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晗黑了脸：“父亲！”
“好好好。”陈棣装作很忙的样子，忙不迭的饮了口茶，因为饮得太急，还“咳咳”的呛了起来。
陈晗格外无语的出了密室，但心中却骤然狐疑起来：难道此事已经流传甚广了吗。
此时的她不得不考虑一个现实的问题，倘若此事已经在长安的权贵间口耳相传，想必圣人必定也已知晓了，那么……
陈晗心情难得有些沉重，李望舒毕竟尚未婚娶，圣人会不会将他嫁给自己呢。
若是嫁娶，难免要行合卺之礼，李望舒是公主，倘若以各种借口怠慢于他，新婚夜便冷落发妻，便是对皇家的不敬。
陈晗眉头深深地皱着，看来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了，圣人三日后便会召她进宫，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她都得想个法子，在三日之内绝了圣人的心思。
陈晗思索了一阵，此事还是得从自身入手。
她步履匆匆，自书房出来以后，便径直走向了母亲院中。
刚一进入院子，便发觉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陈晗不由得皱眉，往四周看了看，并未见到秋桂、碧荷这些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心中浮现出了些许疑惑。
她随手叫住一个路过的婢女，问道：“母亲去哪里了？怎么不见她人？”
那婢女见是她，忙跪下来怯生生地说道：“回世子的话，老夫人重病不起，夫人去侍疾了。”
陈晗皱着的眉头这才松了些，想了想，也没用别人传话，自己又回了福寿堂。
甫一进福寿堂，便瞧见了钱老夫人身边那个李嬷嬷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母亲，嘴里还不三不四的说着些阴阳怪气的话。
“夫人可快莫显您的孝心了，您这孝心一起，老夫人便卧床不起，知道的说是老夫人吹了风，不知道的，还不知如何嚼这舌根，说这陈府上上下下，竟是不顾长幼辈分尊卑，叫好生生的老夫人，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我陈府的确是不顾尊卑了！”
没等杜妍芷开口反驳，院门处便传来一道沉稳中带着愤怒的声音。
杜妍芷惊喜的回过头去：“晗儿，你与你父亲可是商议好了？”
边说着，她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拉过陈晗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逐渐蓄起了一波泪，几近滴落下来，她用帕子掩着眼角，有些喜悦又有些心酸的说：
“我儿瘦了，，娘定要好好为你进补一番。刚刚情形，我也只是匆匆看了你几眼，都没来得及问你安好，现下方能仔细瞧瞧你。这次回来，便不再走了吧。”
陈晗本来升腾起怒火的心中一软，眼神也变得温润，反手握住杜妍芷的手拍了拍：“母亲不必心忧，儿这是经过历练，身上变壮了。”
但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却是半字未提。
她总归是得出京的，何苦叫母亲现在便要担忧呢。
杜妍芷自是无不可的应着，一时间竟连旁边的李嬷嬷都忘记了。
但她忘记了，李嬷嬷可没有忘记。且眼前这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更是刺激了她，让她想起了以前的小姐，也是这样关心陈棣的，可如今呢？
那个白眼狼，只顾着妻子和儿子，根本忘了他的母亲也曾为他操劳，他如今坐上了侯爷的位子，那是小姐替他夺来的，他竟然能在小姐昏迷以后，为那不肖子孙遮掩，更是一步也未曾留恋，小姐还未醒便带着他的好儿子离开了。
乌鸦尚且反哺，羊羔尚知跪乳，人却能如此禽兽不如！
李嬷嬷看着眼前幸福的两人，眼睛顿时有些模糊了，为她的小姐感到不值。
她狠狠地擦过眼睛，抹去了那点子泪，冷笑着说：“当真是母慈子孝啊，也不知将来世子爷，还能不能如侯爷孝顺老夫人那般，孝顺夫人了。”
顿时，她看到面前的两人俱是一僵，得意地笑了起来。
杜妍芷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死死的盯住她，“呵”了一声：“我儿心性如何我自然有数，不必旁人言语！”
陈晗听到李嬷嬷的话以后，原本愤怒的表情消失了，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狠厉的笑容。
“祖母病重，身边刁奴不尽心照料，致使祖母病情刚刚好转，复又卧床，此罪一也；刁奴挑唆府中下人，去外面嚼我侯府的舌根，此罪二也；离间我侯府骨肉之情，此罪三也！”
“三罪并罚，当行鞭五……”
“咳咳，住口！”床上的老夫人在这一刻突然转醒，混沌的眸子中诸多复杂情感闪过，有伤感，有失望，但更多的是认命。
她一苏醒，李嬷嬷便立马扑了过去，眼泪簌簌的落下她颤着声音道：“小姐，小姐……”
后面的话竟是哽咽难言。
钱老夫人刚刚那声呵斥已是用尽了力气，此刻陈晗不再继续逼迫，她才像一根绷到了极致又突然松开的弦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息起来。
陈晗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默然，思绪更是神游天外。
