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大夏朝最阴森的所在。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稻草味、干涸的血腥味,以及绝望的味道。
两盏惨白的灯笼挂在漆黑的铁门前,像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范无忧站在台阶下,抬头看了一眼那块写着“刑部重地”的牌匾。
【刑部大牢 - 建筑安全等级:B(墙体厚实,难以越狱) - 内部**指数:98%(只要钱到位,死刑变流放) - 卫生状况:极差(细菌感染风险高)】
“啧,这环境,难怪保费要那么高。”范无忧嫌弃地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她身后的谢霉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是此刻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食盒,里面装的不是饭菜,而是从赌坊换来的五千两现银(大部分换成了银票,少部分碎银用来打点)。
“记住,”范无忧低声嘱咐,“待会儿进去,尽量别说话,别碰任何东西,尤其是刑具。我怕你一碰,那刑具反弹伤到狱卒,我们就成劫狱的了。”
谢霉木然点头:“哦。”
两人刚走到门口,两柄交叉的长戟便挡住了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两个狱卒满脸横肉,眼神在范无忧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刑部重地,闲杂人等滚远点!”
范无忧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职业微笑。
她的目光在左边那个狱卒脸上扫过:
【狱卒甲 - 风险标签:好赌 - 当前负债:三十两 - 焦虑值:80%】
又看了看右边那个:
【狱卒乙 - 风险标签:好色 - 隐疾:梅毒二期 - 治疗急迫度:90%】
“二位差爷辛苦了。”范无忧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摸出两锭十两的银子,精准地弹入两人怀中,“威远镖局范无忧,来探望家父。一点小意思,请二位喝茶。”
狱卒甲掂了掂银子,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横着眼:“威远镖局?那是钦犯!上面交代了,任何人不得探视!”
“二十两不够?”范无忧挑眉。
“哼,钦犯是掉脑袋的大罪,这点钱就像买路?起码得……”狱卒甲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这是明抢。
谢霉眼神一冷,刚想上前一步(顺便绊倒那个狱卒),却被范无忧拦住了。
范无忧叹了口气,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既然二位不想赚这个‘喝茶钱’,那我们就谈谈‘保命钱’吧。”
她走到狱卒甲面前,压低声音:“差爷,您这月在‘长乐坊’输了不少吧?三十两的高利贷明天就到期了,若是还不上,那放贷的‘断指张’可是说要剁您一只手的。作为狱卒,没了手,但这饭碗……”
狱卒甲脸色瞬间煞白:“你……你怎么知道?”
范无忧没理他,转头看向狱卒乙,笑得更加核善:“这位差爷,您最近是不是下身溃烂,隐隐作痛?若是再不治,怕是就要烂到根子里了。我正好认识‘回春堂’的李大夫,专治这种花柳之症,但他诊金可不便宜。”
狱卒乙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冷汗直流。
“二位,”范无忧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我是来送钱的,也是来救命的。但这钱怎么给,得看二位的表现。是现在放我进去,还是我把二位的‘**风险’公之于众,让你们连这身皮都扒下来?”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这哪是探监的家属?这分明是掌管生死簿的判官啊!
“范……范大小姐,请,请进!”狱卒甲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铁门,“只是别太久,牢头大人在里面巡视呢。”
范无忧微微一笑,又扔给他们两张银票:“这是‘封口费’,也是预付的‘理赔款’。拿去还债治病吧。记住了,我是你们的优质客户,得供着。”
两人带着谢霉,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刑部大牢。
……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冷。
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各式各样的犯人,有的疯癫大笑,有的哀嚎痛哭。
在最深处的一间死牢前,范无忧停下了脚步。
牢房里,一个中年男人正盘腿坐在烂草堆上。他虽然穿着囚服,头发凌乱,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宛如一杆折不断的铁枪。
这就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范无忧这一世的便宜老爹,范威远。
“爹。”范无忧轻轻唤了一声。
范威远猛地睁开眼,看到栏杆外的女儿,原本坚毅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恐和焦急:“忧儿?!你怎么来了!快走!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快走啊!”
