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晗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望舒这语气搞得好像她做错事了一样。
但是看着李望舒冷到掉冰碴的脸色，陈晗很有智慧的闭口不言。
但她闭嘴了，李望舒反而不依不饶起来。
“呵，怎么，陈世子这是攀上了哪位的高枝，我一个公主竟然也值得您纡尊降贵的来找？”
陈晗默然了，她什么时候攀高枝了？还有你一个皇子，怎么好像怨妇一样。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问：“我攀高枝？我攀什么高枝？我和你一起刚回营，哪里有那个时间？”
李望舒一怔，这倒是了，前日才归，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足足一周左右才能赶个来回，陈晗的确没有投靠外人。
他松了一口气。
陈晗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问他：“公主这样说，可是有想过此番变动的缘故？”
李望舒听着陈晗的问话，眼中眸光一闪，心中已然开始进行排除了。
肯定不是老三，他如果要动手，肯定会来信与自己这个长姐商议一番才会行动。
老二？有一个富贾之女的娘亲，算半绝缘于皇位了，掺和这一摊子，实属没必要。
那就只有老四老五了，一个仗着武将外戚与皇上的荣宠，一个自诩正统笼络江南清流。
这两人都有嫌疑！
但目前李望舒也不好说到底是谁，他已经派自己的人去打听了，只是碍于身边父皇派来的皇城司的人，不敢动作太大，只能私下里打听，不过她心中倒也不是没有怀疑的人选。
老四会担心与李望舒亲近的陈晗功劳太大，夺了她外家周家在武将中的威势；但李望舒却觉得老五却更有嫌疑！
长安与皇城司向来是双线联系，一条陆线，一条空线，路线便是快马加鞭走的官路，空线却是皇城司中有能人养出了鸽子，这些蓝天下的使者组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整个大雍笼在其中，甚至，就在草原，皇城司也曾试点，欲培养鸽塔，只是可惜，草原猛禽太多，那些鸽塔便成了它们的小甜点。
故此，在李望舒答应了陈晗的五品两河盐铁使之后，便是连夜飞鸽传书长安那边，就在出战前夕，李望舒拿到了父皇回复的信件。
“可！”
这件事应该不是什么大秘密，但也绝不会公开，只会在小范围的之内流传。
不过皇子想知道，是绝对能知道的。两河盐铁使啊，那是顶顶“富贵”的职位！
陈晗轻轻一笑，说：“想必公主已有章程了？”
李望舒冷笑一声，幽幽的声音传来：“呵，当真是急啊，急到几个月都等不得了。”
两河盐铁使的位子，当真是上限也高下限也高。
——下去的人若做个瞎子聋子，后半辈子便有了保障，若是硬要和江南的世家们掰一掰腕子，那便要看腕子硬不硬了。
李望舒眼波一横，斜眼看向陈晗：“此番想来要恭喜陈世子升官了。”
陈晗但笑不语。
携战胜之威反朝的陈晗自然会升官，皇上因这一战也能借机发作不少武将，将自己的人手替换上去。当然，陈晗在皇帝的默许下，是可以推上去几个无伤大雅的武将的，不过大头的蛋糕肯定是皇帝占了。
造成这样的局面，陈晗“大功不可没”，偏偏又与李望舒，即三皇子一派走得很近，想必之前在夜探皇城司那一事上，挨了陛下劈头盖脸一顿骂的五皇子已经要恨得咬牙了。
将陈晗调回来，一方面战事还未结束，陈晗即便有功，也没待到战后结算MVP的时候，这功劳与功劳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
另一方面，在战争中受伤的陈世子下两河之时“意外”病故，也是很合理的吧。
大抵就是五皇子做这一番动作的动机了。至于四皇子，虽然也急，但这么多皇子，陛下不会独独允许三皇子接触军队，四皇子其实不是那样急，有三皇子在军队里支起来四皇子的外家才没那么显眼。
陈晗微微叹道：“升官非我志也，惟愿我大雍长乐未央、陛下永受嘉福而已，至于职位什么的，晗并不在意。”
李望舒冷“嗤”了一声，眼中的嘲弄戏谑简直要溢出了。就陈晗说不志于官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晗厚脸皮惯了，就当李望舒是默认了，不过，她眯起眼睛，看着坐没坐样的李望舒。
自从那月下谈心一夜过后，陈晗就发觉李望舒待自己似乎有些不同了。
更随性了。
以往，李望舒在她面前是一定要端着长公主的架子的，但现在，看着靠在椅背上，神态放松，似乎没了骨头一般的李望舒，陈晗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管他因为什么呢，反正不管真的假的，李望舒如此做派，便是在告诉她，我将你当成了自己人，陈晗乐不得呢。
于是也不出言纠正李望舒坐姿的问题，而是径直道：“军队关乎大雍国本，殿下受皇命、代陛下督查四方，可给在下指条明路？”
