,扎堆围在荣誉墙前。
她一头扎进去。
她和陈知屿的同框照被贴在了荣誉墙中最显眼的位置,一打眼就能看到。
照片里,少年眉目低敛,眉宇间却藏着几分说不清的英气,连身上洗得微软的校服,都压不住他眼底那点桀骜。他宽拓的肩膀微微倾着,松松揽住她薄瘦的脊背,她马尾高束,发梢轻晃,脸颊漾着笑,眼尾弯成月牙。
有阳光漫下来,在两人身后铺下一层暖黄,连风里,都飘着少年少女的青涩朝气。
心脏怦怦直跳,像是跑了八百米,林听夏晕晕乎乎举起手机,等回过神,手里赫然多了一张照片。
少女的心思就像夏日里游移的风,你想捉,却总也捉不住。但当它轻轻拂过脸颊时,又会惹起心底一阵热浪似的潮,温温地涌着。
她脸颊发热,后知后觉地息屏,退出人群。
*
一白天的课,林听夏几乎没怎么听进去,手机也搁在桌兜里没碰过。
可那黑屏里像是困着一只磨人的小怪兽。明明没出声,却总在她走神时轻轻拱着、啃着,把她的心绪啃得毛毛糙糙,连笔尖在笔记本上划了几道,都没意识到写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下课,头一回,林听夏没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慢吞吞背着包在走廊里走着,楼层越高越静,尤其到了自习室这一层,细微的响动都像是加了扩音器般,震耳欲聋。
“知屿,这周休息日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妈她这些天经常念叨你。”苏棠月站在长廊尽头温声说,垂在体侧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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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蜷,带着一丝紧张的期盼。
陈知屿的背松松靠在自习室门口的墙上,头微微垂着,闻言从手机中抬眸看向苏棠月,说:“周六有事。”
苏棠月轻呼一口气,说:“那我们星期天联系怎么样?”
陈知屿淡淡“嗯”了声,低头看手机。
苏棠月背身离开,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在路过林听夏的时候,神色微僵,但很快又露出温和的笑意,点头离开。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一震。
陈狗:
–在哪儿?
像是有感应般,他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对视,她朝他眨眨眼,快步走过去。
像往常一样,两人并桌而坐。林听夏摊开试卷低头做题,陈知屿则坐在一旁看她看不懂的知识点。
思绪就像是钟摆里行走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很难集中注意力,低头啃着笔杆,在想刚刚两人的对话。
她知道苏棠月和陈知屿是初中同班同学,但没想到两人关系好到,竟然可以带回家吃饭的地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而且还是两个大学霸,颜值登对,buff叠满。
她偏头扫了陈知屿一眼。
没想到被人当场抓包,陈知屿翻过一页书,看她,说:“我脸上有东西?”
林听夏撇撇嘴说:“我就是想问你我的照片呢?”
陈知屿挑眉:“嗯?”
林听夏说:“就上回升旗我们一起拍的照片,我问学生会的人,他们说你拿走了。”
陈知屿:“没了。”
“没、没了!”林听夏瞪大眼道。
陈知屿淡淡扫她一眼,说:“荣誉墙上现在贴的那张,是唯一能看的一张。”
“那其余的呢?”她问
陈知屿淡漠道:“删了。”
“删了?”林听夏面露迟疑,“你都看过?”
陈知屿递来一个“那不然”的眼神。
她愤愤咬了下唇,那岂不是说陈知屿看过她丑照了?
她还没看过他丑照呢!
这块小疙瘩在心里揣了一路,直到放学她和肖一筱路过操场的时候,才豁然松挣。
林听夏:“笑一笑,你先去校门口等我,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自习室了。”
肖一筱抿唇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听夏挥手道:“不用不用,你出去帮我插个奶茶队。”
肖一筱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那行,我在外面等你。”
肖一筱离开后,她一个人乘着月色摸到荣誉墙前。
路旁是三三两两往来的学生,好在有浓密的树荫挡着,倒没谁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林听夏缓缓打开玻璃柜,正踮起脚要去撕那张照片,结果指尖还没碰到边框,却猛地顿住。
不是,照片呢?
陈知屿的这帮小迷妹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
连带她的照片都偷?
念头刚闪过,一束刺眼的强光突然扫了过来。
“谁在那儿!”校园巡查的安保人员厉声呵问,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那天之后,荣誉墙上那张惹眼的双人照彻底没了踪影。而被当场撞见的林听夏,顺理成章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被全校人指指点点了好一阵子。
有口难言。
23. Summer23
家长会那天不用穿校服,林听夏特意挑了件纯白色,无袖棉制及膝长裙。
细腻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发光,头发挽成丸子头高高扎在脑后,整个人元气满满,鲜活的像捧雏菊。
远在马路对面的陈知屿,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两人视线措不及防撞上,林听夏一瞬呆住。
陈知屿今日的装扮十分随意。
洁白短T松松贴在身上,配着条垂感极好的黑色阔腿裤,少年身姿挺拔得像株新竹,活脱脱的行走衣架子,利落又清爽。
他眼皮微微下压,眼尾带着点刚睡醒的倦懒,倒比全然精神时更添了分松弛的好看。
莫名的,林听夏的心跳得有些快。
“哎,咱陈大校草就是吃香哈,照片丢了这么些天也没找到。”宋青阳从一旁凑上来,贱兮兮道,“不知是被哪个能人异士看上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林听夏就一肚子火,尤其陈知屿还在。一股别扭感袭上心头,她跑过去给宋青阳来了一脚,狠狠道:“都说了我没拿,我只是路过!”
宋青阳笑嘻嘻道:“哦,路过。”
林听夏:……
她抿唇,虚虚瞟了眼一旁的陈知屿。
少年神情淡漠,仿佛压根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又有些莫名的失落。肯定是今早起太早,神经错乱了,她暗暗想。
“笑一笑呢?”宋青阳转了一圈问。
林听夏气鼓鼓,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宋青阳撞了下陈知屿的肩,示意他不去哄哄?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也他一眼,最后从兜里掏出一颗桃子汽水糖递到林听夏面前。
她眨眨眼,有点愣。
宋青阳突然凑上来,说:“我也要!”
陈知屿皱了下眉:“就一颗。”
宋青阳伸手要抢,被林听夏抢先一步,她瞪他一眼,说:“这是给我的!”然后给他一阵爆头。
两个人扎堆吵得更厉害了,像是烧开的水壶,陈知屿眉头拧得更深。
“夏夏!”这时肖一筱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到校门口,看到已经集合的三人组,面露抱歉,“抱歉,家里有点事,我来晚了。”
“没事,还差0.1秒。”林听夏笑着松挎住肖一筱的肩,两人往校园里走,身后跟着宋青阳和陈知屿。
等去了教学楼里取完家长会要用的东西后四人组两两分开,各自回了本班,布置现场。
家长会于早上8点整正式开始,然而在7点40分时家长们已经悉数落座。
林听夏端着水杯从前排,像模像样的逐次往后排倒水,路过薛萌的座位时,她不由得多瞧了眼。
主要是坐在座位里的女人实在和薛萌长得不像。女人柳眉薄唇,身上没有那股阴郁的沉气,甚至打扮的花枝招展,妥妥的都市丽人,且十分健谈。
薛乔依拉着周座的家长聊天,红唇微张:“我们家萌萌学习从来不需要我操心,上回考试随便就考了个年级第30,这还是发挥失常的状态下。”
旁边家长应和:“呦,那这可厉害了!不像我家那小子回家就是打游戏,好不容易逼着学了一个月,结果分考得还不如不考呢。”
“哎,但萌萌这孩子一天天的可死脑筋了,咱也不知道人家物理咋考的满分。”薛乔依笑着接过水杯,神情得意,顺道还安抚对方几句,扫到林听夏的时候,突然问了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听夏。”林听夏说。
“这不林董家的那位千金,出落的这么漂亮!”有人认出,笑着补充,攀附意味明显。
薛乔依双眼放光,和善问道:“这回考试肯定成绩不错吧?”
林听夏笑着打了两个“哈哈”,说:“倒数第一。”
正巧班主任班杰领着林宇从前门进来,大家一瞬安静下来,林听夏顺势退出班级,没管身后薛乔依脸上五颜六色的神情。
一场家长会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期间林听夏和陈知屿他们扎堆在树下纳凉。宋青阳和肖一筱出了趟校门,拎了四个椰子回来,几个人坐在草坪上,人手抱着一个椰子喝。
“哎,一会儿一起出去吃怎么样?我知道外面有家日料店特别好吃,价格也不贵,就在校外那条巷子后面。”宋青阳说。
肖一筱低头咬了口吸管,看林听夏说:“我都行。”
林听夏说:“那我得和我爸说一声。”她手机没电了。
宋青阳问:“屿哥你呢?”
陈知屿:“随便。”
*
家长会结束,教学楼门口乌泱泱出来一堆人。
宋青阳他们先去饭店占座,林听夏则一个人跑去找林宇,在路过小花坛时隐隐听到几声争执,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发现是薛乔依和薛萌。
母女俩相对而站,薛乔依双手环在胸前,食指一个劲儿戳薛萌的额头,薛萌微弓着背,脸上的眼镜框都险些摔到地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和你爸就一个死样子!问什么都不说!”
“薛萌我告诉你,当初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要来的这个学校,这学期你要是进不了实验班,你自己知道!”
薛乔依说完踩着红色高跟鞋潇洒离去。
薛萌在原地僵立片刻,才缓缓蹲下身拾起眼镜,指尖捏着镜腿,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蒙尘的镜片,这才重新架回鼻梁。
忽的,她微微抬眸,望向方才那处方向,却只剩风穿叶隙,枝桠在半空轻轻晃着。
空无一人。
*
林听夏走到操场中央时,远远的就看到了陈知屿的身影。
少年站在树下,身形颀长,头顶阳光穿过叶隙漏下,碎成一片晃悠悠的光斑,在他身上明明灭灭地淌着。
似是有感应般,他忽然抬眸望过来,眼尾微扬,轻挑了下眉。
“你怎么还没走?”林听夏小跑过去问。
陈知屿收起手机说:“这不是怕某人找不到路。”
林听夏愤愤道:“我又不是路痴,而且这才多远。”
陈知屿:“哦,上回也不知道是谁,捧着地图册在楼下站了半天。”
“陈知屿!”她稍愣,而后回过神,“你上回真的在楼上看我!”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不可置否,林听夏捏着小拳头跟在他身侧叽叽喳喳了一路。
最后林听夏干脆把他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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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老远,自己一个人气呼呼的大步走在最前面。
在靠近巷子口时她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猫叫,准确来说更像是猫崽的的哽咽声。
她探头往里瞅。
就瞧见一只灰溜溜的猫崽瑟缩在杂物堆的缝隙中,额前毛发炸立,两只肉垫撑到最外面,露出圆钝的指甲,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其实也就是唬人的招式。
而猫崽对面是两只肥硕的大狸花猫,粗长的尾巴轻抚晃动,带起地上的灰,尖牙呲得老长,看起来十分慑人。
林听夏撑着墙壁就要往里进,被陈知屿一把攥住手腕,他皱眉道:“干吗去?”
她偏头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里面在打架,我得上去帮忙。”
“你站这儿别动。”陈知屿敛眸,从墙边拿起一根木棍却被林听夏拦住动作,她低声说,“你这样不行,会吓走猫崽的。这样,咱俩分头行动,我捉猫崽,你去应付大猫。”
就这样,两人兵分两路往里走。
陈年旧巷,越靠近巷子深处,那股腐朽泥尘的味道越厚重。随着“砰”的一声,木棍撞击墙壁,两只大猫惊叫着四处乱窜,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杂物堆轰然倒塌,林听夏下意识扑向猫崽,陈知屿捉都捉不住。
“林听夏!”
“在呢!”林听夏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猫崽正傻乐,陈知屿伸手扶她,却见少女顿时呲牙咧嘴喊“疼”。
陈知屿一时不敢碰她,皱眉骂她活该,然后蹲下身问:“哪儿疼?”
林听夏不好意思说是屁股,只说肌肉拉伤,缓一会儿就好。
两人出了巷子,林听夏灰头土脸的,陈知屿也没好到哪里去,洁白的短T上蹭了一大片灰,他眉头微拧,嫌弃地瞥了眼她怀里抱着的那只猫崽。
“你受伤了。”他视线扫到她手臂上的伤,眉头皱得更深,“去医院。”
她“啊”了声,垂眸看了眼,说:“害,就是小伤,不碍事。”然后拿脸蹭猫崽脑袋,猫崽原本还咋咋唬唬朝人哈气,现在老实得跟什么似的,虚张声势。
“林听夏。”陈知屿薄唇紧抿,声音暗含警告。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林听夏捂着耳朵往前走,对她怀里的猫崽说,“这人可凶,以后离他远点。”
猫崽像是听懂了般,朝陈知屿哈气。
陈知屿:……
最后就是两人没有去聚餐。
陈知屿和宋青阳简单交代完这边的情况后立马领着林听夏去了附近的医院,一通检查下来,结果显示伤口就是普通的擦伤,没有细菌感染。
“我就说没事。”林听夏出了医院,提过陈知屿手里的猫包,用手指戳了戳猫包上的透明壳,猫崽朝她悠悠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困了。
她正要往宠物医院的方向走,忽然想到什么,她又乖乖原路退到陈知屿身边。
她朝陈知屿眨眨眼,模样有些许谄媚,说:“你作为猫崽的另一位家长,难道不和我一起去吗?”
陈知屿淡淡扫了她一眼,说:“没带钱就直说。”
林听夏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勾了勾他的衣摆,说:“哎呀,回头还你嘛。”
24. Summer24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街上零星几人。
两人顺着人民医院门口那条街找了一家最近的宠物医院,彼时店里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漂亮女人坐在前台。
林听夏提着猫包走过去,询问道:“姐姐,现在上班吗?”
女人点头,领着两人进了一间屋子。
猫崽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蔫,但并不是毫无攻击力,林听夏正要打开猫包,手臂被人攥住,陈知屿靠过来,小心拉开拉链,皱眉捏住猫的后颈,把它从猫包里提出来。
林听夏在一旁揪心道:“你动作轻点,它会疼的。”
陈知屿把猫崽放到问诊台上,抿唇解释:“猫的后脖颈皮肤相对松弛,且这一部位的神经分布较少,加上母猫移动幼猫时,常通过叼后脖颈来完成,幼猫的身体会本能放松配合,这是长期进化形成的应激反应,类似催眠。”*他顿了下,怕林听夏不懂,更直白地说,“它不会疼。”
林听夏撇撇嘴:“你怎么知道它不是一个孤儿呢?”
陈知屿:……
年轻真好,女人眉眼一弯,戴上防护手套轻笑起来,看向两人说:“一中的?”
林听夏点头,问:“姐姐,这猫崽怎么样?”
女人说:“初步检查,没什么疾病,就是有些营养不良,肚子里有石子,但别怕,这属于正常现象,而且数量不多,体积也很小,可以通过正常排便排出体外。”
林听夏轻呼了口气,怜爱地摸了摸猫崽的脑袋。原来你也没妈妈啊,但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啦!
这么一想她心情又好起来,问:“那姐姐,这只猫崽多大了?”
女人笑笑说:“2个月,而且还是一只白猫。”
难怪,会被欺负成那样。
“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学生,这猫一会儿是带回家,还是先放在这里?”女人问。
再过四十分钟就要返校上课了,回家肯定不赶趟,林听夏抿唇说:“先放在这里,等我放学再过来。”
女人嗯了声,说:“那先登个记吧。”
林听夏填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填到电话栏那一行,笔尖顿住。她没带手机,中途万一猫崽出什么情况不好沟通,于是偏头看了眼陈知屿。
陈知屿抿唇接过她手中的笔,利落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女人笑笑说:“还有猫的名字呢?”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比起文化底蕴肯定是陈知屿更胜一筹,但看他那个嫌弃样儿,肯定不会给猫崽起什么好名字。
想起巷子里猫崽对着陈知屿张牙舞爪,朝人哈气装凶的样子看的人心里可爱得紧,于是她对着猫包里的猫崽打了声招呼:“哈哈。”
猫崽喵了声,朝她伸出肉垫。
“就叫‘哈哈’。”她笑着说。
*
当天下午大家进行正式分班。
大课间停上,走廊里人声嘈杂。
大家拖家带口,驮着大大小小的行囊,像是春运期间。
林听夏倒是躲得清闲。
她不仅留在本班,甚至连位置都没动,此刻拿着把笤帚站在球场边看人打球,估计又趁机溜出了校门,手里捧着杯冰水,悠闲得很。
“啧,看什么呢?”宋青阳凑到窗边,撞了下陈知屿的肩膀,贱兮兮地笑,“我上回就想问了,你不是不弹钢琴么,这回怎么变主意了?”
陈知屿垂眸翻看手里的乐谱,淡声说:“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熟悉熟悉怎么当班长。”
提起这事儿宋青阳就头大,连下去打球的心情都没了。
实验班除了选文科的同学被并去了文科实验班外,其余同学则留在本班不做变动。
这苏棠月一走,班长的位置自然空出来,班上的同学一致以为陈知屿会但此重任,以致于被告知是宋青阳当班长时,就连宋青阳本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一屁股坐在窗台上,看着陈知屿,吊儿郎当地说:“你怎么不当班长?”
陈知屿:“烦。”
宋青阳像是窥探到了一点不寻常,继续说:“那你当什么学生会主席啊,那不比当班长麻烦?要不,咱俩换换?”
陈知屿合上书,看他一眼,说:“等你过了学生会主席的硬性条件再说吧。”
只要有陈知屿在,他无论怎么挣扎,永远都是万年老二,宋青阳撇撇嘴,说:“那我还是当班长吧。”
*
林听夏站在球场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把嘴里的吸管咬得咔嚓响。
高一部这会儿正忙换班的事没下来,高三的仿佛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球场上的是高二的学生在打。
一帮男生闹哄哄的,外圈又围了一堆女生,一个个跟孔雀开屏一样,净争锋耍帅了。
她抬手把空饮料瓶扬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正打算拖着笤帚打道回府,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呼。
只见一颗篮球朝她这边极速砸来。
周围的女生见状捂着嘴巴惊叫着四处逃窜,只有林听夏自己一个人,淡定地站在原地。
她向后蹬腿,弯膝,跳跃,抬手,动作干净利落,随即一个完美的三分球“砰”的一声进筐落地。
周围安静不到一秒,就有人爆出粗口。
“草!那女的谁啊?”
“高一六班,林听夏。”
“那我知道她!是不是就上回和学生会的人对打的那个?”
“就她!”
“此女子甚是凶猛也!”
林听夏投了球,没管身后人什么反应,拍了拍手心的灰,拖着笤帚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这会儿出了太阳,晒得人直冒火,以至于当自己被人拦路时,一脸不耐烦。她懒懒掀起眼皮看面前站着的男生,有点眼熟但不认识,她皱眉道:“干吗?”
许衍青抱着球,说:“刚刚抱歉。”
“没事儿,又没打到。”她把笤帚抗到肩上,歪头打量他,似是在说:你还有事?
“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你衣服好像脏了。”许衍青抿唇说。
林听夏顺着视线垂眸看了眼胸前,确实脏了一块,但不是刚刚投球弄的,是她上午吃脆筒不小心沾上的。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这时揣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就这样,一串狗吠声突兀地响起,周围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她额角跳了跳,垂眸一看,来电人“陈狗”。她眉头微皱,冷酷地挂断电话。
接着,狗吠声再度响起。
林听夏丢了笤帚,有些尴尬地握着手机跑到一边接电话。
“不是,你有病啊?给我打什么电话?”林听夏捂着听筒小声咒怨。
“上来。”少年沉磁的声线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决绝。
似是有所感应,林听夏抬眸朝教学楼的某个位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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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少年身影颀长,正在看她。
莫名的,她竟然有一点紧张,压低声音问:“干嘛。”
陈知屿:“取复习资料。”
接着,她耳边嘟的一声,陈知屿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狠狠揣兜里,瞅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等她的许衍青,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说:“那个我有事。”
然后怒气冲冲拽着笤帚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
天台属于陈知屿的私人领地,一般没什么人敢来,林听夏熟门熟路地爬到门口时,陈知屿正站在天台边吹风。
少年发丝飞扬,神情是一贯的淡漠,此刻眼皮下压,更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复习资料呢?”她直入正题道。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在桌上。”
她捧着书就要走,却被陈知屿叫停,她偏头看他,皱眉道:“又干吗?”
少年不语,沉默走到她身前,抿唇对她说:“手”。
她眨眨眼,困惑地摊开掌心给他看,陈知屿扯了下唇,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近。
她的手腕很细,总是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皮肤也薄,陈知屿垂下眼认真打量她手腕内侧那一片擦伤。
果然,就她这个毛躁劲儿连养好自己都难说,还要养猫。
“还疼么。”陈知屿淡声开口。
林听夏愣了下。
陈知屿从兜里摸出一管药膏,涂到她泛红的皮肤上,她眼睫颤了下,抿唇说:“早就不疼了。”
林听夏抱着书本从天台下来的时候,脸颊还是热的,她低头嗅了嗅手腕上的药膏,带着股淡淡的沉木香味。
脑中忽然想起肖一筱曾经说的那句——“陈知屿是不是看你手腕受伤了,所以才来送药膏。”
一股异样的情感在心底悄然滋生,像是初次崭露头角的嫩芽,稚嫩地触碰着这个世界。
新奇、惶恐、不确定。
*
林听夏回到班级的时候,发现班里的同学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她稍扬眉梢,走到座位里才发现桌上多了瓶饮料,是她今天下午喝的那款。
饮料瓶上还贴了张便利贴:
今天的事很抱歉,差点打到你,下次有机会当面请你喝水,高二实验班许衍青留。
看完便利贴她才恍然想起许衍青就是高二部的学生会主席,之前有一次上课迟到就是他记的名字,难怪她觉得眼熟。
等到晚自习的时候,全校都在疯传高二级草许衍青给林听夏送水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许衍青要追林听夏。
校园论坛里的帖子越盖越高,而当事人这会儿却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单手撑着下巴低头玩俄罗斯方块。
那些没头没尾的碎话像是汽水的气泡,在干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中悄悄炸出一点别样的风味。
实验班早早的也收到了风吹草动。
毕竟在陈知屿没来前许衍青可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每天给他送情书的女孩不亚于一个足球队。
但从来没听说过,他主动给别人送过东西。
“啧,这小辣椒魅力可以啊?”宋青阳桌上挡着书,在桌兜里偷摸刷手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进陈知屿的耳朵里。
陈知屿眉头微皱,淡淡扫他一眼。
宋青阳贱兮兮地笑,把论坛里的帖子拿给他看,说:“屿哥,这你管不管?”
25. Summer25
许衍青对陈知屿来说算是半个熟人。
两人因各自年部的学生会主席身份经常一起参加各种会议,而且还多次组队参加过校内外组织的各类竞赛活动,但私下两人不怎么联系。
“哎?但他不是前段时间才和隔壁职校那女的,闹得沸沸扬扬?”宋青阳嘟囔一句。
隔壁职校的一个女生前段时间追许衍青追得很猛,甚至不惜冒着被学校抓的风险借一中校服混进学校里,就为给许衍青亲自送一杯水。
但这事儿只在学生会内部流通,没有外传。
刚好打下课铃,陈知屿合上书。
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正准备离开,突然被宋青阳用脚勾住凳子腿,宋青阳笑嘻嘻问:“你这都连着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的,是不是背着你兄弟我偷偷开荤去了?”
陈知屿给林听夏补课这事儿没有对外公开过,目前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苏棠月一个人。
陈知屿淡淡扯了下唇,语气玩味,笑着说:“开你妹。”
*
陈知屿到自习室的时候发现林听夏已经坐在座位里,桌上摊着习题册,正像模像样地埋头学习。
这还是头一次她比他到的早。
陈知屿拉开凳子坐下,女孩微微侧了下脸,用余光瞟他。
“怎么?”陈知屿把书本放到桌上,偏头看向她。
林听夏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双手合十,说:“陈大主席,我们今天补课时间,能不能缩短一点点啊?”
陈知屿挑了下眉。
“我想提前去看哈哈。”林听夏赶紧补充,“要是等到放学再去,人家门都该关了。”
陈知屿从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试卷铺到她桌面上,口吻是一贯的冰冷,说:“看你成绩。”
“啊——”林听夏蔫了一瞬,而后双手叉腰,瞪他:“陈知屿!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哈哈,所以故意刁难我!”
陈知屿淡淡回怼:“请你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揣摩我。”
啧,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林听夏愤愤瞪他一眼,猛地坐直身体,把笔杆咬得咔嚓作响,甚至把凳子都往旁边挪了好远,摆明了不想理他。
陈知屿给她拿的这套题难易适中。题型特别新颖,试卷上没有出版信息,看样子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种。但林听夏没细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知屿刚刚那句“看成绩”。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又没说具体分数,所以…写完不就行了?
这么一想,林听夏心情又轻快起来,攥着笔吭哧吭哧埋头就是写。
教室里的护眼灯洒下暖黄的光,柔和得像层薄纱,轻轻覆在少女白皙的侧脸上。林听夏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神色专注又认真。
陈知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瞬,没作声。
手里翻书的动作不知何时已放轻,只余下纸页摩擦的微响,融进这方安静里。
林听夏做完整张试卷时,钟表里的时针刚敲到20点整,她自己看了都吓了一大跳,她竟然做的这么快!
她把卷纸往陈知屿桌上一扣,带着点小得意,扬声道:“我做完啦!”
陈知屿“嗯”了声,指尖捏着笔在卷边批注。
她干脆把凳子往他那边拽了拽,抱着书包凑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笔尖,在心里做倒计时。
最后,卷头用红笔写着“73”。
分明没及格,林听夏却浑不在意,拎起书包晃了晃,说:“你刚可没说要考多少分才算。”
陈知屿合上试卷塞进包里,起身:“走了。”
“你也走?”她愣了下,抬头看他。
陈知屿挑了挑眉,没说话,眼里却像藏着点笑意,似是在说:难不成还留这儿,看你为这73分嘴硬?
……
两人走出教学楼时,放学铃还没响,校园静得能听见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周遭的动静都变得格外清晰。
林听夏揪着书包带,偷偷瞟了眼身旁的陈知屿,心里莫名有点发慌。
她逃课是常事,可跟陈知屿一起“溜号”还是头一回,倒真像老师说的,坏学生要把好学生带偏了。
她清了清嗓子,梗着脖子道:“是你自己要跟出来的啊,真被抓了可别赖我。”说完她心安理得的径直往校园角落那面矮墙走,没承想陈知屿没跟上来,反倒径直走向校门口。
林听夏停住脚,远远看见他跟门卫说了几句话,竟就那么顺顺当当地出了门。
她愣在原地,有点气闷:这岂不是显得她翻墙很傻?
可较劲似的,她最后还是扒着墙翻了出去。
往车棚走时,脚步不自觉加快,好在冲到车棚时,她是第一个到的。
林听夏撇撇嘴,“嘁”了声,小声嘀咕:“走校门还不是绕远路。”
她低头去解车锁,刚握住车把手要往外拉,却发现后轮胎软塌塌的。
“靠!这特么又是谁干的!”
她的“小铃铛”受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奈何她有每天早起困难症,到校时往往是最后一名,以至于车棚的好地方都让别人早早占了去,只能把“小铃铛”丢在这蛮荒之地,活像个倒霉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明天一定要早起!她就不信把小铃铛塞到监控下面,还有人敢肆意虐待它!
正愤愤不平,陈知屿突然从校门口方向走了过来。
他停在自己的车旁,低头解锁、推车、跨上去,动作利落得像道疾驰而过的风,没多看她这边一眼,车链条轻响一声,就要往前骑。
“哎!”林听夏下意识喊住他。
陈知屿捏了闸,回头看她,眉梢微挑,像是在问:“有事?”
林听夏看着自己没法骑的车,又看他那辆锃亮的山地车,心里顿时觉得不公平。
那毛贼怎么不对陈知屿的车下手呢?明明两人的车放的很近,难不成自行车界还搞颜值歧视?
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快,看向陈知屿,求人的语气里带着些理直气壮道的味道,说:“我车坏了,陈大主席你人美心善,载我一程。”
陈知屿把着车把手,视线淡淡扫过她自行车的后轮,再移到她脸上,扯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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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怎么,这次不怕我半路丢下你?”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林听夏撇撇嘴,没怼他,背着包一屁股坐上他自行车后座。
大有那架势:大不了你把我推下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这回没把着后座椅,而是直接抓住了陈知屿腰侧的衣料。
夏季的校服料子很薄,能隐约感觉到少年身体的轮廓。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悄悄抬眼,看见他被风吹起的发梢,在路灯下泛着浅淡的金光。
她指尖微蜷。
这时陈知屿脚下轻轻一蹬,车子缓缓动起来,风从耳边吹过,她听见他低声说:“抓稳了。”
*
陈知屿最后把林听夏载到宠物医院门口,然后跟着一起下车。
“来了?”女人一眼认出两人,脸上漾开笑意,热络地打了声招呼。
林听夏弯了弯唇角,应了声“嗯”,随即关切地问:“姐姐,哈哈现在怎么样了?”
女人笑着回话:“那小家伙精神头好得很,特别能吃。”
林听夏眼睛倏地亮了,脚步轻快地冲到宠物柜前。
仿佛真有心灵感应似的,原本蜷在里面酣睡的哈哈猛地坐起身,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挑了下眉,语气带了点小得意:“可以啊,还没把我忘了?”一边说,一边俯身在玻璃柜前,絮絮叨叨地跟哈哈聊了起来,告诉它,它叫“哈哈”,又讲起自己当初是怎么从坏人手里把它救出来的,过程何其坎坷,她又多么身手矫健……
陈知屿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地落在她那雀跃的背影上。
她好像天生话多,哪怕只是和只猫,都有一堆话要讲。
女人忽然笑起来,凑近他轻声问:“女朋友?”
陈知屿敛起眸低情绪,避开话题,低声问:“医药费一共多少?”
“总共1100。”女人答道。
那个时候线上支付还没普及,陈知屿从随身夹包里抽出15张百元钞票递过去,淡声道:“剩下的换成猫粮和猫砂。”
“看不出来,还是个细心的暖哥?”女人打趣道,然后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盒氯雷他定放到他手边,笑着推过去,说,“送你了。”
陈知屿抿唇说了句“谢谢”,然后把药装进口袋里,这时林听夏朝这边看过来,扬声道:“姐姐,哈哈今晚能抱走吗?”
女人笑笑,说:“当然可以。”
*
就这样,“一家三口”骑着车汇入了主路。
东西实在太多,林听夏胸前的猫包鼓鼓囊囊,自行车把手上也挂满了属于哈哈的物件。
晚风吹拂着少女雀跃的脸颊,她侧过头,笑着对陈知屿说:“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骑行旅人?”
陈知屿眉梢稍扬:“怎么,你喜欢流浪?”
她想了想,说:“你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格外新鲜吗?每天、每刻、每分、甚至是每一秒钟发生的事都是不可预料的。就像现在,你载着我和哈哈回家,想想都很梦幻。”
26. Summer26
第二天下午,风从南边刮来,拖着一片厚厚的云层,晴朗的天空转瞬被阴云覆盖。
然而,藏在书下正打盹儿的林听夏并未有所察觉。
昨晚,林听夏在小区门口和陈知屿告别后,兴冲冲背着猫包回家。
家里迎来了新成员,老林也很高兴,不过哈哈怕生,朝老林直哈气,最后被林听夏言语“教训”了番,说那是它“金主姥爷”。
哈哈虽然听不太懂人语,但它不难从林听夏的语气中嗅到一丝危险气息,于是很“乖顺”地夹起尾巴做猫。
结果当晚就在林听夏床上尿了好大一滩。
然后林听夏就发现了它藏在乖柔外表下的本质属性,不仅小心眼还格外记仇。
大半夜不睡觉,在她床上疯狂蹦迪,害她今早顶着俩黑眼圈去上学,浑浑噩噩一上午。
“林听夏!”孟川序拖着笤帚跑到她身边,边举着笤帚给她头顶挡雨,边摇她胳膊,她微皱了下眉,单手拿起盖在脸上的书,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悟过来,闭着眼说,“干吗?”
“下、下雨了!”随着孟川序磕磕绊绊的回答,头顶的雨珠从颗粒分明,到连线成片,最后再到兜头倒下,不过一息之间。
滂沱大雨,避之不及,等林听夏和孟川序跑到附近的教学楼门口时,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
当然,远不止他们两个倒霉蛋。
操场那边打球的也无一幸免,不过都是些身强体壮的硕儿,雨越大越兴奋,甚至有的直接跑外面淋雨,权当冲澡了。
不过林听夏可没那心情,她现在甚至连拧衣服的心思都没有了,她衣服湿了个彻底,拧不拧,只有很湿和湿的区别。
她搓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身侧落下一道耳熟的声线,她偏头,正对上许衍青的视线。
“还真的是你。”许衍青轻笑起来,而后看到她这副“湿身”模样,忍不住皱了下眉,当即把校服外套罩在她身上。
暖呼呼的气温盖下来,林听夏没有拒绝的道理,揪紧衣服,抿唇说了句“谢谢”,然后难得地搭了句腔,“你怎么在这儿?”说完她才意识过来,这里是高二的教学楼。
“我来送资料。”许衍青笑着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伞。”
说完许衍青匆匆上楼,只留下身后一众面面相觑的吃瓜群众。
过云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许衍青的功夫,外面的雨已经不怎么下了,只剩房檐上时不时落下的几道滴答声。
“不好意思啊,来晚了。”许衍青饱含歉意地笑着,林听夏笑着说了句没事,说万一一会儿又突然下雨,他这伞不就派上用场了?
然后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并塞了一把给旁边的大块头孟川序,看着他说:“你衣服,我洗完还你。”
“没事。”许衍青刚说完,广播里就响起了上课预备铃。下节是老班的课,林听夏不敢怠慢,匆匆道谢后,和孟川序一起跑回对面的高一教学楼。
两人雨中邂逅的消息被掐头去尾,很快随着窗外的风,翻涌着,悄然挤进校园里的大小角落。
教室里,浅蓝色的窗帘也被外面这股巨力几番撕扯着,终于,班杰忍无可忍,丢了半截粉笔头到靠窗边还在打盹儿的那个男生头上,扬声道:“你是睡神吗?这都能睡半节课?赶紧把窗帘揪回来,坏了还得拿班费再买!”
众人哈哈大笑,那男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扭头关上窗户,就差把窗帘扯下来当睡袍蒙在头上。
林听夏脑袋昏昏沉沉,对于那边的动静没什么太大反应,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她刚回来那会儿就从储物柜里拿了备用的衣服换上,只不过没有备用内衣,就这么湿着坐了半节课。
显而易见,她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连老班都学会分身了。
……
等她再睁眼时,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只有床头那盏小灯,散发着零星光亮。
外面像是又下起了雨,但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从雨水撞击玻璃的声响中依稀判断出,这雨貌似下的还不小。
她稍动了下手指,不小心牵动了手背上的滞留针,疼得她龇牙咧嘴。
想说话,嗓子又像是糊了层麦芽糖,连张开都费劲,更别提现在身上的骨头,更像是分家了般,不听人使唤。
最后她虚脱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再关上,有人进来,林听夏下意识偏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对方身形高大,是个男人,校医?
她缓缓眨了下眼。
因为生病,所有的感官功能都下降,但当那人的掌心覆在额头上时,她还是没忍住小小瑟缩了下身体。
他的掌心宽大,带着点点凉意,触起来很舒服,她一时没忍住,像只猫似地轻拱了下他的掌心。
陈知屿的指尖微蜷,垂眸打量她,抿唇说:“醒了?”
林听夏大脑宕机一秒。
隔壁的灯被骤然打开,刺得她半晌睁不开眼睛,等看到陈知屿实实在在站在自己病床前时,她惊坐起,扯着鸭嗓,震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陈知屿扯了下唇,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19:25,晚课都上5分钟了,她竟睡了这么久?
她虚虚瞟他一眼,问:“你不用上课的吗?”
陈知屿没答,偏头泡了杯蜂蜜水拿给她。
她双手捧着接过,低头嗅了下,没毒,这才小抿了一口,想起自己刚刚那会儿矫情又肉麻的动作,脸颊不由得再度烧起来。
这时,心里的小恶魔跳了出来,举着叉子大喊道:“害什么羞呀!人之常情!你都烧成那样了,骚一下怎么了?”
小天使扇着翅膀凑上来,犹豫道:“可陈知屿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他有点不开心。”
林听夏抿唇,偷偷瞥了他一眼。少年薄唇紧抿着,确实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她重新低头,轻啃着水杯口。
蓦的,视线中挤入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她错愕抬头,正对上陈知屿的视线。
他淡声道:“杯子。”
她木讷地把杯子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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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杯子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喝完了。
她眨眨眼,最后到底是恶魔战胜了天使。
是啊,她还生着病呢。
意识又不是她现在能左右的,于是她挺直腰杆,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的面色忽一僵。
陈知屿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没怎么。”林听夏像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写着窘迫二字,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
“那我走了。”陈知屿淡淡答道,转身要走,又被林听夏从身后捉住衣摆。
她手指攥着被子,头微垂着,似乎是觉得他不可能帮她干这种事,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气势,说:“…我生理期好像来了,你能不能……”
陈知屿的耳垂一点点浮起粉色。
他抿唇“嗯”了声,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被窗外的雨声冲刷走,直到听到关门的动作,林听夏才重重呼了口气,一个人吃力地爬到卫生间。
陈知屿的动作很快,像是一路跑过来,等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她还能隐约听到少年胸腔中不断起伏的声音。
林听夏咬紧唇瓣。
缓缓拧开门把手,敞开一条窄缝,少年修长有力的指骨探进来,像是触电般,她眼睫轻颤着没敢乱看,只捏住黑色塑料袋的边缘,匆匆说了句“谢谢”。
门再度关上,林听夏轻呼了口气。
待看到塑料袋里的东西后,脸蛋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在一众卫生巾里夹着一条,崭新的,被密封起来的内裤。
卫生间内的水流淅淅沥沥响了好一阵,林听夏才从里面慢吞吞走出来。
脸颊的红晕褪去不少,但到底只是个16岁的小女孩,纵使老林打小就给她科普过不少性知识,但她此刻面对的是陈知屿。
偏偏是陈知屿。
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只无形的手,搅得脑子里一片乱麻。
她眨了眨眼,神色透着几分不自然,却还是梗着脖子,仰起下巴,对他凶巴巴道:“今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她都做好了,陈知屿对她冷言嘲讽的准备,可陈知屿只是垂眸看着她,嗓音平静地问:“还难受?”
她稍愣了下,说:“就打过针之后,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我是说、你肚子还难不难受。”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一瞬忘了回答,只微张着嘴,看他。
刚才那点强撑的气势瞬间散了大半,连带着舌尖都有些发僵。
后来,林听夏有些记不清那晚具体发生了哪些事,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只记得陈知屿给她冲了杯红糖水,糖粒在水中化开,渐渐的,把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味,像上次在食堂,宋青阳念叨的那样,甜得让人有些发腻。
晚上她又搭了陈知屿的顺风车。
那是她第三次坐他的车,他开得比往常稳了许多,好在当时路上没下雨,只是风刮得厉害,把她那把小花伞给吹折了。
最后,陈知屿隔天赔了她一把全新的。
27. Summer27
后面接连几天,川市的天都阴沉沉的,像是被一把伞兜头罩住,透不下一丝光亮。
这样的天气明明最适合睡觉,然而那段时间大家却异常兴奋,因为据气象台消息,第4号热带风暴“海马”即将登陆。
停操的大课间格外喧嚣,班级更是乱成一锅粥。
有同学按耐不住叫骂:“锅盖儿你他妈要死啊!把窗户开那么大!”
“就是,你当在这儿度假呢!”
“赶紧关了!小心台风把你卷走,让你当龙王上门女婿!”
风呼呼往里涌,摊在桌上的试卷像浪花似的向林听夏这边持续打来。
她强捉住一张,刚要出声问是谁的,这时,一只手手疾眼快地扯了过去。
两人对上视线,是薛萌。
她也被分到了本班,只不过她仍旧独来独往,默得像盏钟,每天只知道机械地重复同一件事,好像除了“学习”外,生活中再没有别的色彩。
算算时间,这还是自那次家长会之后,第一次见她。
林听夏“唰”地撤回手,薛萌连句谢谢也没有,扭头就走。当然,她也懒得搭理她。
毕竟,她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
乐队是工作,她不会针对她,或者对她饱有敌意,但现在是私下,她可以明戳戳地讨厌她。
画完手里线稿的最后一笔,林听夏收起ipad,拎起桌边的礼品袋朝高二教学楼走去。
到高二实验班的时候,里面没见许衍青的身影,一打听才知道是开会去了。
林听夏模样乖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身上稚气未褪,到哪儿都是稀罕物,尤其是前段时间刚经历了次“绯闻”,扎眼的很。
她干脆跑到楼下会议室门口等许衍青。
不一会儿,里面乌泱泱出来一堆人,林听夏一打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陈知屿。
少年模样俊秀,校服干净利落,胸口还别着团徽,眉宇间藏着几分未消的躁意。
她勾了下唇,没想到他这个好学生,也讨厌开会。
“行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主任一发话,大家轰的一下散开。
像往常,林听夏肯定一头扎到他面前,对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明嘲暗讽一波。
但经过上回那件事,她对陈知屿…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感。
至于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像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调色盘,原本分明的颜料混在一处,再想拆解出最初的红、蓝、黄,反倒成了件难事儿。
这种混沌的情绪困扰了她好几天,但转念一想,这一切的源头不就是陈知屿吗?
所以都怪他!
她咋咋呼呼跳到他面前。
陈知屿眸光稍顿,垂眼看她,似是在问:你怎么来了?