他扑到栏杆前,双手抓着铁栏,急得青筋暴起:“赵剥皮有没有难为你?那个狗官有没有找你麻烦?爹这条命没了就没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看着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男人,范无忧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前世她是孤儿,从未体会过这种毫无保留的亲情。
“爹,别慌。”范无忧从栏杆缝隙里递进去一只烧鸡(刚才在路上买的),语气淡定,“赵剥皮已经去西天见佛祖了,没人难为我。至于那个狗官……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什么?”范威远一愣,手里抓着烧鸡不知所措。
“爹,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范无忧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和印泥,“这是《威远镖局法人变更授权书》和《全权代理协议》。您赶紧按个手印,把镖局传给我。从现在起,我就是总镖头,这烂摊子我来接。”
“胡闹!”范威远怒喝,“那十万两皇纲是死债!你接了就是接了催命符!我不签!你拿着家里的细软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范无忧冷静地看着他,“而且,根据我的计算,您如果不签,三分钟后您就会被那位即将到来的‘大人物’灭口。签了,我才有合法的身份跟他在谈判桌上博弈。”
“什么大人物?”
话音未落,一阵阴恻恻的脚步声从甬道尽头传来。
“范总镖头,好福气啊,死到临头还有女儿来送终。”
这声音尖细、阴柔,听得人头皮发麻。
范无忧转身,只见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在一群狱卒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他面容瘦削,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刑部左侍郎,刘全。也是这次皇纲案的主审官,更是幕后黑手的爪牙。
范威远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把范无忧护在身后:“刘全!皇纲失窃疑点重重,我不服!你若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刘全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那也得你有机会做鬼。来人,把这擅闯大牢的女子拿下,就地……正法。至于范威远,畏罪自杀。”
身后的几个带刀护卫立刻拔刀上前。
这不仅仅是针对,这是**裸的清洗。
“慢着!”
范无忧从范威远身后走了出来。
面对明晃晃的钢刀,她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册(其实是保险条款),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侍郎,在动手之前,您最好先看看您的‘身价’。”范无忧双手负后,气场全开,仿佛这里不是大牢,而是她的精算师事务所。
刘全一愣,被这丫头的气势唬住了:“你说什么?”
范无忧开启【精算之眼】,大量的数据如瀑布般刷过刘全的头顶:
【目标:刘全(刑部左侍郎)】
【主子:二皇子党】
【核心弱点:1. 贪污修河款三十万两(账本藏在城外小妾处);2. 正处于升迁尚书的关键考察期;3. 死对头(右侍郎)正在全城搜集他的黑料。】
【当前任务:灭口范威远,死无对证,结案。】
【风险提示:若范威远死于非命,右侍郎介入调查的概率为100%。】
“刘大人。”范无忧嘴角微勾,“您为了二皇子办事,确实尽心尽力。但是,您有没有算过一笔账?如果我爹今晚死了,这‘皇纲案’就成了死案。死案,就意味着会有无尽的猜疑。”
她上前一步,无视了架在脖子上的刀:“您的死对头王大人,可是正愁找不到借口参您一本呢。若是‘钦犯离奇暴毙’的消息传出去,您觉得,那三十万两修河款的窟窿,还能捂得住吗?”
刘全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你在威胁本官?你知道威胁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不不不,这是误会。”范无忧摇摇手指,笑得无比真诚,“我这是一个专业的风险评估。我是在帮您止损啊大人!”
她指了指地上的账本(其实是空白的,但她赌刘全心虚不敢看):“我知道您想尽快结案。但杀人是最笨的方法。我这里有一份为您量身定制的——《大夏官员仕途无忧保障计划》。”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全眉头紧锁,但挥手示意护卫暂停。
“很简单。”范无忧侃侃而谈,“您现在的风险在于:范威远活着,可能乱说话;范威远死了,可能引来政敌调查。这是一个两难的困境。”
“而我的方案是:您让我爹活着,不仅活着,还得活得好好的。作为交换,我威远镖局认下这笔债务!并且,我保证在这笔债务还清之前,我爹绝不会在公堂上吐露半个关于‘那晚’的字。”
刘全冷笑:“我凭什么信你?只有死人才最保守秘密。”
“因为利益绑定。”范无忧从怀里掏出那张刚让老爹按了手印的《授权书》,“现在我是镖局的负责人。我不仅承担了债务,我还掌握着一些……您可能不太想让人知道的‘数据’。”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刘全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城外十里铺,桂花巷,第三家别院。那个叫小翠的姑娘,和床底下的那个红木箱子……刘大人,您也不想尊夫人知道这事吧?更不想御史台知道吧?”
轰!
刘全脑子里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
那是他最隐秘的藏钱点!除了心腹无人知晓!这黄毛丫头怎么可能知道?!