倘或没有当初钱老夫人的逼迫，那杜妍芷还会不会一狠心将她充作男子养大，若是走了相反的一条路，她是不是终有一天，也会如同钱老夫人一样，为子孙辈拼命搏杀，临到老了，却在病床上被逼得连最亲近之人都护不得的的地步。
陈晗淡淡的看着，但灵魂却像是抽离了一般，冷静的、客观的评判着面前的一切。
钱老夫人长“吁”出一口气，才目光黯淡的看着她说：“你赢了，自此以后，我不再插手侯府中事，一切皆由你母做主。”
她直直的盯着陈晗，似乎要她给予回答。
陈晗见状，微微地叹了口气：“祖母病重，当真不得劳心，府中诸事自是母亲为您分担，您身边的奴仆们，也只管照顾着您就是了。”
钱老夫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泪流满面的李嬷嬷，苦笑着说：“倒是难为了你，要与我熬上这许多日子了。”
李嬷嬷哽咽不能言，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陈晗因为自己刚刚漫无目的的联想，心中微微一软，便也不再执着于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
左右，只要掐住了后宅与前院的通道，那后宅的女子，即便有再大的仇怨、再完美的算计，都只能被牢牢困锁在一方天地，不得背叛，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晗安慰自己，倘若祖母有个万一，自己是要被迫辞官，守孝二十七个月的，真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这番由侯府婆媳两个发起的夺权大战，还未来得及酝酿出高潮，便被陈晗一个插手戛然而止。
最终以杜妍芷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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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但杜妍芷好像也没那么高兴，似乎是物伤其类，她回去的路上也并非神采飞扬，而是姿态端庄，步履谨慎。
陈晗看在眼中，但也没法为自己辩解，她总不能当众说什么我一定不会像我父亲一样不孝什么的吧，那她就真的会被打上一个不孝的标签了。
陈晗只能将此事压下，假作不知的模样，与杜妍芷商量起了婚事的问题。
她面色严肃的对杜妍芷说：“母亲对我的婚事可有打算？”
杜妍芷惊讶：“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
陈晗皱着眉，杜妍芷见她如此，心知怕是不好，连忙道：“我之前为你看好了一家姑娘，是你外祖族中的一个女孩，之前在你外祖扶持之下，家中父亲做到了密州知事的位子，也算是名门，只是可惜父亲在任上亡故。我怜悯得很，加之她父亲又与你舅舅交好，我便想着给你定下了她，你看如何？”
“那母亲可是已走了订婚礼？”
“这、这倒还没有，”杜妍芷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这不是母亲想着，再好好给你挑上一挑嘛。”
“这姑娘虽说人品贵重，家资倒也丰厚，但却没个叔伯照应，我总觉得委屈了你。倘若能再挑个父母亡故，但族中近支兴旺的女儿岂非更好。”
“换一个说法吧，”陈晗果断的拒绝了杜妍芷的想法，“母亲近来就没听说过长安最近关于我的什么小话？”
杜妍芷先是有些迷茫，后来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惊恐的就连手中捏着的帕子都在抖：“你是说、你是说，你和长、长公主……？”
陈晗长叹了一口气：“这便是了，就连母亲都已听闻此事，我只恐怕那位……”
她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杜妍芷瞬间了然，随即便是“蹭”的一下子，蹿了起来，急得在屋内来回的走，嘴里还不停的呢喃着：“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啊。”
“母亲！”陈晗皱眉看着她，“先不说若是圣人真的愿意玉成此事，咱家便是得了天大的恩典，必然是高高兴兴的，怎么会愁成这般想对策。”
“再者，您忘了先帝时期的那个妖僧了？怎么口中仍在念佛？”
杜妍芷这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想了想才不太情愿的说道：“也没你说的那样神吧，在自家里头说上两句，纵是谁，还能……”
“母亲！”陈晗再次加重了语气，“须知隔墙有耳！”
杜妍芷这才不再说别的了，但虽是口上不说了，想到此事心中却越发被油煎的一样难熬。
等了几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也曾与族中透露过几分口风，那姑娘自不必说，带着那样厚的一笔家产，当然不想被卖去哪里或是意外的病故，兼之又是未来的侯府正妻，自然愿意的不行，要不我就放出风去……”
“不行！”陈晗断然拒绝道，“倘若如此，岂非将长公主推到了风口浪尖？叫世人议论，皇家公主尚且会被人玩弄感情，且先不论长公主极受圣人宠爱之事，母亲觉得，只皇家颜面受辱这一件事，圣人会如何看我，如何看我陈家，又如何看我外祖杜家？”
杜妍芷一下子慌了起来：“那、那怎么办啊！”
陈晗沉吟许久方才吐出了一句话：“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