她双手叉腰,鼓着脸,冲他摇头晃脑,意思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时,一道温柔的声线从旁边传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许衍青从陈知屿身后走过来,站到林听夏身边,笑着和她打招呼:“你来了?”
她眨眨眼,刚刚差点忘了来这里是为了正事,都怪陈知屿,她在心里暗嗔他一眼,笑着同许衍青“嗯”了声,然后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他,说:“上回谢谢你啊。”
“不客气,就是小忙。”许衍青笑着答道。
周围人来人往,林听夏站在这儿树大招风,眼见着距离上课时间没剩多少,她便匆匆和许衍青告别。
一扭头,发现陈知屿早就不在了。
她捏着拳头,愤愤追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凑到陈知屿边上,声音暗含不爽道:“你刚刚怎么不等我!”
“我很闲?”陈知屿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还和她微微拉开点距离。
她像没看到一样重新黏上去,手背轻蹭过他的手臂,说:“你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陈知屿抿唇不理她。
“陈知屿!陈知屿!陈知屿!”她朝他耳朵大喊他名字,“你是聋了吗?”
终于,陈知屿停下脚步,偏头看她一眼。
但也只限那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听夏没追上去,在原地气得跺脚,这狗东西!然后扭头和他分开走,她还不想和他说话呢。
那之后,两人莫名地陷入冷战。
当然,最后受苦的只有宋青阳一个人。
“屿哥,你又怎么惹那小辣椒了?”宋青阳生无可恋地趴在他桌上,肖一筱最近见了他都不回应他的招呼了。
陈知屿垂眼翻手里的书,并未理他。
就这样,时间游到六月下旬。
“夏家军”群里发了条群通知,「小铃铛@所有人,晚8点10分活动室不见不散。」
终于,宋青阳像是抽了张复活卡,满血复活,上午刚下大间操,他就忙不迭的从超市里兜了两大包零食回来。
周围的同学嘲笑他进货去了,甚至有人扬言要五倍价格买他手里那袋辣条,但他视金钱如粪土。
最后给人一连打包了10袋。
*
晚自习第一节刚下课,宋青阳就拎着两大包零食,迫不及待地往活动室的方向冲。
见惯了他招摇过市的行头,大家都见怪不怪,只是视线有意无意的往他身后瞟。
好在没众失所望,陈知屿没隔多久就从门口进来。
彼时肖一筱早就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们,手里拿着花名册,低头在陈知屿的名字后打了个勾。
“哎?怎么不见小辣椒?”宋青阳丢下手里的零食,凑到肖一筱面前,装作不经意地问。
肖一筱抿唇道:“夏夏她去舞蹈室了。”
宋青阳点点头,难怪不见她的身影,他继续问:“那她还回来吗?”
肖一筱下意识看了眼陈知屿的方向,然后回头对他说:“…应该暂时不会。”
那可太好了,宋青阳心里乐开花,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到零食桌前,从桌兜里掏出另一包给她,挑眉说:“你放心吃,这些含糖量低。”
肖一筱抿唇“嗯”了声,脸颊有点红。
陈知屿没心思看宋青阳在那儿撩妹,林听夏不在,他连钢琴键碰都不想碰一下,贴墙站着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姚甘突然找过来,和他打招呼,陈知屿收起手机,朝她轻挑了下眉。
“不知道陈主席,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拿给苏棠月。”姚甘晃了晃手里的果茶,面露难色,“刚刚我们班班主任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现在过去一趟。”
姚甘和苏棠月被一起分到了文科实验班,按理说几人之前虽然当过将近两学期的同班同学,但正因为是这样,姚甘才清楚的知道,陈知屿这人其实还挺讨厌管别人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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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助人为乐都始于他学生会主席的身份。
但如果是苏棠月的事,他一定会管。
姚甘知道他现在处于练习时间,于是补充道:“那地方不远,就在二楼舞蹈室,不会耽误陈主席很多练习时间的。”
陈知屿闻言懒懒掀了下眼皮,淡声“嗯”了声。
姚甘笑了下,赶忙把果茶递过去,说:“那就辛苦主席了。”等出了活动室,姚甘立马发消息给苏棠月,说有一会儿有惊喜。
陈知屿拎着果茶走到休闲区,宋青阳“唰”的一声凑到他跟前,贱兮兮笑着说:“屿哥,你不是不吃零食吗?这是在干吗?”
陈知屿扯了下唇,瞥他一眼说:“果冻呢?”
“果冻刚刚都分完了,你来的也太晚了。”宋青阳欠登地呲牙笑,然后从身后摸出一包新的,丢他怀里,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笑一笑给她好姐妹留的,你不能吃太多。”
陈知屿挑了下眉,拿了东西就要走,被宋青阳急急拦住去路,宋青阳洋装困惑道:“不是,你干吗去?”
陈知屿晃了晃手里的果茶,扯了下唇,说:“给苏棠月送饮料。”
*
林听夏刚练完一遍舞,正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抻腿休息,突然间原本静谧的走廊里一下躁动起来,不少女孩都探头往门外看。
“啊啊啊啊,陈知屿怎么来了?”
“还真的是他!”
“他手里拿着水唉,是来找苏棠月的吗?”
“那肯定啊,苏棠月不就在隔壁?”
“说真的,羡慕死我了,早知道我今天就去隔壁练舞了呜呜呜!”
林听夏抻腿的动作骤然顿了半秒,随即俯身换了条腿继续拉伸。
随着陈知屿的靠近,门口原本细碎的议论声竟渐渐低了下去,低到她能清晰捕捉到他停在隔壁门前的动静。
下一秒,苏棠月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出来,受宠若惊地接过陈知屿递来的水。
虽然她知道这是让姚甘带的,但亲手递给她的人是陈知屿,那一天于她而言,始终是不同的。
之后陈知屿该是走了,但门外的议论声非但没歇,反而重新涌了上来,甚至比先前还要喧闹几分。
大多是围着两人那点“绝美爱情”打转,更有胆子大些的,直接凑到苏棠月跟前追问他们是不是真在谈恋爱。
但她只抿着唇,轻声说让大家别乱猜。
可少女的心思,有时最是藏不住。
旁人看她这模样,反倒都默认了是害羞,议论声愈发没了顾忌。
那些话语像带着细刃的羽毛,轻飘飘地落满屋子,却让林听夏心口猛地一沉,呼吸不畅,酸胀感顺着四肢百骸漫开,像极了运动后忘了及时拉伸,攒下的那股胀痛。
那之后,林听夏再没踏出舞蹈室半步,只一个人闷头练了许久。
直到口袋里的闹钟尖锐地响起,她才猛地从沉浸的节奏里回神。
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偌大的屋子竟只剩了她自己。她把手机塞进包里,刚挪到门口,门外一道颀长的影子便撞进眼里,让她脚步顿住。
她下意识轻咬了下唇,一时没敢动。
直到鼻息间漫进那股熟悉的、好闻的沉木香气,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心跳骤然快了几拍。
下一瞬,陈知屿便站到了她面前,微微垂眸看她,嗓音清冷,问:“愣着干吗?”
28. Summer28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纷乱思绪,被他的出现搅得再次一团糟。
林听夏悄悄鼓了鼓腮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书包肩带,眉梢眼角都凝着几分藏不住的不耐,开口时语气也冷了一些,说:“你来干什么?”
陈知屿扯了下唇,声音听不出情绪,说:“不排练?”
她张了张嘴,一时噎住。
片刻后才带着点愤愤的意味,硬声道:“我没忘。”说着,她侧身错开他,拎着书包独自往楼下走,背影透着股不想多言的劲儿。
为了练舞方便,林听夏这次特意换上了自己的私服。
贴身的红色短T勾勒出利落线条,下身搭配一条低腰灰色休闲裤,一截纤细却透着力量感的腰肢露在外面,清晰的马甲线在柔和的灯光下,衬得肌肤白得晃眼。
陈知屿眸色微沉。
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两步,轻轻挡在她身前,将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隔绝在外。
“不是我说,屿哥,你这大半天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人丢了呢。”宋青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凑到陈知屿身旁,贱兮兮地拎着手里的鼓棒敲了下他的胸膛。
林听夏下意识抬眸,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陈知屿,眉头微皱。
他刚刚…一直都在楼上?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压了下去。
陈知屿哪有这份闲心,守在楼上就为了等她练完舞?说不定是等完人家苏棠月,稍带上她罢了。
陈知屿拂开宋青阳在胸前作乱的手,扯了下唇角,说:“犯病?”
宋青阳撇撇嘴,扭头去找林听夏,说:“小辣椒,你这是练完了?”
林听夏抿唇“嗯”了声,稍微拉回一点思绪。
晚上的排练效果比预期要好,看得出来大家都在课余时间下了功夫,只是个别衔接的节点还需要再打磨磨合,让动作更顺些。
等肖一筱把排练里暴露的问题一条条记在本子上,又挨着和每个人确认好调整方向后,这场排练才算是正式收尾。
这时窗外的操场上,早已挤满了放学往校门口走的学生,喧闹声顺着风飘进来,带着傍晚独有的松弛感。
林听夏和肖一筱在校门口告别,然后一个人转身朝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她的“小铃铛”在那天之后被拉去了维修店,还没取,眼下站台里挤满了要回家的学生,她来的晚,只能站到最外面。
显而易见的,她最后没能挤上那辆回家的公交车。
林听夏泄气的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长凳上,只剩带着凉意的夜风裹着她,陪她等下一班还要足足40分钟才能来的车。
不过还可以玩俄罗斯方块来消磨时间,这么想着她眉梢稍杨,刚把手机掏出来,屏幕就暗了下去,自动关机的提示音闪了下,彻底没了动静。
不是,她今天是不是水逆啊?
她咬着唇,指尖硬戳了几下手机屏幕,才似解气般将它重新扔回口袋里。
这会儿外面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沿街幽幽亮着的几盏路灯,她靠着椅背,把头搭在上面,闭目养神。
忽然,有一股清冽的沉木香气钻入鼻腔,她下意识睁开眼,撞入陈知屿垂着的目光里。
陈知屿就站在自己身前,她顿时瞪大了眼,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意外,说:“你怎么来了?”
陈知屿眉梢稍扬,垂眸看她,漫不经心道:“自行车轮胎被偷了,来坐公交不行?”
林听夏心头忽然窜起股想笑的冲动。
真是老天开眼,陈知屿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她硬生生压下了翘起的唇角,故意抬着下巴,对他说:“看到没,这是老天对你的警告,叫你少做亏心事。”
“嗯?”陈知屿拎着书包坐到她身侧,侧头看她,语气有些欠扁,说,“那你车坏那么多次,算什么?算你攒的运气都用在跟我抬杠上,才留着麻烦找你?”
林听夏登时不想理他了,又咽不下这口气,腮帮子鼓着,最后狠狠剜了他一眼。
好在身旁有人陪着,时间总是过得要比想象中的快。只觉没一会儿功夫,回家的那辆公交车便到站了,他们上车的时候车厢里虽然没那么挤,但单人座都被占满,于是林听夏扭头去了最后排的双人座。
与此同时,高二的学生陆陆续续放学出来,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陈知屿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她旁边。
她揪了下校服裙摆,一点边都不想挨着他,然后随手插了个耳机到耳朵里,边听空气边扭头看窗外。
公交车缓缓启动,车窗玻璃上映晃着车厢内密密麻麻的人影,但最属身侧的陈知屿最为抓眼。
少年鼻梁高挺,骨相优越,哪怕只是一个简单垂眸的动作,都能轻易勾起人们心底的涟漪。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网络上经常能看到有人问:这个时代,好看能当饭吃吗?
若是换作别人,她或许还会犹豫,但如果对方是陈知屿,那答案显而易见,当然能。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不用学习不用打拼,恐怕也会有大把大把的富婆姐姐主动贴上来。
想到这儿,她唇角悄悄翘了下。
她自己不也算个小富婆么?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又觉得有点荒唐龌龊,于是赶紧闭紧眼,不去看他。
思绪被斩乱,林听夏有些烦躁地坐直身体,这会儿车厢内不知道谁在吃烤肠,香气勾得她千回百转,口水直咽。
她闷闷抬手捂住肚子,叹了口气。
今晚练舞练得有点儿狠,是为娘的对不住你,“胃”你跟着我受苦了,她咬唇,饱含深情地演了出“闷声大戏”,然而并未有什么用。
肚子更饿了。
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用余光虚瞟了眼旁边的陈知屿,竟见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袋果冻。
袋里的果冻各个Q弹,五颜六色,是她常吃的那款喜之郎。
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一时看得入神,不禁和陈知屿猝然对上视线。
陈知屿朝她挑了下眉,示意:有事儿?
她眨了下眼,嘴硬道:“你吵到我了。”然后别过头不看他。
但身侧的动静断断续续,林听夏不由得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玻璃窗上。
一袋喜之郎里总共有8个果冻,看样子陈知屿已经吃了不少,半袋都下去了,他是饕餮吗?吃这么快?
她不禁咬唇,直到看到他指尖捏住最后一个,她骤然转身,看着他,声音带着股虚张声势的凶,说:“你不是学生会主席吗?怎么不懂得分享?”
陈知屿扯了下唇:“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么。”
“…那我现在和你说话了。”到底是馋的厉害,林听夏最后很没骨气地选择低头,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计较这一时。
陈知屿淡声道:“伸手。”
林听夏难得地听话,递了只手过去。
待看到陈知屿从兜里抓出一把果冻时,她眸光微滞,表情一瞬呆住。
八颗果冻,一颗不少。
像星星般,全落进她手心。
*
林听夏到家的时候,林宇正在厨房煲汤,哈哈那个馋猫老早就卷着尾巴围在林宇脚边转悠,时刻等着投喂。
听到林听夏走过来,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一副牢牢“抱住金主大腿”的即视感。
“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林宇揭开锅盖,将汤锅放到桌上,林听夏“哦”了声,快步往楼上走去。
回到卧室后,林听夏脱了书包,从兜里掏出剩余的3颗果冻,抿唇装进抽屉里,这才转身往楼下走。
“老林,要不我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林听夏边帮忙端菜边说。
林宇年纪摆在那儿,这两天又受极端天气影响,他最近在家都穿长袖长裤。
“不用,现在这个温度刚刚好。”林宇给林听夏舀完汤,问,“这次生日打算怎么过?还和以前一样?”
林听夏低头抿了口汤,“嗯”了声,说:“老林,这次带我一起去吧。”
林宇突然眼角有些湿润,半晌,说了句“好”。
*
第二天,见天气还算不错,林宇和学校请了假,带着林听夏去了附近的海公墓园。
那里的门卫见到林宇,热切地打了声招呼,并递了两把伞过来,林宇说了声谢谢,和林听夏一起朝里走。
这条路,林听夏仿佛已独自走过无数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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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她竟比林宇更早一步寻到那方墓碑。
女孩静静蹲在碑前,指尖捏着纸巾,小心翼翼地拭去照片上的水渍。
随着水珠被吸干,照片里女人的笑容渐渐清晰,温柔得仿佛从未被时光褪色。
未曾见过温怡的人,总说林听夏的模样随了林宇。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其实更像母亲温怡,只是身边的人鲜少提起这个名字。
两人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眉眼间流转的那股柔婉韵味,都如出一辙。
林宇:“你妈妈和你一样,也很爱笑,也很喜欢说话。”
林宇鲜少在林听夏面前提起温怡,或者说是从未主动提起过,那天是第一次。
那段过往,像一道深埋心底的疤。
它藏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却从未真正愈合,每一次呼吸起伏间,都能牵起细密又绵长的疼。
温怡特别喜欢冒险,她甚至一个人骑行过川藏线。
那时候没有完备的导航设备,全靠一张纸质手绘地图和沿途牧民的指引,白天迎着风沙啃干粮,晚上就裹着睡袋在野外看星海入眠。
林宇总说她疯,可当她每次说起这段经历,眼睛里都闪着光,说翻越米拉山口时看到云海漫过山顶的瞬间,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
……
只是这些鲜活的过往,后来都成了林宇不愿触碰的回忆。
但林宇永远会记得,温怡是个敢闯敢拼、眼里藏着星辰大海的姑娘。
而不是只存在于墓碑照片上,笑容温柔却安静的女人。
*
当天下午,林听夏回了学校。
肖一筱见到她的时候还惊讶了下,问她怎么来上课了。
林听夏只笑笑说,家里太无聊,没有学校好玩,其实是不想看到林宇哭,他每回从墓地回来,都要哭一场,只不过每次都偷偷躲着她。
那天放学放得格外早,暴雨预警,林听夏没去补课,而是尽早回了家。
彼时林宇已经收拾好情绪,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学校里发了通知,所以他看到林听夏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并未惊讶,只和她说洗澡水放好了,让她今晚早点休息。
她“嗯”了声,背着书包上楼,在路过那扇紧闭着的门的时候,脚步微顿。
她骤然回想起,当时在墓园,林宇一反往日的沉默,絮絮地叙说着有关她母亲温怡冒险的故事。
其实那些故事,有不少林听夏都听过。
温怡除了喜欢冒险,还特别喜欢记日记,那些冒险途中的点点滴滴都被她用心记到了日记本上。
那是一次偶然,林听夏误闯了那扇门,从中翻到过其中一本。
但当时她年纪太小,大半的字都认不全,通篇的文字于她只是模糊的符号,唯独夹在纸页间的照片,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
照片里有一张她记得最清。
一个“陌生”女人脸上漾着满得要溢出来的幸福笑容,被林宇紧紧揽在怀里。
整本日记里还贴着不少这样的画面,那些鲜活的瞬间撞进她小小的心里,像意外接住了老天偷偷递来的礼物,让她既好奇又雀跃。
于是某天晚上,她攥着那张照片,脚步轻快地跑去找林宇,想问问照片里的女人,是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妈妈。
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了里面压抑的声响。
是林宇在哭。
向来像座山,在她眼里永远倔强、仿佛能扛住世间所有风雨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捧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只有肩膀在无声地颤抖。
那模样悲壮又让人心疼。
那一刻,林听夏捏着照片的手骤然收紧,她静静地站在门口,连呼吸都放轻了。
最后,她红着眼眶,轻轻带上门,把那片无声的悲伤,悄悄挡在了门外。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份独属的骄傲,它就像一座藏在心底的秘密花园。
园门从不轻易为外人敞开,唯有自己,揣着那枚独一无二的通行证,能随时踏入这片只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如今,那扇曾带着密码锁、守护着秘密的门,被换成了最普通的样式。
29. Summer29
第4号热带风暴“海马”最终没有成功登陆。
据新闻报道,因海域上形成的多风暴相互作用,致原本朝向陆地的风暴被“拉扯”偏离登陆路径。
气温渐渐回升,川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6月22日,星期三。
万物舒展着最盛的绿意,连风里都裹着生命蓬勃的气息。同时,人们在这一天迎来夏至,而对林听夏来说,这一天还有另一个意义。
她的生日。
因着林宇在家的缘故,林听夏这些天要比平常早去学校一点,但也仅限一点点。
因此到了车棚后,她的“小铃铛”仍旧被丢到了蛮荒之地,但这次,她给“小铃铛”上了重“保险”。
她在“小铃铛”的车筐上,装了个隐形摄像头。
停好自行车,林听夏这才背着书包正式迈入校园里。
昨夜下了场雨,地面湿漉漉的。
五颜六色的落叶和花瓣粘在上面,像铺开了一本写满夏意的巨型手札,连脚步都忍不住放轻,生怕扰了这份景致。
但没办法,上午课间操铃一响,她还是被喊去打扫卫生。
孟川序拎着笤帚在一旁扫落叶,但沾了水的落叶不好清理,他干脆蹲在地上,用手指去扣,像撕便利贴一样。
林听夏则站在球场旁,肩头扛着笤帚,时不时低头嗦一口手里从校外买来的冷饮,看他们打球。
今天球场外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只因陈知屿在场上,正和高二的许衍青对打。
两人都是校内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更巧的是,都和林听夏有着说不清的关联。
尤其是许衍青,前不久可是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他在教学楼里亲手给林听夏披上了外套。
这场球赛,自然成了满场瞩目的焦点。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进入第二轮。
陈知屿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夏季校服,起跳时衣摆上扬,不经意露出半截线条利落的紧致腹肌,周围女生的尖叫声瞬间炸开。
林听夏撇撇嘴,“嘁”了一声,在心里暗骂一句,招蜂引蝶。
少年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得分就把许衍青他们队远远甩了一大截。
林听夏咬着吸管,原本漫不经心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陈知屿每一次出手都透着“稳、准、狠”,攻势密得几乎不给对手留有喘息的余地。
要不是知道两人同为学生会主席,一起共事过,林听夏简直都要怀疑,陈知屿是不是和人家有什么私怨。
她又忽然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和陈知屿的那场比赛,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在班门弄斧,陈知屿压根儿就是在逗她玩。
她低头把吸管咬的咔嚓响,这老狗竟然耍她玩!
就这样,比赛在她飞扬的思绪中宣告结束。
结果显而易见,陈知屿这队获胜。
陈知屿身上那股暗暗的较量,许衍青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陈知屿向来沉稳,这般带着几分锐利的模样实在少见,他一时猜不透缘由,只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下次再一起打。”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喉间溢出一声轻淡的“嗯”,算是应了。
下一秒,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落向身后某个位置,眉梢还微微挑了下。
林听夏猝不及防撞进那道视线,手里的饮料猛地呛进喉咙,她慌忙低头咳个不停。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抬眼时,陈知屿早已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得像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只剩她心头还留着一阵慌乱的余悸。
比赛彻底散场,只留一旁的观众仍旧沉浸在刚刚激烈的赛事中。
林听夏丢了手里的饮料瓶,大步流星朝陈知屿走过去。奈何他那帮小迷妹太多,她挤了半天仍旧没挤进去,最后还是陈知屿瞥到她,主动走出人群,径自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俩像是天生不对盘,一靠近,周围空气里就飘着股暗流涌动的张力,旁人见状都识趣地退开,没人敢凑上前打扰。
陈知屿垂眸看她,眉尾微挑,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运动后的少年浑身带着热意,颈间细汗晶莹,却裹着清爽的少年气,反倒将那股荷尔蒙衬得更动人。
身后云层裂开道缝,暖融融的阳光漏下来,落在他深邃的眉骨、挺翘的鼻梁上,把那张本就好看的脸勾勒得愈发耀眼。
林听夏看得失神,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来意。
可没等她说出话,就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有人喊陈知屿的名字。
是苏棠月。
她刚刚也在看比赛,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要给谁,显而易见。
林听夏突然就不想和他说话了,但又不想那么灰溜溜地逃走。
那样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
连周围的喧闹都像淡了几分,最后还是陈知屿打破沉默,朝着苏棠月颔首,算打了招呼。
苏棠月微笑着连步走过来,手里的矿泉水被她攥得发皱,接着她抿唇把水递到陈知屿面前,温声说:“上次谢谢你给我送水,这个给你。”
陈知屿接过矿泉水,不甚在意道:“小事儿。”
苏棠月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自然,然后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她刚好有两道数学题不太会,想请教他。
但这次,陈知屿却拒绝了。
他眉梢稍扬,盯着林听夏有些不太高兴的小脸说,懒洋洋道:“还有事,要收拾一只、忘恩负义的猫。”
林听夏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是在说她,抡拳给了陈知屿一下,说:“陈知屿你要死啊,说谁忘恩负义呢?”
陈知屿淡淡道:“不然呢,都吃我果冻了,连个笑脸都不给一个。”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打闹起来。
准确来说,是林听夏单方面在闹。
陈知屿则站在一旁,唇角挂着淡淡笑意,难有的轻松时刻。
苏棠月突然一下丧失所有力气,明明天空已经出了太阳,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在淋雨。
最后她抿着泛白的唇,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
等回到教室,林听夏还在气头上。
不就是吃了他几个果冻,至于给他惦记成这样?真是小心眼。大不了她再买十包果冻还给他,噎不死他。
这样想着,林听夏下课后立马跑了趟超市,买了两大包零食回来。路过楼梯旁的镜子时,她忽的停下脚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对着自己笑了下。
准确来说,是在模仿苏棠月的笑容。
渐渐的她唇角耷拉下去,她学不来苏棠月身上那股温婉的气质,反倒是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直到上课铃声在走廊里骤响起来,她才慌乱地提着东西往教室跑,路上还差点把脚扭了。
*
一下午的课上下来,林听夏简直像是《聊斋异志》中被狐妖夺了阳气,面色青白的病弱书生。
老师口中那批“分班后会因跟不上快节奏学习而掉队”的人,说的正是林听夏。
她闭眼摊在习题册上,鼻息间全是本子上未沥干的笔油味,像是一种天然的催眠剂,叫人欲罢不能。
“夏夏,这是我刚刚打的笔记。”一下课,肖一筱跑过来站到她桌边,把笔记本放到她桌面上。
林听夏感动的要死,“呜呜呜”嚎了两嗓子,抱着肖一筱亲了口她的脸蛋,说:“笑一笑,还是你最好了!”
肖一筱腼腆地笑了下,说:“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请你。”然后从背后拿了个礼物盒出来,亮到她眼前。
她就知道!她的姐妹怎么可能会忘记她的生日!
林听夏又气又笑,专门挠她痒痒肉,两人咯咯笑了一路。
下午的食堂没有中午的那么拥挤,天气不错,不少人都跑去操场那边玩,两人随意找了个空桌刚坐下,宋青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直奔肖一筱身侧坐下。
林听夏皱眉,用筷子敲他餐盘:“喂,我说这位同学,让你坐下了吗?”
宋青阳佯装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直往肖一筱身后躲,然后给肖一筱告状:“你看她,怎么这么凶啊。”
肖一筱抬手扶了下镜框,脸颊有点红,和他说,别这么说林听夏。
宋青阳“哦”了声,乖乖坐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林听夏咬了下筷子,微笑着,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草,这他妈我新买的小白鞋!”宋青阳跳起来,苦着脸向身后的人求助,“屿哥,我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陈知屿端着餐盘绕到林听夏身旁坐下,淡声道:“我管不了。”
宋青阳像个怨妇一样,哀怨地瞪了眼林听夏,然后坐下。
这回换林听夏小人得志了,她嗦着筷子,挑衅般朝宋青阳挑了下眉,似是在说,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宋青阳算是看清这俩人了,都是黑心大萝卜,而且一个比一个黑心,干脆不理他俩,扭头和肖一筱说话,问:“笑一笑,我刚刚听你们在聊生日,谁过生日啊?”他没记错的话,肖一筱的生日还没到呢。
肖一筱说:“是夏夏,她今天过生日。”
原来今天竟然是这毒妇的生日,但宋青阳这人心胸宽广,今天就先不和她计较,说:“那你们打算怎么过啊?”
肖一筱:“夏夏要回家过的。”
“这样啊,我还想着放学后聚一下呢。”宋青阳突然挑眉,说,“要不然,咱晚自习干脆逃课出去吧?反正之前不是有乐队批下来的请假条?”
“这样,会不会被发现?”肖一筱忐忑地问。
“怕什么?”宋青阳贱兮兮地朝陈知屿的方向颔首,“这不是有我们的陈主席在吗?”
*
那是肖一筱人生中第一次逃课。
哪怕知道有陈知屿这块平安符在,心中仍旧止不住地忐忑,直到四小只顺利地出了校园大门,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外面车流不息,整座城市裹在灯红酒绿交织的繁华世界里,难得的放松时刻。
最后,四小只打车去了学校附近那条有名的商业街。
正是人多热闹时,街边小贩尽情翻滚着手里的烤串,油星子在炭火上滋滋蹦跳,混着孜然和肉香的热气裹着晚风散开。
几个小屁孩举着灌满水的玩具水枪,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水珠偶尔溅到路人裤脚,惹得一阵善意的笑骂,他们却闹得更欢,清脆的笑声像撒了把跳跳糖,滚得满街都是。
“帅哥,美女?要不来玩一把?”这时,旁边一家“打气球游戏”店的老板突然朝几人热络招呼了一声,林听夏率先回眸,走过去,笑着问:“这怎么玩啊?”
“10元一轮,总共10发子弹,要是10个气球全中,就可以去那边任意挑一个大玩偶,然后要是只中3个以上,就只能任意挑钥匙扣和挂件一个。”老板热情介绍完,补充道,“先来两轮?”
林听夏点点头,她抬手稳稳握住枪身,姿势干练得像是老手,周围看热闹的人怕影响到她,还专门往后退了些。
谁知道一轮下来,林听夏竟然只射中了一个。
宋青阳在旁边捧腹大笑,就连肖一筱的唇角都忍不住弯了下,眼底荡开浅浅笑意。
林听夏绷着脸,余光瞥了眼旁边的陈知屿,神色闪过稍许不自然,轻咳一声,朝老板又要了十发子弹。
老板在一旁鼓励她:“没事儿,这把肯定可以!”
结果就是,林听夏这轮竟然连一个都没中。
宋青阳在旁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很不留情面地嘲笑道:“人家旁边那穿开裆裤的小孩儿哥,乱扫都比你厉害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人家还中3个呢。
“这个是悬浮气球,确实不太好打。”老板在一旁贴心地打圆场,“再试一把,下把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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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可以!”
周围满是看热闹的笑声,林听夏咬了咬下唇,脸颊发烫,这也太丢人了。
倏地,一只宽大温暖的掌心轻轻裹住了她的手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她下意识地回头,视线里却只撞上陈知屿线条紧致的下颚线,他下颌角绷得利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劲儿。
少年嗓音平静,对老板说:“再来一轮。”
老板笑着拍手叫好,立刻麻溜重新启动设备。
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半空中凌乱飞舞,就像是林听夏此刻的心情。
她睫毛轻颤着,鼻息间全是陈知屿身上清冽的味道,他站在她身后,硬挺的胸膛若有似无地轻摩着她的脊背,虽然隔着两层校服,但她仍旧因为这过于亲密的距离,耳垂染上一层粉色,指尖发烫。
少年眸光锐利如锋,抬手射击干脆利落,一轮下来,十发子弹竟全中靶心。
周围的掌声瞬间如鼓点般炸开,可在林听夏耳中,却远不及自己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悄悄蜷了蜷那只曾被陈知屿握过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神色掠过几分不自然的窘迫。
往日里的鲜活劲儿少了大半,难得地安静下来,连视线都不敢随意乱瞟。
“小哥真厉害啊,你们可以去挑那边的大玩偶了!”老板笑着说。
林听夏稍微回过神,抿唇说了声谢谢,但最后她没挑大玩偶,带回去不方便,于是老板兑了两个钥匙扣给她。
是一对情侣小熊。
一个穿着蓬蓬的白纱裙,裙摆缀着细碎的蕾丝,另一个戴着顶圆滚滚的黑帽子,耳朵还耷拉着一只。
模样憨态可掬,连绣在脸上的圆眼睛都透着股孩子气,瞧着幼稚得很。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陈知屿会碰的类型。
林听夏没多想,心里已经盘算着回头分肖一筱一个,手里还轻轻捏着那只戴黑帽的男款小熊。
谁知身旁的陈知屿突然俯身靠过来,指尖轻轻一勾,就从她掌心把那只小熊勾了过去。
他垂眸看着她,眼尾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线清冷,看着她说:“怎么,舍不得?”
*
当天晚上几人没敢玩太狠,肖一筱她妈来接她,于是他们最后在校门口处各自散开。
林听夏和陈知屿一起骑车回家。
晚风拂过衣摆,车轮碾过路面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可她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总忍不住往身旁少年的书包上瞟。
那枚男款小熊钥匙扣就挂在拉链上,随着车身晃动轻轻晃悠,和他清冷的模样透着股反差。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车把上挂着的女款小熊,指尖悄悄攥紧了车把。
现在要是把钥匙扣取下来,也太刻意了,反倒像她心里藏了什么心思似的。
这么想着,她又悄悄把目光移开,耳尖却还是不受控地发了热。
陈知屿家比林听夏家近些,两人骑到悦澜华府门口时,他忽然开口喊住了她。
林听夏猛地捏紧刹车,自行车“吱呀”一声停住,她带着满脸困惑回头望他。
就见陈知屿长腿一迈,利落跨下车,没多说什么,径直朝她走来,随后从书包里掏出个方盒子,丢她怀里。
那礼盒远没有肖一筱包装得精致,甚至透着股直白的“直男审美”。
盒身裹着简单的银纸,上面却系了个格外惹眼的大紫色蝴蝶结,显得有些笨拙又认真。
林听夏抱着盒子,整个人愣在原地。
“生日快乐,16岁的林听夏。”陈知屿的声音比晚风还轻,说完便转身上车,脚下轻轻一蹬,自行车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
回到家时,林宇知道她和朋友已经吃过晚饭,于是只简单地弄了些饭菜,等吹完蜡烛后,她就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往楼上跑。
一进房间就翻出陈知屿刚送她的礼物盒,指尖碰到盒面时,连带着心跳都快了几分。
这礼物盒抱起来时沉甸甸的,格外有分量。
林听夏稍微皱了下眉。
这里面该不会装的是…习题册吧?别说,以陈知屿那股“学霸劲儿”,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一旁的哈哈也凑过来凑热闹,小爪子扒拉着盒子上的紫蝴蝶结,玩得不亦乐乎。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都透着几分期待,又带着点紧张,慢悠悠拆开了礼物盒。
里面躺着一个实木首饰收纳盒。
盒身雕着细腻的蔷薇花纹,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清浅的沉木香气,和陈知屿身上那股干净又沉静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心跳不禁快了几分,忍不住拿出手机去搜索:“男生送你首饰盒是什么意思?”、“首饰盒上的蔷薇花纹是什么意思?”、“男生突然送你生日礼物是什么意思?”
网上搜来的答案翻了又翻,最后综合下来,就四个字——他喜欢你。
那一瞬,林听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手机一丢,随后脸颊像被慢火烘着似的,一点点胀成了熟透的番茄色。
她咬着下唇,又把手机捡回来。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好一会儿,才戳开和陈知屿的聊天框,想试探着问出口。
小铃铛:
–你怎么……忽然送我这个啊?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那头就回了过来,只有一个简单的问号。
陈狗:
–?
林听夏攥了攥手机,又补了一句,连打字的手都有点发紧。
小铃铛:
–就、就是那个首饰盒,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呀?
这次的回复依旧快,陈知屿的语气透着点漫不经心,却让她心口猛地一跳。
陈狗:
–你东西总丢三落四的,上次在自习室找了半节课发卡的人是谁?
她就知道!
那天之后,林听夏连着三天没给过陈知屿好脸色。
30. Summer30
周一,仿佛自带噩梦属性。
升旗仪式刚一结束,林听夏便背着书包火急火燎地往教室的方向冲。
昨天晚自习补作业的时候她漏了一张物理试卷,还是刚刚和肖一筱闲扯时意外发现的。
早晨第一节就是物理课,要是让那老魔王知道她没写完作业,那还不得把她皮扒下来充成气球,给同学们现场做自由落体运动实验?
林听夏丢了书包到座里,扯出试卷就开始低头誊抄肖一筱的答案,好在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老魔王进教室之前抄完了。
这也许就是学理的好处吧。
不然,光是一道简答就够她抄半天。
她轻呼一口气,趁正式上课前将试卷又偷偷传回肖一筱手里。
一周里属周一的课最难熬,尤其是上午的课,一通上下来,大家都似霜打过的茄子,在座位里趴倒一大片。
林听夏也没好到哪里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拿起水杯朝水房的方向走去。
期末考试定在了下月初十。
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以至于就连林听夏这个小趴菜都时髦起来,做起了“都市丽人”,来冲咖啡提神。
早晨的走廊不似中下午那般喧闹,甚至透着点冷清,以至于周围的一丁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哎,听说了么,苏棠月上节课下课又去找陈知屿问题,你说这两人都分班了,怎么还一直往人家身上凑啊?烦不烦?”旁边有几个女生闲扯。
“他俩不是在谈吗?”其中一个女生好奇道。
“得了吧,上回在球场,苏棠月最后可是一个人走了。”
“这事儿我知道,但陈知屿不是收她水了么?你看陈知屿除了她的水,还收过哪个女生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女生神色有些轻蔑,“苏棠月她妈是陈知屿初中班主任,两人因着这份渊源才认识,不然你以为陈知屿为什么会搭理她?”
正站在前面排队接水的林听夏听了不由得轻轻点头。
难怪,两人看起来那么熟。
但这未免也太熟了一点吧?又是送饭又是请吃饭的,一般班主任能做到这份儿上?
“啧,你怎么走路的?烫死我了!”
倏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薛萌抿唇,冷冷朝那女生说了句“抱歉”,便慌乱地低头捡掉在地上的饭卡。
那女生朝她翻了个白眼,一脚将饭卡踢到墙角,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薛萌小心捡起饭卡后,瞧见上面的小熊挂坠被弄脏,眉头一瞬拧得更深。
用指腹不停地揉搓着小熊身上的白纱裙,直到裙摆上的蕾丝花边被她搓破,她仍旧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副怪异的举动,让林听夏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然后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要不是她的那个小熊挂坠,被她好好地放在书包里,她简直都要怀疑薛萌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不是她的了。
薛萌似是感受到了她过于直白的目光,不禁抬眸和她对视,但不过一秒,她便抿唇,握着饭卡快步出了水房,连水都没打。
这事儿林听夏没和肖一筱说。
万一只是单纯地撞款了呢?那岂不是会显得她很小题大做?特幼稚?而且按照薛萌讨厌她的程度,她肯定不会用和她一样的东西。
这么一想,林听夏也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
晚自习第一节刚下课,林听夏正准备背包去自习室,突然收到了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陈狗:
–今晚有事不补,有空再补回来,笔记在桌洞里。
这还是头一次陈知屿和她请假。
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林听夏没多问,只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放学后,林听夏和肖一筱在校门口告别,然后一个人去了车棚。
不出意外的,“小铃铛”又被人迫害了。
还是在她眼皮底下!
这贼人也真是大胆。
竟然敢在人多的时候动手,林听夏二话不说,跃过去就给那贼人后背上来了一脚。
那贼人吃痛闷哼一声,撞得一排自行车东倒西歪,然后回头瞟她一眼,二话不说爬起来就是跑。
“狗贼!哪里跑!”林听夏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那人像是练了身飞毛腿,林听夏撵了半天才堪堪在巷子口把人逼停,她单手托着墙壁,重重喘了口气,得意道:“你怎么不跑——”
她抬眸,与站在巷子里的两人,六目相对。
苏棠月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一副懵然的表情看向她。
她站在陈知屿身前,两人贴的很近,林听夏脑子宕机一秒,如果不是她这么意外闯进来,两人或许会抱在一起。
甚至,可能还会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
亲在一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住,连根拔起,林听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别开眼,不去看他们。
然后朝那贼人跑去。
“林听夏!”陈知屿在身后喊她,她当听不见,拽她手腕,她当感受不到,一举脱了书包,泄气般猛砸到那贼人头上,然后一股脑扑了上去。
那贼人有很严重的“恋物癖”,尤其喜欢拆解零件,特别是喜欢拆女生用过的东西,身上随身携带作案工具。
当看到对方手里亮出刀时,陈知屿心一紧,想也没想,扑上去一把将林听夏抱在怀里,两人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
苏棠月在一旁吓得失声尖叫,见那贼人朝她走过来,她哆嗦着随手捡起一旁的棍子,胡乱的在空中比划着。
好在那人最后没得逞,被陈知屿一脚制服。
“陈、陈知屿,你胳膊流血了。”苏棠月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显然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陈知屿眉头皱了下,没管,只看向林听夏的方向,她也似是被吓到了,眼底带着几分无措,唇瓣紧抿着。
“我没事。”陈知屿抿唇安完抚苏棠月,转身朝林听夏那边走去,但没走出一步,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蒋昆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抬眸扫了一圈,眼神玩味地看向陈知屿,笑道:“我刚刚在外面就听到这里动静不小,这…还挺壮观的?”
陈知屿垂在体侧的手骤然收紧,唇抿成一条直线。
“呦,你也在呢?”蒋昆没管陈知屿,笑着和林听夏打了个招呼,“上回抱歉啊,欠你一顿烧烤,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空,赏个脸,哥请你?”
林听夏垂眼,刻意忽视头顶那道炙热的视线,抿唇“嗯”了声。
“蒋昆。”陈知屿眼底覆上一层阴戾。
“啧,就简单吃个饭,给你怂成这样?”蒋昆咬着棒棒糖,挑衅看他一眼,然后抬手搭上林听夏的肩,两人一起出了巷子。
陈知屿没追出来。
等彻底拐出巷子,林听夏忽然站定,打掉蒋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抬眼看他,冷静地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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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去吃烧烤。”
蒋昆笑了下,扯唇说:“玩我呢?”
林听夏抬眼看他,不卑不亢:“这次算我们扯平。”
蒋昆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咔嚓响,最后吐了个“行”字。
林听夏真就一眼没再看他,背着书包扭头就走。
*
第二天,陈知屿没来上学。
大家知道他受伤住院的事儿后都震惊不已,尤其是这次受伤又是和林听夏有关。
连肖一筱都没忍住,一下课就跑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把事情大概和肖一筱简单阐述后,肖一筱认真地想了下,然后提议,她应该去医院看望陈知屿。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
不论是上次她生病他照顾她,还是这次他因为护她而受伤,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她现在心有点乱。
思绪像缠在一起的毛线球,完全找不到梳理口。
“他有人照顾,又不差我。”憋了半天,林听夏就吐出这么一句,语气酸溜溜的,都蜇人。
肖一筱噗嗤轻笑一声,看着她问:“你说苏棠月?”
“不是她。”她急忙反驳道,然后紧急给这个话题找了个终止的借口,“反正再说吧。”
去医院的事儿最后没拖多久,因为宋青阳找来了。
当时林听夏正在打扫操场,手里的笤帚挥来挥去,最后也没扫起几片落叶,她干脆丢了笤帚,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花坛上。
兀自发了会儿呆,然后看向孟川序,问:“大川儿,你说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那种,温柔一挂的?”