看着刘全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范无忧知道,这一把,她赌赢了。
【精算之眼】不仅能看健康,还能通过目标人物身上的细微痕迹(比如刘全鞋底特有的红泥、袖口残留的桂花香、以及焦虑时下意识摸左袖袋的动作),推导出其行踪轨迹。
“你……到底是人是鬼?”刘全的声音在颤抖。
“我是您的保险经纪人。”范无忧笑容灿烂,“这份《仕途险》,保费不高。只要您保证我爹在狱中安全,吃好喝好,直到我凑齐赔款赎他出去。那那个红木箱子的秘密,就永远烂在肚子里。否则……”
她摊了摊手:“若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您想动我。那我保证,明天早上,那箱子里的账本就会出现在御史大夫的案头。这就叫——风险对冲。”
刘全死死地盯着范无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杀意在他眼中翻涌,但更多的,是恐惧。
这丫头太邪门了。她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底牌?现在动手,万一她留了后手……那自己的仕途就真的完了。
权衡利弊(精算)许久,刘全咬着牙,挤出一个字:“好。”
“爽快!”范无忧打了个响指,“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但这属于‘潜规则’,咱们就不落笔了。不过,为了防止大人您事后反悔,或者派此刻暗杀……”
她突然转身,一把将一直当背景板的谢霉拉了过来。
“这位,是我新聘请的‘霉运特派员’。”
谢霉一脸懵逼地被推到刘全面前。
“刘大人,您可能不认识他。他叫谢霉,江湖人称‘天煞孤星’。从今天起,我会让他每天在您的府邸门口、轿子旁边、甚至您上朝的必经之路上……溜达。”
范无忧露出恶魔般的微笑:“如果您守约,我会给他发工资,让他离您远点。如果您违约……呵呵,您应该听说过‘喝凉水塞牙、上厕所掉坑、出门被瓦砸’的传说吧?如果不信,您可以试试。”
刘全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少年,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
就在刚才,这少年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刘全就觉得腰间的玉带突然崩断了,“啪”的一声,裤子差点滑下来。
刘全连忙提住裤子,狼狈不堪,满脸惊恐。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怎么样?这保费,您是交,还是不交?”范无忧步步紧逼。
刘全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范威远一眼,又看了看高深莫测的范无忧,终于认怂了。
“好!本官答应你!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若是还不上皇纲的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本官也要依法斩了范威远!”
说完,他提着裤子,带着手下如避瘟神般仓皇离去。走到门口时,还莫名其妙地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噗通!”
惨叫声传来。
谢霉无辜地摊手:“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摔的。”
范无忧松了一口气,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
她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老爹。
“爹,您看。”范无忧晃了晃手里的授权书,“搞定。现在,您是我的‘抵押资产’了,为了保值增值,您得好好活着。”
范威远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忧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一套……”
他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女儿刚才那番黑白通吃、敲诈勒索还冠冕堂皇的操作。
“这叫金融杠杆,爹。”范无忧替他掖了掖稻草,“您先委屈几天。等我出去把那十万两的窟窿补上,再来接您出狱。”
“十万两?!”范威远苦笑,“那可是天文数字,咱们镖局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啊!”
“赔不起?谁说我们要赔了?”
范无忧眼中闪烁着精光,那是猎人看到猎物的光芒。
“皇纲失窃,明显是有人设局。既然是设局,那就一定有破绽。在保险行业,有一种业务叫‘骗保调查’。只要查出是他们自己弄丢的,或者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那这笔钱,不仅不用赔,他们还得赔偿咱们威远镖局的‘名誉损失费’!”
范无忧站起身,透过狭小的铁窗,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雪停了。
“走吧,谢霉。”
“去哪?”
“去赚钱。五千两只能买个平安,要想翻盘,咱们得去接个‘大单子’。”
谢霉看着少女那并不宽厚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把他当工具人用的女人,似乎……还挺可靠的?
“对了老板,”谢霉追上去,“刚才你答应给刘全的保单,如果他真出事了,你赔吗?”
范无忧头也不回:“赔个屁。那叫‘不可保风险’。再说了,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到时候我就说是因为他‘心不诚’导致的,拒赔。”
谢霉:“……”
果然,还是那个黑心的范扒皮。
【本章小剧场:关于刘全的后续】
当晚,刘全回到府邸,刚准备去小妾那里安慰一下受惊的心灵。
结果刚进门,就发现那个藏钱的红木箱子不知为何被一群白蚁蛀穿了,里面的银票被啃得七零八落。
刘全欲哭无泪,仰天长啸:“范无忧!你这乌鸦嘴!这还没违约呢,怎么就报应了?!”
(远处,范无忧打了个喷嚏:“嗯?看来谢霉的余威还在发挥作用,这属于‘赠送的售后服务’,不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