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泽声音的那一刻，王静瑶感到心头一震。
眼泪先于任何话语，从脸颊上滴落，落在她的手背上。
然后……被他握住。
冰冰凉的触感，让她怔了片刻，条件反射地回握。
“疼吗？”
“不。”
林泽摇摇头，声音却十分虚弱。
“你在说谎。”王静瑶抬起手，略显慌忙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麻药还没过时间，所以没什么感觉。”他试图做出解释，不过嗓音却难掩虚弱。
“你知道我去了，那家废弃的牙医诊所。”
还没等林泽回答，她便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嗯，后来才知道的。”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他说要一个人……”
“没，我早该料到的，要是在早点就好了，毕竟……”林泽说到这里时，话语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毕竟？”
他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这么长时间，在便利店共事，我应该知道你要去冒险的。”
王静瑶没有迎上他的视线，只是低着头，注视自己交握的双手。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可是……
至少在病榻前质问，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去叫医生。”
她站起身，逃避般地走出病房。
范朝贤跟在她身后一起来，他依旧带着口罩，或许是为了遮盖脸上的伤痕。
他们两人的谈话很热络，不过只是浅浅地谈了谈生活。
“我还有会诊，先走了，现在情况稳定了，可以放心了。”
范朝贤对她点头致意，而后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范医生告诉我，你以前也是医生。”王静瑶故作轻快地开口。
“……是、是啊。”林泽微微笑了笑，还是答应了。
他看起来不愿意提起这段过去。
“为什么要辞职呢？”她还是提问了，应该知道一个答案，王静瑶知道，她也必须知道一个答案。
林泽轻叹一声，缓缓道：“遇到了一场医疗事故，主刀是我。”
“……”
王静瑶没有再说什么、亦没有追问，点到为止大概就是如此，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便利店休息吧。”林泽撑起身子稍稍坐起，不过依旧显得虚弱。
“这阵子我就住在这儿。”她摇头，用丝毫不动摇的声线回答。
林泽也瞥到了角落里的折叠陪护床。
“静瑶你一直都在这儿……”
“嗯。”她想了想，又补充，“隔三差五会回去喂猫，不用担心。”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我知道。”
他扬了扬嘴角，语气轻快道：“有你监督，那我可要早点康复了。”
“就是说啊！”
他们谈了些轻松的话题，没有再提沉重的事。
可是……
人设交换可以逃避危险，在其他人身体里的时间越多、就越安全……
——为了保护她。
她问不出口，害怕。
害怕如果捅破了窗户纸，他们的关系就再也不复往昔了。
于是，王静瑶索性让自己忘记。
人生中有很多事情，是可以被忘记的，好的坏的、伤心的难过的、挂念的放不下的。
时间度过得快了起来，北江的初雪飘落时，林泽也出院了。
他们并肩走进了人设便利店。
小黑欢快地迎了上来，建国也难得踱着步子走来。
生意也接踵而至。
便利店的风铃响了，进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王静瑶猜出了她是谁，网名LLy的小姑娘，在便利店的网站留了很多条评论。
不是所有在网站上留言的人，都会光顾，大多数留言最后都石沉大海。
LLy不同，她每天都会来留言，话很多，从用词上能看出年纪很小。
王静瑶觉得她应该会光顾便利店，毕竟她再三追问了“便利店什么时候恢复营业”。
比起网上的健谈、甚至有些啰嗦，现实中，倒是有些沉默寡言。
她站在收银台前犹豫了许久，才掏出手机，一字一句地读出：“老板，来一杯特调奶茶，三分糖，少冰。”
王静瑶本想要林泽休养一阵子的，不过，生意总是不期而至。
“这边请吧。”
林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不过王静瑶看出他依旧有些虚弱。
“跟我走吧。”
王静瑶径直走在最前面，带小姑娘来到了后场。
她搬了一把椅子给小姑娘，又给林泽搬了一把，然后把他“按”到椅子上。
“我想要‘喜爱’。”小姑娘开口道。
王静瑶其实已经大概猜出了她想要什么人设。
毕竟在人设便利店的网页上，LLy就一直在讲白云，她喜欢的男明星，BLUESKY男团的主唱。
小姑娘将自己挂着白云照片的背包放在膝盖上，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里面工工整整地摆着一张接着一张的照片，都是白云的。
“我觉得对小云的喜欢还是太少了，我想买跟多喜爱！”