孟川序一下被问懵了。
第一,他没喜欢过女生。
第二…他挠头道:“学校不让早恋。”
得儿,就不该问他。
林听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正准备起身,宋青阳就是这个时候找过来的。
“屿哥受伤了,因为你。”宋青阳直奔主题,事实摆在眼前,她无力反驳,这次宋青阳难得地沉脸,“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因为你受伤两回。”
后半句她认,但前半句她可不认。
那是宋青阳没见过陈知屿打架的样子,而且上次他腿伤早就好了还装病骗她玩呢。
宋青阳沉默地看着她,说:“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按照古代那肯定不是以身相许,但这是现代,肯定不能那么草率。
大不了,她再给他当牛马一段时间。
看着林听夏这么波澜不惊的面容,宋青阳不禁在心里感慨,他兄弟这什么运气,头一次开花竟然撞铁树上了。
罢了,他再帮他一把。
宋青阳:“你知道吗,屿哥其实不喜欢弹钢琴。”
林听夏愣了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知屿不喜欢弹钢琴,还专门报了她的乐队,因为她和苏棠月是竞争对手,所以他要帮苏棠月。
然后!暗中坏她事儿!
“你骗我?”林听夏反应过来,抡起拳头就要揍他,宋青阳抱头直躲,“我真没骗你!姑奶奶,我骗你我倒立吃屎!屿哥真不喜欢弹钢琴!”
所以,这一切都是陈知屿故意谋划,就为了帮苏棠月。
她就说,他明明那么讨厌她,怎么可能会好心来帮她。
亏得她那会儿还一阵愧疚。
林听夏风风火火走了,只留宋青阳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
最后宋青阳掏出手机,给陈知屿哆哆嗦嗦发了条“自求多福”。
31. Summer31
陈知屿收到宋青阳消息那会儿,医生刚查完床还没走,房门冷不丁被人朝外推开,一屋子的人都朝门口看过去。
女孩身上穿着一中校服,小脸红扑扑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原本高束的马尾此刻松散了几分,垂在肩头,显然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
一起来查房的还有几个在实习的大学生,见状没忍住笑着打趣,现在的小孩儿可比他们那时候开放多了,然后其中一人还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陈知屿,挑眉道:“你小女朋友来了。”
“……”
林听夏的脸又红又紫,谁是他女朋友,他个大骗子!
主治医生转身训了几句那些开玩笑的实习生,然后扭头嘱咐林听夏,让她好好照顾病人。
乌泱泱的人离开,房间一下显得空旷不少,经过这么一折腾,林听夏身上的气势也灭了大半,她站在原地看向仍旧躺在病床上的陈知屿。
少年穿着病号服,面容稍显憔悴,右臂被缠了一圈白色纱布,左手上还扎着针。
陈知屿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层讥讽:“你来干什么?”
“我来,当然是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喽。”林听夏双手背后走到他身前,弯腰靠近他,脸上扯出一捧笑容,“毕竟我们陈大主席,最会骗人了不是?”
“是么。”陈知屿冷冷扯了下唇,突然坐直身体,把林听夏吓了一大跳,两人唇差点贴上,陈知屿眼皮下压,死死盯着她,说,“那也没有你会骗人。”
她什么时候骗人了?
他那眼神怎么搞得她好像跟个哄骗良家妇女的渣男一样?
她搓搓手指,梗着脖子道:“明明是你先骗我说有事,结果就是去和苏棠月约会!你别想骗我,我这回可是都亲眼看到了!”
陈知屿抿唇道:“那你呢,我让你离蒋昆远一点,你扭头和他一起走。”
“那谁让你先骗我的!反正都是你的错。”林听夏说完一个人气气呼呼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刚刚他都没反驳她的话,他就是喜欢苏棠月,说不定两人那一晚就在一起了,甚至更早。她用力咬了下唇瓣,嘴里像是含了块苦涩的糖,腾得眼眶都发涩。
她来就是纯粹找气受,她就不该过来,她鼓着腮帮,抬腿就要走,手腕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攥住,陈知屿攥得很紧,抿唇道:“医生让你照顾我。”
“照顾你个屁!你都有苏棠月了,你还差我一个!陈知屿你个大骗子!我讨厌死你了!”林听夏转身打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挣扎着要走,少年紧抿着唇,用力往前一带,她整个人直扑倒在他怀里,唇磕上他喉结的时候。
两人身子都明显一僵。
而后,林听夏红着耳朵立马从他怀里爬起来,压根儿不敢抬眸和他对视,心脏狂跳不止,像是被人安了加速器,她轻咬着唇瓣,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扎针那只手,磕磕绊绊道:“陈知屿,你回血了。”
……
“你们现在的孩子也真是,在医院里闹什么?万一针扎到别的地方怎么办?”护士皱眉帮陈知屿重新扎了针,然后又嘱咐了几句。
林听夏站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会儿乖得不行,护士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人走了,她才慢吞吞走到陈知屿病床前,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而且谁让你拽着不让我走的,要不是你拽着我,害我亲……我才不会乱动的。”
剩下的话林听夏声音越说越小,手指不安地搅着,唇瓣紧抿。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感觉自己就像是言情小说中,破坏主角感情的恶毒女配,被“道德”这把刀时刻磨割着心里的那条底线。
因为她刚刚亲他的时候。
其实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的高兴。
包括现在也是。
但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可生物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心跳主要由人体自主神经系统和心脏自身的窦房结共同调控,属于不受主观意识支配的“自主节律活动”。
这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你不守男德。”沉默半晌,林听夏就吐出这么一句话,把陈知屿都气笑了。
“我又怎么不守男德了?”陈知屿挑眉道。
林听夏鼓了鼓腮帮子,总不能说他勾引她吧,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很饥不择食?
她没吭声,眨眨眼,只道:“我就是知道。”
得儿,她那小脑袋瓜整日里不知道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要真让她这么一直闷想下去,地球都不是圆的了。
“昨晚,我没和苏棠月约会,有事也不是骗你。”陈知屿郑重道。
林听夏眨眨眼,一副我看着你瞎编的样子。
陈知屿无奈扯了下唇角,继续解释:“昨晚晚自习苏棠月突然接到了她妈妈住院的电话,她妈妈是我高中班主任,高中的时候对我很照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寄住在苏棠月家里,所以昨晚事发突然,她只找到了我。”
那算是陈知屿为数不多,感受到善意的时光。
林听夏不由得一怔,陈知屿家里那么有钱,怎么会沦落到寄人篱下?
陈知屿:“你要是不信,现在可以去楼上找她,她妈妈也住这家医院。”
那还是算了吧,她跑到人家面前去戳人肺管子?林听夏眨眨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但这不代表她就原谅他了。
昨晚那么危险,她都要吓死了。
“你呢,昨晚烧烤吃的不错吧。”陈知屿抿唇道,语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林听夏点点头,掰着手指头,诚心气他,说:“对啊,我们之后去了附近的夜市,吃了好多好吃的,有炸串、烤鱿鱼、冰粉……我们还一起喝了酒,他还送我回家——”
“林听夏。”陈知屿沉声喊她名字。
林听夏一秒破功,噗嗤一声大笑着,看着他说:“陈知屿,你怎么那么好骗。”
*
那天之后换陈知屿不理她了。
午后的食堂格外拥挤。
尤其是陈知屿平安无事地返校,这无疑是一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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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愉悦的事情,有不少同学都借此机会来看望他,实验班门口一早被堵得水泄不通,宋青阳可是废了半天力气才爬出来。
他端着餐盘一屁股跌坐到肖一筱旁边,刚拿起吸管,面前的饮料却被林听夏一把夺了过去。
他苦着张脸,求她:“姑奶奶,快给我,我要渴死了。”
“上回你耍我那事儿,咱还没算账呢!”林听夏把饮料瓶攥得咔嚓响,她挑眉看他一眼,似是在说,这就是他一会儿的下场。
肖一筱轻抿了下唇,偏头看宋青阳一眼,说:“宋青阳,你是不是欺负夏夏了。”
靠,他俩到底谁欺负谁啊?
宋青阳往座位上一摊,摆烂道:“我真没骗你,屿哥他确实不喜欢弹钢琴。”
“那你上回…而且他家里还有那么多荣誉证书呢!”林听夏呛道,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要学那么久的钢琴?还考那么多的证书?
“上回……”宋青阳虚虚瞟了眼旁边的肖一筱,都怪林听夏,要不是她话说不清楚,他怎么会把她口里的“那个朋友”当成肖一筱,“上回算我骗你。”
见林听夏抡起拳头要起身揍他,宋青阳又赶忙抱头找补道:“不过这回肯定没骗你。”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他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家里有那么多证书的?你去他家了?”
肖一筱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讶,抬眸看向林听夏。
林听夏一噎,恶狠狠瞪他一眼,说:“宋青阳你要死啊,大喇叭瞎喊什么?赶紧吃你的猪饲料吧你。”
*
宋青阳咬着饮料吸管进班的时候,陈知屿正黑脸坐在座位里。
他笑嘻嘻走到他桌前,拿起他桌面上的饭团在手里掂了掂,贱兮兮道:“哎呀,我们陈主席不愧是劳模,怎么午饭时间还在学习呀?”
陈知屿眼角一抽,夺过他手里的饭团,冷声道:“有病就去治。”
“别学了,问你个事儿。”宋青阳反手扣上他桌面上的习题册,挑眉道,“你和林听夏怎么回事?她怎么还去你家了?”
陈知屿狐疑看他一眼,没否认。
“草,你真把她带家里去了?”宋青阳哭脸,“我之前要去你家玩,你说什么都不肯,重色轻友。”
陈知屿重新打开习题册,垂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去玩。”
“有什么区别么?”宋青阳不解,咬了口吸管,“难不成她去你家还能是为了学习?”
陈知屿没吭声。
“不是吧,你给林听夏辅导功课?”宋青阳眼底难掩惊讶,“那小辣椒,能听你的?”
确实不太听话。
陈知屿握笔用笔帽敲了敲桌面,抬眸看他,轻微皱了下眉,说:“你很吵。”
啧,那小辣椒闹成那样也没见你嫌弃一下,宋青阳撇撇嘴,问:“苏棠月那边怎么样了?”
陈知屿敛眸:“虞老师没什么事,属于职业病,已经出院了。”
宋青阳拍了拍他的肩,意味不明地笑着说:“你这跟童养夫似的,还能照顾人家一辈子啊?”
32. Summer32
时间像是本没有标序的书,翻着翻着,眨眼间就来到了六月底。
晚课是老班的数学课。
前天课上做的随堂测成绩下来了,卷面满分150,林听夏这回考了70。她咬了下笔杆,见班杰在讲台上专注讲题没功夫注意这边,按耐不住地偷摸掏出手机对着成绩拍了张照片,然后甩给了陈知屿。
陈狗:
–还行。
看着秒回的消息,她眉梢挑了下。
小铃铛:
–你上课玩手机?
那头顿时没了动静,林听夏干脆把手机重新塞回桌兜,脑海里却一遍遍碾过他刚刚发的那两个字。
还行。
是什么意思?
是行,还是不行?
林听夏没来得及太过纠结。
这时站在讲台上的班杰突然放下手里的试卷,说:“咱班呢,有几个同学是肉眼可见地进步,比如之前新转来不久的薛萌同学,她不仅很好地适应了一中的生活,还对自己有很高的学习要求。”
薛萌自那次月考成绩,年级前30榜上有名后,在高一年部小小地掀起了一层骚动。
为什么说是小小的,是因为她这人不爱说话,终日沉着个脸,之前那些主动和她搭话的同学,都被她冷脸谢绝了。
久而久之,她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可以说几乎为零。
她就像是个游离人群外的怪物。永远习惯性地垂着头走路,却又会在众人不经意的时候杀出来,让人眼前一亮。
比如,她这回随堂测考了145分,是班级最高分。
林听夏有时候觉得薛萌还挺酷的。
如果她不莫名其妙地讨厌她,她或许会和她交朋友。
班杰一提起成绩的事儿话匣子就收不住,尤其是还剩不到10天就要期末考了,长篇大论的老生常谈,像是条厚实的围巾,在炎炎夏日里,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众人脖子上,让人喘不上来气。
明明都打放学铃了,偏偏他还意犹未尽的又絮叨了三分钟。
林听夏出教学楼的时候,外头都没什么人了,和肖一筱在校门口告别后,她径自去了车棚。
从昨天开始,林听夏晚自习就不和陈知屿一起补课了,两人约定放学去陈知屿家补。
想着晚都晚了,林听夏干脆又去了趟奶茶店,给自己买了杯冷饮。陈知屿不喜欢喝这些,她就没给他带,她咬着吸管,悠哉悠哉走到车棚附近时,隐隐听到了苏棠月的声音。
苏棠月站在陈知屿身前,手里提了袋东西,和他说:“这是我妈做的鲜花饼,上次的事麻烦你了。”
“没事。”陈知屿接过鲜花饼,朝她轻挑了下眉。
苏棠月被陈知屿笔直的目光扫得脸颊发烫,她垂下眼,看着他的右臂,抿唇道:“你的伤好点了么?”
陈知屿淡声道:“已经好差不多了。”
苏棠月抿唇“嗯”了声,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他,弯唇道:“上次你帮我写的批注,都很有用,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林听夏就是这个时候走过去的。
她一手握着冷饮瓶,一手抄兜,嘴里把吸管咬的咔嚓响,愣是一眼都没看他俩,腿往车座上一跨,踹起脚板,攥着车把手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来去匆匆,像阵冷风,把两人之间那点仅有的温存都吹没了。
苏棠月轻抿了下唇,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陈知屿匆匆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淡淡“嗯”了声,便立刻打转车把手,扭头,朝那道置气的影子追了上去。
夜晚的风带着白天的潮气,水蒙蒙地抚过来,无端让人眼底漫起一层湿意。
马路上,那两道修长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一起,摇摇晃晃,形影不离。
苏棠月抿唇站在原地。
直到目光的尽头再也看不到那道高挑的背影,她才攥紧书包带,默然离去。
*
等到了悦澜华府,林听夏才勉为其难地给了陈知屿一个眼神。
主要是她不是这里的户主,得等陈知屿刷卡才能进,不然她才不会等他。
一回生二回熟,林听夏现在已经能把去陈知屿家的那条路记得个七七八八了,所以没再用他引路,一个人气势汹汹走在最前面,陈知屿也没和她搭话,只默不作声跟在她后面。
上了楼,陈知屿弯腰给她拿出拖鞋,她理都没理,就那么光脚进去,甚至这次连书包也没让他帮拿,自己拎回了他的卧室,然后抽出凳子坐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的好像这是她的家。
陈知屿抿唇跟进屋,把拖鞋放到她脚边,帮调节了下灯的亮度,便转身出了房间。
林听夏握笔在本子上划了两道,似是不解气,又拿笔尾去敲桌面上,正对着自己坐着的木偶人的脑袋。
“他是不是很讨厌?”林听夏自顾自地说。
可惜木偶人哪里会说话,没人回应她,她又气呼呼地敲了两下它的脑袋,谁知道嘎嘣一声,木偶人的脑袋竟然直接被她敲掉了。
“……”
她略显慌乱地捡起木偶人的脑袋,趁陈知屿回来前给重新安了上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低头学习。
陈知屿端了盘果盘回来放到她手边,然后坐下,打开苏棠月刚刚给的笔记本,垂眸进行批注,模样认真又专注。
她叉了颗葡萄进嘴里,酸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吃了一颗就没再吃,然后把果盘嫌弃地挪到陈知屿手边。
陈知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林听夏眼珠骨碌一圈,挑眉道:“这个可甜,你怎么不吃?”
陈知屿:“不喜欢吃甜的。”
“你这人真奇怪,不喜欢吃为什么买?吃不完还不是浪费?”说着林听夏叉起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晃了晃。
陈知屿抿了下唇,接过叉子,咬了下去。
林听夏一下凑过去,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的脸仔细看,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甜?”后几个字咬得极重,雀跃的眸光中都做好了看他出糗的准备。
两人靠得极近,林听夏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女孩睫毛卷翘,眼睛明亮得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一闪一闪地盯着他看,有些晃眼。
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看着她,小幅度牵了下唇角,然后一本正经道:“确实甜。”
这怎么可能呢?
葡萄都是一串串的酸。林听夏重新叉了一颗进嘴里,简直酸得她天灵盖都要卷起来了,她强忍着眼泪,正要重新叉一颗让他再尝尝,回头却见少年坐在座位里,唇角挂着点点笑意,看着她。
“你耍我!”反应过来的林听夏,气呼呼瞪他一眼,坐在座位里,紧抿着唇,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可身侧的人却笑个不停,肩膀耸动着,她红着耳朵扑到他身上,抬手捂他嘴巴,用力捏他脸,恶狠狠凶道:“你不许笑了!”
陈知屿怕她摔下去,一只手虚虚护着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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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掌心绵软,她模样可爱,凶起人来也没什么气势。
不知不觉间,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渐渐变了点味道。
林听夏被陈知屿这么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脸颊一热,贴着他领口的指尖微蜷,无意扫过他精致的锁骨,带起一片酥麻。
他那张脸实在好看到犯规,她心虚垂下眼,轻咬了下唇,最后红着脸蛋从他身上爬起来。
心脏砰砰直跳,她别扭地扯了下自己的衣角,又一副手忙脚乱的去扯他的衣角,咬舌头道:“那个,你衣服乱了。”
陈知屿抿唇“嗯”了声,鼻音很重。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开门声,随后是高跟鞋踩到地面上的声音。
两人都愣了下,陈知屿一瞬下颚线绷紧,嘱咐她待在屋里别动,便匆匆开门离开,然后把门带上。
陈澄瞧见陈知屿的时候,轻挑了下眉,红唇微张,脸上泛起点点笑意:“晚上好啊,有同学来?”显然,她看到了门口放着的那双鞋,然后继续问,“还是个女孩子?怎么不带出来见见?”
陈知屿只冷眼看她,薄唇紧抿道:“你来干什么?”
陈澄像是已经见惯了陈知屿这副浑身带刺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感慨道:“没有小时候乖了,我来给你送生活费啊。”说着陈澄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丢到旁边的茶几上。
“我不需要。”陈知屿垂在体侧的手不禁攥紧。
“啧,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钱的重要性。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陈澄笑着含了根烟,正要打火,被陈知屿冷声呵斥一声,“别在这儿抽。”
陈澄淡淡扫他一眼,忽地笑了下,然后把烟掐了,红唇微张:“密码是你生日。”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林听夏正准备关门,冷不丁和转过身来的陈知屿对上视线,她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抬手摸了下鼻尖,弱声道:“那是你,姐姐?”
刚刚那个女人简直太飒了,看起来也就像20几岁,一身烈焰吊带红裙,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尤其是和陈知屿,两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陈知屿长得更野性一点。
“不是。”陈知屿冷声吐出两个字,心口没由来的一阵烦躁,长久的缄默后,他抬眼看向林听夏,抿唇道:“你想听我弹钢琴么。”
陈知屿的琴房就是那间带着密码锁的房间。
屋里没有一扇窗户,四面是密不透风的墙。她还没踏进去,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感已扑面而来,压得人呼吸发紧。
屋内只孤零零摆着一架钢琴,琴身上积了层厚厚的灰,显然许久无人问津。空气中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朽气息,陈旧得仿佛凝固了时光。
陈知屿向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但唯独这里,似乎透着几分不一样的杂乱。
她忽然记起宋青阳曾跟她说过,陈知屿其实并不喜欢弹钢琴。
或许这一次,他真的没有骗她。
可为什么呢?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每一步都像踏在一块,从未对旁人开放的专属领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陈知屿这次没了像上次在夜市那样的细致,要把钢琴上的边边角角都擦干净。他单手掀开钢琴盖,径自坐到凳子上,简单地调了下音,便掀起眼皮看她,问:“你想听什么?”
林听夏稍愣了下。
她从小就没什么音乐细胞,只小学的时候学过一阵口风琴,她想了想,说:“《Summer》。”
33. Summer33
那晚,林听夏没问陈知屿为什么心情不好,也没再追问那个女人的事。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约定,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
七月十三号,期末考试正式结束。
大家迎来了两日小假期,但林听夏却没彻底闲下来,因为小假期结束后就是文艺汇演。
早早的,她就在夏家军群里发了群通告,通知大家于今早八点,校内活动室按时集合。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胡波宁。
他回来参加期末考,队里顺便放了几天假,正巧赶上了林听夏的演出,便非要跟过来凑个热闹。
大家在校内基本都打过照面,林听夏也就没再隆重介绍他,简单报了名字和班号后大家便一头扎进各自的事情中。
只是胡波宁这祸害走哪儿都要惹人,惹谁不好,偏偏把姚甘给惹到了。
今天来排练的人特别多,几乎整个年级组的人都在,跟看猴一样把他圈起来议论。
胡波宁不是什么好脾气,但姚甘说的话也实在难听,说他黑皮体育生,蹬那两下腿就跟□□抽搐一样,以后铁定没出息。
等林听夏和肖一筱从外面买水回来时,两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肖一筱急忙跑去问宋青阳怎么回事,宋青阳只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突然一下就吵起来了。
肖一筱叹了口气,等再扭头找林听夏时,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扎进人堆里,看不见踪影。
“发生什么事儿了?”林听夏挤到胡波宁身前,喘气低声询问道。
“你看她给我挠的!”胡波宁露出两条胳膊给林听夏看,上面没一块好肉,全都是红色的血痕。
“怎么,一个人没理,找人来撑腰了是么?”姚甘眼眶红红的,显然气得不轻,指着林听夏就骂,“你俩没一个好东西!”
“你骂我就骂我,你骂林听夏干什么!”胡波宁吼道,林听夏压了下他的胳膊,叫他别激动,她抬眸看向对面的姚甘,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姚甘:“你问他啊!”
胡波宁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和林听夏说了句,他没偷看。
原来是因为今天有彩排,不少女生都去更衣室换衣服,但空间不够,有人看胡波宁闲着没事干,就叫过去搭了把手,帮忙临时再建几个,谁知道姚甘就在里面。
但他真没偷看,他才刚走过去。
而且谁想看她啊!他还不想脏眼睛呢!
可这事儿毕竟是女方更容易被占便宜,但林听夏也不想委屈朋友,她眨眨眼,开口道:“那边不是有监控么?”
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然而有人提醒,那边的监控坏了还没修。
一时之间,周围又陷入死寂的沉默。
这时胡波宁扯了下林听夏的胳膊,小声道:“我想起来了!陈主席那会儿也在那儿,他肯定能证明我清白!”
林听夏轻抿了下唇,抬眼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抹挺拔的身影。
陈知屿贴墙而站,头微垂着,在看手机,似是有感应般,他突然抬眸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对视不过一秒,林听夏便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因为她知道,陈知屿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喜欢胡波宁。
可能是被她波及的吧。
毕竟,厌屋及乌。
她拍了拍胡波宁的胳膊,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后拨开人群,大步朝陈知屿走过去,最后站定在他面前。
“我们陈大主席,难道不去管管嘛?”林听夏歪头打量他。
陈知屿敲完最后一个代码,关掉手机,懒懒掀了下眼皮,看她。
今天她被胡波宁缠了整整一上午,像狗皮膏药一样,期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陈知屿站直身体,压下心底那点儿不爽,只淡声道:“监控可以看了。”
她愣了下,揣在手里的手机这时突然震了下,是年级大群里的消息。
主席·陈知屿:刚刚上传了一则32s的视频。
是胡波宁帮忙抬东西,走过去的全过程。
视频中显示,胡波宁只是路过了姚甘正在换衣服的更衣室,却并未有向里面主观偷窥的行为,是手里握着的三角支撑架不小心撞到了门口的帘子,才有了刚刚那一场闹剧。
真相大白,众人一时哗然。
胡波宁不是那种爱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的人,大手一挥,对姚甘爽快地说了句没事,扭头就火急火燎地朝林听夏这边跑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吓死我了,哥的一世英明刚刚差点就毁了,这要是以后功成名就了,那可是妥妥的黑料!”
林听夏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还沉浸在自己的错愕中。
陈知屿这回…怎么不小心眼了?
然而不到一秒,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又震了下,她下意识抬眸瞥了眼站在对面的少年,陈知屿眼皮下压,定定看着她,带着股天然的压迫感,她心跳不禁快了两拍,抿唇低头看手机消息。
陈狗:
–让他回去。
*
那天的小插曲,可谓是将文艺汇演当天的气氛,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众所周知,林听夏和苏棠月两人因漫画社主席之位本就处于竞争关系,这因着胡波宁的事,双方梁子结的更深,再加上陈知屿和宋青阳都跑去支持林听夏的表演,这很难不让人对这一群人之间的关系浮想联翩。
更有甚者,竟然说陈知屿喜欢林听夏。
但这一说法刚冒头就被众人掐灭了。主要两人无论是性格,行事风格还是平日相处的状态,看起来都实在不像是能凑到一块去的人。
直至话题的中心人物逐一登场。
台下那些原本此起彼伏,喧嚣不止的议论声才稍稍有所收敛。然而,紧接着便是一阵更为嚣张,划破空气的尖叫声,瞬间盈满整个空间。
林听夏一袭抹胸烈焰红色短裙,亭亭玉立地站在璀璨的灯光之下,皮肤白皙细腻,眼睛像宝石一样闪烁着。
因为表演,脸上化了一层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地增添了几分妩媚与娇艳,整个人宛如一朵盛放的红玫瑰,美得动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
再看她旁边站着的陈知屿。
一袭修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愈发修长挺拔。
为了与林听夏相互映衬,他特意在领口处系了一枚与裙子同色系的红色蝴蝶结。这小小的细节,让两人同框登台的画面,显得格外和谐养眼,仿佛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当少年修长的指骨,轻轻敲响第一枚琴键之时,那清脆的声响仿佛自带神奇的魔力,众人原本漂泊不定、杂乱纷繁的思绪,渐渐地跟着沉静下来,仿佛沉浸在一片静谧的艺术海洋之中。
可没过多久,随着宋青阳敲响那副热血激昂的架子鼓,极具冲击力的音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又让众人的情绪瞬间澎湃高涨起来……
同时,众人身后的大屏上出现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动漫画,是林听夏亲手创作,记录着大家一起练习时的每一帧,细腻的笔触,像是要把夏天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一场表演下来,众人看得酣畅淋漓,意犹未尽。这次活动的最终获胜者显而易见,然而林听夏却没过多沉浸于这份喜悦中,她急着回后台取东西。
因为肖一筱他们还有别的工作在身,林听夏只能一个人先回去。彼时,休息室里只有一个在到处乱啃零食吃的胡波宁在。
胡波宁刚要翻另一个包装袋,突然被一只纤白的手扣住手腕,他回头对上林听夏的脸,一时怔住。
两人虽然经常互损,但他不得不承认,林听夏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胡波宁!你口水要是敢流到上面,你就死定了!”林听夏立马拍开他的手,一把夺过礼品袋,仔仔细细看了眼,发现上面没有损坏的地方,这才稍稍吐口气,然后瞪他一眼。
胡波宁“切”了声,浑不在意道:“里面装什么宝贝了,碰都不让碰。”
林听夏哼了声,她还要去找陈知屿,就没搭理他,抱着礼品袋兀自出了休息室,直奔主持人候场区。
彼时陈知屿没在,只有刚下场的许衍青,两人简单打了声招呼。这时,身后响起一片惊呼。
陈知屿上台了。
少年站在讲台上,他换了一身修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颀长,手里握着话筒,头顶暖光灯落在他俊秀的侧颜上,美得仿佛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
台下骚动不断,手机闪光灯闪个不停。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听夏觉得,他这样的人就该立于世界顶端,那份耀眼与不凡,让爱慕与敬仰都成了自然而然的追随。
她一时看得入神,冷不丁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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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屿对上视线,心脏不受控地怦怦连跳两下。她咬了下舌头,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一秒别开眼。
而后又装作不经意般,重新扭过脸去看他。
但少年这次却没再看向她,而是面向观众台,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错觉。
她轻咬了下唇,心里竟然忍不住浮起一点小小的失落。
好不容易等到陈知屿终于下场,他却被一个漂亮姑娘拦住了脚步。
女孩一头大波浪,妆容精致,身上穿着当下最时髦的款式,紧身吊带背心,配一条低腰牛仔短款,肚脐上还扎着一枚脐钉。
浑身透着股不服管教的野性,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中的学生,林听夏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陈知屿竟然带着人直接朝这边走过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林听夏鼓了鼓脸,干脆扭头装没看见他们一样,扯着许衍青自顾自地聊天。谁知道那女孩竟然突然一下跃到眼前,扑到许衍青身上,吓了她一大跳,她下意识往后躲,不禁撞上一抹坚硬的胸膛。
陈知屿掌心抵着她的腰,有赤热的温度传来,她轻咬了下唇,鼻息间都是他身上那股凛冽的味道,心跳倏地漏了半拍。
“她谁啊?”林听夏小声询问,还不待陈知屿开口,那女孩像是宣示主权般,在她的注视下,吧唧一口亲到许衍青脸上。
她眨眨眼,一时愣住。
“还打算待在这儿?”身后响起陈知屿清冷的嗓音,她莫名有些尴尬,回头瞪他一眼。
要不是为了等他,她也不会碰上这种尴尬事,对方明显把她当假想敌了。
“林听夏,许衍青有女朋友。”走到人少的地方,陈知屿突然停下脚步对她说。
她又不瞎,她眨眨眼,看向陈知屿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无语:“我知道。”
陈知屿:“那以后离他远点。”
说的好像她对许衍青有什么想法一样,她忍不住皱眉:“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没事找他干吗?”陈知屿视线掠过她手里的礼品袋,显然是误会什么了,林听夏对于他莫名地指责,有点生气,“我又不是来找他的!”
说完,她咬了下舌头,脸颊一点点涨成粉色,虚虚瞟了一眼面前的人,发现陈知屿正垂眸看她。
陈知屿长了双任谁看了都只觉薄情的眼睛,但却没人能在他的注视下,镇定超过三秒。
“我是来找你的!”林听夏破罐子破摔道,一把把礼物塞进他怀里,“但你别多想哈,这个、每个人都有。”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声音听不出来多大情绪起伏,他抬指勾了下礼物盒上的紫色蝴蝶结,林听夏莫名心一紧,听他说:“其他人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说:“笑一笑的是一盒琴弦,宋青阳的是一副小型架子鼓,薛萌她没收我的礼物,二胡的是一个定制奥运游泳奖杯。”说着她又赶忙补了句,“毕竟,二胡帮我们干了不少苦力。”
每个人都投其所好,陈知屿不禁挑眉:“那我的呢,为什么是这个。”
林听夏送给他的,是一瓣多肉叶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陈知屿那副众星环绕的模样里,藏着颗孤零零的心。
上回去他家时这种感觉尤其明显,偌大的屋子干净得一尘不染,却也冷清得让人心里发空,像少了点能落地的烟火气。
她送一瓣多肉叶片给他,只简单地希望这株能慢慢生根的小生命,能陪着他走过那些冷清的时刻。
“它很好养活的,插土里就行。而且你没事可以和它说话的,植物都很有灵性,你开心它也会开心,你伤心它也会跟着难过……你要是不喜欢,你就还我吧。”见陈知屿一言不发,以为他不喜欢,她抿唇,伸手要拿回来,同时又开启碎碎念,“这可是我从母株上生生掰下来的,看来只能为你另寻个好人家了……”
她当时挑了好久,特意挑了片叶片最肥厚的,就怕陈知屿养不活,毕竟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费心照料花草的人。
陈知屿抿唇:“那你会来看它么。”
她愣了下,说:“肯定啊,万一你给我养死了怎么办?你该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虐待它吧!”
有的人连一片叶子都能如视珍宝,放在心上,而有的人……
陈知屿垂下眼,有些失笑地扯了下唇,而后抬眸看向她,说:“想什么呢。”
34. Summer34
当天晚上,林听夏刚洗完澡出来,突然收到了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陈狗:
–「图片jpj.」
陈知屿给那瓣多肉叶片安了家。
是一个巴掌大的淡紫色陶瓷花盆,他把盆栽摆在了卧室的书桌上,旁边还放着温度计和湿度计,看起来不像是在养植物,而是在做什么正经的科学实验。
林听夏忍不住翘了下唇角,白皙的小腿在床上晃来晃去,垂眸给他发消息。
小铃铛:
–你给它取名字了么?
陈狗:?
小铃铛:
–那你以后怎么称呼它?
陈狗:
–……
陈知屿不回她消息了,她撇撇嘴,翻了个身,扭头去找肖一筱。
一中每年暑假都有夏令营活动,属于同学自愿报名参加,学校不做强制要求。
今年的夏令营活动时间听说比去年的多五天,总共二十天,几乎占了暑假的一半,老林出差不在家,她一个人宅家里也没意思,于是问肖一筱去不去。
肖一筱那头消息发的很快,说让她等等,她去问一下她妈妈。
林听夏甩了个ok萌兔子表情包过去,然后又戳回和陈知屿的聊天框。
像是有感应般,聊天框中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陈狗:
–0716
小铃铛:
–?
陈狗:
–名字。
她有时候觉得起名字这事儿也需要看天赋,而且如非必要,这事儿一定不能交给陈知屿。
小铃铛:
–……
*
两天后,夏令营活动正式开始。
早早的,操场内便排满了大巴。
林听夏她们班的大巴排在队伍的最后方,她和肖一筱来的算早,但显然有人比她们来得更早。
因为大家都是新生,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几乎每个班的同学都去了。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以至于她和肖一筱费了好些力气,才挤到本班的那辆大巴前。
彼时随队老师还没到,她们可以先上车放东西。想着这次肯定没什么好座了,林听夏还和肖一筱抱怨呢,结果一抬眸,正巧和车厢里的宋青阳对上视线。
林听夏惊道:“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hello啊小辣椒!我来给你们占座啊!”宋青阳笑嘻嘻走过来,殷勤地替两人接过包,然后自然地将肖一筱拉到前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自己也丝滑地跟着坐下来。
林听夏:“不是,你不用回你们车厢吗?”
“你难道不知道?这次主任特意给每班都派了两名学生会会员,专门来负责这一路上同学们的各种生活问题。”宋青阳正儿八经道。
确实,年级大群里早先发了文件。但那么一长串的内容,有几个人是会真的一板一眼看下去,林听夏不禁皱眉,拍了拍他的肩说:“那你坐后面去。”
宋青阳抱紧书包,死活不挪屁股:“不行的,我晕车。”
肖一筱抿了下唇,准备起身去和她一起坐后面,下一瞬被她一把按住肩,她挥挥手:“算了,你就坐这儿吧。”肖一筱也晕车,虽然是轻度,但跟着坐后面肯定不好受。
林听夏就这样一个人坐到了两人的后排。
没隔一会儿,她伸手戳了戳宋青阳的的靠背,问:“那、和你一起负责的另一个人呢?”
宋青阳回眸贱兮兮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是抽签决定的。”
林听夏“哦”了声,像是随口一说,再没问,然后偏头看向窗外,有意无意地寻觅某道身影。
宋青阳这时掏出手机给陈知屿发消息,催他怎么还不来,位置都帮他留好了,他再不来,林听夏身边的座位都要被抢走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陈知屿上车时,正有个男生停在林听夏面前,问她旁边有没有人,她刚要摇头,这时一个黑色帆布包突然落到那处空座上,大有宣示主权的意味。
两人齐刷刷抬头去看。
就见陈知屿站在过道中央。少年身姿挺拔,只朝那个男生微微颔首,示意他去前面的空座,那男生也没什么骨气,只遗憾地看了眼林听夏,便背着包灰溜溜走了。
“陈大主席,你怎么能和普通同学抢座位?”林听夏抬眸看着他说,眼底藏着一丝促狭。
陈知屿抬手把行李架上的行李往里塞了塞,才拿起座上的包俯身坐下,垂眸看她,扯了下唇,语气散漫道:“这儿又没标他名字。”
“屿哥霸气!”宋青阳这时扭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一脸贱样,被陈知屿踹了一脚,笑骂了句“滚”。
等随队老师上车清点完人数后,车子才一辆接一辆地缓缓驶动。
他们这次要去的目的地在山里。
路程共计6小时,有人闲不住,直接凑堆打起扑克牌,前面老师不管这些,只说别影响到其他人就好。
宋青阳和肖一筱在聊学习的事,陈知屿从坐下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林听夏倚着窗垂眸兀自玩了几把俄罗斯方块后,困意顿时袭来,她眼皮不知道打了多久的架,最后终于筋疲力尽,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被那股好闻的皂角香气紧密包裹着,像是坠在云端里,整个人轻飘飘的,骨头都软了。
这惬意的时刻,让她没忍住多赖了一会儿。
像是真地抱住了一团云朵,她爱不释手,拿全身去蹭。这时坐在她身侧,被她抱得不肯撒手的陈知屿微微绷直脊背,偏头看她一眼。
女孩睡得很香,睫毛卷儿翘,脸颊堆到他肩膀上,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角时不时翘起来,没了平日那股吵闹劲儿,整个人乖顺得不得了,陈知屿没忍住,多看了她一会儿。
这时前排的宋青阳突然笑嘻嘻转过身,拿着摄像机对着两人“咔嚓”就来了一张,那手速快的,堪比代抢票的老黄牛。
陈知屿微皱了下眉,见林听夏没醒,才去拍宋青阳的肩,叫他把“赃物”交出来。
宋青阳哪儿肯,就这一张照片就能把林听夏气个够呛,但耐不住陈知屿眼神施压,他只好把相机乖乖给到陈知屿手里。
照片拍的挺清晰,甚至把她的睫毛都照得根根分明,陈知屿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唇角微翘起一抹弧度,把照片导入自己手机,然后按了删除。
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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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操作的宋青阳,没忍住在旁边做了个大翻白眼的动作。陈知屿像是没看到,把相机重新丢回去,正巧车拐进山路,颠簸着把林听夏晃醒,她皱着眉,不太高兴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曜黑的眸。
陈知屿定定看了她两秒,说:“还要抱多久?”
林听夏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红着脸,像是抱了个炸弹般,一把把他抛出去,神情带着点尴尬:“你怎么,都不把我叫醒?”
陈知屿:“睡得和猪一样沉,能叫得动?”
她睡觉确实比较沉,外面打雷都听不见。自知理亏,也就没和陈知屿继续拌嘴,自己生了会儿闷气,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抬手,蹭了下脸颊。
还好,没流口水。
“夏夏,要喝点水么?”肖一筱这时转身递了瓶水过来,才稍稍将后座的微妙气氛拨开。
她“嗯”了声,小口抿着。
借着喝水的动作,偷偷去瞄一旁的陈知屿,观察他的反应。
少年神色如常,甚至已经翻出花名册,准备一会儿下车时协助老师清点人数。
似乎对于她刚刚的行为,并未放在心上。
“哇去,那边有好多羊!”车厢内有人惊呼一声,瞬间抓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林听夏都没忍住扭头去看。
他们此刻已经驶入深山,两侧是悬着的崖壁,上面植被茂密,有一个甩着羊鞭的牧羊人正在放羊,他嘴里大声吆喝着,隔着一层车窗玻璃都能听到。只是听不太懂,应该是当地方言。
“这么多羊,他赶这么慢,天黑前能回家吗?”林听夏忍不住发问。
“不能赶。”陈知屿侧头看过来,和她解释,“羊气性很大,如果赶得紧了,之后会生病,甚至死去。”
这么严重?
林听夏不禁挑眉。
陈知屿怎么什么都知道?
“好了,同学们请注意!”这时随队老师突然按开扩音器,朝车厢上的同学们说,“再向前行驶不到五百米,就要抵达我们此次活动的驻扎地。但因为路段问题,一会儿我们需下车步行前进两百米。所以请同学们一会儿有序下车,在老师下达命令前切勿擅自行动。”
紧接着,随队老师又说了些注意事项。等大家记下后,才给每人发了块带有编码的感应手表,方便定位联系。
下了车,林听夏和肖一筱走在队伍中间,陈知屿和宋青阳被老师叫去最前面交代其他事情。她忍不住偏头和肖一筱发牢骚,说车上的事。
“我那是睡了多久啊。”林听夏问。
肖一筱想了下,认真道:“一路。”
她“啊”了声,继续说:“那他都喊了我几次?”她该不会真睡成死猪了?
“…他没喊你。”肖一筱抬手扶了下镜框,抿唇道。
一次都没有!她不禁呆住。
肖一筱看她一眼,神色有点犹豫:“也可能喊了…只是我没听到。”
那得喊成什么样,连坐在前面的肖一筱都听不到?
她不禁捏紧小拳头,眼神一顿乱砍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
好啊陈知屿,耍她玩,还骂她是猪!
她再搭理他,她就真的是猪!
35. Summer35
等中午吃过饭,随队老师带着大家拿了各自的房号。
为了安全起见,宿舍为男女隔间混住,六人间。其中林听夏、肖一筱、薛萌、姚甘和苏棠月为一间屋子,农村只有土炕,为此六个人不得不挤在一处。
这样晚上谁挨着谁睡,就成了当前的头等难题。
林听夏和薛萌两人互不对付,肯定不能挨在一起,何况她也不想让肖一筱挨着她。姚甘因上次胡波宁那事儿还没给林听夏道歉,她俩也不能挨着,最后就是苏棠月睡中间,薛萌去了墙角。
等安排好睡觉的位置,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此刻距离午休结束还剩一个半小时,但林听夏刚刚那会儿吃得太撑,又睡了一程,眼下全然没有睡意,在炕上趟了一会儿便爬起来,推门出去透透气。
刚刚来的路上,她发现了一条河。
说不定里面有鱼,她决定先去探探路。就这样,她轻轻阖上房门,余光瞥见左侧一道颀长的身影时,下意识多看了几眼,眨眨眼,有点眼熟。
她扭头一看。
这不陈知屿吗?他住她旁边?
陈知屿像是才注意到她,关上面前的门,偏头,挑眉看她一眼。
林听夏鼓了鼓腮帮子。
早上那事儿她还记着呢!于是没好气的对陈知屿说:“你干吗去?”