李望舒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父皇此时诏你回京，想来，是有打算的。”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陈晗面上不显，实际心中早就撇嘴了。
——不就是想把自己换下来，好安排他自己的人上去吗。
不过李望舒这话倒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常伴帝王身侧，自然是能大致摸准帝王的心思脉络的。
由此，陈晗也并未追根究底，只是说：“皇恩浩荡，特蒙陛下之恩，晗才有今日，自是不胜感激的，誓要报效陛下，不拘身在何处，总是能效忠的。”
李望舒暗暗点头，面上却没露出来痕迹，淡淡的说：“我观你身边副官，那个叫陈泽的？似乎可以领兵？”
陈晗笑着婉拒：“殿下有所不知，那是从小跟我跟到大的亲卫，实在不忍心离我而去，我已经允了他一直在我身侧了。”
李望舒眼中闪过莫名情绪，但还是没多提醒什么，只是说：“那你后来也提上来了两个副官，也是要留在身边的？”
陈晗摇摇头，说：“这倒不是。那两人志在四方，愿舍小家保国家，也是拼杀惯了的好手，更指挥了之前的战役，立下了些许功劳。”
李望舒点点头：“的确是年少英才啊，军中正需要这种大好男儿报效呢，那个叫陈允的，我记着他先前似乎是你的……？”
“百将！”陈晗利落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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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李望舒摆了摆手，神色从容地说，“哪里是百将，怕是世子记错了，他之前统领千人，分明是千将嘛。”
陈晗心中一动，五品的千将，一下子跨了两级，想必就是皇帝给陈晗甘心放手军队的补偿了。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李望舒，见他沉静的面色，便心下明了。
怕是皇帝给他来了信。
或许那杨大监中午与她用饭便有拖住她传递消息之意。
不过无妨，李望舒这人实在聪明，而聪明人，是会为自己打算的。
她与李望舒的政治盟友关系，足够叫他在一些关键的节点，透露一些关键的情报，眼下这种小事，倒不必事事皆知。
于是陈晗并没提出什么要求加重陈允封赏的异议，也没嚷着这样大功劳只给了一个五品官不公平。
李望舒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又说道：“念在另一个副官也算是辅佐有功，可升为五百将，正好女军初立，需要这种敢打敢拼的军官。”
陈晗讶异一瞬，但随即便想明白了。
陈允与陈胜同出陈家，若是叫他们在同一支军队里，不是架空另一个五百将，就是再提拔一个陈家人，怎么样都是把控了一支千人军队，加上陈晗的火粉方子，是该被那位疑上一疑的。
这样安排，一是能在陈允手底下掺水，二是能加强李望舒手下的女军与陈晗的合作。
四皇子有周家，这下三皇子也有陈家了，彼此拼杀起来，啧啧啧……不愧是能在群狼环伺之下，稳住二十年太子位的老狐狸。
陈晗不太想这样快站队，但是，她垂下眼帘，盖住自己眼中的权衡。
现在两个人是相互合作关系，总不好因为这件事情生了芥蒂。
因此，即便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陈晗也准备吞下这恶心了。
她抬头，言笑晏晏道：“如此甚好，昔日与殿下为了女军舌战群儒，也算费了我不少心血，这般的确甚是妥当。”
李望舒很满意陈晗终于愿意公开站队了，只是这满意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缕轻松，轻松于一个谈得来的挚友没有选择背叛，而是可以与子同行。
李望舒眼中盛满欣赏，既然是自己人，那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他半是遮掩，半是别有意味的说：“两河那边，可是有不少的刺头，就等着陈世子前去做客呢，之前在长安时，我还曾经见过他们上京四处宴饮，欢歌达旦，想来是好客的。”
边说着，边将手展开摊开放在桌子上。
陈晗定睛一看，这意思是……五？
她仔细思索，大脑飞速运转。
五皇子身后是清流，清流是什么？是地方养望、朝中翰林，是实打实的笔杆子，就连皇上也不能尽数收服，五皇子的外家韩家出自江南，依靠着韩丞相，他也只是收拢了出自江南的举子们，但自己要去的是两河。
也就是说两河的读书人也下了注？
不，不对，李望舒的信息少了一块！
陈晗猛然警觉，自己当初从系统那里抽到的盲盒里有二皇子。
她眸子幽深，所以真的是两河的读书人投了老五，还是有个老六在其中作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