王静瑶微微皱了皱眉，问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郭丽丽。”女孩回答。
“多大了？”
“17。”
“你还是未成年啊，我们这里……”
“姐姐，我已经上班一年多了，有钱，不要小看我。”郭丽丽打断道。
“上班？”
17岁的年纪，按理来说，应该还在读高中。
“我在网吧上班。”
“高中呢？”
“早就不上了，没意思。”
王静瑶和林泽对视一眼，后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店长定制的价格是两万元，不讲价。”林泽替她开口道，话语中带着十分拒绝的意味。
“没问题，我攒了点小钱。”郭丽丽轻快答应。
“第一天我们的店员帮你塑造人设，第二天您自己体验人设，以此类推，直到一个月结束。”
“好啊。”
郭丽丽态度很坚决，完全没有犹豫。“可以交换吧？”
“当然没问题了，我给您倒奶茶。”
林泽站起身，大概是牵到了伤口，他微微蹙了蹙眉。
王静瑶拽了拽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道：“我来吧。”
“……嗯。”
他被她拽着重新坐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静瑶飞快调了奶茶递上来，又说：“其实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喜爱了。”
“当然不够了！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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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全部的喜爱都给哥哥！”
“这种圈子很危险，只会聚集愤怒……”
林泽刚开口，王静瑶便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没事，我来换吧。”
“……人设交换的话，我也需要时刻陪同她。”
“那无所谓了，只要让我更加喜爱哥哥就行。”郭丽丽想都没想地答应。
八点一刻，她们再次互换了人设。
“小云马上要在北江开演唱会了，我是应援会的会长，一定要做好。”郭丽丽叮嘱。
注视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王静瑶率先开口：“这个交给我就好，你在家歇着。”
“不行，我们得一起行动，上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
“一个教训……那你呢，林泽？你就不考虑你自己吗？”话一出口，王静瑶才意识到自己略显激动的语气。
“不是，静瑶……”
“因为人设交换能够躲避危险，你才都交给我做，那你自己呢？”
“我……这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林泽的语气带着稍有的慌乱。
王静瑶冷静下来，摇摇头，不再追问。
他们只是店长和店员的关系，不应该过分追究。
可……无论是什么关系，自己的安全都应该放在第一位啊。
“嗯，我知道了，抱歉。”她轻声应了一句。
“没有，是我的错……下次我也会接人设交换，这样好吗？”
林泽不太擅长争辩和争吵，尤其是对她，总是一股脑地答应。
她伸手抹了一把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勾起嘴角：“嗯，好。”
林泽还有很多事情，没对她说过……不过，王静瑶觉得着手于眼下的问题。
转眼到了郭丽丽规划许久的粉丝聚会。
林泽开车载着她一起，在北江的一家川菜店下了车。
来参加白云粉丝会的，都是像郭丽丽一样的年轻小姑娘。
不过，包厢里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王静瑶本以为，会是一桌子朋友亲切聊天的场景，没想到大多数都玩着手机，席间交谈甚少。
她清了清嗓子，发言道：“马上要到白云，啊不，小云的生日了，再加上北江的演唱会，我们一定要做好预热。”
在场的女生们抬了抬头看她，每一个人接下话茬，这让王静瑶的发言显得寂寥许多。
“我们要做好控场的事情，带好应援灯。”
依旧是没人回应。
“我已经把宣传预热发到社交软件上了。”王静瑶有些尴尬地笑笑，“大家快吃吧。”
席间，所有人显得都很沉默，带着青春期少女特有的腼腆。
不过，宣传预热的帖子，点赞倒是疯涨。
菜单是郭丽丽订的，都是四川菜，很辣，王静瑶吃不了一点。
整个晚餐，她只们不做声地吃唯一一篇西红柿炒鸡蛋。
直到晚餐冷落地散会了，王静瑶打开社交软件，才发现她们在网上热络地评论“被LLy请客吃饭了”、“LLy真是一个可爱的人”、“LLy点的菜很可口”。
“唉，圈子就是这样吗？”她不免感叹一句。
一起等车的女生笑了笑道：“咱们这个圈子，已经很不错了，你看看灵魂交换圈。”
灵魂交换圈……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听说深入他们圈的人，都没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