“放风。”陈知屿简言意赅道,然后单手抄兜,大步向前走去,仿佛两人真的是凑巧遇见。
林听夏撇撇嘴,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麻溜朝那条小河的方向走去。
结果谁知道两人竟然同路了大半程,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再走下去了,因为她走在陈知屿后面,这样像是在跟踪他,于是她干脆快走几步,装作不经意地撵超过他,然后轻呼了口气,用余光偷偷瞟他。
少年步伐依旧如初,只是这会换他跟着她了,林听夏心里更不得劲儿了,没忍住回头瞪他一眼,说:“你跟着我干吗?”
陈知屿垂眸看着她说:“我去小河边。”
“你也去小河边?”林听夏一时呆住。
陈知屿懒懒“嗯”了声,在林听夏晃神的功夫,错步走到她前面,林听夏不甘示弱,最后反超他,第一个跑到了小河边。
彼时小河边还有其他班的同学在,林听夏怕晒,找了处树荫下待着。
河水被阳光晒得滚烫,并不冰手,她没忍住蹲下身,把手塞里面晃了晃,有小鱼仔触上来,嘬她指尖,很痒。
这时陈知屿也跟着过来,站在岸上,看到她的行为,忍不住皱了下眉。
林听夏知道他有洁癖,故意在他面前把水搅得浑浊,甚至还把手指直接插入河底的泥里,然后再慢悠悠带出来,那过程简直不忍直视。
果然,陈知屿眼角一抽,偏头不再看她,甚至还离她远了点。
她“嘁”了声,偷着笑。
蹲在河坝边一个人兀自玩了一会儿,顺道还捡到一块漂亮的鹅卵石,鹅卵石绵软光滑,上头还有彩色的纹理,她扭头喊陈知屿,雀跃道:“陈知屿!我找到个好东西,你要不要看!”
陈知屿双手抄进裤兜,一腿曲着,半倚着树干,神色散漫,有风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漫一层斑驳光影到他身上。他闻声,只懒懒朝她这边掀了下眼皮,并未回应,但不妨林听夏自己朝他那边跑过去。
她笑眯眯跑到他面前站定,把两只手握拳摆在他面前,歪头让他猜宝贝在哪只手里。
只是一会儿功夫,女孩白皙的面颊就被晒得泛红,陈知屿轻微皱了下眉,懒懒道:“幼稚。”
林听夏才不管那些,她撇撇嘴,偏要固执地让他猜,催他快点。
陈知屿最后无奈地选了她的右手。
她眼睛骨碌转了一圈,看着他说:“猜不对有惩罚,我劝你、再猜一次。”
女孩眼睛透亮,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像星星一样夺目,哪怕此刻眼底藏了那么点狡黠,也让人无神顾忌。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仍旧肯定原先的选择。
她咬了下唇,换了个说法:“你怎么不猜左手?”
陈知屿不禁挑眉,他看起来那么好骗?
但也许是那天阳光正好,女孩脸上的笑容太过亮眼,他心头微动,最后还是选择正中她下怀。
“哈哈哈哈!”林听夏大笑一声,朝他摊开空荡荡的左手,“被骗了吧!”
陈知屿微微翘了下唇角,懒懒“嗯”了声。
“那你现在要接受惩罚喽!”林听夏想了想,对他说,“你靠过来点。”
陈知屿懒懒朝她这边迈了一步。
林听夏皱眉,继续指挥:“你再过来点,然后蹲下来点儿。”
陈知屿虽不情愿,但全都照做。
少年身量高,为了迁就她,此刻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弓着腰。两人之间的距离猝然拉近,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跃至眼底,林听夏一下呆住,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然后呢?”少年垂眸定定看着她,声音好听的像淌过石子的河水,带着独一份的灵动与澄澈,激得她心头滚烫。
她眼睫眨了眨,抿唇说:“你闭眼。”
陈知屿“嗯?”了声,她红着脸催促:“让你闭眼就闭眼!”
陈知屿闭眼了,她趁机喘了两口粗气,看着他那张脸,却有点无从下手,但谁让他早上耍她,她心一横,对着捏在一起的手指连着哈了几口气,然后对准他的额头。
轻轻弹了下。
陈知屿睁开眼,扯了下唇,对她说:“不是生气,就这么点力气?”
有阳光漫进他眼底,金灿灿一片,似是海浪般,卷携着、推动着他眼睛里那些,如星星般的点点笑意。
她轻咬了下唇瓣,一瞬看得发愣,等她反应过陈知屿的意思,耳根一阵发热,她咬了下舌尖,心虚道:“谁说我生气了。”她才不像他,那么小心眼呢。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挺起腰。
她攥了下手心,看着他没什么气势道:“要不、你再让我弹一下……刚刚没发挥好。”
*
林听夏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巧肖一筱起来喝水,瞧见她那张红到发烫的脸,忍不住皱眉道:“夏夏,你是不是中暑了?”
她“啊”了声,抬手贴上脸颊:“没,就是被晒的。”
肖一筱点点头,把水拿给她喝,然后又从包里找了片冰凉贴给她,说:“刚刚群里发了通知,十分钟后集合,你要不要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屋子里现在只剩她俩,林听夏点点头,却没真的睡下。
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刚刚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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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弯腰和她说话的样子。她忍不住好奇,陈知屿是怎么知道她生气的,难不成是她偷偷说他坏话被他听到了?
那也太尴尬了。
十分钟后,众人在宿舍外的空地处集合。
随队老师下达了任务,除了刚刚那一顿饭外,剩下每日的饭菜都要同学们自给自足,并且为了方便后续任务开展,随队老师规定连着的五个宿舍号为一个集合,之后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
等散场后,众人一致看向陈知屿。
陈知屿像是早早备好了方案,提议现场进行摇骰子来选一个临时为期五天的结伴搭档,时间过后再重新换选搭档,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最后等分好组队,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青阳像是中彩票了般激动地笑着跑去找肖一筱,姚甘和孟川序一组算是中规中矩。而她竟然和薛萌一组,看着薛萌不太情愿的表情,她心里也没什么负担,朝她说了句走了,然后提着篮筐潇洒朝菜地的方向走去。
陈知屿敛起看向那道纤瘦背影的目光,朝站在身旁的苏棠月说:“我们也出发吧。”
到了菜地,林听夏蹲下身吭哧吭哧就是薅菜,薛萌也不和她说话,在离她很远的位置摘菜,反倒是跟着来的一个小男孩,一个劲儿地找林听夏搭话。
“你摘的时候要抖一下菜根上的土,这样洗的时候方便。”
林听夏“哦”了声,重重抖了抖菜根上的土才放进手边的筐子里。
那小孩干脆跟在她旁边,帮着她一起薅菜。
林听夏看他一眼,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阿奎就行。”男孩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看起来瘦的像条牛肉干,身上倒是干劲满满,不一会儿就帮林听夏摘了满满一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听夏干脆一屁股坐土堆上,从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递给他一根。
阿奎也没推却,腼腆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糖揣进兜里。
“你不吃吗?”她问。
阿奎摇摇头:“吃完会渴,我没带水。”
听他这么一说,林听夏也不打算吃了,把糖揣进兜里,坐下吹风休息。
陈知屿和苏棠月做任务的地方就在她旁边的那片土豆地。此刻两人一人手里拿着根短木棍正低头刨土,苏棠月蹲在一处地方好久,应该是挖不出来,跑去找陈知屿,两人凑在一起,衣摆相贴,分外养眼,不知道陈知屿说了什么,苏棠月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她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点不舒服像是翻滚着的气泡,每炸开一颗,烦躁就增添一分,将周身的情绪骤然放大。
不就是挖个土豆,还得两个人一起挖?还挖那么久?
她一手撑着脸,一手拿木棍去戳地上的土,闷闷不乐了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心情往复,有点像深闺中那些争风吃醋的怨妇。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吓了她一跳。
她的情绪什么时候这么受陈知屿影响了?
这时旁边的阿奎像是感应到她身上那股微妙的气氛,突然问她要不要去挖土豆。
她神色纠结几秒,最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跟着阿奎朝陈知屿那边走去。
这是阿奎的提议,可不是她要过去的,这么想着,她步伐不禁轻快起来。
36. Summer36
但她没真的到两人身前去。
而是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埋头刨土豆,期间连招呼也没打,好像她真的只是来刨土豆。
反倒是阿奎一直话很多,看到她连土豆在哪儿埋着的地方都找不准确时,不由得有些心急,但这回她没让阿奎指导她。
或许是那点自尊心作祟,总之她不想在陈知屿面前显得很笨。余光瞥见苏棠月手里拿着的大土豆时,她不甘心咬咬牙,拼命刨土。
终于,一颗不到掌心大的小土豆崽被她刨了出来,她高兴得不得了,唇角克制不住地扬起几分笑意,想炫耀,但这土豆跟苏棠月的比起来,实在太小,她得搞个大的才行!
她正要低头把小土豆拿出来,一旁的阿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她说:“这个还没长大,你把它埋起来,还能再长大的。”
这边的村民靠天吃饭,一颗土豆的成型要从耕地、播种、施肥、锄草开始,然后日复一日地照料,直到结果那天。
说实话,阿奎是有点心疼的。
林听夏倒也没为难他,只抿唇“哦”了声,虽然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但还是乖乖听他的话,把那颗土豆崽重新盖上土,严严实实埋了起来。
没关系的,先让你再长几天。
然后再把你吃掉!
她这么安慰自己,又用力拍了拍周围的土。
这时,身前压下一道影子。
陈知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蹲到她身旁,她愣怔看着他。
陈知屿却抿唇,伸手握住她攥着木棍的那只手,带着她的手在她脚边的位置点了点说:“你应该对着地面上的裂缝挖,裂缝越大,说明土豆长得越大,因为他们把地面撑破了。”
少年掌心炽热,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灼得沸腾。
她眨眨眼,耳根一阵发热,抿唇机械地攥着木棍,对准他说的那道裂缝用力刨了刨,结果没刨几下,里面的土豆就露出肚皮。
她欣喜地把土豆撬出来,这回这个个头要比刚刚那个大了不止一倍,都快要有整只手那么大了。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雀跃地问他。
陈知屿抿唇道:“因为有实战经验。”
她微张了下嘴,陈知屿解释:“上生物课的时候研究过。”
原来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她在心里忍不住感叹。
这时宋青阳那头完成了任务,拉着肖一筱朝这边跑来,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往回走,陈知屿拍了拍手上的灰,拉着林听夏从地上起来,然后给群里发消息说归队。
*
“夏夏,要不我来吧。”肖一筱看着林听夏剁肉的手法,忍不住心惊胆战。
说实话,林听夏在家里其实没怎么干过活。
林宇最忙的那段时间,她也有想着要做那种贴心小棉袄,但是她在厨艺上属实没什么天赋,而且有一次忘记关煤气,差点造成事故,把晚上回家的林宇吓了个半死,那之后林宇再没让她独自进过厨房。
但这只是剁肉,又不是做饭,问题不大。
林听夏笑着朝肖一筱挥了下手,说:“没事!我马上就剁好!”
宋青阳手里捧着颗卷心菜,凑上来把一旁的肖一筱拉远了些,说她别被误伤了,林听夏一把把刀砍到案板上,追着宋青阳就是跑,问他是几个意思。
两人疯闹,刚好和从屋里抱着袋大米出来的陈知屿撞上。
卷心菜摔到地上滚了一圈黑泥,米袋也闷哼一声负重在地,好在还没开封不然真要收拾半天。
陈知屿皱了下眉,忍不住发火:“宋青阳。”
宋青阳委屈极了,捡起地上的卷心菜,忍不住说:“你怎么光说我不说她啊,明明是她刚刚拼命追我。”
林听夏叉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嘲笑我!”
“那谁家好人剁肉还舞刀弄枪的!”宋青阳没忍住又嘲讽一波。
“宋青阳你是不是想死?”说完林听夏又追着他打起来。
宋青阳“啊啊啊啊——”尖叫一路,大喊“林听夏要杀人了!”
然而无人鸟他,最后他只能认命地给林听夏低头道歉,然后扭头找肖一筱,从她那儿讨安慰。
吃过午饭,天基本暗下来,只剩天边一层被火烧云烙过的橘红色痕迹,连绵不断地横过对面的山头。
当地村民热情好客,特意为他们准备了篝火晚会,庆祝他们到来的第一天。
林听夏洗完碗回屋换了套衣服出来时,地面上已经燃起火把,隔着老远她就感受到了那股熊熊的灼烧感,像是把太阳从天上请下来和他们一起做客,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肖一筱瞧见她出来忙招呼她,顺道给她怀里塞了两个地瓜,说是阿奎给的,一会儿可以埋在火堆里,这样等散场时差不多就能熟了。
这还是林听夏第一次吃这样的烤地瓜,之前都是摆在烧烤架上的。
她兴冲冲抱着地瓜,跟着肖一筱来到篝火旁,环视一周没看到陈知屿,只有宋青阳一个人在那儿摆弄烤架。
肖一筱看了她一眼,说:“陈知屿他刚刚被老师叫走了。”
她脸颊一热,梗着脖子说:“谁、谁找他了?”
肖一筱弯唇“哦”了声。
她抱着地瓜嗔怪看了肖一筱一眼,没忍住掐了把她的脸,笑着说:“笑一笑,你什么时候学坏了?是不是因为宋青阳他最近老缠着你,给你带坏了?”
肖一筱急忙垂眸道了句“没有”,但林听夏才不信这些,她抱着地瓜气势汹汹走到宋青阳面前,警告他,让他以后离肖一筱远点。
宋青阳无辜地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肖一筱,然后对她说:“我的姑奶奶,我没惹你吧,你能不能别祸害我,要祸害,祸害屿哥去。”
“我祸害他干吗?”她皱眉问。
宋青阳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她,一副我看着你继续装的表情,她眼皮一跳,听他说:“你俩中午一起去小河边,我可是看到了,你还偷偷跟了屿哥一路呢。”
林听夏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放屁!谁和他一起去了,而且我那哪里是偷偷跟了!”
“哦,那就是光明正大呗。”宋青阳欠登地笑。
她眼角一抽,丢了地瓜,两人很快又扭打起来。
肖一筱急的在旁边直拉架。
周围围了好些看热闹的同学,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就在肖一筱焦头烂额的时候,陈知屿从远处走来,她眸光一亮,大喊一声:“陈主席!”
宋青阳动作一顿,林听夏趁机给了他腹部一拳,他捂着肚子,震惊抬眸看她:“靠,你来真的?”
“不然呢?”林听夏得意地吹了下自己小拳头上的灰,“这叫兵不厌诈,你个手下败将。”
这时陈知屿走到两人身前,皱眉道:“闹什么。”
“屿哥,你快给我管管她,简直无法无天了!看看给你兄弟我欺负成什么样了!”说着宋青阳抱着他的手臂,带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腹部,“都青了。”
“弱鸡。”林听夏毫不留情点评道。
宋青阳:……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陈知屿,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苏棠月。
苏棠月穿了条浅蓝色的裙子,而陈知屿身上则换了件深蓝色的格子衫,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让人看了很难不误会什么。
她轻抿了下唇,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双手抱臂环在胸前,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地瓜,拉着肖一筱扭头就走。
宋青阳“哎”了声,她走也就走了,怎么把肖一筱也给带走了?
不行,他得跟上去。万一那小辣椒趁机一个劲儿说他坏话怎么办?这么一想,宋青阳连陈知屿都顾不上理,马不停蹄地朝肖一筱那头奔去。
周围一瞬安静下来,苏棠月抿唇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地瓜,又抬眸看陈知屿,说:“要不要一起去烤地瓜。”
陈知屿敛眸,“嗯”了声。
苏棠月唇角漾起点点笑意,又和他搭话:“你上次给我整理的笔记我都看完了,只是还有一些不太理解的地方,可能之后还要打扰你。”
陈知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某处落去,然后回神说:“没事。”
苏棠月抿唇“嗯”了声,握紧手里的地瓜,又问:“那你有想好之后考哪所大学了吗?”
对于他们这样的学霸来说,确定目标只早不晚,尤其像陈知屿这样的人,未来的路只会更加清晰明了,但他却说“没想好”。
苏棠月不由得呆住。
晚风清凉,与他们这边静谧的氛围不同,林听夏那边则闹哄哄的。
她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把摇椅,整个人趟在上面,手里还端着杯宋青阳刚刚倒好的橙汁,小手指挥来指挥去,无忧无虑的模样,看得人心生向往。
苏棠月轻抿了下唇,又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陈知屿。
少年褪去初中时的青涩,整个人愈发沉稳,抽筋剥骨的成长,让他展露出更加锋利的光芒。
那一刻,苏棠月的心里无比地羡慕林听夏。
因为她总是能轻易地住进陈知屿的眼睛里。
“宋青阳,你能不能好好干?”林听夏咬了口吸管,催他往烤架上再添几串香菇,余光瞧见陈知屿他们往这边过来,她只装作没看见,八风不动地躺在摇椅上,然后竖起耳朵偷偷听他们讲话。
大多时候都是苏棠月在说,陈知屿回答。
两人聊的都是有关学习的事情,什么竞赛,什么政策她根本听不懂,没听几句就重新窝回摇椅上,继续差使宋青阳干活,活像一个万恶资本家。
“我和知屿刚刚过来的时候听到那边有活动,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苏棠月说。
“去去去!”宋青阳丢了手里的串串就要走,顺道还要拽着肖一筱一起。
林听夏没吭声,用力咬了下吸管。陈知屿就陈知屿,叫知屿是几个意思。
“先垫点肚子再说,晚上没饭了。”陈知屿说。
人手一多活也干得快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一盘烤串就烤好了。
陈知屿手法好,烤得要比宋青阳好不知道多少倍,林听夏吃完手里的,见盘子空了,没忍住跑到烧烤架旁边去盯陈知屿手里的。
陈知屿正垂眸往串串上刷油,听到动静挑眉“嗯?”了声。
林听夏舔了下唇瓣,义正言辞道:“我来是监工。”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
“你别不信,我真的是来监工的!”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把手里刚烤好的一串递给她,说:“那请监工大人尝尝味道怎么样。”
“行吧。”她勉为其难地接过,对着串串吹了几口气,然后一口撸走半串,用力嚼了嚼,评价道:“就、还行吧。你要是再添点辣椒面的话就更好了。”
就这样,林听夏站在他边上,不知道偷吃了多久的小灶,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打道回府。
宋青阳见状笑着从边上凑到陈知屿身侧,用力撞了下他的肩,夹腔道:“屿哥,人家也来监工~给人家也撸几串呗~”
陈知屿扯了下唇,把手里的烤串丢给他,模样带着几分嫌弃,说:“想吃自己烤。”
宋青阳:……
*
“趁着人多热闹,咱不如玩点别的吧,光围圈烤火有什么意思?”宋青阳说。
篝火舞会结束有一会儿了,众人正准备回屋休息,闻言提了兴趣,有人看热闹,笑着问他:“那老宋你有什么好点子啊?”
“别说,我还真有。”说着,宋青阳从随身包里翻出两副扑克牌,看向众人,“国王游戏,玩过没?”
大家相应点点头:“不就是抽到大王的人可以随意指定两个人做任务嘛。”
“对对对,就是这个。”宋青阳边洗牌边撞了下一旁肖一筱的肩膀,“玩不?”
肖一筱抿唇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拿木棍戳地瓜的林听夏,喊了声“夏夏?”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看向宋青阳,问他:“都谁啊?”
“就这一圈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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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青阳说完又去问对面的陈知屿,问他玩不玩,陈知屿懒懒“嗯”了声,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人少可以凑数。
就这样,一群人找了处空地围圈坐下来。
大都熟人凑在一起,有人起哄这样没意思,于是一男一女隔开坐。
这样轮下来,林听夏右手边的肖一筱换成了陈知屿,左手边是一个别班不认识的男生。
“准备好咱就开始啦!到时候可不行私下对牌,换牌哦!”宋青阳边说边拿着牌,顺着圈挨个给每人手里都发了一张牌,“好啦,谁抽到大王啦?”
众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牌,又观察旁边人的反应,见没人站出来,一时议论四起。
终于,孟川序呆愣愣地举起手里的扑克牌,说:“我好像、是大王。”
“别可是了,就你。”宋青阳看他,说:“你现在可以随机报两个数,然后指定他们做任何事。”
孟川序“哦”了声,看着手里的牌,挠了半天脑袋,才终于开口说:“二号和十号、青——蛙跳、十个吧。”
“我说孟川序,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有人接话:“就是就是,我还以为开场就这么炸呢!”
“人家孟川序是清纯男孩,别拿你们那些被烟熏黄了的肝脏看人家好吧。”
“这就护上了?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放什么屁呢?”
周围混吝的声响不绝于耳,都是十六七的年纪,大家口无遮拦,头顶着绚烂星空,眼底攒着最盛的笑意,放肆大笑着。
饶是平时木讷如木的孟川序,都不免被这阵似火的青春气息烫得脸颊发烫,他后知后觉地“嗯”了声。
大块头害羞的样子实在太过稀奇,引得众人又笑倒一片。
就连坐他对面的林听夏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举起怀里的相机对着他这副可爱的模样拍了张照片。
这次被抽到的是两个男生,很快的就做完了任务,继续下一轮。
有了第一轮的热场,后续的几轮大家都敞开了玩,有好几次,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陈知屿都忍不住翘了下唇角。
少年屈着一条腿坐在草坪上,双手撑在身后。
身上深蓝色的格子衫几乎要与身后的背景融成一片,他时常保持静默,却又让人难以轻易忽视他的存在,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他身上。
此刻,他微微颔首,唇角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模样肆意洒脱。
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脸皮薄的女孩看了总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甚至对面有好几个女生佯装自拍,摄像头却都偷偷有意无意地对准了他,但陈知屿像是浑然未觉,把目光倏地落向身侧的林听夏。
偷看被抓包,她“面无表情”地挪开脸。
仿佛刚刚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只是个“意外”。
新的国王诞生,人群又喧嚣起来。
趁着吵闹的功夫,她偷偷做了个深呼吸,试图缓解胸腔里那阵不规律的悸动,然而还没缓过劲儿,就见宋青阳举着大王牌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大喊:“十五号和身侧的一个人对视三十秒。”
十五号是陈知屿,他亮出了手中的卡牌。
人声再次鼎沸起来,喧嚣劲儿一阵比一阵烈,那架势感觉都要把天掀翻。
因为陈知屿的左边是林听夏,右边则是苏棠月。
两人可谓都是校内的知名人物。
一个是不学无术,仿佛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总是到处惹是生非的闯祸精,走到哪儿都能搅起一阵“风波”,让身边的人头疼不已;而另一个,则是成绩优异,举止得体,温柔高智的代名词,众人心中的校园女神。
这换作是谁都会选苏棠月吧。
不少人已经在心中盖棺定论。
更有甚者,在一旁直接起哄,喊起陈知屿和苏棠月的名字。
苏棠月脸皮薄,受不住这阵仗,皮肤一点点透出粉色。
她紧抿着唇,害羞地垂下眼,试图遮住眼底隐隐的期待,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小心去看陈知屿的神色,指尖攥得泛白。
林听夏面上倒没那么小心翼翼,甚至露出几分坦然。
反正陈知屿肯定不会选她。
只是手里的那张扑克牌,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攥得发皱、发紧。
她眨眨眼。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句话,说异性之间只要对视十秒就会产生接吻的想法。
而如今他们有整整三十秒。
陈知屿看起来那么寡欲的一个人。
是不是也会沦陷在这三十秒里?会不会也不可控地产生,忍不住要亲苏棠月的想法?
毕竟对面可是大美人苏棠月啊。
换她,她可能也会忍不住对她产生点什么想法吧?
越想,心里结的小疙瘩越多。
她甚至都在脑海里为他们两人脑补出了一场韩剧里的经典情节,男女主趁机浪漫官宣,然后从校园走到婚纱。
那她呢?
她心里的那点悸动算什么?
她再笨,也知道那种感觉代表着什么。
她好像、有点儿喜欢上陈知屿了。
心脏砰砰直跳。
十六岁的情窦初开,是因为陈知屿。
一个曾经,她特别讨厌的人。
而现在……她抿唇看向陈知屿,正对上少年炽诚的目光,心跳一滞。
他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或许也和她一样,只是刚刚才看向彼此。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想陈知屿和苏棠月穿同色系的衣服,不想陈知屿给苏棠月整理笔记,不想陈知屿和苏棠月同框,也不想陈知屿和苏棠月对视,一秒都不想。
有风迎面吹来,拨动女孩心底的涟漪,淌过身后的山林,带起浮动的回响。
她和风都该是自由的。
林听夏倏地挺起身。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伸手贴向陈知屿的脸颊。
37. Summer37
陈知屿不禁错愕一瞬。
但很快敛起情绪,恢复如初。
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
静得连风晃过草地,带出的柔软呼吸声都能听见。远处篝火中的柴木灼出噼里啪啦的响,飞溅而出的火星子,像是一只只异常明亮的萤火虫,在暗淡的视线中,或高或低地飞行着。
林听夏其实是有一点紧张的。
尤其是当指尖触及少年滚烫的皮肤。
她这人惧热,靠近陈知屿就像是靠近了团火球,他的体温总是要比她高出很多。
指尖微蜷,但她不想放手。
目光“镇定”地看向他,好像她只是在配合完成游戏任务,而不是夹杂着别的什么念头。
但当真的对上陈知屿的那双眼睛,她忽然心里没了底。
心跳如鼓。
宋青阳在旁边大喊倒计时,周围也开始传出窸窣的动静,她却什么都听不见,满心满眼都是对面的陈知屿。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没推开她,只是出于个人素养?会不会觉得她更讨厌了?会不会以后都不想理她?
因为她剥夺了他选择苏棠月的权利。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的心里,永远有那么一块地方,住着各种各样的她。
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能够从内心深处,真正接受她所有的样子。
包括她的那些阴暗面。
但如果不是。
那她就不要喜欢他了。
就算是陈知屿也不行。
她小心抬眸看向面前的陈知屿。
陈知屿也在看她,少年神色如初,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模样。
因为坐在地上,他曲起一条长腿,身体向后仰,她不由得朝他怀里微微倾斜,整个人几乎都要倒在他身上。
偏偏他似浑然未觉,只懒懒地垂眸打量她,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禁将脊背挺得更直些。
稍稍和他拉开点距离。
让那些慌乱的、跳跃的、难以安抚的情绪得以缓歇。
这时,陈知屿猝然垂下头,靠过来。
极速缩近的距离,让她心头狂跳。
两人的角度从外面看过去,像是要接吻。但他却在唇即将贴上她的,还剩不到三毫米的距离时,突然停下动作,仿佛刚刚只是姿势不舒服,随意换了下动作,却引人无限遐想。
他浓密的睫毛如羽毛般轻轻晃动着,柔软地摩挲过她心里的棱棱角角,曜黑的瞳孔里攒着几许星光。
那是从她身上迸发出,折射到他眼里的。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让人着迷,也不知道少年淡定的面容下,藏在心底的那颗心,跳得有多猛烈。
两人眼中此刻只有彼此。
她突然有些按耐不住心头的悸动,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这时,大雨说来就来,兜头倒下。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
周围是四处逃窜的人群发出的骚动,陈知屿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带她脱离喧嚣,向前跑去。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向他紧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少年指节修长,力道沉稳,掌心下皮肤的温度与脉搏的轻颤清晰地传来,她轻抿了下唇,抬眼望向他的背影。
陈知屿身形挺拔,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摆,随着奔跑的动作在空中漾开细碎的弧度。
脚底水花踩得飞溅,他们拉紧彼此的手,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雨帘,穿梭到另一个藏满星光的异世界。
那一刻,她的心跳声骤然放大。
震耳欲聋。
整个世界都模糊褪色,只剩下彼此相触的温度与呼吸。
两人抄了近道,跑到房檐下时还没被淋成落汤鸡,旁边是条窄廊,没有人来,单枪匹马的面对陈知屿,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胸腔下的悸动还没停,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水,攥着衣服下摆,看他一眼,梗着脖子说:“我刚刚那是——”
“我知道。”陈知屿抿了下唇,脱掉身上的外套罩在她头上,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干嘛啊!”她抬手拽头上的衣服,又被人扯着披到她肩上,陈知屿垂眸把衣服的第一颗扣子给她系好,对她说:“先回房间。”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迎风一吹,直接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抬眸对上陈知屿不容商量的神情,只好闭嘴,然后乖乖扭头先回房间。
她也不想生病。
陈知屿没送她回去。
他还要照顾其他同学,只留一件衣服给她,上面残留着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温度,她倒没再觉得冷,回到房间时,宿舍的人都回来了,除了苏棠月。
“夏夏你没事吧。”肖一筱身上也没怎么湿,宋青阳当时不知道从哪儿扯了张塑料皮,两人一路披着回来。
“我没事。”她摇了下脑袋,耸耸肩,示意身上有铠甲。
肖一筱抿唇笑了下,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又递了一杯给坐在角落里脱外套的薛萌。
“夏夏,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肖一筱笑着凑上来,一把揽住她的胳膊,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姚甘扶着湿了身的苏棠月从门口进来,苏棠月看起来气色很不好,唇抿得泛白,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余光掠到林听夏身上的那件外套时,眸光一滞,脸色更是又白了一个度。
肖一筱见状忙跑去给苏棠月拿了套干燥的衣物出来,又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却被姚甘递来一个阴阳怪气的眼神,林听夏看不过去,跑过去质问她什么意思。
姚甘:“我什么都没说,你别没事找事。”
苏棠月抿唇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别这样,然后给肖一筱道了歉,接过肖一筱递来的水,两人转身去了角落。
林听夏也不想搭理她们,拉着肖一筱扭头去另一边坐着。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沉重。
没人大声说话,只有细微的衣料摩挲声,直到宋青阳敲门进来,才微微打破这沉闷的僵局。
宋青阳怀里抱了一大包感冒药,他先是走到肖一筱面前把药分给她,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周后,没忍住小声问:“不是,你们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明明大家都在一个房间,却给他一种,和每个人说话之前都要敲一遍门的感觉。
肖一筱也不好说这件事,只摇头说没事,又关心了他几句,宋青阳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外面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不少都在吐槽今晚的天气,说预报上分明没说有雨,衣服湿成这样不洗澡铁定感冒,不少人都跟着附和,再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笑骂。
肖一筱帮着把药剂分到每个人手里,又跑去烧热水,林听夏一个人坐在炕头,捧着手机,盯着和陈知屿的聊天框,发了一会儿呆。
刚刚陈知屿和她说的那句“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知道了,又知道什么啊?
她轻咬了下唇。
外面雨声细密,宋青阳都回来了,那陈知屿是不是也回来了?
晃了晃腿,她突然跳下炕。
走出房间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儿太过着急?不是都说女孩子要矜持才对?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别扭起来?
烦躁地揉了把脸,她突然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想起身上的衣服,眉梢微扬,这倒成了个好借口。她去找他,只是为了还衣服,然后顺道去问他话,这样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她轻呼了口气。
这时旁边有几个路过的女生,应该是聊得太投入没注意到她,说话口无遮拦,竟然直接议论起她和苏棠月。
“陈知屿不会真对林听夏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啊?要真的有意思,那就不会跑回去,去接苏棠月了。”
“但他不是先拉着林听夏跑的吗?”
“谁让林听夏凑那么近,而且陈知屿向来对待同学都一视同仁,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要换你在林听夏那个位置,他也肯定先拉着你一起跑。”
那女生像是被说动,点点头,但忍不住感叹:“话说,我觉得林听夏她真的好勇啊。”
要是换作是她,被置于那种境地,肯定是等着被选择,或是被抛弃。但林听夏却把选择权拿在了自己手里,她可做不到那样的果敢。
人走后,林听夏站在房檐下迟迟没动。
外面雨势渐大,完全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雨水砸向地面溅开,混着泥土湿了她洁白的袜腿,她攥紧身上的格子衫,指尖泛白。
所以,他那句匆匆的“知道”。
只是为了敷衍。
他丢衣服给她,也只是出于不耐烦。
因为他要去找苏棠月。
明明两扇门之间的距离只有三米远,她却忽然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
像是被抽干空气的气球,褶皱得再也飘不起来,心里之前那点儿暗戳戳的欢喜也顷刻化为泡沫,被这大雨冲得一干二净。
她垂下眼,转身回了房间。
*
另一边,陈知屿刚脱下湿透的衣服,正从柜子里找衣服。
宋青阳贱兮兮地凑过去,抬手捏了把他腰上的细肉,倚着柜门,没个正形道:“啧,屿哥你没少偷着练啊。”
少年一身腱子肉,宽肩窄腰,身材比例极好,看得宋青阳一个大老爷们儿都眼馋得厉害。
陈知屿只懒懒扯了下唇,从柜子里找出一件黑色背心套身上。
“不是你等等,你这伤怎么搞的?”宋青阳下意识就要扯他衣服,被陈知屿躲了下。
“有病?”
“没逗你,你腰侧那道伤怎么搞的?”宋青阳突然神色认真起来。
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学习紧张,尤其碰上夏天,大都在校内澡堂解决,宋青阳经常蹭陈知屿水卡,两人有时候分开洗,有时候人多就挤一个隔间,为此宋青阳对陈知屿的身体还是比较了解的。
陈知屿身上有好几道陈年旧伤。
最深的一道在胸口,是当年和蒋昆打架留下的。至于腰侧这道伤,一看就是新伤,疤痕还泛着浅淡的红色。
“是不是蒋昆那傻逼私下里找你了?”宋青阳突然扬声说。
“他没找我。”
陈知屿浑不在意道:“是上次在巷子里。”
宋青阳这人,别看整日里嬉皮笑脸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但陈知屿知道,要是今天不把这事儿和他说明白,他回学校肯定得逮机会找蒋昆麻烦。
而蒋昆这人手脚不干净,宋青阳碰上铁定吃亏,于是他就把当时的大致情况简单交代了下。
“不是,你特么疯了吧?”宋青阳一下就怒了,“你特么给林听夏挡刀,万一被蒋昆一刀捅死呢?”
林听夏的出现是个意外,陈知屿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女孩气势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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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地扑过来,要找他算账,他懒懒勾了下唇:“这不没死。”
“你别给我嬉皮笑脸。”宋青阳气不打一处来,“死了也好,年级第一就是我的了。”
陈知屿:……
*
第二天,天气阴。
因为下过一夜雨,土地松软湿滑,再加上一些同学因为淋雨生病,当天的活动被通知取消,大家都宅在各自的房间内休息。
林听夏没生病,但除非必要,一步也没踏出过房间。
反倒是苏棠月,昨天夜间发了一场烧,这会儿虽然烧退了,但头晕加上鼻塞,一直窝在被子里没出来过,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陈知屿那里去。
午饭过后,陈知屿来了一趟,给苏棠月送药。
苏棠月从被子里钻出来,接过陈知屿给她熬好的药。
汤药虽苦,她却品出一点点甜,雨过天晴般笑着和他说了声谢谢,陈知屿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视线不经意落在某处,而后又默不作声地挪开,最后关心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
从他进门到出去,林听夏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只窝在自己的那一小片地方垂眸玩俄罗斯方块,直到门被重新关上,她看着手机界面通关失败的字样,才泄气的一头扎进被子里。
就这么昏昏沉沉过了一天,等到天彻底放晴时已经是隔天下午。
活动被通知照常进行,除了个别病情严重的同学留在宿舍里休息外,其余人都按要求有序集合,去屋后的山上摘蘑菇。
队伍还是两两一组,但薛萌没等她。
上山后两人背着竹筐各自分头行动,谁都不理谁,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阿奎,他一路话很多,跟在林听夏身边,耐心地教她怎么区分毒蘑菇。
要是换作之前,她肯定要和他聊一路,但这会儿她属实没什么心情,甚至觉得烦躁。
苏棠月都还生着病,但仍坚持和陈知屿一起来做任务。
陈知屿为了照顾她,两人进度一下变慢,被众人远远甩在身后。从林听夏的位置向下看过去,只能瞥见两抹黑粉色、行动迟缓、紧紧黏在一起的圆点。
陈知屿紧紧攥着苏棠月的手臂,一刻都没分开过,像那天攥着她一样。
她面无表情地把摘好的蘑菇丢进背后的竹筐中,然后扭头对阿奎说,让他别再跟着自己了。
阿奎“啊”了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想道歉,却被制止,她只说自己想静一静,然后把筐里的蘑菇全都倒给他,一个人拄着棍子漠然向前走去。
阿奎站在原地先是无措地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眺望山下寻找陈知屿的影子。
因为没有手机,阿奎最后背着竹筐决定先下山找陈知屿。
*
阿奎走后没多久,天一下沉下来。
山头后的那片阴云飘了过来,卷携着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林听夏拉紧衣服拉链,弯腰把地上的蘑菇摘起丢进筐里,再抬眸时,脸上忽然有星星点点的冰凉落下。
她抬手一抹,下雨了。
但不大,只是毛毛雨,而且看样子还是过云雨。
她没放在心上,一个人闷头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然而等到雨势彻底大起来时,打她个措手不及,她连躲的地方都没有,背着筐,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最后随便找了个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入口都是杂草,反倒是里面像是有人来过,除了地上之前被吹进来的一层厚厚的土外没什么杂物,甚至还有块歇脚的大石头。
她丢了筐,一屁股坐上去,想发消息给肖一筱,结果出来前玩完俄罗斯方块后忘给手机充电,手机开机后仅剩一串关机倒计时的数字。
她抿了下唇,在彻底关机前,只给肖一筱发了句她在山洞里。
外面的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就是不停。
林听夏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起身想运动一下,结果刚站起来,一屁股又摔坐下去。
她呲了下牙,翘起右腿。
右腿脚踝处透着一层肿胀的红,她用手指用力摁了摁,皱了下眉,估计是刚刚跑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扭到了。
她吐了口气,干脆整个人摊到石头上,彻底摆烂。
今天也真够倒霉的,想查一下星座运势,想起手机没电了她又重新躺回去,然后去琢磨肖一筱收到她消息的时候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被这雨打得措手不及,然后也找山洞藏起来了?
但应该不会,她身边有宋青阳照应,肯定不会像她这么狼狈。
她鼓了鼓脸,又在心里做起倒计时。
算这雨什么时候会停,猜大家这会儿都在干什么,又想肖一筱什么时候会找到她,就这么胡乱地想了一通,突然有点发困,这时脑海里莫名地弹出陈知屿的身影。
她当即晃了晃脑袋。
头脑清醒几分,心里一阵鄙夷。
他现在估计已经拉着苏棠月回休息处了,毕竟两人离山下那么近。
越这么想,心里越不舒服,她皱眉,给大脑下强制命令:不要想他!不要想他!不要想他!
偏偏他就像是团狗皮膏药般,黏糊糊地缠上来,怎么也扯不掉。
做了个深呼吸,她干脆打猛从石头上坐起来。
外面雨势渐小,终于有要停的迹象,因此周遭的一点动静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有人在朝这边走过来。
她就知道!肖一筱肯定会来找她!
她眨眨眼,正兴奋地探头朝洞外看,猝然对上一张讨厌的脸。
38. Summer38
“你怎么来了?”她压低眉,有点不太高兴地说。
陈知屿当是一路跑来的,浑身湿了个彻底,发梢还在滴水,下颚线绷得很紧,垂眸看她,冷声问:“为什么不回消息?”
“我手机没电了不行?”她皱眉说。
“那手表呢?”
手表昨天也忘记充电了,她咬了下唇,一时没吭声。
“林听夏,你到底有没有团队意识?一个人也敢贸然行动,万一——”
“我又没让你来找我!”
是因为她耽误他照顾苏棠月了,所以他才这么凶?压下心底的酸涩和不爽,她置气道:“你别管我不就好了!我又不和你一个组队!”
“林听夏。”陈知屿克制地喊她名字。
她鼓了鼓腮帮子,白他一眼,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空气静默半晌,陈知屿最后走到她面前,似是妥协,他声音缓和了许多,对她说:“现在跟我回去。”
“我不。”她执拗地坐在石头上,“我要等笑一笑来。”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陈知屿沉声说,“现在已经收队,一会儿再下起雨,你也要让肖一筱和你一样,躲雨躲到山洞里?”
她抿了下唇,模样有些纠结,别过头:“反正我不要和你一起走。”
空气再次沉默。
林听夏以为他妥协要走了,结果陈知屿突然弯腰凑近,直接将她一把揽腰抱起,扛在肩头。
骤然腾空,她尖叫一声。
用力捶陈知屿后背,骂道:“陈知屿,你是不是有病!我说了不要和你一起走!你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我的蘑菇!蘑菇!我一筐蘑菇!你赔我蘑菇!”
陈知屿抿着唇,一言不发,任她在他身上发泄情绪。
终于,女孩似是喊累了,突然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听她说:“陈知屿,我想吐。”
果然,陈知屿眼角一抽,立马把她放到地上。
但林听夏也就装乖了那么一会儿。
她玩过山车玩那么溜,这点高度对她来说简直不堪一击,她往后退了一步,在两人中间拉了一道警戒线,看着他说:“我不要和你一起走。”
陈知屿看她一眼,有些无奈:“那你自己走。”
“那、那你走在我前面。”她双手环在胸前,凶巴巴地说。
陈知屿妥协,没再强制抱她,但也没走很快,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听夏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呲牙咧嘴喘一会儿,然后再强装淡定跟上去。
如此往复,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别扭个什么劲儿,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却偏偏选了自我惩罚的方式。
她这是在犯蠢吗?
她只是把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分得太清。
在她心里,友情是友情、亲情是亲情、爱情是爱情……每一种情感都不可替代,随意越界。
从和别人建立情感链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心里为他们划了界限。
陈知屿原来是死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跳到了爱情的版块,打乱了原有的秩序。
而现在。
她也不知道,该把陈知屿放到哪个版块去。
当朋友?
她和喜欢的人,这辈子都做不了朋友。
当陌生人?
她咬了下唇,陷入深思。
“嗯?”陈知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回头看了她多久。
恍了下神,她抿唇说:“你看我干吗。”
“看你、怎么一瘸一拐地走。”
“?”她脸一下涨红,半天憋不出一个字,难不成他刚刚…一直偷偷观察她!
陈知屿懒得和她解释,阔步上前,在她身前蹲下,说:“上来。”
“我自己能走。”她强装坚强道。
“背还是扛,你自己选。”
“……”
少年脊背宽厚,隐隐有股皂角的清香传来,她匍匐在上面,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脉络,坚硬却又让人充满安全感。
不用自己走,脚腕得到释放,她又恢复之前的精神头,手臂松松环着他的脖颈,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知屿:“影子。”
她目光落向地面,此刻出了太阳,两人的影子紧紧交叠、纠缠着分不清彼此。
她咬了下唇,耳朵突然发热。
“你刚刚的样子,很像一只瘸了腿走路的螃蟹。”陈知屿突然扯了下唇角说。
“陈知屿!”他果然小心眼!
*
回到宿舍的时候,肖一筱已经在屋里,她收到林听夏消息的时候雨势太大,收队老师不让他们乱走怕发生意外,只派了老师和当地居民出动,施行救援。
好在林听夏没什么事,肖一筱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拿了条干毛巾给她仔细擦起头发,小声说:“我刚刚看到是陈知屿背你回来的。”
她喝水的动作一顿,垂眸看着水杯里晃动的光影,抿唇道:“那是因为我脚受伤了。”
所以他才会背她。
她突然觉得那天那两个女生说的对,陈知屿身为学生会主席,如果今天换作是别人腿受伤,他肯定也会背的。
她在他那里并不算特别。
“受伤?”肖一筱一下紧张起来,低头要去看,忙被她拦住,“就不小心崴了一下,缓缓就能好。”
“夏夏,你和陈知屿……”其实那天肖一筱就想问了,奈何被姚甘她们打断。
她吐了口气,模样有些颓,说:“我不知道。”
不是敷衍,是她真的不知道。
陈知屿之前说他没和苏棠月谈恋爱,但是,两人的关系也未免太亲近了些,可以一起回家吃饭,可以生病互相照顾,可以给她整理笔记……
虽然他也会帮她整理笔记,但那是被迫的,不一样的。
她突然很想很想知道,陈知屿那间封闭的钢琴室里的秘密。
这种迫切的渴望,就像是在心里埋了颗种子,哪怕你克制的不去想,不去观察,它仍旧会慢慢生根、发芽、长大。
她抿了下唇,捞过一旁充电的手机,给宋青阳发了条消息过去。
那头没立刻回,不知道在忙什么。
等她情绪缓和下来,想撤回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外面滴滴答答又飘起雨,肖一筱起身去关门,顺着窗缝,她好像看到了陈知屿,但他像是有什么急事,身影一晃而过,恍若错觉。
或许就是她看错了,她眨了下眼,扭头把下巴搭到桌面上,兀自发呆。
没几分钟,带队老师就来依次查房清点人数。
她们宿舍只有苏棠月没在,带队老师随即问了和她关系好的姚甘,结果姚甘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先前去找了陈知屿。但带队老师刚从那边过来,压根没看到苏棠月,就连陈知屿也联系不上。
一下失联了两个人,还都是好学生,带队老师神色严峻,登记后,安抚了她们几句,让她们不要随意走动,便匆匆离开。
林听夏心头跳了跳。
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是宋青阳发来的消息。
宋青阳:
-屿哥和他妈关系不太好,至于别的,你可以自己问他,但我劝你最好还是别问。
再多的宋青阳没说,林听夏也没再问。
她关了手机,像是从来没谈论起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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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里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地翻涌。
陈知屿为什么和他妈妈关系不好?
为什么不能问?
他为什么要弹钢琴?
他又为什么会寄住在苏棠月家里?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又急又烈,永不停歇地,像是场巨大的未完待续,让人的思绪无限拉长。
*
陈知屿跑到林听夏之前待的那处山洞时,浑身已经湿透。他出来的急,衣服只换到一半,甚至连件外套都没穿。
雨水坠下发梢,顺着他硬挺的眉眼淌过锋利的下颚,最后滑进领口,抚过剧烈起伏的胸腔。
他踉跄地低头寻找着什么,原本干净的指甲此刻积满了泥土,他浑不在意,最后跪在地上,终于在那块大石头的角落处,找到了那块红色木签。
木签上的字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有些褪色,但却被人保护的很好,没有一处磕碰。
陈知屿重重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然后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将它重新装进锦袋里。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雨势没刚刚那么猛,他走到路途中央,忽然碰到了追出来的苏棠月。
陈知屿愣了下。
与昔日精致的模样大相径庭,女孩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粘在脸颊,她脸色苍白,眼底甚至透着几分脆弱。
“你怎么来了?”陈知屿站在原地问。
“你、是不是、喜欢林听夏?”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苏棠月却说的无比艰难,她咬紧唇瓣,目光紧紧看向他攥在手里的东西。
那里装着一块红色的木签,是陈知屿最宝贝的东西。
初中的时候,两人住在一起,她曾无意动过一回。那是第一次,一向对她好说话的陈知屿对她发了脾气。
也是那一次之后,她牢牢记住了林听夏这个名字。
那是在陈知屿那里,她不能轻易触碰的地方。原本她觉得没什么,谁都有秘密,说不定只是他从前的朋友。
但是,事实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接受。
一中,也有一个林听夏。
起初,苏棠月只以为是同名。
毕竟世界那么大,叫林听夏的人多了去了,她也只是有意无意地留心她。
但渐渐的,她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打架、旷课、天天闯祸,大家都不太喜欢她,她看起来明明和陈知屿这样的冉冉之星不该有任何一丝瓜葛。
但偏偏,苏棠月总能看到两人在一起的身影。
午后的长廊里、娴静的梧桐树下、嘈杂的操场、放松的水房、热闹的奶茶店门前……
陈知屿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进学生会?他那么讨厌她,为什么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听她讲废话?
看到她要摔倒,不顾伤势去扶;知道她和人打架,急忙冲过去;听说许衍青要追她,和人约球比赛;听到她生病,旷课去照顾;怕她受伤,宁愿自己受伤;担心她一个人,和阿奎交换零食让他陪着她;国王游戏时,下意识地靠近和偏袒,还有这次冒雨丢下她去找她……
苏棠月闭了下眼。
她知道他那么多那么多的秘密,但他却不知道她的秘密。
“苏棠月。”陈知屿隔着雨幕喊她名字,点到为止。
苏棠月轻轻吸了口气。
人常说,暗恋是一场盛大的哑剧,台上台下,始终都是自己一个人。
她睁开眼,看向对面的陈知屿。
第一次,无比坦荡地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那一刻特别轻松,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他和她一样。
都是不敢吐露秘密的胆小鬼。
39. Summer39
苏棠月最后是一个人回来的。
彼时雨已经停了,只是头顶的阴云还没散开,冰冷的风敲打着门窗,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苏棠月浑浑噩噩,走到房间门口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林听夏,她眸光微愣,最后什么也没说,推门而入。
林听夏被她这一眼看得一头雾水,她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时不时朝她来的方向眺望。
果然没过多久,陈知屿从对面走过来。
少年浑身湿透,模样比之前找她的时候还要落魄,只不过比起苏棠月,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但也只是一眼,便收回目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
“陈知屿!”林听夏跳到他面前,展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陈知屿垂眸看着她,把手里的锦袋攥得发皱,低声问:“有事?”
她点点头,想说有事要问你,但话到嘴边却改口成:“你衣服还在我那里。”
“送你了。”陈知屿淡声回,然后抿唇大步离开。
不是?
她原地跺了下脚,看着他漠然离去的背影,有些愤愤,她就不该出来!
哼了一声,扭头回了房间。
当晚,大家收到了带队老师在群里发的消息。
受天气影响再结合同学们各自的身体状况,现学校允许同学们自愿申请提前返校,有意向的同学在群里的登记表里统一报备,并于明早九点,村口出发。
林听夏当即在登记表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想待在这里了,不想再看到陈知屿那张臭脸!
她咬了下唇,扭头去问一旁的肖一筱,问她走不走。肖一筱窝在被窝里,长长打了个哈欠,说她听她的,她要是不待在这里,那她也不要了。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林听夏就开始收拾东西。
临走前,她把行李箱里的零食全都掏出来打包放在了阿奎家门口,只是到那儿的时候才发现有人比她还早一步,她没多想,知道阿奎没有手机,她特意塞了张纸条在里面,然后轻装上阵跑到了集合地点。
返校的人不多,统共就三辆大巴,混班制。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等她和肖一筱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连排的双人座,倒是靠窗一侧有两张连着的前后空座,旁边座位的人还没来,只拿背包占着。
等到快发车,那两个人才姗姗来迟。
宋青阳戴了顶特别招风的红色鸭舌帽,手里拎着袋土鸡蛋,边小心翼翼捧着边朝这边挤,他身后跟着陈知屿,少年身量高,微微垂着头,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神情恹恹,是一贯的冷漠。
林听夏瞬间别过眼,装作没看到他一样。
直到陈知屿坐到她旁边。
少年身上清冽的气息传来,一点点渗透她的毛孔,她轻抿了下唇,抱紧怀里的书包,顺带收起书包带,生怕碰到他一分一毫,与他泾渭分明,然后扭头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而陈知屿也像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或者说压根就不关心她的动态,坐下来后一直保持沉默,静得像是团不存在的空气,她心里忽然更不好受了。
路程过半,她突然有些憋不住。
心里一肚子话想说,然而话每次到口,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绕道回去。
她在心里小小地厌恶了下自己。
林听夏啊,林听夏,你的气势哪儿去了?
她暗暗呼了口气。
倏地,肩头一沉。
她心一提,偏头看过去,只能窥到少年浓密的发顶,以及一侧优越的鼻梁。
陈知屿的头稳稳地靠在她肩膀上,没再动弹。
“喂。”她一瞬绷紧脊背,皱眉,小声唤他,“你干吗?”
她不安地攥紧手里的书包带:“你别以为你装死就可以为所欲为。”
“陈知屿?”
不是吧,她咬了下唇,真睡着了?
“你好重。”
“你这样做,我很难办的。”
“…算了,你要睡就睡吧,但是你要是敢把口水流到我身上,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似是嫌吵,少年眉头微皱了下。
林听夏没看到,不然肯定一拳把他砸醒。
前方亮起绿灯,肩上少年呼吸平稳,看样子睡得很沉。
她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忍不住抬手用指尖戳戳他长长的睫毛,没醒,然后再堵住他一边鼻孔,还没醒,又去捏他的嘴巴……
他就像是块橡皮泥,任她搓圆捏扁。
心里的邪火撒得差不多了,她才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垂眸看着他那张乱人心神的脸,语气里夹着点无奈,说:“陈知屿,你真的很讨厌。”
女孩说完,便一头栽倒,靠在他身上。
陈知屿缓缓掀开眼皮,又沉沉闭上眼。
*
下午三点整,大巴准时抵达市区校门口。
天灰蒙蒙一片,让人一时辨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林听夏觉睡得沉,雷打不动,车上人都要走光了,她还在呼呼大睡,陈知屿足足喊了她三遍名字,她才微微动作,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甚至还带着点起床气,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陈知屿抬手捏她的脸,她皱眉,喊“疼”的同时,脑子也清醒了几分,睁开眼,对上陈知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跳漏了半拍,一下从他身上弹起,作无辜样:“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没想抱你的!“
陈知屿懒懒扯了下唇,对她说:“抱就抱了,不丢人。”说罢,他起身理平被她抱得发皱的衣袖,把包斜挎到肩头,转身朝车门的方向走去。
“哎——”她急急追过去,想争辩,想起包没拿,一折一返,等下了车,陈知屿早就走了。
什么嘛!搞得她好像很想抱他一样,她咬唇跺了下脚。
*
到家后,林听夏先简单地吃了个午饭,便立马和大床拥抱,睡了个回笼觉。
等再次醒来,是被哈哈踩醒的。
哈哈猫碗里没粮了,它喵喵叫了几声,然后蹲到猫碗旁边舔爪爪,林听夏抻了个懒腰,下地给它备好食物,路过衣柜才想起行李还没收拾。
行李箱就这么敞了两个小时。
里面还有哈哈掉的毛,她蹲下拿出其中一件衣服抖了抖,余光看到里面被压着的那件深蓝色格子衫时,眸光微顿。
陈知屿那句,不带一丝温度的“送你了”,似又萦绕耳畔。
她扁了唇,谁要你的臭衣服!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件格子衫拎出来,一扭头,瞧见哈哈正坐在梳妆台上,推上面的东西。
“——哈哈!”她凶巴巴冲过去,一把揪住哈哈的后脖领,皱眉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碰那个首饰盒,不许碰,你再不听话,以后就没有猫条、冻干吃了,知不知道?”
哈哈好像格外喜欢陈知屿送给她的那个木制首饰盒,没事儿就要在它旁边绕一圈,再伸出爪子,欠欠地扒拉它几下。
哈哈“喵”了一声,似是回应,然后跳到床上,无辜样舔爪子。
她教训完哈哈,又去摸首饰盒。
好在没磕碰到,她把首饰盒重新放好,这时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一侧的窗帘,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路灯散发出的光亮被雨雾模糊,像是渗开的一团团水墨画。
她定定看了几秒,突然蹲到地毯上,摸了摸哈哈的脑袋,问它:“哈哈,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爸爸。”
哈哈只“喵”了一声,然后彻底摊在床上,露出肚皮给她,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
“哈哈你怎么能这样呢?”她开始给哈哈讲道理,“你这个爸爸吧,虽然是有那么一点不讨喜,但是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他花钱买的。”
那次哈哈生病治疗的费用陈知屿最后没要她的钱。
“我们喵人应该有感恩之心。是不是?”说着她拽了拽哈哈的肉垫,结果哈哈似是嫌她吵,直接扭头跑了,换了个地方闷头大睡。
“……”
算了,她自己去。
林听夏从地上爬起来,跑进洗浴室。
叮呤哐啷响了好一阵,才从里面出来,她换了件藕粉色长袖过膝短裙,公主头,头发上还别了一枚同色系的小花发卡,又对着门口的镜子照了半天,才提起手边的礼品袋出了门。
外面雨下的有些急。
像是把花洒开到最大档,连撑在头上的伞都有些摇晃,她没打车,徒步走到对面的小区。门卫大爷认识她,寒暄了几句,做完登记后便放她进去了。
等到了陈知屿家门口。
倏地,她有些紧张。
轻轻咳嗽两声,对着旁边的白墙,自我演练了几遍腹稿,才抬手摁他家的门铃。
结果门铃响了半天,一直没人开。
难不成是没在家?
大晚上不在家,那去哪儿了?
难不成……去苏棠月家了?
她踮起脚尖,趴在门上,扒着猫眼,皱眉,来回扭着身体,变换角度往里看,但里面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吧……真不在家?
她不由得有些失落,最后撒气似的一阵狂戳门铃,正转身要走,这时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对上陈知屿的视线,她一瞬愣住,有些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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尬地收回手指,嘿嘿干笑了两声。
“你怎么上来的。”陈知屿身上穿了套v领睡衣,露出一截精致锁骨,头发很蓬,像是还没睡醒,嗓音沙哑,整个人透着股懒劲儿。
“当然是门卫放我进来的,你忘了?”因为补课,林听夏每周六都要来一趟,按照流程进小区必须联系户主,但陈知屿嫌麻烦,之后直接把这操作免了。
“放假不补课。”
“是哈哈让我来的,它说它想你了。”她眨着大眼睛,义正言辞道。
陈知屿懒懒扯了下唇角,一副我看你胡扯的表情,视线掠到她湿透的裙边,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屋按开了客厅的灯。
“其实哈哈它没想你。”她也觉得这借口挺鬼扯,于是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礼品袋,“我来还你衣服。”
陈知屿弯腰给她拿拖鞋,起身的时候,借着灯光,她才发现,他的脸此刻红的不正常。他皮肤本就白,眼下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番茄,一戳感觉能爆汁的程度。
她抿了下唇,突然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贴近。
“你干——”
“你别说话!”
女孩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呼吸间,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果香味。
她在用眼皮给他量额头的温度。
这土办法,以前只有姥姥这么用。
陈知屿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陈知屿,你发烧了。”她松开他,眉头皱着,“你吃药了没。”
其实睡前已经吃过一次。
但到嘴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陈知屿抿了下唇:“还没。”
“发烧怎么能不吃药呢?你知道人是会烧傻的吧?你知道傻子是什么样的吗?”
“你的药在哪儿?”
“柜子里。”陈知屿朝客厅那边颔首,看着女孩着急的背影,他浅浅勾了下唇角。
“喏,这个胶囊吃两粒。”她朝他摊开手心,想起什么又收回手,问:“你是不是没吃饭?”
陈知屿还没回答,林听夏就替他做了决定。
她跑到厨房,又跑回来,边推他进卧室边说:“空腹是不能吃药的,你先趟一会儿,我马上就好。”说完,她又火急火燎地跑回厨房,像模像样地摆弄着面前的锅碗瓢盆。
陈知屿倚在门口,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屋里。
他躺在床上,头很痛,闭上眼,耳边传来一阵叮呤哐啷的响动,不像是在做饭,像是在拆家。
但莫名的,他却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等林听夏端着n次失败后的成品萝卜汤出来的时候,陈知屿早就睡着了。
她脚步轻轻走到床头柜前。
正要放手里的胡萝卜汤,才发现柜子上原先摆了张相框,只不过相框眼下跌倒了,她伸手去扶,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照片中的内容。
是小时候的陈知屿。
他穿着朴素,简单的短T短裤,却挡不住身上出尘的气质,旁边站着一个儒雅的妇人,紧紧搂着他的肩,两人举止亲密,而陈知屿的脸上,是现在少有的一份亲昵感。
她不禁好奇,陈知屿竟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那他撒起娇来,是不是也会攥紧父母的衣袖,晃来晃去?
她还以为,他一直都是这副冷冰冰,少年老成的模样。
她伸手摩挲了下照片里的男孩,唇角勾起浅浅笑意,对着照片里的陈知屿小声说:“你好啊,小陈同学,我是林听夏。”接着她又和小陈知屿抱怨起来,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不过现在的你好凶,冷面阎王。”
“别——”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相框差点摔了,她虚虚拍了下胸脯,把相框摆正,才凑向躺在床上的人。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陈知屿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紧缩,手里的被子攥得发皱,他额上出了层细汗,看起来十分难受。
“陈知屿?”她蹲下身,抬手晃他胳膊,晃了两下人没晃醒,反倒是自己的手腕被他一把攥住,向怀里带去。
身体不受控地向前扑,她的唇瓣稳稳地擦过他的唇角,最后落到他耳廓上。
呼吸停滞,她睁大眼,心脏狂跳不止。
少年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她僵了一会儿,缓缓半撑着胳膊到他身侧,垂眸打量他。
少年睫毛颤抖着却始终没醒,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口中胡乱地呢喃着什么,听不太清。
她抿了下唇,一点点凑近。
——“对不起……求你,别离开我……求你……”
40. Summer40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知屿便从睡梦中醒来。
他一直觉得呼吸不畅,等到睁开眼,才发现身上挂了个林听夏。
女孩细心编的辫子全都散开,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她一条腿横跨着他的腰,手搂着他的脖颈。
很紧,无意识地缠着他。
看样子睡得很香,下巴时不时蹭一下他的胸膛,陈知屿以为她醒了,结果还在睡。
他放轻呼吸,有些烦躁地抬手摁了下眉头。
床头柜上的胡萝卜汤早就冷了,却在此刻散发着一股温馨的味道。
他又垂眼看向她,小幅度地动了下身体。
林听夏有些不太舒服地哼了一声,他没再动。
就这样,两人一直抱着睡了不知道多久,等到陈知屿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听夏早就不在了,身旁只剩一枚花朵发卡。
天知道,她睡醒发现自己怀里抱着陈知屿时,多么想尖叫!
大脑足足宕机了三秒钟,她才意识回笼,一根根捏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然后麻溜钻出被子,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溜之大吉。
外面天气已经放晴,应该是中午,日头大得厉害,她顶着鸡窝头回到家的时候,哈哈险些没认出来她,朝她炸毛哈气老半天,像是在训斥她夜不归宿。
重温大床,她的心跳还在不规律地悸动着。
她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好歹也该给陈知屿拍张罪证照,证明她的“清白”,不是她非要缠着他,他明明也控制不了自己。
可恶!可恶!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时而拼命捶床,时而卷着被子坐起来,仰天长啸。
路过的哈哈怪异地瞟了她一眼……这女人疯掉了。
*
假期余下的日子,林听夏是宅在家里度过的。
肖一筱家里那边有亲戚结婚,她和她妈妈直接回了老家,直到开学前一晚才回来。
金秋九月,开学季。
校园门口架起了一道红色的拱门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xxxx级新同学加入龙城一中大家庭!”周边扎了两排帐篷,有志愿者站在里面,为新生统一发放物资和办理一些入校手续。
她们这些“老学姐”得靠边站站。
主要是这次新生们的阵仗实在太大,几乎每个人都有家长来送,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甚至还有不少学生正站在路边和父母掩泪告别。
她突然想起自己开学那天,也是老林来送。
老林没穿正装,换成了一套低调的居家服,他把书包背到她身上,像小时候送她上学一样,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去吧”。
她那时候满心都是对新生活的期待,笑着点头说了句“再见”便急不可耐地奔进校园里,去拥抱人生中崭新的一段旅程,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老林是什么神情。
是不是也和那位家长一样,眼底含着淡淡忧伤?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等到能和父母比肩时,回头去看,才发现原来巍峨如山的父母,不知何时,只能弓着背,像当初他们仰望那般,仰望自己。
眼眶泛起点点潮水,林听夏浅浅吸了下鼻子。
她可不能哭,得端着点,毕竟她现在可是学姐。
“夏夏,你是不是长高了?”肖一筱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自己眉头齐平。
“真的吗!”她惊道。别看肖一筱平时温温柔柔的,她其实有一米七,跟个北极兔一样,这么一想,那她估计得长高至少两厘米。
肖一筱很认真地点头,然后说:“而且你好像还瘦了。”
她揉了揉脸上的婴儿肥,好像是有一点感受不到了,这或许就是年轻的好处吧,她记得她最近一直胡吃海喝来着。
两人正笑着聊天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这时宋青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直蹦到两人面前,说:“笑一笑!小辣椒!你俩来得刚好,快来帮忙!”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拉到了志愿者服务帐篷下。
宋青阳把脖子上的挂牌扯下来套肖一筱头上,又把另一个挂牌塞林听夏怀里,一副万分火急的模样,对她们说:“人有三急,我先去一下第二急,你俩替我先顶一下!我马上回来!”
往年每到这时都是学生会最忙的时候。
两人没多等待,帐篷外面排着一大堆等着处理问题的新生,肖一筱处理起这些事来倒是得心应手,反倒是林听夏,磨磨蹭蹭,才把名牌挂脖颈上。
名牌上是陈知屿的名字,上面还贴着他的一张两寸红底照。
那次落荒而逃后,两人一整个假期都没联系。
这算是她第一次触碰到有关他的痕迹,像是严丝合缝的墙壁猝然裂出一条缝,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地顶出来。
她心口泛起一丝痒意。
但一想到两人之间模糊的界限,她便烦躁地克制不再去想。
但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她越不想碰到他,他就越要亮到她眼前。
不过五分钟,宋青阳挎着陈知屿从校门里出来。
陈知屿走哪儿都是最扎眼的存在。
原本喧嚣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交头接耳,但也只敢小声议论,有了解的,知道他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会主席,而且还是实验班的尖子生,前途坦荡,是众人心中白月光般的存在,不知道的则只当他是某位帅气学长,大着胆子冲到他面前去要联系方式。
“学长,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啊?”
宋青阳看了眼对面的女生,笑嘻嘻地抬肘顶了下陈知屿的胸膛,朝那女孩说:“不行啊,你太乖了,你们学长不喜欢这款。”
“那学长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问。
“脾气暴,整天闯祸的。”宋青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侧的陈知屿,然后说。
那女孩一瞬愣在原地。
她看着陈知屿清冷的背影,不由得怀疑宋青阳刚刚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搪塞她的借口,于是不死心追上去,堵住两人的去路。
“学长,你真的喜欢那样的女生吗?”
这头的动静引起不小的骚动,林听夏也注意到了,但她全然一副漠不关心地姿态,重复手里发校园地图册的动作,只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分出一缕心神去听身后的动静。
陈知屿不笑的时候,给人压迫感很足。他懒懒掀了下眼皮,对着那女孩淡淡“嗯”了一声,女孩的心脏嘎嘣一下就碎了,但是耐不住陈知屿实在是诱人,她咬咬唇,又问:“那学长,你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抱歉,我还有事。”陈知屿蹙眉淡声回,然后阔步走到林听夏身边。
少年宽厚的胸膛虚虚摩挲过她的脊背。
有熟悉的气息卷入鼻腔,她一瞬绷紧神经,却还是装作没发现是他,继续垂眸发手里的地图册,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攥住地图册一角,她才后知后觉地抬眸看他一眼。
一个假期过去,陈知屿也长高了些,五官更加深邃立体,仍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她眨眨眼,心跳得有些快,松开握着地图册的手,神色闪过几分不自然,扭头拉一旁的肖一筱:“一会儿上课就要迟到了!”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人已经走出好远,但那只被他触碰过的手指,仍旧像是触电般的麻。
她轻咬了下唇。
刚刚…陈知屿应该不是故意碰到她的手吧?
好烦好烦!
该死的陈知屿!
*
伴随着高一新生入校,高二部这边也有几件大事发生。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肖一筱和薛萌被分到了理科实验班,林听夏这次年级前进了七十名,经过校方一众领导的各种因素综合评估,这届的漫画社主席之位将由她来担任。
人生的岔路口好像就此分开,大家都在忙碌地拥抱崭新的、未知的生活。
林听夏是高兴的,但同时也是难过的。
以后下课都不能再拉着肖一筱一起去上厕所、接水、跑超市……这些日常的琐碎在以后的每一刻都会显得弥足珍贵。
但她不要做好朋友通往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她想做路过的风、润物的雨、撒下的阳光……
她想要肖一筱始终是都快乐的。
不必为朋友左右为难,永远保留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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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能够永远坦荡地做自己。
她不想肖一筱难过,所以她不能表现的难过。
她要洒脱。
所以在早自习结束的课间,她笑着送走了肖一筱,然后回班坐下,继续上课。
好像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直到下午上课间操。
她像往常一样,走到肖一筱之前坐的那处位置,正要问她要不要先去趟厕所,结果迎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针头扎了下。
有什么东西破了,在流血。
而她,想流泪。
但没关系,她和肖一筱约好了,以后只要有时间就会在一起。
她敛起情绪,转身跑出教室。
在跑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肖一筱正站在人流中等她,两人跨越人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但她鼻头其实酸得厉害。
强忍着情绪,她笑着跳到肖一筱面前,仍旧是以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两人手挽着手,一起朝操场的方向走。
期间林听夏问了她新环境适应的怎么样,肖一筱说一切都好,林听夏也点头,好像两人的关系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还约好了晚饭一起吃。
但实验班的课程总是要比普通班紧张的,下课拖延几乎成了常态,每到这时候林听夏便站在她们班门口等她,跟门神一样。
起初还有一些好奇的人频频打量她,到后来习以为常,见她没来,反倒有那么点不适应。
“夏夏,你多吃一点。”肖一筱把碗里的鸡腿夹到她碗里,然后垂眸看手边的单词书,林听夏嚼了嚼嘴里的饭,突然有些食之乏味,“笑一笑,你都瘦了。”
肖一筱抿了下唇,合上手里的单词本,语气中夹着一丝无奈和崇拜:“实验班大神太多了。”
她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也是,像陈知屿那样的学神,简直罕有。
两人正闲聊着,宋青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人未现,盘先到,他身后跟着陈知屿。
少年身量高,完全行走的衣服架子,引人注目,路过的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他,林听夏想不注意都难。
她故作轻松地低头继续吃饭。
但当陈知屿走到她身旁坐下时,心脏还是不受控的,小小地雀跃了下。
“哎,小辣椒?一个暑假没见,怎么,你改走淑女路线了?”宋青阳插了根吸管到手里的饮AD钙里,似是而非地笑,“我还挺不习惯的。”
“宋青阳,你要死啊!”林听夏一把把手里的筷子扣到桌上,脚踩住桌杠跳起来要爆他头,想起旁边还坐着陈知屿,她咬了下唇,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饭后有本事别走,有他好看的。
两人正在这边拌嘴,余光瞥见旁边多了道人影,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学长,你上回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呢。”是上次当众拦陈知屿,要联系方式的那个高一新生,按理说现在是高二吃饭时间还没轮到高一,估计是提前翘课来的。
女孩长相恬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面前的陈知屿,一副得不到答案今天就赖这儿的架势。
周围一圈看戏的人,但各怀鬼胎。
比如林听夏,她浑不在意地吃着碗里的饭,却忍不住竖起两只耳朵偷偷听他们讲话。
陈知屿有些烦躁地放下手里的筷子,但还是耐心道:“没有。”
这话一出,不止是那女孩,就连一旁的林听夏都不禁提了一口气,像是裹挟了自己一个暑假的枷锁一瞬消失,心里说不上来的一阵轻松。
女孩脸上绽放出曙光般的笑容,红着脸,语气有些紧张,继续问:“那学长,你真的喜欢那样的女生吗?”她还是不太相信陈知屿真的会喜欢那样的女孩,两者天差地别的性格,就像是月亮和太阳,永远不能同时出现。
陈知屿困惑了一秒。
“就…脾气爆、爱闯祸的。”女孩闻声提醒。
“那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宋青阳吸了口AD钙,朝陈知屿的方向挤了抹坏笑。
女孩下意识问:“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喽。”宋青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41. Summer41
宋青阳的话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
经风一吹,飘得哪里都是,剩下半天的课她都上的有些心不在焉。
陈知屿仍旧是单身的身份。
这点仔细想想其实也正常,毕竟他可是校内的优等生,还是学生会主席,肯定不能带头早恋。
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林听夏摇摇头。
肯定不会是她。
估计是宋青阳看热闹不嫌事大,胡诌的,而且也说不定,他只是为了帮陈知屿挡桃花才故意那样说。
但是她藏在心底的那根嫩芽,还是没忍住重新探出头来,扭了扭身体。
然后、陷入沉思。
……她脾气暴躁吗?
她想不明白。
生活中的琐事也没留给她太多时间去细想,晚自习最后一节的课间,班级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进行了位置调换。
她终于离开了镇守一年的宝座。
向前挪了一格。
虽然只有一格,但好歹也是进步。
她收拾完新位置,就开始单手撑着下巴,嘴唇夹着笔杆,思考今晚放学后该怎么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这时揣在桌兜里的手机震了下。
是陈知屿发来的消息,通知她今晚正式补课,校门口集合,让她别迟到。
她咬了下唇瓣,一时有些颓。
甚至有些痛心疾首。
她的奶茶!她的炸鸡!汉堡!烤串……
看来今天是统统都吃不上了……
*
放学铃响后,她一个人背着书包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早前肖一筱给她发了消息,说他们班晚自习在考卷,让她别等。操场上到处是成双入对晃动的人影,倒显得她一个人的背影过于伶仃单薄。
以前和笑一笑一起走的时候,也没觉得这短短五分钟的路程竟然会这么漫长,她不禁回忆起今天白天学过的知识点来打磨时间,但想起陈知屿这会儿也在考试,肯定没出来,她又按耐不住地兴奋起来。
她舔了下唇,先去撸根串串尝尝!
结果她刚一抬眸。
就注意到了站在校门口边,那道引人注目的身影。
入秋后,川市夜晚的空气泛着点点凉意,不少学生都开始穿秋季校服。
但陈知屿好像一点都不怕冷。
身上仍旧是那套夏季校服,蓝白条纹勾勒出他优越的身段,他一只手抄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头微垂着盯着手机屏幕,模样懒散。
“你怎么在这儿?”她几步跨过去,跳到他面前问。
陈知屿收起手机抬眸看着她,挑了下眉:“不是补课。”
“你们不是在考试?”
“提前交卷了。”陈知屿淡淡道。
她呆了一下。
怎么把这茬忘了。陈知屿答题就跟算加减乘除一样快,她低低“哦”了声,拉紧书包带,视线无意掠过他身后不远处的那片小吃摊,眼底藏着一分失落:“那走吧。”
她转身朝车篷的方向走去。
结果没走几步察觉人没跟上来,不禁困惑地回头去看,就见身后的陈知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片小吃摊前。
她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瞬移到他身侧,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难掩地雀跃,问:“你要吃?”
陈知屿静静看着面前的烧烤架,扯唇说:“喂猫。”
喂猫?
“哪里有猫?”她左顾右盼困惑道,这时怀里突然被人面无表情地塞了一把烤串。
烤串肉质鲜美肥嫩,上面甚至还在滋着油泡,她盯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书包带突然被陈知屿扯了下:“走了。”
*
到陈知屿家的时候她已经吃的一串不剩。
其实路上她也有想着给陈知屿留那么一串。
但最后也只是想了想。
她背着书包站在陈知屿身侧正等他开门,却见少年的目光突然垂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突然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揪紧书包带,抿唇道:“刚刚你没说要吃我才没给你留的,你该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大不了、大不了我明天也请你吃一顿。”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陈知屿却什么都没说,然后转身开门进屋。
她站在原地奇怪地眨了下眼,跟着进去,等路过客厅的那面全身镜时,发出一阵爆鸣声,然后抬手,疯狂用力蹭唇角两侧撸串时留下的焦灰色印记。
她就顶着这样一张脸?一路从外面回来?陈知屿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她一声!!
她气呼呼冲到陈知屿面前。
准备找他算账,余光瞥到桌上盆栽里的那块鹅卵石时。
眸光一瞬顿住。
是她参加夏令营在河边捡到,用来捉弄他的那一块。
他竟然没丢?
还把它完好地放在了多肉盆栽里?
陈知屿见她愣神,朝她挑眉“嗯?”了声。
她挪开眼,朝他冷冷“哼”了一声。
扭头坐在凳子上不理他,手里的试卷做到一半,没忍住又去瞧桌面上的那盆多肉盆栽。
原来的那一小瓣叶片经过一个月的生长,已然长得枝繁叶茂,叶片肥厚又有光泽。
陈知屿真的有在好好养它。
那一刻,她心里泛出丝丝甜意。
像是自己捧出来的真心被人珍视呵护着。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宋青阳之前在食堂说的那句话——
“那可是喜欢得不得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喽。”
她一点点蜷缩起手指。
又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戳了下多肉的叶片,不禁暗想:
0716,你说陈知屿。
是不是可能——
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那我是不是——
也可以、再靠近他一点点呢?
*
周五下午体活课,姐妹俩难得的又有时间聚在一起。
林听夏整个人挂在长廊的围栏上。
风把她额前的发丝扬起,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视线掠到对面的球场,陈知屿身形跳跃,阳光把他整个人照得透亮,几乎要虚化成一个光点。
她眨眨眼,声音很轻,问身旁的肖一筱,语气带着点迷茫,说:“笑一笑,你说、喜欢是什么呢?”
喜欢就像是一阵风。
你不知道它哪一刻会来临,等感知到它时,它已经来过。
但它又不会真的像风那样消散得很快,可无论你怎么抓,却也抓不住它。
“是秘密。”肖一筱攥紧手里的单词书,目光不经意掠向远处,又敛起视线,看回身侧的人,笑着喊了下她的名字,“夏夏。”
好朋友也许就是。
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我自知你心意。
心有灵犀。
远处天边的晚霞一点点爬上她白皙的脸颊。
心事被猜中,她下意识想反驳。
真奇怪,她怎么会喜欢上陈知屿?
但心跳不会说谎。
她的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道身影,甚至仅仅是对方的一缕呼吸,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随意撩拨她的心弦。
十六七的年纪,带着点少女的懵懂。
她之前没喜欢过别人,面对喜欢的人,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些慌乱、手足无措。
她对爱情的触碰,目前为止,也仅限之前无意撞到的,在教学楼后那片小树林里腻歪的小情侣。
他们会接吻、会牵手、会拥抱、会有说不完的话……
她不禁幻想起自己和陈知屿在一起时的样子。
他们也会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但陈知屿应该不会像他们那样热烈的和她接吻,毕竟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重欲的人,而她又总忍不住,生出想亲他的念头。
“有那么明显吗?”她红着脸转过头问肖一筱。
肖一筱抿唇笑着点头“嗯”了声。
她揉揉脸,伸手去挠肖一筱身上的痒痒肉:“笑一笑,你不许笑我!”
两人闹累了,便转身重新爬到栏杆上,把脸藏进风里。
她掀眸,重新望向那道跳跃在阳光中的身影。
不禁想,那陈知屿也会感受到吗?如果他感受到她的喜欢,他又会怎么做呢?
喜欢是秘密。
是想让你知道,又害怕被你知道。
*
开学后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来到了十月初。
因为新生入校,今年的校运会举办得格外隆重,每项赛事的第一名都有相应的奖励,而林听夏作为班里的活跃分子,积极报名了这次的女子八百米。
比赛那天,她在候场区意外碰到了苏棠月。
苏棠月也报名了八百米,不过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显然没有注意到她。
她眨眨眼,视线不经意朝某处落去。
果然,陈知屿就在外场不远处候着。
他没参加校运会,身上穿着红马甲,以志愿者的身份亮相在众人面前。干燥的阳光落到他蓬松的发顶,他眉眼深邃,好看得像幅画,引人瞩目。
两人的视线措不及防地撞上。
她下意识别开眼,顺着视线刚好看到身侧不远的苏棠月。
他刚刚……是在看苏棠月吗?
……
随着一声枪响,比赛正式开始。
这次上场的有体育生,按照往年经验来看,最后胜出的肯定是体育生。
但是这回有林听夏。
她这个人,就喜欢打破常规。
看着她从最后一名,一点点反超,到与跑在第一名的体育生并肩,最后和对方拉出一段距离。连一向内敛含蓄的肖一筱,都忍不住尖叫一声,大喊她的名字。
在最后关键的一刻。
林听夏做到了。
她最先冲断了前方的红色飘带,旁边有彩带炸开,她被人群簇拥着,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身后有人惊呼一声。
苏棠月摔倒了。
周围有老师和志愿者冲上来,林听夏还有一点懵,鼻息间卷入一道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就见陈知屿眉头紧蹙着冲过来。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的动作停顿一秒,偏头看她一眼,然后敛眸奔向对面的苏棠月,将人从地上抱起,朝医务室跑去。
林听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肖一筱跑过来拉了她一把,她才抿唇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两人没走出多远,她就借口说想去洗手间,一个人转身离开。
出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蒋昆,她愣了下,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为了看你,厉害啊,这都能跑第一。”蒋昆笑着说。
“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林听夏这会儿心情不好,甩了甩手上的水,懒得理他,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她皱眉看他一眼。
蒋昆扯了下唇说:“怎么,陈知屿那小子碰你就行?你还真喜欢他啊?”
“关你屁事?”她猛的反手打掉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蒋昆点点头,笑了下,像是浑不在意被林听夏这么对待,把手抄进裤兜,颔首问:“要不要,跟我出去溜一圈。”
*
陈知屿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已然不见林听夏的踪迹,问了一圈才知道她跟着一个校外的男生出了校门。
他当即沉眉追了出去。
跑到校门外时,正巧碰上蒋昆开着机车载林听夏回来。
三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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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上,蒋昆看着冲向路中央拦车,黑脸的陈知屿,扯了下唇,偏头对身后的林听夏笑着说:“你说,我们直接开过去会怎么样?”
林听夏自然也注意到了前面的陈知屿。
他身上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贯泰然处之的神情不复存在,眉头紧锁,眼底一片阴戾。
原本,她是想装作看不见的。
但听蒋昆这么说的时候,心还是止不住跳了下,扯他衣领,震惊的目光中带着诧然:“你疯了?”
“赌不赌,看他会不会躲?”蒋昆虽然这么说,但手底早已给机车加大油门。
发动机轰鸣一声,他们像是一支箭,“嗖”的一下射出去,快到道路两旁带动的风,都像刀刃一样刮在脸颊上,生疼。
林听夏的脑子彻底宕机。
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攥着蒋昆衣摆的手止不住发抖。
机车最后在车轮擦上陈知屿裤腿时,堪堪停下来。
那一刻,林听夏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按了暂停键。
缓了好半天,心跳回笼,她跳下车,手腕被冲过来的陈知屿一把攥住,整个人还在抖,陈知屿下颚线紧绷,身上气压很低,先是检查她没有受伤,然后才大步走过去,一拳掼到蒋昆脸上。
陈知屿下起手来根本不要命,蒋昆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很快混打起来,这边动静太大,引起了前方不远处门卫的注意。
林听夏怕出事,冲过去拉陈知屿,最后挡在两人中间,才堪堪停止这场闹剧。
“我赌赢了。”蒋昆抬手,用指腹蹭了下唇角上的血迹,看向对面的陈知屿,笑了下说,然后目光又落向挡在他面前的林听夏,“我叫蒋昆,有空可以来银饰店找我玩儿,你知道路。”说完,他长腿跨上机车,朝陈知屿挑衅地吹了个口哨,扬长而去。
林听夏吸了下鼻子。
她背对着陈知屿站着。
抬手用手背迅速蹭了下脸颊,另一只手腕还被他紧紧攥着,镇静不过一秒,她忍不住回头,一双眼睛通红,气不打一出来,奋力推他,让他松手,接着又打他、骂他:“陈知屿,你是不是有病?车来了不知道躲的吗?你是死人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不知道,她刚刚都要吓死了。
“陈知屿,你真的很讨厌。”
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攥着她那只手腕的手兀自用力,手背青筋明显,他垂下眼,看着她,目光隐忍又克制:“别去找他。”
也别讨厌我。
*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除了日常补课外,林听夏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但也不会故意躲着他,权拿他当空气。
对此陈知屿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僵了好几天,直到陈知屿突然给她发了张多肉的照片,并配文:0716说想见你。
——“那你会来看它么。”
——“肯定啊,万一你给我养死了怎么办?你该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虐待它吧!”
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林听夏忽然就有些沉不住气。
但她可不想那么快就原谅他,可陈知屿似乎已经为她找好了台阶,和她说可以带着“哈哈”一起来,和0716交朋友。
看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趴在床上笑出来。
他不是不相信植物通灵?
那植物和动物怎么交流?
陈知屿对待感情方面其实和她一样笨拙,甚至笨拙得有点可爱。
那既然如此,她就勉为其难地给他一个面子。她丢下手机,捞起一旁摊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哈哈,对它说:“哈哈,带你去看你爸。”
*
去陈知屿家时是两个小时后。
其实早在一个半小时前她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是故意晾了他一会儿,不然那样显得她很急切地想要见他。
“是哈哈非要闹着来见0716的。”林听夏站在门前,指了指怀里的猫包,嘴硬道。
然而猫包里的哈哈根本不给面子,摊成一张面饼状,呼噜声都要盖过她说话的声音。
“……”
陈知屿垂眸看着她,没戳破,淡淡“嗯”了声,学着她的样子,一本正经道:“那我们去看0716。”
等他转身后,林听夏没忍住弯了下唇角,又低头拍怀里的猫包,皱眉,低声对哈哈说:“再睡,今晚没有小鱼干!”
两人进了屋,她把哈哈从猫包里放出来,哈哈到了新环境,全然没了宅在家里那副“老大哥”的模样,到处嗅来嗅去,一个眼神都懒得丢给她。
直到林听夏把它从地上抱到桌面上,逼它和0716交朋友,哈哈才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她抬手摸了下鼻尖,虚虚瞟了眼站在旁边的陈知屿,一本正经道:“哈哈这只是害羞,它其实很喜欢0716的。”
陈知屿很给面子的“嗯”了声,唇角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说完她迅速捏了捏哈哈的肉垫,凑近小声对它说:“哈哈你给点力,今晚两袋小鱼干。”
哈哈不为所动,低头舔爪爪。
“三袋!”
哈哈继续低头舔爪爪。
她朝陈知屿笑了下,然后扭头看哈哈,模样有点凶:“四袋!你这只馋猫,再吃就变物种了!”
似是计谋得逞,哈哈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懒懒看她一眼,然后很不情愿地抬起爪爪,小幅度地碰了下0716的叶瓣。
她颇为得意地扭头对陈知屿说:“嘿嘿我就说嘛。”结果一回头看见哈哈接下来的动作,忍不住发出一阵爆鸣声。
“——哈哈!”
哈哈啃了0716的叶瓣。
它们注定成为不了朋友。
那可以成为什么呢?
42. Summer42
对于哈哈啃了0716这件事,林听夏最后对它处以一周没有小鱼干吃的惩罚。
为此哈哈身体力行顽强抗议,抓坏了陈知屿假期里给她布置的试卷。
她原本还在窃喜,然而陈知屿根本不好糊弄,扭头又给她布置了一套新的。
就这样,一整个国庆,她于茫茫题海中度过。
开学一周后。
她的生物钟还没彻底养回来,早上的课昏昏欲睡,明明假期里无论熬夜多晚,第二天保准一早醒来,甚至都不用定闹钟。
她抬手打了个哈欠,正巧下课铃响了,正准备趴桌子上眯一觉,结果有人来班里找她,说是去趟主任办公室,领这次运动会的奖品。
正是课间,走廊里熙熙攘攘。
男孩子们手里捧颗篮球,勾肩搭背走着,瞧见林听夏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纷纷侧目看向她。
一场运动会,她可谓是名声大噪。
林听夏对于他们这种倾佩的目光很是受用,身后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但老林说过,为人要低调,于是她学着陈知屿平日里处事不惊的模样,一路面无表情地路过。
等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口,她才偷摸嘿嘿干笑了两声,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到了陈知屿的名字。
陈知屿怎么也在?
她没进去,双手扒着门,顺着门缝往里看。
陈知屿背对着她站在主任办公桌前。
少年身姿挺拔,清绝的背影中隐隐透着股难驯的桀骜,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前面坐着的董齐脸颊涨得通红,眉头紧锁,显然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陈知屿,这事儿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拿前程开玩笑。”董齐说完,似乎不愿再争论,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副赶人的样子。
见陈知屿转身朝这边走来,她下意识跑到旁边的楼梯转角躲了起来。
等人彻底走了,她才缓缓探出头,瞥了眼他离开的方向,抿唇,目光顿了两秒,然后匆匆走进主任办公室。
“老董,您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成这样?”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面露关心道,“我给您出气!”
“去去去!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闯祸。”董齐低头抿了口茶水,“还嫌我命不够短,要真想为我好,不如把成绩搞上去。”
“我这次不是又进步了70名!”
“稍微进步一点就忍不住骄傲,你真该像人家陈知屿同学学学。”提起陈知屿,董齐叹了口气,忍不住道,“一个两个的,都不给我省心。”
“您就说说呗。”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不定,我还真能帮您摆平这件事。”
*
晚上上完晚自习,林听夏照常去陈知屿家补课。
0716受伤的那瓣叶片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伤疤有些狰狞。
她抬手轻轻戳了下,想起今天董齐说的那句话,思绪不由得有些乱。
陈知屿…是因为她,才不去参加比赛的吗?
她抿了下唇,忍不住偏头去看身侧坐着的陈知屿。
头顶的暖光灯将少年清隽的脸部轮廓模糊出一层温柔的光晕,他安静认真看书的模样,其实更吸引人。
给人心里一种特别踏实、忍不住想要上进、变得闪闪发光的感觉。
“怎么了。”陈知屿垂眸继续翻手里的书,直到旁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他才掀眸朝她看过去。
她抿了下唇,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块金牌。
是她这次校运会比赛第一的奖励。
她把金牌放到陈知屿面前,眉尾扬起,语气是按耐不住的得意:“我厉不厉害!”
“厉害。”陈知屿牵了下唇角。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想用这块金牌,换你这次比赛的金牌。”
对上少女坦荡的目光,陈知屿眸光闪烁一瞬,指腹轻蹭着手里金牌的轮廓,心里某处不自觉软了一块。
“不过你别多想!我就是没见过那样的金牌,一时新鲜罢了。”被陈知屿这么不加掩饰地打量,她脸颊忍不住有点烧,轻抿了下唇,却还是梗着脖子看着他,然后重重拍了下桌面上,她刚刚放下的那块金牌,“而且,你别看它只是一块普通的校运会金牌,但那也是世间仅有!只此一块……你要是看不上的话,你就还我,当我没说。”
她咬了下唇,伸手去抢,却被少年紧紧攥在手心。
“没有。”陈知屿说,“没有普通,我和你换。”
*
之后陈知屿按照计划参加了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因成绩优异最后又顺利入围了CMO。
时间匆匆,等到了三月下旬。
陈知屿正式离校去了省外,进入国家队进行集训。
他走的那段时间,林听夏也没闲着。
陈知屿给她留了厚厚几摞试卷,像是生怕她会把他给忘了一样,要让她时时刻刻惦记着他才行。
但林听夏那时没看出他的小心机,只拿他职业病犯了,单纯看不惯她闲着。
除此之外,林听夏还有其他事要忙。
借着新生开学那段时间,她重振了漫画社,老学长学姐退役,新生血液注入其中,她坐着主席的位置,总得干几件实事,扬扬威风,于是那段时间她过得相当充实,甚至有些焦头烂额,鲜少联系陈知屿。
反倒是陈知屿经常向她询问学习进度,以及0716长得怎么样了。
这天,林听夏照常去陈知屿家给他打卡0716的生长照片。
0716长得很快,现在她需要经常性地为它修理叶片,等把照片传给陈知屿后,她又拿起手边的喷壶,给旁边的那块鹅卵石上面浇了点水,这时客厅门口处响起一道开锁声。
她放下喷壶,走出去看。
是上回碰到的那个女人。
女人仍旧是一身吊带烈艳红裙,不同的是这次她肩上披了件雪狐皮草披肩。
妆容精致,如沉鱼落雁般让人过目难忘。
“姐姐?”林听夏先开口同她打招呼。
陈澄颇感意外,忍不住朝她挑了下眉:“他就是和你这么介绍我的?”
林听夏摇摇头,如实道:“他说你不是他姐姐。”
陈澄觉得面前的女孩有点意思,看着乖巧,却不卑不亢,澄澈的眸光中含着一股韧劲儿,一时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姐姐。”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而且还很香。”上回她就想说了,当时陈澄走后屋里的香气久久不散,直到现在她都清晰地记得那股味道。
那是和陈知屿身上全然不一样的感受。
陈澄点点头,对于她的夸赞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问她陈知屿在不在。
林听夏摇摇头,说他参加比赛去了,要十多天后才能回来。
对此,陈澄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说:“他从不轻易让别人触碰他的领地,你倒算是第一个。”然后不顾林听夏诧异的目光,塞了一张银行卡给她,让她拿给陈知屿,里面是他的生活费。
见女人要走,林听夏忍不住问她,和陈知屿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会有陈知屿家的钥匙?
为什么她和相框中的那个老妇人长得那么像?
为什么陈知屿看起来好像很讨厌她?
“我么?”陈澄看着她笑了下,“你猜猜呢?”
林听夏攥紧手里的卡,最后什么都没说。
然后走到她面前把卡重新塞到她手里,说:“我想这个,您应该亲自给他。”
碰到陈澄这件事,林听夏最后没和陈知屿说。
一来是怕他不高兴,二来是不想他集训分心。
*
那天之后,林听夏再没碰到过陈澄,之后她又很快陷入到繁复的学业中去。
高二下学期作为接轨高三的重点学期,学校从之前的月考,改为了现在的随周测。
年级大榜时常更新,陈知屿不在,宋青阳终于坐了几回校第一的宝座,吃饭碰在一起,总要吹嘘一通,肖一筱的成也绩稳定在了年级前三十。
而她,虽然也有进步,但考试太吃状态,成绩不上不下,始终徘徊在年段500~650名之间,与肖一筱相差甚远。
但饶是如此,肖一筱也没有变得傲慢,对她仍旧像往常一样。
只是再难舍的感情也会因为距离让人变得小心翼翼,林听夏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
她像往常一样,在课间的时候跑去找肖一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零食。
途径长廊时,恰巧看到她和薛萌在一起。
薛萌怀里抱着本习题册,站在肖一筱面前,对她说:“肖一筱,我有一道题想问你。”
肖一筱抿了下唇,面露抱歉道:“下回可以吗?”说完她转身要走,袖口却被人攥住,她不由得困惑地看向面前的薛萌。
薛萌抱紧怀里的习题册,对她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什么样的人?”肖一筱一时有些懵。
“不学无术的人,比如林听夏。”薛萌抿唇继续说,“她在普通班,成绩垫底,根本和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压根不会理解我们现在学习压力有多大,时间有多宝贵,她只知道整日找你消遣时间,满足自我。”
广播里的上课预备铃这时打响。
有不少同学顺着楼梯口涌上来,林听夏站在原地,双腿突然像是灌了铅般迈不出去。
她不觉得肖一筱会那么想她。
但她确实耽误了肖一筱不少时间,她好像,总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攒动的人群中,直到那道亮眼的影子消失不见,薛萌才抬手扶了下镜框,抬眸重新看向面前一时愣住的肖一筱,唇角小幅度翘起,说:“走吧,我们去上课。”
然而肖一筱却没和她一起走,反而拦住了她。
“夏夏她没有不学无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规定谁必须要如何如何,反而我们应该思考的是,自己究竟想成为一个怎样的自己。”这是林听夏之前教给她的道理,她一直记得。
她也记得,球场上林听夏为孟川序出头的样子,威风凛凛,像个仗义的女侠,她也记得,每次遇到危险时,林听夏总是首当其冲,把她护在身后的样子,甚至当时她们明明都不认识,为此还受了很重的伤。
林听夏她自由,但不自我。
她也为她舍弃了很多。
她体力不好,玩不了运动量太大的运动,林听夏注意到了,所以上体育课一直都是陪她踢毽子或者打羽毛球,从来没提过要玩篮球。
可她明明,打篮球打得那么好。
但这些话她不会和薛萌讲。
因为她不会明白。
友谊不是利益权衡下的衍生物,而是无关身份、不问得失、仅凭两颗真诚的心,自然生长的珍贵羁绊。
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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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
薛萌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横在林听夏心里。
虽然她并不在意外界对她的评价,但是她在乎肖一筱。
这天中午,几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夏夏,你报了艺考?”肖一筱放下手里的餐盘坐下来说。
林听夏点点头,她试着去上了一段时间的课程,感觉还不错,于是笑着说:“对啊!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漫画师!”
光靠文化成绩,她肯定是撵不上肖一筱的。
其实也不止是为了朋友,她自己也想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想更好地成为自己。
“那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漫画师,请你吃根鸡腿。”肖一筱抿唇笑着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她。
“那等你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大明湖畔,还有一个叫宋青阳的人。”宋青阳笑着丢了瓶AD钙到她怀里,她“嘁”了声,“这会儿知道抱大腿了。”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宋青阳臭屁了一嘴,“哎对了,屿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什么计划,要不要出去聚一下?”
提到陈知屿,林听夏难得的安静一秒,算算时间,他确实快回来了,她竟然开始有一点紧张。
“要不就上回那家寿司店怎么样?上次你和屿哥都没来,这回可不能再放我们鸽子了。”
就这样,宋青阳把一切事情都安排下来。
*
陈知屿返校回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金灿灿的阳光熨烫过少年挺拔的身姿,他头发短了些,更衬得整个人干净利落,玉骨般的指节轻垂在身体两侧,白得晃眼,眼皮懒懒地垂着,尽显疏离。
等随队的老师交代完事情,他们才从校车那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正是课间,整个操场闹哄哄的。
其中不乏大半的人都是为陈知屿而来,林听夏自然也一早注意到了他,但她没下去,而是站在班级的窗户口往下望。
等看不到人影,她才匆匆拿起桌上的水杯往楼下走,然后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与他在走廊里偶遇。
小半个月没见,变化的不止是陈知屿。
林听夏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身形也愈发苗条,脸颊上的婴儿肥彻底不见,变成了标准的鹅蛋脸,她仍旧扎着清爽的高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长廊外的风吹得飘起,她手里抱着水杯,好像压根没注意到他,转身朝一旁的水房走去。
陈知屿轻皱了下眉,朝身侧的人微微颔首,借过,向她那边走去。
林听夏装模作样排队接完水出来,迎头撞上走过来的陈知屿,眸光微愣。
她怎么记得,他好像不是走这边?
她神色闪过稍许不自然,压下心口凌乱的节拍,抿唇对他说:“我来接水。”
陈知屿朝她点点头:“宋青阳说晚上去吃饭。”
“我知道。”
“那我放学等你。”
“哦。”
陈知屿转身走了,林听夏的心跳得更乱了。
匆匆瞥了眼他的背影,她捂着心口,逃也似的跑回了班级,为此途中差点撞到人。
*
因为陈知屿的一句话,她竟然期待了一整个晚自习。
距离打放学铃还有半个小时,她就按耐不住地开始摆弄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她把发绳换成了一根更为亮眼的颜色,还在头上别了一枚发卡,唇上也涂了一点点显气色的唇膏,然后借口去上厕所,把校服换成了自己的一套衣服。
等到放学铃响起时,她反倒成了最后一个出教室的人。
她走到三楼楼梯口时,果然看到陈知屿站在他们班门口。
他侧身倚着墙壁,一手抄进裤兜里,一手握着手机,在垂眸看消息,下一秒像是有感应般,他抬眸看过来。
“宋青阳他们先去了。”陈知屿收起手机对她说。
她“哦”了声,几步跳到他面前,“那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走出教学楼。
操场两侧亮起昏黄的路灯,在地面铺下一层暖黄,她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又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身侧的人。
陈知屿和她并肩走,两人步伐一致,他视线笔直地看着前方,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她。
她不禁有点恼儿。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我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跳到他身前,忍不住问。
陈知屿闻言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的脸。
然后突然贴近。
衣摆轻蹭过她晃在胸前攥着书包带的手背,她不禁呼吸一滞,挺起脖颈,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一瞬愣在原地。
然后他抬手摸过她绒绒的发顶,再比到自己锁骨处,垂眸低声说:“长高了。”
掌心因为紧张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眨了下眼,整个人有些晕,却还是仰头抬眸看着他说:“那、还有呢?”
“还有?”陈知屿猝然弯下腰。
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要撞进她心里去,他看得全神贯注,反而让她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放轻呼吸,就这样和他静静对视了十秒钟。
抿紧唇,她有点儿,想亲他。
就要克制不住,她抬手猛推了他胸口一把,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他说:“那个,咱们快点走吧,别让笑一笑他们等太久!”然后扭头把羞红的脸藏进风里,快步朝前走去。
陈知屿垂眸扯了下唇,双手插兜,抬步跟上去。
43. Summer43
两人抵达餐厅时,宋青阳他们早就把饭点好了,瞧见他们才来,没忍住笑着打趣:“我还以为你俩私奔了呢。”
林听夏过去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炮:“宋青阳,是不是一天不挨打,你就皮痒?你才私奔,你裸奔。”说完她脱掉身上的外套。
室内有空调,刚刚走了一路身上出了点汗,她正要把衣服丢到身侧的挂衣架上,这时一只筋骨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陈知屿自然地接过她的衣服。
然后细心将衣服理好才挂到身后的衣架上,之后又去找了空调遥控器,将温度按高了一格。
“可以啊。”目睹一切的宋青阳忍不住撞了下他的肩,然后抬手挎住他的肩头,凑近压低声音问,“和兄弟说说,你俩现在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
“你别和我装,你这业务都这么熟练了,该不会人家压根就没看上你吧?”宋青阳忍不住一阵贱笑。
“学校不允许早恋。”陈知屿沉声道。
“你这话也就骗骗鬼得了。”宋青阳拍了下他的胸膛,“别怪你兄弟我没和你说,那小辣椒现在可是大把人要追,你说不定都排不上号。”
这话宋青阳可没乱说。
林听夏本来长得就不差。
现在更是长开了,是放到人堆里一眼就能捕捉到的存在,只是脾气冲了点,加上和陈知屿不对付,这才让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但经过这一学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少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真诚勇敢,遇事不慌还能扛事,大大方方,而且一旦有目标就立刻付诸行动,每天元气满满,磁场干净又强大,她就像是一颗在闪闪发光的宝石。
但不是因为她是宝石才会发光,而是因为她是林听夏。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换谁,谁能抵抗得了?
要不是宋青阳明里暗里拦着,陈知屿家都不知道要被偷多少次了。
林听夏从坐下来,就发现宋青阳揽着陈知屿,在那儿叽里咕噜个不停。
该不会是在偷摸说她坏话吧?
“宋青阳,你到底吃不吃?”她没忍住说。
“吃吃吃,等你们我都要等得饿死了。”宋青阳拍了拍陈知屿的肩,笑着坐到肖一筱身侧,陈知屿也走到林听夏身边坐下来,她不禁绷直脊背,小声嘀咕:“也没见你平时话那么多。”
“什么?”陈知屿俯身靠过来。
“我说,我要吃那个!”她扭头,唇瓣轻擦过他的脸颊。
两人都身形一僵。
林听夏立马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夹菜,难得的安静,陈知屿则神色坦然,有条不紊地拿起面前的茶杯浅抿了一口,只是耳朵一点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吃完饭,宋青阳先送肖一筱离开,眼下路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沿街的风拂在脸上,却驱不散心底的热意。林听夏手里拎着礼品盒,走在陈知屿身边,时不时用余光扫他一眼,思考该怎么把东西送出去。
陈知屿似乎看出她有话要说,突然停下,站定她面前,低声问:“有事?”
林听夏张嘴“啊”了声,摇头又点头,最后鼓着脸把东西拿到他面前。
是一条纯白色的手织围巾。
上面还磕磕绊绊织了一片淡蓝色的霜花,这礼物怎么看都和眼下的气候不太应景,尤其是陈知屿这人根本不怕冷。
“你亲手织的?”陈知屿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涌动的暗流,低声问。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手艺太差,织了好久,看起来仍旧像是个残次品。
“但你别多想,我就是学习无聊了,用来打发时间的,刚好听说你生日,就想着干脆送你好了。”她一口气说完,差点咬到舌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手里的书包带却攥得发紧。
陈知屿的生日在4月12日。
已经过了三天,但林听夏觉得像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祝福的话语应该当面说,所以她那天就没联系陈知屿。而且和陈知屿煲电话粥,这事儿想想就肉麻。
她眨眨眼睛,对他说:“生日快乐,17岁的陈知屿。”
女孩声音甜脆,清冷的月光匍在她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层柔和的光,她的眼里像是藏着星星,永远那么明亮,想让人珍视着把她捧在手心里。
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像是吃了颗特别甜的糖,喉咙泛起一阵痒意。
“我也有东西给你。”陈知屿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枚金牌。
金灿灿的光辉代表着少年独属的骄傲,落在手里沉甸甸的,林听夏眼睛都亮了,她真的很想直接咬一口,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好漂亮。”她笑着说,模样有些爱不释手。
陈知屿看着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心底泛起点点波澜,也忍不住跟着弯了下唇。
他忽然觉得。
以前那些枯燥乏味、甚至痛苦难以忍受的生活,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没有关系了。
只要林听夏喜欢。
*
第二天,陈知屿裹着那条围巾来上学。
宋青阳看着窗外暖烘烘的阳光,没忍住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有病?”
“不是,这太阳是打哪边儿上来的,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你?”说着,宋青阳抬手扯了下围巾,被陈知屿打了下手背,“别乱碰。”
“不是,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风格了?”宋青阳狐疑地看他一眼,“幼稚风?”
陈知屿懒得搭理他,把围巾小心翼翼取下来装进袋子里密封起来,然后收好,摊开桌上的书。
“不是,你还学呢?”陈知屿都保送了,按理说不来学校都行,来了还一个劲地学,宋青阳有点看不下去,一掌合上他桌上的书,看到基础题型进阶版本几个字时,没忍住摇摇头,“您继续。”
陈知屿帮林听夏整理好笔记后,去到她班里找她,才知道她人没在,去了画室练习,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凑得很近,那男生都要扑她怀里了。
“夏姐,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就叫天赋!”林听夏是一点儿也不谦虚,她嘿嘿乐了会儿,然后耐心给一旁的曹苏文解释怎么画刚刚那一笔,她正讲得上头,突然发现原本蹲着的曹苏文突然直起身,就连周围嘈杂的环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不由狐疑抬头向前看去。
正对上一双黑曜般的眼眸。
“陈知屿?”林听夏眼底闪过一层惊讶。
“他谁?”陈知屿走到她面前,朝她边上的男生微微颔首,语气很冷。
林听夏突然有一点紧张,说:“他、我小弟。”
“陈主席你好,我是曹苏文,高二(八)班的。”曹苏文抬手推了下镜框,被陈知屿这么不加掩饰的打量,心里一阵发怵,小心咽了下口水。
林听夏见状,朝一旁愣住的曹苏文笑了下说:“我一会儿回来给你讲。”然后急忙扯着陈知屿的衣服把人拽到外面,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送题。”陈知屿对于林听夏刚刚的动作心里暗含不爽,把手里的笔记本拍到她怀里,眉宇里藏着一点不耐烦,“你什么时候收的小弟?”
她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解释道:“就半个月前吧。”
算算时间,刚好是他不在那一阵儿。
可真行,看来还是题写少了。
“你还抢人座来着。”她没忍住说。
陈知屿挑了下眉。
“就上次去夏令营的时候。”她提醒。
这么一说,陈知屿倒是想起来一点,但也没太多印象。
“你离他远儿点,马上高三了。”
“我知道。”说完林听夏急急推他,让他走,“我要上课了。”然后抱着笔记本扭头回了画室。
陈知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打铃儿才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
“哎?今天小辣椒不吃吗?”宋青阳放下手里的餐盘,张望了几眼,低头去拆桌上的AD钙。
“她在画室画画,来不及,等一会儿我给她打包拿过去。”肖一筱说。
“这样啊,那到时候把这瓶AD钙奶拿给她吧,省得她到时候捶我。”
肖一筱抿唇笑了下,替林听夏向宋青阳说了声“谢谢。”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几人吃完饭,临走前,肖一筱正准备给林听夏打包饭菜,视线中突然凭空出现一张饭卡。
陈知屿站在一旁,淡声说:“刷我的。”
“慷慨啊屿哥,我也想刷你的卡!”宋青阳从一旁挤过来,挎他的肩膀,欠欠地说。
陈知屿懒懒扯了下唇,踹他一脚,然后对窗口的阿姨说:“两个鸡腿,要米饭,不要香菜。”
肖一筱闻言不由得多看陈知屿一眼。
拿好饭盒,陈知屿转身要走,被宋青阳拦下:“不是,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该不会是要给小辣椒送饭去吧?”
“顺路。”陈知屿一本正经道。
*
林听夏一画上头就容易忘记时间。
等察觉自己饿时,身体已经软的跟根面条似的,连笔都攥不住。
她坐在凳子上扭了扭了发酸的脖子。
抬眸看了眼时间,想着肖一筱应该快来了,她刚站起身,头一晕,直接栽到旁边的曹苏文身上,这一幕刚好被走到门口的陈知屿看到。
他抬手扣了下门。
画室里人不多。
只剩她、曹苏文和个别几个刚吃饭回来的同学,闻声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过去,瞧见是陈知屿时,不光她,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过来。”陈知屿简言意赅道,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林听夏心下一跳。
朝曹苏文说了句抱歉,然后急匆匆出去找他,她走后,屋内瞬间炸开了锅。
“这都是第二次了吧?”
“陈知屿怎么总来找她啊?”
“说不定是又闯什么祸了。”
“……”
“你怎么来了?”她问。
“送饭。”陈知屿说。
“笑一笑呢?”
“吃不吃?”
“吃。”她不知道陈知屿又在生哪门子的邪火,但她这会儿都快要饿死了,才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两人站在长廊里。
林听夏一只手拿着鸡腿啃,一只手扒拉碗里的米饭,陈知屿没走,在边上给她拆AD钙喝。
她嚼了嚼嘴里的饭,抽空看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一会儿上课了。”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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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想起来陈知屿其实现在压根不用上课,她忽然觉得嘴里的饭不香了。
好像她怎么努力都撵不上他。
“你什么时候下课?”陈知屿问。
她想了想说:“今天就这一节了。”
陈知屿点点头,没吭声,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吃完才拾起垃圾离开。
*
这边,下课铃都响过五分钟了,林听夏还没急着走。
她以为陈知屿那会儿问她的意思,是要来接她下课的。
果然,人不能心存期待。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慢吞吞收拾好东西,刚背着包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跑来的宋青阳,她还没说话,手腕就被一股巨力扯住,然后跟着宋青阳莫名其妙地跑起来。
“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她书包带都跑飞了。
宋青阳万分火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跑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林听夏差不点儿一个惯性飞进去,还是边上的宋青阳堪堪拽住她。
里面气氛沉重,在吵架。
准确来说,是薛乔依单方面打骂薛萌。
她扒着门缝,往里细扫了一眼,这才发现里面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不止有年级主任,班主任,就连校长都在,再往深处看,待看到那抹挺拔的身影,不禁皱眉。
“陈知屿怎么也在?”她扭头小声问一旁的宋青阳。
宋青阳叹了口气,和她解释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薛萌模仿陈知屿的字迹给自己写了一摞情书,这事儿自己干不让旁人知道也无伤大雅,毕竟喜欢陈知屿的女生,疯狂的又不止是她一个。
但这事儿,偏偏被捅到明面上。
薛萌她妈发现了,但薛乔依并不知道这是薛萌自己写的,只当她不好好学习,早恋,于是直接闹到了学校。
当然,其中过程宋青阳还是省略不少。
比如薛乔依当时直接冲进班级,拽着薛萌的头发一路把她拖到了办公室里。
那过程简直和公开上刑一样,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受不了,但都这样了薛萌硬是一声没吭,连眼泪都没掉一颗。
“那现在事态发展到哪一步了?”她攥紧书包带,焦急道。
“那些情书倒还好说,关键是薛萌手里有一张便利贴,那上面确实,实打实是屿哥的字迹。”
那是初中时,陈知屿有一次去教学楼上的天台吹风,听到一个女生躲在角落里哭。好像是考试考砸了,陈知屿当时向她讨了张便利贴,然后随手在上面写下一句鼓励的话还给她,之后也没当回事,谁知道今天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宋青阳烦躁地挠了把头发:“那疯女人赖上屿哥了。”
别看薛乔依一副都市丽人打扮,但为人实际市侩,她知道了陈知屿身份不凡,说什么也不肯松口,非要在陈知屿身上讨点好处,要见陈知屿家长。
而现在陈知屿认下了那张便利贴。
他才结束集训不久,这节骨眼上校方也建议他找家长来,但陈知屿家庭结构复杂,没人管他。
林听夏皱了下眉。
他们这不就是在欺负陈知屿,孤立无援吗?
“砰”的一声,她一脚踹开面前的门。
宋青阳被她这动作惊了一跳,在外面使出十头牛的力气都拉不住她,她直接闯了进去。
四下安静,屋里的人都看向她。
陈知屿看到她来的时候蹙了下眉。
示意她来干什么,她像是全然没看到般径自走到他身前,小小的身板替他挡住那些恶意的审视。
“照阿姨您这么说,光靠一张便利贴上一句善意的鼓励,就能判断对方喜欢薛萌。”
“——那陈知屿为我整理了那么多笔记本,岂不是喜欢死我了?”
她看向对面的薛乔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语气中还隐隐夹杂着一点儿得意。
她旁若无人地说出“喜欢”这两字,那是薛萌永远不敢捧向阳光下的东西。
那一刻,薛萌的神情终于绷不住,甚至产生一丝坍塌。她头垂着,一双眼睛被厚厚的头帘死死遮住,强扯着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陈知屿也因为她的这句话,心跳不可抑制的悸动起来。
女孩身量不高,只到他锁骨,那么瘦的身板,却说着那么仗义的话。
她在给他撑腰。
那是自外婆离世后,第一次有人不问缘由,明晃晃地给他撑腰。
是独一份的偏爱。
“林听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回去!”懂齐呵斥道。
“我又没说错!您不是还让我和陈知屿签什么保密学习协议来着,怎么到她这里就成早恋了?”林听夏反驳道。
陈知屿眸光闪烁一瞬。
隔着人群,他偷偷伸出手勾住她的手腕,然后攥紧,把她往身后带。
少年高大的背影总能给人安全感。
林听夏却忽然有些心疼。
陈知屿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一个人面对那些恶意?然后也像现在这样,默默揽下一切呢?
她咬了下唇,再次冲到陈知屿面前,双手叉腰,对着众人说:“我并不觉得一句简单的鼓励就能和爱情挂钩,那样爱情也太廉价了!”
44. Summer44
十七八岁的年纪,懂个狗屁的爱情。
董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他拗不过林听夏,就连薛乔依也不是她的对手,她脑袋里一堆歪理,有时候就连陈知屿都拿她没辙。
就这样,这场闹剧最后以林听夏胡搅一通匆匆结尾。
出了办公室,体内的肾上腺素还没完全降下来,林听夏觉得现在自己面前就是停着一头大象,她都能单手把它一下举起来。
然而没走多远,她便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多让人有歧义。
尤其是陈知屿,他会怎么想?
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会让人变得小心翼翼。
她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跳了一步,又转过身看向对面的陈知屿,对他说:“刚刚的事,你别多想哈,我就是还你给我带饭的恩情!”她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反正这么一说,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谢谢。”陈知屿说。
她抿唇看他一眼。
少年神色自若,脸上没有太大情绪起伏,她忽然心里又有点失落,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你之后怎么办?”
这事只是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肯定会旧事重提。
陈知屿温声道:“会处理好,你就别管了。”
*
林听夏没想到她的担忧会来得那么快。
这次反倒不是薛乔依来找麻烦,而是来自校园论坛里,一个匿名,打着和陈知屿以前同校学生的发言。
对方说陈知屿其实之前就这样。
道貌岸然,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和成绩不错,私下里经常性诱导女同学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甚至其中一个受害者到现在都要时不时去医院接受治疗。
有图有真相,又放在这个节骨眼上。
哪怕不光靠跟风的负向评论引导,但只要有讨论,就会有热度。
再加上陈知屿过往的一众优秀经历,到现在简直是叠buff一样反向作用于他,彻底把他推向风口浪尖。
校方给出的建议是让陈知屿先回家休息,他们来着手处理这件事。
但一开始,陈知屿不肯。
他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他坦坦荡荡,让他们去说好了,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直到校外不断有媒体围堵,严重影响校园秩序,他才妥协回家。
但这事儿校方是秘密进行的,以至于林听夏得知他回家的消息时和众人一样有点懵。
为此不少人开始风向倒戈。
认为逃避就等于变相承认,一时之间说陈知屿什么的都有。
说他装、说他心虚、说他这次会被保送高校退回、说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甚至还有人开始人肉搜索他,说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就是一个私生子,母亲靠卖来维持他的日常开销……
一时之间,高岭之花跌入泥潭。
但林听夏从来没觉得陈知屿是什么高岭之花,更不用提什么跌入泥潭的可笑言论。
他和她、以及他们都是普通人。
他们被世俗定义,何曾有谁问过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恐怕未曾问过自己,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被世俗裹挟着,早已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一整个上午都在论坛里和人斗智斗勇。
把那些不忍直视的帖子挨个点击举报,但帖子实在太多,像雨后春笋般,她一个人根本举报不完,她又气又丧,不过好在陈知屿平时不玩网,不然看见了该有多难受?
她泄气地把下巴搭到桌面上。
她有点担心陈知屿的状态。
因为他看起来就实在不像是一个能分享痛苦的人,他大抵会一个人死死硬撑着,甚至到头来还会安慰别人,说他没事,不用担心。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一句都听不进去,伸手几次摸入桌兜又退出来。
她会不会打扰到他?
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给陈知屿发了条消息。
小铃铛:
-我想去见0716
然而这条消息像是石沉大海。
一整个上午,她都没能收到任何一条有关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直至手机彻底没电关机,她才不去频频翻看聊天记录。
就这么苦苦撑到下午上课间操。
林听夏终于还是没忍住,翻墙出去了。
巧的是,她刚跳到街上时,意外撞到了正往这边走的蒋昆。
“呦,好学生这是要逃课?”
林听夏拍了拍掌心的灰,懒得搭理他。
“我上次可是帮了你,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好伤心的。”将昆摘了头盔抱在怀里,下车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林听夏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嘴上说着伤心的话,脸上却带着笑。
“他都那样了,你还要去找他?”
林听夏看他一眼。
“让我猜中了?”蒋昆笑着说,“早和你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从蒋昆轻蔑的语气中,林听夏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酸味儿。
他嫉妒陈知屿。
嫉妒他命好,却不知他一步步走来的艰辛。
人就是这样,总想着唾手可得一切。
自己得不到,别人得到了就是运气,只有自己得到了,才能称之为实力。
林听夏突然觉得蒋昆这种人其实很可怜。
因为他们会活得很累。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生命的珍贵之处不在于比较,而是专注自我,明白“我”的重要性,而他们完全在那场虚假的角逐中,彻底丢失了“我”。
“谁说我是要去找他了?”她扬扬眉,不甚在意道,然后瞥了眼蒋昆身后的车,“方便搭一程吗?”
*
“不是说玩儿?这儿有什么好玩儿的?”蒋昆摘下头盔,目光扫了一圈儿,皱眉道。
这儿是这片市区中房价最高的地段。
寸金寸土,奢华的楼盘里住着各界身价不菲的大佬,不是他这种毛头小子轻易就能踏足的地方。
然而有人生来就享有这一切。
比如站在他面前的林听夏,再比如原本和他一起深陷泥潭的陈知屿。
林听夏朝他笑了下。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
经阳光一照,澄澈透亮,清纯得不行,然而却用着最天真的神情说着最伤人的话:
“玩儿、你、啊!”
说完她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小区。
身后的那道门禁就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最有力的警戒线,清清楚楚地告诉蒋昆。
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成为他们。
永远都只能活在陈知屿的影子下。
蒋昆盯着女孩欢脱的背影,轻扯了下唇角,然后把头盔猛砸在地上,发动机轰隆一声,走了。
*
林听夏直接乘电梯上到陈知屿家门口。
但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摁了下门铃。
没人开门,她才犹豫了一会儿,用指纹识别门锁,推门进去。
里面窗帘紧闭,整个屋子黑压压一片,看得人有些头脑发晕。
陈知屿到现在都没回她消息。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小声喊陈知屿的名字,几遍后没人回应,她干脆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结果没走几步,一回头,冷不丁撞上一堵、硬邦邦、泛着冷意还会动的“墙”,尖叫一声,陈知屿皱眉,同时伸手摁开她身后墙壁上的灯。
刺目的光亮让人不适地闭起眼。
林听夏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气,才慢悠悠、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对面。
陈知屿刚洗完澡,只在腰上简单裹了条浴巾,他肌肉线条流畅,浑身充满力量感,一看就经常锻炼,腰腹的人鱼线紧致有力,堪称完美。
她又是一声尖叫。
掩耳盗铃般抬手捂住双眼,然后虚虚透过指缝继续盯着他的身子看,扬声说:“你、你怎么都不穿衣服的!”
“这是我家穿什么衣服?”陈知屿目光掠过她熟透的耳廓,轻嗤了一声,“逃课?”
“我就是想7016了,来看它的!怎么,不行?”她放下手,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陈知屿都不害羞,那她羞什么?
陈知屿点点头,突然凑过来,她下意识紧张起来:“你干吗?”
陈知屿没吭声,只弯腰从鞋柜里给她取出那双专属拖鞋,也是借着弯腰的动作,林听夏才看清,原来他不止胸口,就连腰侧也有一道深疤。
什么时候弄得?是和蒋昆吗?
陈知屿给她取完鞋,转身回了卧室。
再出来时套了件清爽的短T,但头发还湿着,时不时往下滴水,但他似乎浑不在意,去厨房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出来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双手紧紧捧着水杯,低头浅抿一口,耳朵还热着。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不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病着躺床上等她来照顾吗?他这样,她还怎么和他增进感情?
她不太高兴地啃着水杯沿,然后忍不住又偷偷看向对面的陈知屿。
他刚洗了冷水澡,又不擦干头发,还喝冰水,这样肯定会生病的。
她皱了下眉,放下水杯。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把吹风筒。
陈知屿坐在吧台前,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搁在桌面上,露出一截清晰的腕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面前的水杯,一双曜黑的眼眸纹丝不动地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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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漫不经心地朝她挑了下眉。
指尖蜷了下,她有点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别多想,在家哈哈洗完澡也是要吹毛的,就是,顺手的事儿。”
陈知屿:……
风筒里的热风匍下来,像是独属夏天的温度。
女孩柔软的指腹轻蹭过他的头发、耳廓,她耐心地替他一遍遍吹着头发,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胸口泛起一片痒意。他看向对面镜子中的林听夏,女孩少了平日的那股咋呼劲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整个人乖得不行。
都说只有被爱,才会有爱人、不吝啬爱的能力。
林听夏一看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陈知屿垂下眼。
他忽然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大抵一辈子都不会和林听夏这样的女孩产生羁绊。
她像是一阵风,热烈地、毫不吝啬地拂过山川海洋,而他只是那茫茫世界里的沧海一粟,只能短短抓住她一瞬。
所以他得努力、再努力,才能追上她,被她看见。
此刻林听夏并不知道,她只是学着老林平时照顾她的样子去照顾陈知屿,就会给他心里掀起那么大的波澜,不然她肯定会特别吃惊。
“好啦!”林听夏关了吹风筒,揉揉手腕,“累死我了!”说着她跳到陈知屿面前,笑眯眯道,“那么作为补偿,你得陪我出去玩!”
*
人如果一直关在屋子里,是会长蘑菇的。
所以林听夏拉着陈知屿去了她经常去玩的那家玩具城。
时间不算早,里面一群小屁孩。
甚至有的直接背着书包就来了,可想而知有多吵,陈知屿从进来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
林听夏学着他皱眉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小孩儿都怕你。”
“我又不喜欢小孩儿。”陈知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你不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吗?”林听夏凑到他面前,眨着大眼睛看他。
可爱么?
如果长林听夏这样。
那勉强还可以。
陈知屿喉结滚动一瞬。
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走到对面收银台,准备掏钱兑换游戏币,被她一把扯住手腕,她和收银员说:“取上次的。”
就这样,陈知屿捧了一筐游戏币。
周围投来一圈羡慕的目光,陈知屿皱了下眉,问走在前面的林听夏:“你经常来玩儿?”
“也不是,偶尔吧,也就每周日来玩一把。”说着她蹲到前面的推币机前,从筐里拿了一个游戏币丢了进去,在机器发动前,她扭头问一旁的陈知屿,“你猜,会不会掉下来?”
陈知屿扫了一眼推币机里游戏币的位置,很快给出了答案:“不会。”
林听夏扯了下唇,但还是兴奋地搓了搓小手,发动机器。
轰隆隆一声后。
一个币子也没掉下来。
“那这次呢?”她没忍住又丢了个币子到推币机里,陈知屿这次仍旧给出否定答案。
果真,币子真的一枚都没掉出来。
她有点生气了,皱眉看着他说:“你不许说话了。”
然后投了最后一个币子进去。
显而易见地,这次也没能掉下一个币子。
她每次来玩,只投三次。
掉一次币子代表着后面会有好事发生,掉两次代表着好事加倍,掉三次代表着好事超级加倍。
反之,一个币子都没掉下来……
正沮丧,面前的机器突然晃动起来。
一堆币子从上面撒下来,叮铃哐啷,像是闪光的星星,扑向她。
她张大嘴巴,刚要笑,抬眸就见陈知屿站在一旁,一只手抵着机器。
被发现他也不显慌乱,淡定道:“他们都这么干。”是对面那群小屁孩。
结果不出一秒,身后响起一道呵斥声。
他们被老板发现了。
陈知屿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猛的一把攥住,林听夏拽着他拼命往外面跑,跟着跑出来的还有那群小屁孩,但很快他们就被人流冲散。
等过了两条街,林听夏才松开他,掌心抵着膝盖,笑到直不起腰。
“陈知屿,你怎么这么笨?”
“有那么好笑?”陈知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学着他刚刚推推退币机的样子,笑得不能所以,谁干坏事还那么理直气壮,都不知道躲人的?
好像、是挺蠢的。
陈知屿绷了两秒,最后没忍住翘了下唇角,接着肩膀跟着小幅度耸动起来。
他们身后是大片的晚霞,日头落下,笑声依旧。
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45. Summer45
那天之后,网上有关陈知屿所有的黑帖,统统消失不见,就连校园论坛也被封禁。
那名传闻中所谓的受害者也站出来,替陈知屿正名。说作案者另有其人,同时并感谢了陈知屿后来给予她的帮助。
不过她不太想回忆那段糟心的经历,于是,这件事就以她的这条声明作为结尾。
校园里的梧桐树开始泛起点点绿意,他们好像离夏天又近了一步。
林听夏在陈知屿的帮助下,成绩一次考得比一次好,目前稳定维持在年段400~450名之间,周围不少人都投来羡艳的目光。
“我就说她成绩怎么可能进步那么快,原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么一想,陈知屿好像挺惨的,被迫给她补习。”
“难怪之前老能碰到他们在一起。”
“可不是,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我要是陈知屿我都要烦死了。”
正是吃饭时间,食堂二楼人头攒动。
几个路过的女生絮絮叨叨,没想到能迎面碰上正主,面露尴尬之色,想逃,却被林听夏死死堵住去路,女孩朝她们扬了下下巴,说:“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想听听陈知屿有多讨厌我呢!”
她定定站在那儿。
直到面前那几个女孩突然变得虚化,最后揉进嘈杂的背景里,她才猛然惊坐起。
手边的颜料盘打翻在地,她愣怔着看了好一会儿儿,才弯腰捡起来。
一旁的曹苏文见状给她递来纸巾,问她怎么了,她只摇摇头,说了句谢谢,再没说话。
下课铃响了,她简单洗了下手,起身去食堂找肖一筱他们汇合。
“小辣椒来啦!”宋青阳坐在位置里,拆了瓶AD钙丢给她,她边撕吸管包装,边下意识朝周围看去,“屿哥有事先走了。”宋青阳挑眉道。
“我又没找他。”她低头一口咬住吸管,一顿饭吃的兴致不高。
*
陈知屿这么一走就是一整个下午,等到晚上她才见到他。
正是放学时间,操场上乌泱泱都是人,他站在校园门口,鹤立鸡群,在低头发消息。
她和肖一筱告别后,跳到他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少年抬起头,关了手机,音色清冷说:“刚好路过。”
她低低“哦”了声,两人一起并肩朝车棚的方向走去。
途中,意外碰到了苏棠月。
这还是自打那次运动会之后,第一次再见到她。苏棠月视线落在她脸上,很轻地牵动了下唇角,然后看向她身边的陈知屿,像是特意在等,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林听夏倒是很给面子,朝身侧的陈知屿仰了下下巴,示意那边有人找他,然后低头看了眼鞋尖,没过去。
只是鞋底来回蹭着地面,昭示着她为数不多的耐心。
夜里的风很静,拨弄着头顶的树叶,落下一片沙沙声。
苏棠月背着书包站在树下,看陈知屿走过来的时候,轻轻弯了下唇角,对他说:“上次运动会的事,谢谢你。”
她以为那次之后,她和陈知屿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没有,陈知屿仍旧大大方方,甚至还同她打招呼。
他点点头,问:“虞老师怎么样?”
“我妈,她挺好的。”苏棠月目光落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那道影子,林听夏似乎站得累了,蹲在地上,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捡了跟木棍,在逗蚂蚁,她抿了下唇,拾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人,“你家里那边……”
“他们联系虞老师了?”陈知屿眉头皱了下,声音不辨喜怒。
“没有。”苏棠月摇头,想说她有点担心他,但最后还是没说。
陈知屿颔首,示意他知道了,和她说如果有人找她们,别搭理,然后垂眸看了眼时间:“先不说了。”
苏棠月抿唇点点头,最后说了句“那,再见”,背着书包走了。
林听夏找到了一个特别隐秘的蚂蚁洞。
那俩蚂蚁在搬运食物,可恨她零食吃光了,不然铁定掰点儿给他们加餐。
感受到身侧落下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她才抬眸看了陈知屿一眼,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丢了木棍,起身,余光不经意瞥了眼远处空荡荡的树下,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重新看向他。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大度。
毕竟不管怎么样,苏棠月都是陈知屿的朋友。
她也有异性朋友,人不能既要又要。
但是。
她就是很不爽。
那点不爽的情绪,因白天无厘头的梦境无限放大,她觉得有些事还是不吐不快,她扯了下书包带,看着他,没头尾地来一句:“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老董给我补课?”
她想不明白。
陈知屿为什么会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当初的她一样,都是被迫的。
“那你呢,你为什么答应。”陈知屿淡声问,一双曜黑的眸沉于夜色中,让人一时看不清里面波动的情绪。
为什么答应?
她轻轻眨了下眼。
当时只觉得陈知屿很讨厌,总是管着她,处处和她作对,于是想着干脆赖他身上好了,把他烦个够,让他自己跑去找老董说清楚。
但是……
她咬了下唇。
其实想想。
一开始她就极力反抗,哪怕是真把老林找来,她也不愿意的话,那他们压根儿就拿她没办法。
说到底,她其实还是有点小心思在里面,只是那时候没意识到。
攥着书包带的手兀自用力,她抿着唇。
想说,那时候的我,好像该死的、对你有那么一点儿想法。
但对上少年那双曜黑的眼眸,她忽然又有点儿说不出口,只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耳边是路边烤串的滋滋响声,路过大人小孩说笑的画面有点像电视机里的老片。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祥和美好。
她攥紧手里的书包带,一时有些紧张。
陈知屿会怎么回答呢?
会不会说,她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当然是老董强制要求的。
或者直接和她挑明,明天一起去找老董把这事儿说清楚,刚好他现在也不用回校上课了,压根儿没必要为她的事再上心。
那他干吗还要留校呢?
直接走人不就好了?
因为他是学生会主席,所以他要一直承担着身上的责任?
就像他之前在苏棠月家里寄宿过,所以要一直照顾苏棠月?
那样不会很累吗?
她想,如果陈知屿给她补课,仅仅是出于一种责任,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那她不要也罢,通过手段来强求,那不是她所追求的。
“因为,”陈知屿目光沉沉看着她,“对象是你。”
少年音色清冷,化在微凉的夜风中,仍旧清晰可听,她心跳倏地加快,脑袋里像是有烟花炸开,整个人晕晕乎乎。
什么叫、对象是你?
难道陈知屿是因为是“她”,所以才答应老董这过分的要求?
那他,是不是也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想法?
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她像是一颗跳跳糖,整个人按耐不住的兴奋,却为了不让陈知屿看出端倪,面上仍旧维持淡定的模样。
然而陈知屿却说什么都不肯再不说了。
手里甩着车钥匙,转身朝向自行车的方向走去。
“不是!”她不太高兴地追上去,扯他衣袖,凑到他耳边,“你人怎么这样,话说一半?”
*
虽然那晚陈知屿并没有回答她剩下的问题,甚至还闲她吵,但林听夏仍旧激动地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觉。
以至于第二天一白天的课她上得浑浑噩噩,好在是熬到了中午饭点,她麻溜收拾完东西,拿着饭卡匆匆跑到三楼实验班门口,去找肖一筱汇合。
“这儿!”肖一筱笑着朝她挥了下手。
他们班刚下课,乌泱泱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出来,林听夏就像一条滑溜的小鱼,逆着人群精准蹿到肖一筱身旁,牢牢挽住她的胳膊。
视线不经意掠过从门里走出来的那道挺拔身影,略微停顿几秒,然后趁陈知屿回看过来之前,急忙拽着肖一筱往前走,讨论一会儿吃什么。
身后的宋青阳用手肘撞了下陈知屿的肩,压低声音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次的事,事发突然又影响恶劣,最后是陈知屿远在京都的家里的人一手摆平的,他们不会放任陈知屿太久。
陈知屿抬眸看向不远处那道活脱的身影,扯了下唇,回头看宋青阳一眼:“怎么,这么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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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我走。”
“你走可以啊,把卡留下就行。”宋青阳奸笑,“还有你那一套游戏机。”
陈知屿弯唇撞了下他的肩。
食堂人很多,几人勉强找了处空座坐下。
宋青阳给每个人手里都发了瓶AD钙,林听夏边低头咬吸管,边忍不住想昨晚在手机上搜索到的内容——如何测试对方是不是喜欢你的十条法则。
法则一:信息回复测试
她按耐住心里的小心思,借着夹菜的动作用余光瞟了眼身侧的陈知屿,然后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陈知屿没管,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掀眸看过来,对她说:“吃饭时间不要玩手机。”
林听夏:……
法则二:分享回应测试
她放下手机,想起今天画室的事,说:“对了,过几天,我们老师要安排我们出去采风,到时候给你们拍照片!”
“好啊。”肖一筱笑着说,但想着她一个人出去会不会照应不了自己,毕竟林听夏确实有丢三落四的毛病,而且还路痴,不由担忧道,“那夏夏你一个能行吗?”
“这你放心吧!还有曹苏文呢,他和我一组。”她说。
说完,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陈知屿。
却见他神情很淡,似乎对于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安静地吃碗里的饭。
网上怎么说的来着?
说,如果对方对你提起的话题是敷衍、甚至是漠不关心的态度,那大概率对方就是对自己没兴趣。
像是当头一棒。
告诉她,别再幻想啦,人家根本就对你没那方面兴趣。
她鼓了鼓腮帮子,往嘴里塞了好一大口白米饭,用力嚼了嚼。
没关系的林听夏!那不还有一定的小概率吗?
虽然她这么安慰自己,但到底心情不比之前,甚至连出去采风都觉得没意思。
*
学校包了大巴车,一路把他们载到郊区,一片靠山水的地方。
林听夏刚和曹苏文搭起帐篷,这会儿正坐在马扎凳上休息,曹苏文给她拿了瓶水,她喝了一口,低头翻手机看。
自打她离校,陆陆续续收到好多朋友发来的关心消息,就连宋青阳都给她发了一条,偏偏陈知屿,一声不响。
简直太过分了!
就算他不喜欢她,但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她气呼呼戳进扣扣空间,刚好曹苏文过来放东西,她喊住他,两人就这样笑着同款拍了张照片,然后被她丢进空间里。
她现在很高兴!
一点儿也不想陈知屿!甚至高兴得没功夫惦记他!
*
陈知屿收到林听夏消息的时候,刚下课。
他站在长廊里,一条腿微屈着,背靠着身后的栏杆,风涌进来把他发丝吹得凌乱,他眉头蹙着,一手抄进裤兜里,看起来心情特别不好。
林听夏拍了张双人大头照。
女孩脸上笑容灿烂,看起来高兴死了,她和旁边的曹苏文紧紧靠在一起,看起来亲密无间,曹苏文凑得特别近,脸都要贴上她的,模样看起来傻里傻气。
林听夏就喜欢这样的男孩儿?
什么眼光?
“不是,我以为你愁眉苦脸是因为家里人来找。”宋青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过来,一把揽着他的肩,一阵贱笑,“原来,某人是在关心小辣椒啊。”
陈知屿扯了下唇,收了手机。
她都玩疯了,用得着他关心?
“看你昨天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不在乎呢。”宋青阳脸上笑不停,丢了瓶冰水给他,“别怪你兄弟我没提醒你啊,那曹苏文对小辣椒可是有点意思,听说当初他就是看小辣椒走艺考,他才走的。”
“你说,他现在和小辣椒关系这么好,两人又要单独在外面待一周。”宋青阳连啧几声,撞了下他的肩,“搞不好回来,到时候吃饭都没你的座。”
陈知屿睨他一眼。
“你别不信,就你那一天臭脸,要我,我也喜欢温柔黏人的。”宋青阳说完又安慰他,“不过呢,你也别太难过,兄弟的肩,永远是你的港湾。”
陈知屿不甚在意地嗤了一声,走了。
等到下午要上大课间操的时候,宋青阳说什么都找不到他,起初以为他有事先回家了,结果后来听人说,才知道他是去找林听夏了。
46. Summer46
陈知屿到地方时天已经黑了。
林听夏没注意到他,她刚和曹苏文两人拾完干木柴,一身汗,要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跳河里洗澡了。
“小陈同学,那边有两个帐篷,你看晚上睡哪儿?”旁边有人来搭话,陈知屿收起视线,“靠近紫色帐篷的那一个。”
陈知屿带的东西不多,统共就一个黑色的旅行包,他走过去,把东西放好,出帐篷时林听夏才发现他。
她一下愣住。
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干,模样看起来愣愣的,带着点傻气。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道。
“来实地考察。”
“考察?”
一看她就不关心群里的消息,校方中午时就发了通知,他解释:“来监督你们的采风工作。”
监督她们的采风工作?
那岂不是之后都没得休闲日子?她还以为出来就是游山玩水,画画只是捎带的任务。
她把嘴里的饼干咬的咔嚓响。
虽然好像不能疯玩了,但见到陈知屿的时候心里还是没忍住小小的激动了下。
但也只限小小的激动。
她可没忘了,她走后,他是一条消息也没发给她。
她“哦”了声,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像是不太欢迎他来。
陈知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刚想问她这一天都干了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名字。
是曹苏文。
他怀里抱了一大堆零食,喊林听夏过去,看到他的时候也是目光一愣,没敢上前来。
林听夏偏头应了一声,匆匆看了陈知屿一眼,然后扭头跑向对面的曹苏文,接着,女孩爽朗的笑声传来:“可以呀,小曹同学,这都让你买到了!我当时翻遍整个超市都没找到!”
陈知屿站在原地没过去。
轻嗤一声。
小曹同学?
之后两人没怎么沟通。
那个曹苏文一直缠着她,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也就短短一天没见,她就和曹苏文关系好成这样了?
陈知屿心情有点不爽,吃饭的时候一直冷着张脸,旁边原本想要试图搭话的女生见状只好放弃,之后吃完饭他尽早回了帐篷。
林听夏见他走了,突然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连话也不想说。
一旁的曹苏文以为是自己哪句话惹她不开心了,只一个劲儿地逗她,但她不想笑就是不想笑,假笑都不行,匆匆扒拉了两口饭,放下碗走了,却也没急着回帐篷休息。
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好像很在意他?
一个人又在外面逗留了半小时,她才慢悠悠回到帐篷里,陈知屿就睡在她旁边,帐篷拉链紧闭,一点光都透不出来。
睡着了?
这也太早了吧?
算了,她想他干吗?
他都不在乎她。
她气呼呼钻进帐篷里。
把帐篷拉链一举拉到头,甚至比陈知屿拉得还要严实,然后较劲儿似地把被子用力抖来抖去,感觉帐篷都要被她扇飞了。
之后又是关灯、脱衣服……每一个动作她都要放大一百倍。
然后重重躺下。
告诉旁边的人,她要睡觉了!
然而她在床上滚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
干脆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帖子,终于有了那么点零星睡意时,肚子又开始不舒服。
但她懒得动,干脆就这么忍着,睡着了,就感觉不到了。
可是肚子越来越疼。
从最初只是坏肚子的不适感,到最后演变成像是有人拿刀在搅拌她的大小肠,她甚至疼得都爬不起来,弓成虾米状。
等好不容易支起身,头又开始晕,甚至还一阵犯恶心。
她吓坏了。
该不是、什么肠梗阻吧?
她发誓!她下次一定有屎早拉!求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捂着肚子匆匆跑了出去。
结果一无所获。
肚子仍旧像是刀搅般疼,她弓着腰,步履艰难地走到帐篷前,这时隔壁的帐篷拉链开了。
四目相对。
林听夏特别想挺起腰杆威风“回府”,然而她这会儿确实没什么力气,不由得又多看了眼对面的陈知屿。
他大半夜不睡觉在干吗?
连衣服都不脱?
只见下一瞬,陈知屿眉头紧锁看着她。
她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吵到他了,刚想道歉,却见他突然走到她面前,用手背抵了下她的额头,肌肤相贴,她眼睫轻颤了下,愣住,因他这么亲密的举动,心脏不可控的小小悸动了下。
“难受?”陈知屿低声问。
她捂着肚子一时难言。
难不成,说她屎拉不出来?
那说了……陈知屿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你发烧了。”陈知屿的表情要比刚刚严峻。
难怪,她就说他的手刚刚触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她后知后觉地“啊”了声,小声说:“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但我一会儿吃片药就好了。”
“有药?”
……应该有吧?
她点点头。
陈知屿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从帐篷里捞了件厚外套出来裹她身上,然后拽着她往前走。
“干吗?”她眨着眼睛,疑惑道。
视线不由落到他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手指修长,筋骨分明,很有力量感,她悄悄蜷起手指,用指尖“无意识”地轻蹭着他的肌肤,唇角折出一点弧度。
陈知屿带她直接去找了随队的医生。
起初她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大晚上把人家摇醒,真是罪孽,直到对方给她一通检查,说她食物中毒了。
可她和大家吃的一样啊,为什么他们没事?
“你除了正常吃饭,还有没有再吃其他东西?”医生问。
她轻抿了下唇,余光虚虚瞥了眼站在身边的陈知屿,然后开始认真回忆,那可真是太多了:“小熊饼干、辣条、奶酪、薯片……”
说到最后,她突然想起自己最后还吃了一个果子。
“什么果子?哪儿来的?”医生继续追问。
她只记得那果子红通通的,吃起来很酸,于是只咬了一半就吐掉了。
至于哪儿来的……她当时因为不想那么早回帐篷,在外面瞎晃悠,顺手摘的,她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摘的。
“多大人了,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医生皱眉劈头盖脸一顿说,但碍着旁边有陈知屿在,到底是收敛了些,最后皱着眉给她对症开了些药,然后嘱咐她今晚得有人陪,监督病情。
“能不能我一个人睡啊?”她咬了下唇说,这大半夜的,她不想打扰别人。
“可以啊。”医生收起药箱,“那明天你就可以换别的颜色的被子盖了。”
啧,这医生嘴真毒。
但她也只敢在心底小声嘟囔,最后老老实实地往回走。
路上,她一直以为陈知屿会说她。
比如她笨的要死,什么东西都敢乱吃,但他什么都没说,直到两人回到帐篷前,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她,问:“睡我那里,还是我睡你那儿?”
她“啊”了声。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知屿的意思,耳朵有点热,想说不用,但她其实有一点点怕死,最后还是温吞道:“…要不就我那里吧。”
就这样,陈知屿把自己的床被抱了过来。
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尤其是陈知屿也进来后,帐篷的空间虽然足够宽敞,但对面是陈知屿,很难不让人紧张,更不用说之前两人也在一起睡过,虽然陈知屿不知道,但她记得。
那种压在心底的悸动再次冲出来,她甚至开始害羞,局促得都有点不太敢看他,生怕他看出端倪。
但陈知屿好像没那么多小心思,专心铺床,然后把一切都收拾周到,最后看着她说:“睡吧。”
虽然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她却莫名安心下来,甚至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
为了不让他发现她的异样,她乖乖躺下,才发现陈知屿并没有把帐篷的拉链拉到头,而是特意留出一截空隙,她甚至能看到远处天空上,闪着光的星星。
其实她喜欢陈知屿,和她要和陈知屿保持适当距离这件事并不冲突。
像一中作为重点高中,大家谈恋爱也都只限于最基础的接吻和拥抱,但像隔壁的职高,他们则会更开放些,毫不害羞于对于彼此身体的探讨,甚至堪称热衷。
偶尔放学,她也会看到形形色色从小旅馆出来的小情侣。
客观来讲,她一直都不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特别放心的那一类女孩子。
她不安静,甚至称得上是莽撞,她大大咧咧,好像对什么都能很轻易地接受。
老林为此也时常给她普及有关“性”的知识,作为父亲,老林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过早地去触碰爱情,怕她被骗。
但更因为作为父亲,他才会告诉她,接受与不接受的主动权始终握在她自己手中,没人能替她做决定,就连他也不行。一切的前提都要以她自己是否快乐为主,但同时她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而她自己,对于有关“爱情”这一课题,仍旧处于摸索阶段,为此而感到的紧张和害怕等负面情绪是正常现象。
这不代表她就不勇敢,也不代表她这样就是对另一方不真诚的表现。
谁说完全的自我丧失,才是验证忠贞爱恋的唯一路径?
帐篷里的灯关掉了,林听夏却觉得她心里亮起了另一盏灯,比外面的星星还要亮眼。
她好像,更喜欢陈知屿了。
*
第二天,林听夏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就不在了,连被子都被拿走了,不留一丝痕迹。
她揉揉眼睛,刚好碰上陈知屿回来,他手里端着一碗粥,低声问:“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
肚子也不疼了,烧也退了,她现在好多了,就是有点乏力。
陈知屿把饭拿给她,又去给她拿药。
“曹苏文呢?”她抿了一口粥问。
她和他一个组队,日常除了画画外,还需要协作帮队内干一些杂务。
那个呆瓜,一大早就跑来找林听夏,被陈知屿一个眼神撵走了。
陈知屿把药片拿给她,满不在乎道:“不知道,你今天就在这里休息,老师那边我已经提前沟通过了。”
她“哦”了声,就着粥把药吃下去,然后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看他。
今天的陈知屿,怎么这么温柔?
虽说陈知屿已经给她请了一天假,但她这人闲不住,不可能老老实实就待在帐篷里,没大一会儿就穿衣服跑出来。
曹苏文见到她,一脸担忧地跑过来问她怎么样,说他听说她食物中毒都要吓死了,林听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害,这不是没什么事儿,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曹苏文抿唇“嗯”了声,抬手扶眼镜框,为她这么亲昵的举动,忍不住偷偷脸红。
“林听夏。”陈知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一张脸沉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过来。”
她撇撇嘴,和曹苏文说一会儿再找他,然后麻溜凑到陈知屿面前,说:“你没事喊我干吗?”
“你很闲?闲就过来帮忙。”说完,陈知屿扭头走了。
不是?她不是病号吗?病号怎么能干活呢?她在心里暗戳戳吐槽,但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我要干吗?”
“你把这些洗了。”陈知屿端了一盆蘑菇过来,是上午他们一起去山上采的。
“那你呢?”她问。
陈知屿又端了另一盆蔬菜过来:“我和你一起。”
她点点头“哦”了声,把手伸入水里。
这时胳膊上挽起的袖子突然掉了下来,陈知屿倏地凑近,冰凉的指腹轻蹭过她裸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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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带起一瞬战栗,她眼睫颤了下,看他一眼,又慌乱地别开视线,低头用力搓手里的蘑菇。
接着陈知屿的手也伸了进来。
水盆里的空间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陈知屿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他修长圆润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黏在菜根上的泥土,动作很温柔,远处的阳光穿过细碎的树叶间隙落在他身上,安静又美好,他一半清隽的脸庞匿在阴影里,更显五官立体,看得人一时移不开眼。
她发觉自己盯得有点久了,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扭头去看别处,等过了一会儿才又专心低头清洗手里的蘑菇,只是心思仍旧不上不下。
突然想起那条帖子的第三条法则,她又忍不住起了试探的心思,于是她抓了一大把蘑菇丢水里,几乎占满了整个水盆。借着洗蘑菇的动作,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陈知屿的指骨,像是触电般,她心跳加速,整个人麻酥酥的,但陈知屿好像并未察觉,直到任务结束,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不由轻咬了下唇,看来她得换个办法了。
*
等到下午吃饭的时候,曹苏文又抱了一大堆零食来找她,说是为了安慰她受伤的胃。
她欣喜地伸出手,最后又缩了回去。
陈知屿不让她乱吃东西。
但只是现在不能吃,又不代表以后不能吃?她笑着和曹苏文说了声谢谢,然后抱过零食就匆匆往帐篷那边跑,她得快一点,不能让陈知屿看到。
结果谁知道她就是那么倒霉,她刚到帐篷前,正巧赶上陈知屿出来,两人直接撞了个满怀,零食掉了一地,她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先捡哪一个。
“拿我屋里去。”陈知屿看着她,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她鼓了鼓脸。
像陈知屿这种视零食为垃圾食品的人是不懂得其中的美味的,但自知理亏,她伸出一根手指,试图祈求:“我能不能就留一袋?”
陈知屿垂眸静静看着她。
“不吃,就不吃。”她把零食捡起来,一股脑全丢他帐篷里,然后气呼呼走了,马尾甩得老高,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和他坐一起,原本她特意给他留的那个位置也让给了曹苏文。
但其实曹苏文并不太想坐他俩中间。
旁边的陈知屿看起来好像对谁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独独对他,好像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那是竞争者间才能嗅到的危险气息,陈知屿气场强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曹苏文平时都尽可能地避着他。
尤其是早上陈知屿看他那一眼,直到现在,他都有点发怵。
“小曹,你饭后一会儿有时间吗?”林听夏突然问。
“有。”曹苏文腼腆点头,刻意忽视身后那道不加掩饰的审视。
“那我一会儿去找你,我们去画画,刚好今天的课我没有上,你来给我补补。”林听夏端着手里的饭碗,故意很大声说。
曹苏文心里很高兴,他终于又有机会可以和林听夏独处,虽然他害怕陈知屿,但他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点头,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饭后约着一起去小河边画画。
只不过林听夏去得要早一些。
因为曹苏文要换衣服,做她的人体模特,只是她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消息也不回,忍不住起身去找他,回去的路上刚好碰到陈知屿。
“你来干什么?”
“曹苏文有事,让我帮忙替他。”陈知屿神色淡淡,真一副替人办事的模样,甚至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不耐烦。
林听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后,想着再等一会儿天就彻底黑了,于是只好“勉为其难”地领他过去。
“先说好,当我的模特,要求很苛刻的。”她手里拿着一会要用到的道具看着他说,“你要是受不了记得说。”
陈知屿挑了下眉。
她鼓鼓脸:“那我可开始喽。”
没等他应声,她张开双手环住陈知屿的腰。
他的腰很窄,紧致又富有力量感,她一下就能抱住,哪怕是隔着两层衣服,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渐渐收紧手臂,陈知屿没躲,似乎并不排斥和她亲密接触,她按耐住心底雀跃的小心思,接着“镇定”的从他身后拉了一条红色的绳子出来,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把衣服下摆扯一下,然后下面扣子解到第三颗。”
陈知屿照做。
看着他露出的一截紧致腹肌,林听夏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在他腹部几次打滑,系了半天才把红色蝴蝶结系好,然后又压着紧张,抬手把他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
两人靠得那么近。
陈知屿微微仰着下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露出一截饱满的喉结和线条紧致的肩颈线,他锁骨深陷,就连身体都几近完美。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胸口的肌肤。
很痒,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性感得要命,但林听夏仍旧是一副淡定、秉公行事的模样,抬眸时发现陈知屿一直在盯着她看,脸颊一下热起来,连舌尖都烫得捋不直:“那个,好了。”然后触电般缩回手,藏在身后蜷了下手指。
“曹苏文也是这么做你的模特?”陈知屿挑眉看着她,声音磁沉,比不远处流动的泉水还要动听。
她愣了下,下意识说了句:“不是。”然后咬唇,急急丢下一句“他的动作可要比你高难度多了!”便跑开了。
风荡开女孩脸上的温热,绵柔地揉进身后的晚霞中。
陈知屿的脸一下黑下来。
那天两人一直画到很晚。
收工后,陈知屿本想看看她画的怎么样,却被她以这是要上交的作业,要保密为由,拒绝了。
但其实她骗了他。
她根本就没有把那张画交上去,而是偷偷藏了起来。
这么性感的陈知屿,她不想给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只能她自己一个人看。
47. Summer47
曹苏文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才终于等到两人回来。
陈知屿手里拎着工具,没看他,只是路过他的时候很微妙地停顿了一秒。
曹苏文一下僵在原地,直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才惊吓般回神。
“你好点儿没啊?”林听夏问。
曹苏文抬手扶了下镜框,抿唇道:“好多了。”
“你该不会也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食物中毒了吧?”她皱了下眉,“要不你现在跟我去找一下医生?他现在应该还没睡。”
曹苏文直摇头,脑袋都晃成波浪鼓了:“不用了。”
她狐疑看他一眼,又问:“那你零食还有剩的吗?之前那些被陈知屿没收了。”晚上玩手机怎么能没有垫嘴的小零食呢?那也太灾难了。
一提起陈知屿,曹苏文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人紧紧攥住。
他还记得下午他刚换完衣服出来,迎面碰上了陈知屿,他像是特意等他,让他一时有些紧张。
“曹苏文是吧。”陈知屿单手抄进裤兜,微微颔首看着他说,咬字声音很轻,却莫名让曹苏文头皮一紧。
他慌张点头,小心翼翼问:“主席您找我?”
“以后离林听夏远点儿。”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不是谈判,而是警告。
被人猜中心思,曹苏文瞬间涨红脸,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等彻底清醒过来,陈知屿早就走了。
陈知屿在外的形象实在太好,以至于曹苏文到现在都很难把当时那个混吝、甚至带着点痞气的少年和现在的陈知屿直接挂钩。
“抱歉啊夏姐,我零食没有了。”曹苏文很想说他那里有的是,他这次来特意带了两个行李箱,装的全都是她爱吃的东西,但他忌惮陈知屿。
“没事,没事。”她心里有些失落却还不忘安慰他,“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夏姐。”曹苏文突然叫住她。
她回眸奇怪地瞥了眼他。
“那个,早点睡。”
她挥了挥手,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
她回去时陈知屿住的那个帐篷里面还亮着灯,不由得放缓脚步朝那处瞥了眼。
拉链没拉严,他人没在。
那去哪儿了?
她狐疑一瞬,很快笑了下,探头扫视一周,然后鬼鬼祟祟地钻进他的帐篷里。
陈知屿的帐篷十分干净,物品井然有序,看得人赏心悦目,因此找起东西来十分方便。
她三俩下就找到了被陈知屿藏在被子下的零食,胡乱抓了一大把塞进怀里,正准备走,扭头看见陈知屿就倚站在帐篷外,双手环在胸前,静静看着她,不知道打量了多久。
她吓了一大跳,人直接一屁股墩在他的床垫上,声音磕磕绊绊:“你怎么来了?”
陈知屿挑了下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来抓蚊子的。”说着她从床垫上脸不红心不跳地爬起来,用手对他比划,语气夸张,“好大一只!我这不是想着你那么娇气,替你除害来了嘛。”
“哦,那抓到了么。”陈知屿语气淡淡。
“抓到了,已经让我一巴掌呼死了,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用太感谢我。”她拍了拍他的肩,话落快步走出了帐篷。
好在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她虚虚拍了下胸脯,一溜烟钻进自己的帐篷里,把怀里的零食全都从衣服里倒出来,正高兴,一摸兜,空荡荡一片。
遭了,她的日记本!
“陈知屿,你睡了吗?”她踌躇来到陈知屿帐篷外,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睡了。”
骗人!明明灯还亮着。
“我屋里有蚊子,你有没有花露水借我喷一点?”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继续说。
“你不是拍蚊子很厉害?”
“……”
“那我又不是章鱼哥,那么多蚊子,我一个人怎么拍得完?”她鼓了下脸,“你借不借嘛!”
有窸窣的动静从里面传来,她下意识退后一步,结果帐篷里的灯灭了。
“陈知屿!”
林听夏气呼呼走了。
陈知屿这才于黑暗中睁开双眼,按开头顶的小灯,昏黄的光亮下,日记本上“攻略手册”这几个字被照得反光,清晰可见。
他翻开日记本,一目十行,眉头紧锁。
这是林听夏写给曹苏文的?
她真喜欢曹苏文?
她品味这么差?
他“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丢到角落里,眼不见为净,心绪却难平。
*
“好啦,大家现在可以自由组队,然后收拾东西。”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又没有大太阳,很适合做活动,站在前面的老师吹了个口哨,下达指令,“五分钟后我们在这里集合,一起出发去爬山。”
林听夏一个眼神都没给陈知屿,扭头跑去找曹苏文,想和他一组,但曹苏文和别人有约了,只能婉拒她。
陈知屿自然是不缺组队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也落了单,两人只好凑成一组。
上山的路不怎么好走。
林听夏却没像身后的那些队伍一样和陈知屿互相搀扶,她一个人爬得起劲,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陈知屿始终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她都不需要特意去看,一打眼儿就能看到他。
她虚虚瞪了他一眼,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眼睛坏了?”陈知屿捕捉到,语气暗讽。
“对啊,就是坏了,陈大主席要不要帮我看看?”她气道,哪成想陈知屿真的走过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弯腰,那张帅气逼人的脸骤然放大,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心跳得砰砰直响。
“躲什么,不是要看?”陈知屿扯了下唇。
“那陈大主席看出什么了吗?”她梗着脖子继续说。
陈知屿淡淡嗯了一声:“确实坏了。”不然怎么能看上曹苏文那呆瓜。
她利落拍掉他的手,“哼”了一声,扭头就走,马尾甩得老高。
到了山顶,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大家都在拍照,林听夏也掏出了自己的设备,对着山脚下的森林和远处的云巅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之后又把设备对准自己,只是怎么摆都不合心意,想找曹苏文帮忙,他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不见人影,附近只有陈知屿一个人很闲,正对着一棵老槐树发呆。
五月份的天气还不见冷,槐树树叶枝繁叶茂,仍旧泛着勃勃生机的绿意,整棵树干有四个成年男子站一起那么高,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她走过去,站到他身侧,一起仰头盯着那棵树看了一会儿,脖颈有些发酸,偏头去看身侧的人,问:“你看什么呢?”
“你知道槐树的花语吗?”
“隐秘深沉、永恒的爱?”她狐疑了下,却还是认真答道。只是陈知屿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难道!他昨晚真的看到了她的日记本?
那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是准备顺势和她告白,说他也喜欢她?
那她应该怎么做呢?
是激动地应下,说自己也喜欢他,还是故作矜持,说两人先试着接触一段时间?
万一他不喜欢,要拒绝她怎么办?
一时忐忑、紧张、期待的情绪接踵而来,她心脏砰砰直跳,定定看着陈知屿。
下一瞬少年抬眸看过来,突然向她靠近一步,感受着极速缩近的距离,她下意识闭上眼,清冽的皂角香气卷入鼻息,她紧张的不行。
他该不会是,要亲她吧?
等等,她还没和人亲过,接吻是什么感觉?听说心率会失衡,身体也会轻飘飘的像浮在云里。而且,他的唇形那么好看,亲起来肯定很软,很好亲吧?
但这么旁若无人地接吻,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她抓紧衣服下摆,紧张得眼睫毛直打颤。偏偏这时陈知屿停下动作,接着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碰了下,张开眼,就见陈知屿手里捏着一片槐树叶,举到她面前。
“你在想什么?”他嗓音清冷,漆黑的眼眸里像是缀着颗星星,带着点点笑意,她脸颊一下涨得通红,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那片叶子:“我那只是在放空,你不要想太多!”
说完,她气呼呼走开了,马尾甩得老高。
*
他们没在山上待太久,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时轻松些,走起来没那么吃力,再加上那会儿林听夏心不在焉,没注意脚下,于是就成了这场旅途中唯一的伤患。
她脚崴了。
咬咬牙能撑到山下,但她就是很想哭,尤其是陈知屿皱眉走过来时,她别开眼,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狼狈,但陈知屿还是看到了。
女孩眼睛红通通的,他心里一紧,责备的话到底没说出来,而是轻轻握住她的脚踝,低声问:“还能动吗?”
她咬着唇,不想说话。
怕憋不住眼泪,他都变相拒绝她了,为什么不能再干脆点儿呢?
陈知屿眉头拧得更深,干脆蹲下身,攥住她的手腕,将人一举利落地背到背上。
“我能自己走。”她浅浅吸了下鼻子,嘴硬道。
陈知屿没搭理她,沉着脸,就这么一路旁若无人地把她背下山,之后又去给她拿医用喷雾,贴心又周到。
期间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默着看他替她操办好一切,然后早早睡下,等人走了,她才开始裹着被子偷偷掉眼泪,给肖一筱发消息。
小铃铛:
–哇呜呜呜呜呜,笑一笑,我失恋了呜呜呜呜
那头消息回的很快,肖一筱刚到家,跑去卧室里给她发了个问号。
小铃铛: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照顾我?
几句没头尾的话把肖一筱问懵了,她询问了半天才知道事情的经过,比起林听夏的情绪化,肖一筱则更偏理性一些。
笑一笑: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比如陈知屿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小铃铛:
–不会的,他看到了我的日记本。
笑一笑:
–……那你现在怎么办?什么想法?
小铃铛:
–我不知道,我好难过,他居然不喜欢我,我那么可爱漂亮,是他眼睛坏了才对!
笑一笑:
–赞同!夏夏你要是还难过可以给我打电话聊一聊,或者回来我请你去校外吃饭好不好?最近校外新开了家烧烤店。
她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但想起这会儿已经很晚了,肖一筱家里管得严,林听夏就没和她打电话,两人约好了回校再聚。
*
后面几天,林听夏借着脚腕扭伤,除非必要,一直赖在帐篷里不出去,等正式返校后,她仍旧躲着陈知屿。
四人组的饭局不去了,就连和陈知屿一早约定好的补课也被她以近期画画为由悉数推掉。
她在尽可能地把陈知屿的踪迹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去。
黑板上粉笔灰簌簌落下,老师讲课的声音像是被搅进时光机,虚化得什么都听不见,窗外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在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她此刻晦暗不明的心情。
原来失恋是这么的难受。
她下巴垫在课本上,长长吐了口气。
但不能再这样了!
林听夏,你得振作!
学生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
是学习!
她学着老班的口吻在心底狠狠激励了一遍自己,然后绷直脊背,捞笔,奋笔疾书。
铆着这股劲儿,林听夏接下来的每一天教学楼、画室、家三点一线,一直坚持到了这学期的期中考试。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把陈知屿忘了个干净的时候,两人在水房意外偶遇。
天气越来越热,陈知屿发梢短了些,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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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普通的夏季校服,却是人群中最惹眼的存在。
周围有好些人都在悄悄议论他,偏偏只有林听夏不以为意,像是没看到他般,接完水就要走,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她。
“宋青阳组了局,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去。”
她滞了下,攥紧手里的水杯,和他说:“我今晚有事。”话说的干脆,人走得也决绝,眨眼之间,身影便消失在视线内。
陈知屿眼皮垂着,明明看起来神情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淡漠疏离,但这会儿却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最后他没接水,转身下楼。
*
林听夏回到座位后,心脏仍旧砰砰乱跳个不停。
她把水杯重重磕在桌面上,整个人泄气似地抱头趴在课本上,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放声尖叫。
她明明都忘记他了!
她好不容易才忘记他的!
陈知屿真讨厌!
不过林听夏倒没对陈知屿说谎,她和肖一筱是真的有约。
两人原本计划等林听夏采风回来就出去聚餐,但随着考试临近,学习压力剧增,各有各的忙处,便一直拖到了这回考试后。
烧烤摊这会儿人满为患,两人好不容易插了处空座坐下,服务员上前清理上一桌客人留下的垃圾,顺便把菜单拿给她们。
林听夏攥着笔在菜单上勾画了半天,最后抬眸瞥了眼身侧的肖一筱:“笑一笑,你想喝酒吗?”说完,她摇摇头,她可不能带坏笑一笑,于是看向旁边的服务员,“来两杯橙汁吧。”
“没事,来两瓶啤酒。”肖一筱说完,腼腆地对着林听夏笑了下,“但我可能只喝一丢丢。”
“笑一笑,我要爱死你了!”林听夏像树懒一样抱着她的手臂,整个人黏糊糊焊在她身上,然后撇了撇嘴,“不像陈知屿!”
空缺了一个月的名字就这样被突然提起,林听夏的心口仍旧不可避免地泛出一股酸意。
她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干脆,至少对陈知屿不是。
“夏夏。”肖一筱轻轻唤她名字,“你和陈知屿……”
“我今天在水房碰到他了。”她坐起身,捞起桌上的启瓶器开了面前的啤酒,倒进手边的杯子里,仰头大灌了一口。
啤酒其实没那么好喝,甚至后调带着股淡淡的苦味,就像她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他和我说话了。”她单手托着腮,转着手里的烤串,声音很淡,带着点伤感和不甘,“但他好像只把我当朋友,但我不想和他只做朋友,所以最后就是我俩连朋友都没得做。”说完她一口气撸掉手里的烤串。
她怎么会甘心和喜欢的人只做朋友呢?
不然对于她来说,那就像是让她只能看着面前的烤串却不能吃,一样残忍。
*
“夏夏,你先待在这里,我去给你买药。”
林听夏这会儿难受得要死,单手撑着路边的树,弓着腰,感觉要把这辈子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她原本还想借酒消愁,结果愁更愁。
接过肖一筱递来的纸巾,轻擦了下唇角,点点头,然后一个人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直到双腿发麻她才又重新托着树站起来,看了眼手机。
肖一筱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当即打了个电话出去,手机嘟了几声,被挂断,没人接。
……
“还想着摇人呢?”对面锅盖头一把夺过肖一筱手里的手机,用手里的棒球棍用力怼她的肩膀,“把钱都拿出来。”
“我都已经给你们了。”肖一筱攥紧双手,声音发抖。
这时,从巷子后蹿进一股劲风,带着极其嚣张的气焰,林听夏一脚踢飞抵在肖一筱肩上的棒球棍,将人拉到身后,挡在身前。
“呦呵,这不是一中校霸林听夏吗?怎么,今天你那小弟陈知屿没来吗?哈哈哈哈哈哈!”
林听夏皱了下眉,认出对面就是上次欺负孟川序的那帮人,神情透着几分严峻。
“夏夏。”肖一筱悄悄攥了下她的衣袖,小声问,“你们认识?”
她“嗯”了声,偏头低声和肖一筱说:“一会儿我上去引开他们,你记得跑。”说完,她上前一步和他们理论。
“你们这么欺负一个女生不太好吧?有什么事冲我来好了。”
“行啊,你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叫声爹听听,再大声说陈知屿是野种,我就放了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猴哥放声笑着说。
“那你们说话可得算数。”林听夏说完,拍了拍肖一筱的手背,然后大步朝猴哥走去,肖一筱一个人站在原地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林听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就是叫声爹,不痛不痒,就是不知道对面的猴哥能不能受得住。
她弯腰,一只膝盖落在地上,周围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声,甚至有人拿手机开始拍她,她也只是笑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仿佛真是怕极了对面的人。
然而,就在她另一个膝盖即将抵向地面时,她突然攥紧猴哥虚握在手里的那根棒球棍,用力反抽,狠狠抽向对面猴哥的肩膀。
人群一下炸开,根本顾不得那头的肖一筱。
混乱的视线中,林听夏只朝肖一筱那边看了一眼,确认她已经跑了,这才呼了口气,看向对面气得脸歪嘴斜的猴哥,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让我叫你爹,你也不怕折寿。”
“一会儿有你嘴硬的时候。”猴哥扯了下唇,虎口用力掐住她的下颚,三五个人绑着她,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要离开,这时人群后方蹿出一道影子。
肖一筱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根木棍,发狠了般“砰”的一声敲在猴哥脑袋上。
血水顺着发根溢出来,肖一筱整个人抖成筛子,惊恐地丢掉手里的木棍,忍着哭腔反手去拽林听夏的胳膊。
一群人再次扭打起来,混乱中有人踹了肖一筱一脚,意外将她踢出人群中,林听夏看着她,大声喊:“快跑!”
这次,肖一筱没再犹豫,红着眼眶,咬牙跑了。
48. Summer48
肖一筱气喘吁吁冲出巷子外,正要跑去门卫搬救兵,迎头撞上陈知屿和宋青阳两人挎肩,从马路对面的网吧里出来,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掉眼泪。
“宋青阳!陈知屿!”
肖一筱跌跌撞撞冲到两人面前,两人都是一怔。
“笑一笑?”宋青阳挪开嘴里的AD钙,一脸震惊,确认真的是她,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草!谁他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
“出什么事儿了?”不同于宋青阳的暴躁,陈知屿则仍旧一副淡定模样,沉眉看着她,只是说这话时他喉咙下意识发紧,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意。
肖一筱吸了下鼻子,强忍着哭腔,捋直舌头说:“是夏夏,她被巷子里的那群人带走了。”
话落,陈知屿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下颚线绷紧,整个人像支射出去的箭,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快得让人捉不住影子。
陈知屿摸到巷子口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已不见,只剩地面上剧烈打斗过的痕迹。他呼吸急促,转身对上跑着跟来的宋青阳和肖一筱,眉目低敛,紧抿着唇,一脸戾气,然后大步往外面走,步履生风。
侧身的时候,手腕被宋青阳一把攥住:“去哪儿?”
“找蒋昆。”
“那我和你一起去。”宋青阳扯唇笑了下,笑意却不见眼底,“我姑娘也受气了。”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陈知屿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神色更加阴戾,蹙眉,按了接听。
蒋昆笑了下:“怎么,这回肯接了?”
陈知屿喉咙发紧:“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林听夏。”
“行啊,那你一个人来找我,不然你知道的。”
说完,蒋昆直接挂了电话,身子往前倾,用手机重重拍了拍林听夏的左脸。她蹙眉偏头,身后的风呼啸着,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她却麻木得感受不到疼。
她看着地面上成堆的尖锐的废弃物,忍不住想:如果摔下去,会死得很惨吧?
但应该不会很痛。因为利器刺穿心脏的那一秒,她也许就已经死了,但神经末梢可能还会抽搐一段时间。
那样的话,岂不是看起来很吓人?老林看到了肯定会吓死吧,肖一筱也是,她胆子那么小……
蒋昆见林听夏不搭理他,皱眉,一把攥住她领口,将人拽向自己,冷眼盯着她的眼睛,忽而弯唇,一字一句道:“你说,陈知屿会来吗?”
听到陈知屿的名字,她心下一惊,眼底闪过一瞬惊愕。
她这副在意陈知屿的样子真让人心生厌恶,唇角裂开一抹更大的弧度,蒋昆看着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上回,是你和我做游戏,那这回,换我了。”
蒋昆一把扯开封在她嘴上的胶带,同时松开攥着她领口的那只手。凳腿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重心不稳,在地面上剧烈晃动,就在她感觉自己就要摔下去时,蒋昆突然又揪住她的领口。
耳边是一阵爆笑,她不悦地蹙了下眉。
悬空的心脏有了支点,额头惊出一层冷汗,月光把她的脸映得惨白,她目光死死盯着他。
蒋昆看着她这副样子,继续捧腹大笑:“你不是很能说吗?这回怎么不说了?但你别害怕,你现在还不能死,得让陈知屿,亲眼看着你死才行。”
没有什么,比让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让人心生痛快了。
蒋昆捞起手机,正准备把她这副出丑的样子拍照纪念,这时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
急促、没有章法。
那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陈知屿。
整个人可以说是一团糟。领口乱着、头发乱着、呼吸乱着、就连神情都是凌乱的,他像是一叶漂泊不定的扁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终于有了落脚点。
林听夏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她整个人像是从土里滚出来,衣服脏得没有一块干净处,暗红色的血迹混着干涸的泥脚印牢牢裹在她身上,她头发乱糟糟糊着脸,左脸鼓起来一着,只剩一双还剩清明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看。
似是真的惊愕他会来。
“蒋昆,放了她。”陈知屿移开目光,正面直视对面的人,喉咙发紧,紧绷的下颚线似锋利的刃,能割破一切,“有什么事我和你解决。”
“放了她?可她还没陪我玩完游戏呢。”蒋昆抬手一边压着她的肩,指节收紧,用力攥住她的肩骨,边看着对面的陈知屿,目光带笑,“她好像还挺喜欢画画的?我记得上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为你可是断了双腿,不过,你肯定不记得。”
“你想要什么。”陈知屿不再是贯有的清冷疏离模样,眼尾猩红,甚至透出几分戾气。
“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总是高高在上,怜悯人的姿态!陈知屿,你不过就是运气比我好罢了,装什么清高。”蒋昆彻底被他这句话激怒,“当初是谁他妈从混子手下救的你,又是谁他妈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
那段本应该淡化在时光里的记忆却始终清晰地印在陈知屿的脑海中。那是他为数不多,不敢回首又不能轻易放下的过去。
他攥紧手心,目光死死盯着蒋昆。
“你现在跪下,磕头叫声哥,我就不动她。”蒋昆语调忽然又变得轻松起来,笑着说完,而后冷眼睨着他。
他最知道,陈知屿在乎的是什么。
一个从深沼中攥着荆棘爬出来的人,不怕折辱,却最忍受不了向背叛者低头。
林听夏看着陈知屿一寸寸弯下的膝盖,意识到什么,又气又急。她不想看到他对人卑躬屈膝的样子,他要被欺负,也只能是被她欺负,她扯着嗓子喊:“陈知屿!他就是个疯子!你别信他的话!”
蒋昆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要仰过去,他摸出手机点开视频,开始拍陈知屿给他下跪的样子。
林听夏在身后攥紧拳头,眼眶通红。
恍惚间,她漠然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老林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为了应付酒局,还要照顾她,不得已,那次把她也带到了酒局上。
那些人也像蒋昆现在这样,得意地看着老林一遍遍卑躬屈膝地敬酒陪笑,他们的笑声是那样的充满讥讽,而老林却也像陈知屿现在这般,隐忍着,什么都没说。
甚至后面还和她道歉,说让他的宝贝受委屈了。
那一刻,林听夏就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快快长大,一定要保护老林,保护她爱的人。
她偏头狠狠瞪了眼身侧的蒋昆。
去死吧!
她晃着凳子,整个人用力砸向他。
……
视线模糊前,她看见一个人逆光朝她奔来,步伐凌乱,带着炽热的气息裹住她,空旷的四周环绕着,响起警车鸣笛的声响。
她在心底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这一觉睡得极沉,她甚至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来到了一处并没有来过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还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槐树树叶翠绿繁密,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色绸带和木牌,而树下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他面无表情,甚至眼底带着几分恹恹。
她莫名想起了陈知屿。
她想跑过去找他,但围在周围的人一下变得多了起来,簇拥着她,像是卷在浪花里,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使劲,也跑不过去。
最后,她挣扎着从床上醒来,大汗淋漓。
入目的是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和周围厚重的窗帘。随着干燥的消毒水气息卷入鼻腔,她皱了下眉,额头传来隐隐刺痛,比上次在超市磕到货物架时还要疼。
她眨了下眼,张嘴,干涸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肖一筱端着果盘推门而入,瞧见她醒了,整个人激动得要跳起来,眼眶一点点变红,跑着凑近,问她还难不难受,然后立马喊了医生过来。
乌泱泱的人群褪去,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林听夏被扶着坐起身,她看着肖一筱的样子,没忍住“噗嗤”笑了声,伸手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示意她眼镜框里的那片眼镜片哪儿去了,她刚刚就想问。
当时战况太混乱,肖一筱的眼镜不小心被人打飞了出去,等再捡到的时候镜片碎了一个,之后也没时间修,就这么一直戴着,她自己都忘了这事,经林听夏这么一点,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后叉了块果盘里的草莓递给她。
“你头还疼不疼?”肖一筱抿唇问。
她摇了摇头,低头,一口咬掉她手里的草莓,嚼了嚼,抬眸说:“笑一笑也是出师了,那一棍子下去,威武!”她笑着,顺势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仍旧一副欢脱模样。
肖一筱却唇一扁,突然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往下掉,她没有林听夏那么坚强。林听夏被抓走后,她整个人内疚的要死,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跑,而是和她一起被抓走,或许林听夏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尤其是当年她也这样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那样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死气沉沉,像是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花。这给肖一筱当时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创伤,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所以当时肖一筱就在心里暗暗下誓,她一定要对林听夏好。
可是,她又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对不起……夏夏,我对不起你……”肖一筱哭成了个泪人,她从来没有这么冒失过。
“哎呀,你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她见肖一筱哭,心里也不好受,抬手给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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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然后装样子凶她,“你都把我头哭痛了,本来不痛的。”
肖一筱咬着唇,一下不哭了,只是忍不住抽噎。
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林听夏没忍住又笑起来,指着她的脸说:“好大一颗鼻涕泡哈哈哈哈哈——”
肖一筱抬手擦了下鼻子,反应过来林听夏是在骗她,瞬间涨红了脸,却没忍住跟着破涕而笑,囫囵摸了把眼泪,又羞又恼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特别乖,像只萌萌的垂耳兔。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的我?”林听夏没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
川市那么大,他们来得那么及时。
“是陈知屿,他最先找到的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鼓棒,彻底敲响了她心底沉寂的钟。
肖一筱看着她,一点点回忆当时的场景:“夏夏,你不知道,陈知屿当时看起来好凶。我都有点害怕他,他攥着蒋昆的领子,就要把他推下去,要他给你赔命。”
那一幕太过震惊,肖一筱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后续发生的太多事,林听夏都不太记得,她只知道自己砸向蒋昆后,脑袋磕到地上,疼得她要晕厥,没想到蒋昆后面居然要拿棒球棍对她动手。
是陈知屿冲上来,护住了她。
垂在被子上的指尖一点点蜷起,她抿着唇,思绪很乱,一时找不到出口,无助地望向面前的肖一筱。
“夏夏,陈知屿肯定喜欢你。”肖一筱目光坚定道,“那次在食堂,是他刷卡主动要给你带饭,你知道他和食堂阿姨说什么吗?说,不要香菜。”
如果一个人真的讨厌你,不喜欢你,甚至不在意你,那他为什么会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又为什么每次总会在关键时刻出场,保护你?
林听夏垂下眼,眼底一点点闪起星光。
陈知屿喜欢她,她没有失恋。
可他为什么总是和她作对?还诚心气她?
“那他怎么不来看我?”她问的时候嗓音发涩,带着一点点委屈。
肖一筱一瞬哽住,眼睛又湿了起来:“他还没醒。”
*
陈知屿伤得比她重。
身上的打斗伤倒是小事,主要是脑袋,替她捱了蒋昆那一击。他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插着呼吸机,睫毛垂着,看起来孱弱得像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林听夏站在他病床旁,甚至都不敢伸手碰他,嘴一扁,没忍住哭了出来。
医生说他这副样子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可能一两周,也可能是几个月,或者几年都这样……
未知的数字像是一把残忍的钝刀,它不会让你立刻见血死去,而是让你看着自己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耗尽而死。
“陈知屿……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
那之后林听夏每天都会来病房里看他,甚至把0716也带了过来,就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她还会给他讲她每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大到她这次月考又进步了,座位已经挪到了班级前五排,小到连下午吃饭,吃了几根菜叶都要报给他听。
她既期盼陈知屿能早早醒过来,但又害怕他醒过来。
——怕他失忆,怕他彻底忘了她。
她在网上,看了好多这方面相关的帖子,都说脑袋受了重创,最容易失忆,最容易忘记和自己纠葛最深的那个人。
她厚脸皮,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肯定特别重要,所以她每天都要和他讲话,让他一刻都不能忘记她,哪怕是做梦,都要梦到她。
*
时光匆匆,一整个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入秋后的天气开始渐渐变凉,林听夏拿了新的换洗衣物给他,他还在睡着,一动不动,跟个睡美人一样。
林听夏拉着凳子坐在他床边,单手撑着床沿,凑过去盯着他看,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捏他的指骨,笑嘻嘻道:“你不醒来,是不是等着我亲你呢?”
“不过,你想得美,你不醒来,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你也知道,你这人有多无趣,脸有多臭。现在和你说话,更是高冷得干脆理都不理,不过你现在要是回应我一下,我还能大人有大量,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再陪你几天。”
她说完,看着躺在床上仍旧一动不动的少年,忽然有些泄气。
他生病这段期间,肖一筱、宋青阳、苏棠月甚至老林都来看过他,但他的家人却一次都没出面过,甚至连那个漂亮女人都没来过。
难道是知道了陈知屿现在这副不能成器的样子,把他抛弃了?
这还是人吗?她撇撇嘴,为他心里鸣不平,又重新看向他,叹了口气:“看来,以后你只能和我过了。”
说罢,凳子上有人离开,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下手指。
49. Summer49
高三的生活,如果要用一种食物来形容,那么林听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压缩饼干。
超负荷的学习压力把每天的时间压缩得没有一丝留白,他们每天战战兢兢,甚至有时候忙得脚后跟都要踢到后脑勺。
林听夏每天不仅要平衡绘画和专业课的学习时间,到了晚上还要再匀出一半时间去医院看望陈知屿。
但她乐此不疲。
一进门丢了书包到凳子上,简单地洗过手,她便冲到陈知屿床头和他兴冲冲讲话:“我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不等人回应,她便自顾自地讲起来,“蒋昆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了。”
所以你不用再害怕了,以后都没人敢欺负你。
“然后,过几天我要离开一趟,就不能来看你了,但有0716陪着你,也不算孤单。”她说完,低头凑近。
陈知屿闭着眼,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在房间的暖光灯下,璀着一层光晕,他薄唇红润。
林听夏每天都会给他涂唇膏,凑近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桃子香气,和她唇上的味道一样,她轻抿了下唇,忍住想要亲他的想法,偏头附在他耳边,声音轻轻的,说:
“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想我?”
说完她脸颊一点点涨红,感觉自己像一个趁机占便宜的色胚,但还是忍不住期盼地看着他,眸光雀跃,等待他的回应。
但他仍旧如往常那样,安静地睡着,像是没听见般,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林听夏对他这样的反应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强烈的难受了,但心底到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惆怅。
她替他掖好被子,垂眼拉过旁边的凳子挨着他坐下,然后翻出书包里的试卷,一个人安静做题。
墙表上的时间,滴答、滴答,一点点流逝,到了艺考那天,陈知屿还是没能醒来。她掩起眸底失落,像往常一样和他告别,然后一个人去了考场。
好在考试发挥得还算不错,她出考场的时候,外面乌泱泱一片,车水马龙,都是来接孩子回家的。
林听夏家在市中心,离考点不算远,一个人垂着头,沿着马路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想着一会儿坐公交车回去。
这时,视线内跃进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她心猿意马,没抬头,只是下巴缩在风衣里,往旁边挪了挪,给对面的人让路,只是她往哪边走,对方也走哪边,像是诚心和她作对,她不由得皱眉,抬眸看向那人。
四目相对,眸光一瞬愣住。
恍然幻觉般,她呆呆地望着对面的陈知屿,眼珠睁得都要掉出来,很想尖叫,又怕路人以为她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更害怕,自己是真的疯了。
“发什么呆呢?宋青阳今晚有局,问你去不去。”
少年音色清冷,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
如果她是个风铃,那么现在一定晃动着、叮铃铃响个不停。她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激动得想跳起来亲他一口,她强压下眼底的那股酸意,点点头,然后抿唇淡定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只是,缩在外套兜里的手指蜷得发紧。
“中午。”陈知屿说。
其实早上林听夏走的时候他就醒了。
她微微颔首,跟在他身侧,两人并肩走着,风把落叶拂到脚边,她垂眼出神地盯着自己的鞋带。
明明这期间他们每天都见面,可看到“活着”的陈知屿,她竟然还稍稍有点不适应,几次想开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但好在陈知屿这人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一路还算和谐。
宋青阳定了个火锅店,这会儿还没放学,他们逃课出来的,为了给她庆祝艺考结束。
包厢内空调吹得很足,林听夏脱了外套,陈知屿顺手接过挂在衣架上,然后挨着她坐下。
“祝小辣椒金榜题名,祝屿哥大病初愈!”宋青阳举起酒杯,几个人磕杯碰了下,然后他眸光一转,对准对面的林听夏,笑着说,“这一段时间可是辛苦我们小辣椒了,看把我们屿哥照顾得细皮嫩肉的,也不枉你天天往医院里跑,来,我再敬你一杯。”
林听夏闻言红起脸,余光虚瞟了眼身侧的陈知屿,然后回呛宋青阳:“宋青阳,你没事别乱放屁!”
“啧,邀功你羞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真对我们屿哥——”
“谁害羞了!”她仰头,猛灌了口杯子里的饮料,喝得太凶差点没给自己呛死,咳了半天,脸涨通红,一双眼睛却是没再敢乱看,心虚得不行。
一顿饭吃下来,心神不宁。
陈知屿结了账,林听夏才从洗手间出来,他正站在门口,单手握着手机,垂眼看消息。
外面天色昏暗,路边的路灯匍进来,把他整个人熏得发光,这几个月下来他人瘦了不少,更显眉眼冷淡疏离。
她刚要走过去,突然,一个女生从旁边插过来,挡在他身前。
“帅哥,我是你们隔壁包厢的,加个扣?”女孩一头大波浪,随着她雀跃的神情在肩背上激动地摇晃着,她一早就注意到了陈知屿,在川市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帅成这样的酷哥,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林听夏只朝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后提步往外走。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却是没看面前的女孩,而是越过她,去看正在往楼下走的人,扬了下眉。
那女孩跟着视线顺过去,瞧见了林听夏,她整个人白得发光,巴掌大的脸,公主头,模样看起来又乖又软,但对于陈知屿刚刚的招呼,却仰着下巴,视而不见,像是生气了。
意识到什么,女孩尴尬地张了张嘴,这时面前的陈知屿匆匆和她说了句“抱歉”,便抿唇,扬步追着那道身影出去了。
“笑一笑他们呢?”她一个人走出好远,象征性扫了眼周围,才开口,算是给自己刚刚过度的反应找了个台阶。
“宋青阳送她先回家了。”陈知屿收了手机,应道。
她“哦”了声,没再看他,继续往前走。她现在心里有点不舒服,像是蘸了柠檬汁,酸溜溜的。
陈知屿怎么这么招蜂引蝶?她闷头,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
“那边有夜市,要不要去看看。”陈知屿突然说。
*
夜市里人满为患。
混着孜然、辣椒的肉串香气穿透整条巷子。林听夏嘴里咬着吸管,正低头翻看面前摊位上的面具,这时身侧传来一声吆喝。
“美女,要不要来算一下?”
她偏头看过去,对方身上披着一件黑斗篷,把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点尖下巴。算塔罗的,看起来挺像模像样,刚好陈知屿还在那边排队给她买烤串,她闲着没事便走了过去。
“你这准吗?”她坐下,挑眉问。
“不准不要你钱,这样,你可以先随便问个问题,看准不准。”
她想了想,说:“我刚刚吃的什么。”
对面很快理出卡牌,回到:“火锅。”
啧,有两把刷子,她坐正身体。
“咱一卦一百块,不讲价,先付后问。”说着,对面弯唇奉上双手,“辛苦业主打赏。”
林听夏爽快付了钱,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陈知屿,然后期待地问:“我俩,能不能成?”
对面很快理出卡牌,然后给她说了一堆,总结下来就俩字“等待”,再扩一点就是“耐得住寂寞”。
她被这回复敲得头脑有点发懵,想多问几句,这时陈知屿已经买完烤串往这边走,她只好匆匆起身过去。
陈知屿把烤串一把塞她怀里,刚从人堆里挤出来,身上都是炭火味,他不太舒服地蹙了下眉,林听夏看他这副样子就想笑,但堪堪忍住了,想起刚刚那人说的话,憋了一会儿,最后她还是没忍住问他:“嗳,你说、等待是什么意思?”
陈知屿挑了下眉。
“字面意思。”
“那深层意思呢?”她眨眨眼,继续问。
“不止是被动的停留。”陈知屿垂眼看着她,声音很轻,“而是藏在时光里的主动选择,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也愿意付诸一切,坚定地守候。”
*
当晚,林听夏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这次,她看清了那个小男孩的样子,就是陈知屿。他仍旧站在那棵古老的槐树下,一脸不耐,像是在等人。
这次她站得离他近了一点,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冲破围在周围的人群,奔向他。
……
窗外的阳光漫进卧室,林听夏趴在床上,双腿小幅度轻晃着,滑落的睡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额前碎发掉下来一缕,拨到ipad上,她握着笔低头画画,神情专注。
“夏夏,你这是在画陈知屿?”肖一筱走过来给她投喂了一颗草莓,她点头,“我在画他小时候。”
“小时候?”
“对。”她捧着ipad坐起身,“我这几天总能梦到他,准确来说,是他小的时候。”她顿了下,用笔帽戳了戳下巴,继续说,“而且,我总觉得我俩小时候见过。”
她说的老神在在,也没指望肖一筱能信,主要是她自己也有一点不太确信。
梦中所见到的一切都和现生有所关联,她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惦记陈知屿,所以才老梦到他。
这时手机定的闹钟响了,林听夏收了ipad,从床上弹起来,一通穿衣洗脸,拉着肖一筱出了房间。
今天期末考最后一科,两人来到学校的时候操场已经站满了人,正在排队依次入场,林听夏和肖一筱不在一个考场,便约着考完在校门口集合。
她出来的不算早,走廊稀稀拉拉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给肖一筱发了条消息,说她先上个洗手间,刚从隔间出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同学,你带那个了吗?”
薛萌考试的时候肚子就一阵不舒服,强撑着考试结束,来洗手间后才发现自己生理期来了,但她没带备用卫生巾。
她蹲着身,放轻呼吸,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安静了好半晌,她都以为那人走了,这时又有脚步声靠近。
林听夏没说话,把刚刚从包里翻出来的卫生巾贴着厕所门缝递给她。
薛萌对她说了句谢谢。
她没应,背着书包走了。
出来的时候校门口已经彻底没什么人了,只剩肖一筱一个人,傻愣愣的像棵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笑着等她。
“笑一笑!”
她奔过去,一把拥住她,两人的身影被阳光拽得老长。
*
寒假正式开启,林听夏又当回了懒虫,白天呼呼睡大觉,晚上游戏、肥皂剧追得起飞,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除非必要是一点地也不肯沾。
她刚给哈哈备好猫粮,起身的时候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下,是“四小只冲冲冲”群里的消息。
宋青阳问他们今年怎么过。
按照以往,林听夏肯定是和老林吃完年夜饭之后,再拉着肖一筱一起去外面放烟花。她不喜欢走亲戚,八百年不见一次,上来就一副和你亲得不行的样子,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在老林从来不勉强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每一年的节假日她都可以做无比享受的做自己。
她趴到床上,怀里塞了个抱枕,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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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和陈知屿的聊天框。
小铃铛:
-你今年打算怎么过?
说完她还要补一句,是宋青阳问的。
陈知屿虽然在群里,却是不怎么说话,每次都要靠林听夏私下吱他一声,才肯出气。
陈知屿正在洗澡,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滴”了一声,他摁掉水阀,捞起手机看了眼。额头上的水珠坠下来,滑过他硬挺的眉眼,下颚线收紧,饱满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他垂眸甩了条语音过去。
陈狗:
-你怎么过?
他声音沉得发磁,甚至带着点暗哑,林听夏贴近听筒听完一遍后,整个耳朵烧起来,她一下倒仰在床上,揪着手边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半晌,才从被子里重新钻出脑袋。
刚刚,陈知屿问她怎么过?
不是你们,而是你。
他是想和她一起过?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跳到电子秤上,看着上面飙升的数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放假不到一个月,她足足胖了五斤。
这时哈哈走到她腿边,腻歪地用头拱了下她脚踝,似是安慰。她蹲下身,一把把它抱起,窝在怀里,挠了挠它的下巴,问:“哈哈,你想不想见0716?”
哈哈“喵”了一声,有点不太情愿地别开头。
“这回只要你好好表现,我回头赏你五个罐罐!”她恳求道。
哈哈瞅了她一眼,这才勉为其难的又“喵”了声,算是应下这件事。
小铃铛:
-哈哈说它想0716了,问今年能不能去你家过。
说完,她又附了条哈哈喵喵叫的语音。
陈知屿刚换完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完消息,扯了下唇,回她。
陈狗:
-那这回可别再啃0716的叶子了。
就这样,大家约好过年那天一起去陈知屿家过。
*
过年当天,陈知屿正闲在家里给0716浇水,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叮呤哐啷”的门铃声,一听就是林听夏来了。
他放下水壶,几步走过去打开门,瞥见门外并排站着的三个人,视线最后落到林听夏的脸上,轻挑了下眉。
“当当当!”林听夏一把掏出藏在身后的红对联,展开给他看。
她今天穿了件鲜红色的背带裤,头发扎成两股鱼骨辫,各披在两侧肩头,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眯眯看着他说:“怎么样?”
红通通的对联上印着一行金灿灿的毛笔字,是林听夏自己写的,她高昂着下巴,一副你看我多厉害,快夸我的样子,这时宋青阳从边上拱上来挤她,凑到陈知屿面前,扬起手中的剪好的窗花,不服气道:“还是我的好看。”
“宋青阳!”林听夏皱眉追着宋青阳满屋跑,肖一筱抿唇和陈知屿点头打了下招呼,两人刚进门,屋里就乱成了一团糟。
陈知屿颇为无奈地弯腰拣地上掉落的纸袋,林听夏这回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气球、打气筒、剪刀、胶棒、窗花纸……拖家带口般,把他原本清冷的生活,照得暖哄哄的。
“宋青阳!你看你看得好事!”林听夏手里的对联在两人争执的过程中被扯皱了一角,但宋青阳的窗花也没好到哪里去,在手心里蜷成一团,扯都扯不开,他委屈地跑向陈知屿那头,想让兄弟给他撑腰,结果陈知屿重色轻友,只关心林听夏。
“我看看。”陈知屿走到林听夏身侧,接过她手里的对联,女孩字迹清秀,陈知屿甚至能透过上面的字看到林听夏趴在桌上一笔一画认真书写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
“那现在怎么办?”她凑到他身侧,胳膊时不时蹭到他手臂,苦着脸,有点不高兴又有点委屈地说。
对联皱皱巴巴贴墙上肯定不好看,尤其是陈知屿那么精致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把它贴墙上的,林听夏都打算再写一副了,陈知屿却说“没事”,然后把她写的那一副对联明晃晃地贴到了门框上。
宋青阳都要酸死了,尤其是林听夏后面还得意地给他做鬼脸。最后就是宋青阳把他那“一坨”窗花摆到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然而却被哈哈一口叼走,不知道玩哪里去了。
等到了晚上,几人跑去江边去看烟花秀。
陈知屿戴了她之前给他织的那条围巾,眉眼中的俊冷被柔去了几分,却也过分的好看,她一路偷偷看了他好几眼,连话都少了。
他们来得不算晚,江边人潮如海,虽然只能站在最外面,但林听夏仍旧激动得不行。
或许只要是和好朋友在一起,无论是在哪儿,又或者在干什么,其实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当下他们在一起的那一瞬,足以惊艳漫漫的一生。
零点一过,烟花劈里啪啦地响,她激动地踩着脚下的石头跳起来,和周围的人一起欢呼雀跃,像是跳动的音符,永远情绪高涨。
陈知屿站在她身侧,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她身后是满空绚烂的烟花,却不始终及她唇角跳跃的弧度那般惹眼。
“陈知屿!”
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伸手给他指空中盛灿着的那束最大的烟花,像流星一样,横跨整个天际,她激动地跳起来,回眸看他,结果脚底一滑,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挺挺摔他怀里。
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陈知屿牢牢抱住她的腰,两人鼻尖磕在一起,一触即离,林听夏扑扇着睫毛,脸有点热,她轻抿了下唇,攥紧他肩上的衣服,就着这个姿势,强忍着剧烈的心跳,掀眸和他对视。
眼睛弯成月牙状。
“陈知屿,新年快乐啊。”
50. Summer50
当晚在外面赏完烟花秀,一行人又重新回到陈知屿家一起吃饺子。
林听夏是他们所有人当中吃到硬币数值最大的那一个。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把筷子扬得老高,筷子里夹着的那枚一元硬币,在客厅的灯光下亮得反光,她双眸锃亮,嘴角翘起,整个人得瑟得快要从凳子上飞起来,蹿到天上去。
宋青阳瞥了一眼便错开目光,咂了下嘴,带着几分轻蔑,然后把盆里剩余的所有饺子都捞到了自己碗里。结果最后只吃出一个一分钱,把林听夏笑惨了,主要是宋青阳还把自己给吃伤了,连哈哈都笑话他,尾巴一卷,踩着他身上跳到对面的沙发上,卧下舔毛。
电视机里背景音乐嘈杂,客厅时不时传来宋青阳的几声哀怨,厨房这头倒显得比较安静了。陈知屿把碗筷统一收到水池里,他身上只穿了件浅灰色的短T,露出的两条臂膀,肌肉线条匀称,这会儿正带着塑胶手套低头洗碗,只是没多安静一会儿,身后就有人蹦蹦哒哒跑过来。
林听夏凑到他边上,眨着眼睛一个劲儿盯着他看。
陈知屿挺直身,朝她挑了下眉。
她抿了下唇,把藏在身后的红包拿出来,双手递给他:“喏,给你的。”
红包厚厚一沓,被塞得鼓鼓囊囊,封面上还有她的亲笔题字,写着:“陈知屿,岁岁平安。”
新年红包传递祝福、好运与吉祥,一年就这么一回,别人有的,陈知屿也得有。
被陈知屿这么不加掩饰地打量,她的脸开始微微发热,咬了下嘴里的软肉,怕他心里有负担,鼓了鼓脸,说:“这个大家都有,笑一笑、宋青阳、0716、哈哈、圆圆也有。”圆圆是那块鹅卵石,林听夏还特意给它也封了一枚小红包,就压在它下面。
陈知屿接过红包,扯了下唇,眼底闪着细碎的光,看着她说:“这么大方?”
“我一直很大方的好吧!”她双手叉腰,气势很足,说完,那边游戏开始了,肖一筱招呼她,她鼓着脸借机跑了,只是一颗心仍旧砰砰乱跳个不停,坐到沙发上后,她强压着心口的那份悸动,偷偷朝厨房的方向瞥了眼。
陈知屿懒懒倚着身后的桌沿,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匍到他身上,卷着一分懒散的烟火气,修长白皙的指骨握着那封红包,他唇角稍稍翘了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干吗呢?该你选皮肤了。”宋青阳抬肘,不耐烦地撞了下她的胳膊,她皱眉敲了他脑袋一记,“你再催,就你一个人玩,笑一笑也不和你玩。”
宋青阳:……
客厅闹哄哄一片,陈知屿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
寒假很快过去,三月份的天仍旧带着微微冷意,校园内梧桐树的枝桠却开始偷着泛起绿意。一枝戳进窗口,摊到林听夏的课本上,摇晃着,似在邀请她一起玩耍。
可林听夏这会儿可没闲工夫搭理它。
上学期期末考,她冲进了年级前300,有史以来第一次,她的座位也向前迈了一大步,老班上课为此还特意点名表扬了她。她现在可是班里的学习进步标兵,是同学们的榜样,头顶一圈金光,刺得她脊背都不敢弯一下,直到下课,才微微松散了下精神。
拿着饭卡跑去食堂,才知道陈知屿今天又没来。开学快要一个月,陈知屿来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来,偶尔不来,他好像从过完年后一直有事在忙,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好像还挺闲,总有功夫管她,把她学习看得很紧。
她低头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连宋青阳递来的AD钙都懒得拆,混着白米饭嚼了两口,索然无味。
回班的路上,周围突然发出一阵骚动,人群鱼贯而出般,挤着她往前走。
“陈知屿来了!”
“哎,你厕所不上了?”
“上个屁啊,以后说不定都看不到他了。”
“你没看见吗,人家家里人都来了,这次说不定就是要走了!”
林听夏懵然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校门口处赫然停着一辆京A牌子的车,饶是老林,出行都未必这么高调。车身外围还围了一圈统一黑色西服着装的保镖,气场十足,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接着副驾驶的门被打开,陈知屿从里面走下来。
他穿了件灰色连帽卫衣,下身配条黑色运动裤,头发蓬松,姿势懒散又随意,随后“砰”的一声阖上车门,林听夏站百米开外,都觉得有股冷气直扑面颊。
车身周围的保镖对此微微颔首,一声不敢吭,目送着陈知屿往校园里走。
原本站在操场看热闹的人霎时间都往边上靠了靠,给他们让路,只有林听夏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路中央。不知道是被他这副行头吓得呆住了,还是因为什么,视线一直凝在他身上。
陈知屿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但视线只停留了一秒,便跟着前面的校长和各方领导一起移步去了办公室。
林听夏扭头回了班级。
窗外刮起了风,拍得玻璃直咯吱响,班里闹哄哄的,都在议论刚刚那件事。
“陈知屿这次是真要走了吧?我看那车可是京A的牌子。”
“而且还是4个A,放京北那一片儿估计都没几个人能开得上那种车。”
“陈知屿这是回去要当富少了?那他怎么不干脆在京北读书?”
“还能因为什么?摊上事儿了呗。”旁边的几个男生突然扎堆发出一阵怪笑,沉寂了一学期的流言就这样再次被提起,“他一个私生子,在外面勾搭混子,还差点害死林听夏,还有什么脸再来学校?”
那几个男生说这话时还特意看了眼安静坐在座位里的林听夏,声音稍稍扬高,明显是故意说给她听,巴结意味明显。结果谁知道,原本沉默的林听夏突然拎起桌上的课本,一步跨出座位,扬手,狠狠把课本砸向他们的脑袋,然后一脚将几人从凳子上踹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在眨眼之间。
桌椅叮呤哐啷倒了大片,那几个碎嘴的男生懵逼地捧着肚子,哀嚎着在地上打滚,教室一时沉寂下来,都往这边看。
林听夏站在他们面前,仰着下巴,不解气的又给他们一人来了一脚:“说别人坏话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再让我知道你们在背后乱说,就不止是今天这一脚这么简单了。”
林听夏说一不二,她是真的会揍他们。
当了一学期的乖学生,还真她当她“改邪归正”,成了好拿捏的主。
被训话的那几个男生,红肿着脸,不敢怒不敢言,点头,只能把这亏闷头吃了。
林听夏揍人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陈知屿的耳朵里,下午课间操结束后,他约她去了天台。
闷热的风从东边横扫过来,把陈知屿的校服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背对着她站着,听到身后动静,转身,掀眸看向她。
“打架了?”
他说话时眼皮下压,模样有点凶。
林听夏抬手蹭了下鼻尖,大步走到他身前,看着他说:“没打。”她那是单方面揍人,不算打架。
“受伤了吗?”
林听夏刚想挺胸说,你瞧不起谁呢!见他话锋一转,眼珠骨碌转了一圈,这是在关心她?
她眉头一刹塌下下来,刚刚那点气宇轩昂的劲儿被迎面的风吹得一点不剩,苦着脸对他点点头,然后抬起胳膊,委屈巴巴把手递给他看。
她指节葱白纤细,嫩得能掐出水来,陈知屿蹙眉找了半天,才从她掌心内侧,找到一道划痕,伤口细小,再晚一会儿,都能自己愈合了。
她抬手蹭蹭鼻尖,心虚得不行,却还是挺着脖子,给他特意指了指伤口处:“就这儿。”
她当时拿书,被书页不小心割到了,虽然这会儿确实不怎么疼了,但那会儿可疼着呢。
陈知屿垂眸定定看着她:“不是说没打架。”
“……”
林听夏有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抽手要走,却被陈知屿紧紧攥着,然后他取出一管药膏,细心地给她伤口处上药。
她看着他耐心认真的模样,身后的尾巴摇摇晃晃翘起来。
啧,之前怎么没发现陈知屿这人嘴这么硬,关心她还要拐弯抹角。
“下次别打了。”陈知屿突然抬眸看着她说。
“你管我呢。”她反驳道,“我这是行侠仗义,而且除了老林,只有我未来男朋友才能管我。”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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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藏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她想探探陈知屿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
结果陈知屿只是松开她的手,“嗯”了声,淡声道:“学校不允许早恋。”
又是这土掉牙的老话,她没忍住撇撇嘴:“你怎么不干脆去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
陈知屿皱了下眉,似是提醒了他:“你以后也少去。”
林听夏:……
她气得不想和他说话,抢过他手里的药膏,丢他怀里,走了,马尾甩得老高。
*
那天之后,陈知屿照常来学校,林听夏也没再见过那辆挂着京A牌子的车,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上。
天气越来越暖和,长袖的秋季校服褪成了清凉的短袖,贴在黑板上的倒计时随着钟表中的指针,旋转着,越变越少,窗外的梧桐树叶彻底泛出绿意,绿油油一片缀在悠蓝的天空下,随风涌动,像片汪洋的碧海。
夏天,再次来临。
林听夏个头又长高了些,人也出落得越发水灵清秀,不少按捺不住青春悸动的男生总是借着约球的功夫,偷偷和她增加接触机会,然而却没人敢给她递情书,因为她身边总能瞥到陈知屿的身影。
下体育课后,林听夏跑了趟超市,路过校园公告栏的时候,听到同学们在议论,说学校为了给高三生放松,晚自习学委楼二楼要放电影,她扒拉开人群,一头扎进去,捞了两张票出来。
等到下午吃过饭,林听夏突然被通知去学生会办公室开会。
她现在正处于高考最后冲刺的紧张阶段,按照校规章程,原本的漫画社社团主席之位也应当进行交接,临走前她特意把桌兜里的那张电影票也带上了。
陈知屿要比她来的早,早早地坐在位置里,她捧着笔记本寻了个靠近他的位置坐下。会议内容枯燥无聊,她边听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开小差,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把那张电影票塞给他。
——“我这儿正好有张电影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路上捡了张电影票,不看白不看,给你一张。”
——“我晚上要去看电影,你来不来。”
她单手撑着脸,晃了晃脑袋。
太委婉容易被拒绝,太霸道又显得过于强势,她暗暗吐了口气,如果软硬都不行,那就来硬的。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在脑子里为自己设计了一出“壁咚冷面校草”的大戏。清冷少年被她一举逼到角落里,他垂眼看着她,下颚线收紧,似是对她这出格的举动的不耐和紧张,而她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笑,一手抵着他身后的墙,一手从兜里摸出那张电影票,拍在他胸膛上,仰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说:“今晚,来陪我看电影。”
“哎,会议结束了,你不走吗?”旁边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肩,看她单手捂嘴傻笑,表情有点奇怪,林听夏张了张嘴,偏头一看,手边的位置早空了。
陈知屿竟然都不等她!
她合上本子,气冲冲冲出门口。就瞧见陈知屿站在不远处,边上还站了个漂亮姑娘,林听夏对这人非常有印象,他们高二的时候,就是这个姑娘在食堂堵着陈知屿,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姑娘竟然还喜欢陈知屿。
“学长,晚上有时间吗?”说着,尹梦芙伸手递给陈知屿一张电影票,眸光含着隐隐期待,“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陈知屿抿了下唇,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这时一道飒爽的身影蹿到两人中间。
“抱歉啊学妹,他和我有约了。”林听夏个头要比尹梦芙高一些,她双手环在胸前,睨着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有些盛气凌人,却又被那副乖纯的模样柔和了几分,只显得娇俏可爱。
陈知屿勾了下唇角。
尹梦芙被林听夏这副样子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眼神无助地寻向她身后的陈知屿。
林听夏没给人开口的机会,扯着陈知屿的手腕,头也不回,把人拽出去老远。她马尾甩得老高,校服裙摆随着她铿锵的步伐晃动着带起风,擦过他的校服裤腿,生气了。
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把一张电影票甩他胸前:“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