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个周六午后,林晚照独自在律所加班。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她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准备继续审阅下周开庭的案卷。
内线电话响起,前台告知有访客。
“我没有预约访客,是不是弄错了?”她问道,目光仍停留在文件上。
“对方说是您的朋友,姓沈。”
林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沈知遥今天应该和父母去探望亲戚了,那么...
“请她到会议室,我马上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深吸一口气,才走向会议室。推开门,里面坐着的人让她愣住了。
不是沈知遥,也不是沈知言,而是赵雨薇。
“抱歉冒昧来访,林律师。”赵雨薇站起身,表情有些紧张,“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林晚照掩上门,在会议桌对面坐下:“请说。”
赵雨薇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林晚照面前:“这是知言让我转交给您的。”
林晚照没有立即去碰那个信封:“他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他...”赵雨薇犹豫了一下,“他不想打扰您。而且,他最近很忙,在准备出国的手续。”
林晚照注视着那个普通的白色信封,心中涌起复杂情绪。她最终还是没有碰它:“里面是什么?”
“我不清楚,他没有说。”赵雨薇直视着林晚照的眼睛,“但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送信。”
林晚照静静等待她继续。
“林律师,我知道您和知言之间有些...误会。”赵雨薇斟酌着用词,“而我想告诉您的是,我和知言从来都只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难兄难弟。”
“什么意思?”
赵雨薇苦笑了一下:“我们都陷在类似的情感困境里。我喜欢的人...他喜欢别人。而知言...”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晚照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看不下去了。”赵雨薇的语气变得激动,“你们明明互相在意,却因为各种理由互相伤害。知言他...他真的很痛苦。”
林晚照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有些事情,不是在意就可以解决的。”
“但至少应该尝试,不是吗?”赵雨薇倾身向前,“林律师,我敬佩您的职业成就,也理解您的顾虑。但感情不是案件,不能只用理性分析。”
林晚晓没有回答。会议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些。”赵雨薇站起身,“信我带到了,话也说完了。剩下的,由您自己决定。”
她走向门口,在离开前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知言下周三的飞机。如果您想道别,那是最后的机会。”
门轻轻合上,会议室里只剩下林晚照一人。她注视着那个白色信封,久久没有动作。
最终,她还是伸手拿起了它。信封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她犹豫着,将信封放进抽屉,没有立即打开。
接下来的半天,林晚照无法集中精神工作。赵雨薇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那个白色信封像有生命般,不断吸引她的目光。
傍晚,她终于忍不住打开抽屉,取出信封。里面是一张便签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那晚我想说的是:在我眼中,年龄从来不是距离。——沈知言”
字迹工整有力,正是她熟悉的样子。林晚照反复读着这行字,感受着心中那道伤疤被再次撕开的疼痛。
她拿起手机,点开与沈知言的对话界面。光标闪烁,她键入又删除,反复数次。
最终,她只发了一句:“信收到了。谢谢。”
没有回复。一直到深夜,她的手机都保持着沉默。
周日,林晚照应邀参加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教堂里,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新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林晚照坐在宾客席中,感受着这份美好,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
“真是郎才女貌啊。”身旁的周雨薇感叹道,“听说他们也是姐弟恋,新娘比新郎大四岁。”
林晚照微微一怔:“是吗?”
“嗯,刚开始双方家里都反对,但他们坚持下来了。”周雨薇轻声说,“现在看看,多幸福啊。”
婚礼结束后,林晚照独自在教堂坐了很久。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她想起那张便签上的话,想起沈知言坚定的眼神,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退缩。
也许她错了。也许年龄真的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缺乏勇气。
周一清晨,林晚照早早来到办公室。她打开电脑,开始查询加州理工学院的信息。那是一所世界顶尖的学府,沈知言能在那里交流学习,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她不应该打扰他,不应该在他即将开启新篇章的时候,搅乱他的心境。
理智这样告诉她。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周三一早,林晚照醒来时感到一阵心悸。今天是沈知言离开的日子。她拿起手机,看见沈知遥在凌晨发来的消息:
“知言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我们一点出发去机场。你要来送他吗?”
林晚照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动作。
她应该去吗?以什么身份?姐姐的朋友?还是...
最终,她回复:“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可能赶不上。祝他一路平安。”
发送后,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走进浴室。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中的纷乱。
一整个上午,林晚照都心神不宁。她试图工作,却频频出错。中午,她取消了原定的会议,告诉助理她下午不在律所。
她开车回家,换下职业装,穿上简单的牛仔裤和针织衫。镜中的她看起来年轻了些,但眼中的犹豫却无法掩饰。
一点十分,她收到沈知遥发来的照片:一家人在机场的合影。沈知言站在中间,表情平静,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我们要过安检了。”沈知遥附言。
林晚照握紧手机,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去,还是不去?
两点整,她终于做出决定。拿起车钥匙,她快步走向门口。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当事人的紧急来电。
一个案件的对方突然提出和解,但条件需要立即协商。林晚晓看着来电显示,又望向门口,陷入了两难。
职业操守最终战胜了个人情感。她接起电话,回到书房打开电脑。
协商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当林晚照终于驱车赶往机场时,已经下午三点二十分。沈知言的航班应该已经起飞了。
她仍然驶向机场,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什么。
国际出发大厅里人来人往,告别与重逢在每个角落上演。林晚照站在大厅中央,望着显示屏上“已起飞”的航班状态,感到一阵虚脱。
她来晚了。或者说,她故意来晚了。
在安全感的驱使下,她选择了逃避,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回到家,沈知遥已经回来了,眼睛红肿。
“他走了。”沈知遥哽咽着说,“进安检前,他一直在回头看,好像在等什么人。”
林晚照轻轻抱住朋友,心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那天晚上,林晚照再次拿出那张便签。在灯光下,她发现便签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她之前没有注意到:
“如果可以,机场见。”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给了她最后的机会,而她,又一次错过了。
她走到书房,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那本《宇宙与艺术的对话》。翻到梵高的《星月夜》那一页,她轻轻抚摸那行铅笔字:“在纠缠的量子中,距离只是幻觉。”
现在,他们之间隔着的将不只是六岁的年龄差,还有一整个太平洋。
但也许,距离真的只是幻觉。因为即使相隔万里,她的心依然为他疼痛。
林晚照拿起笔,在便签的空白处写下:
“在我心中,你从来不是弟弟。——林晚照”
她将便签夹在书里,放回抽屉。有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太迟。但它们依然值得被记录,即使只有自己知道。
窗外,一架飞机划过夜空,红色的导航灯在黑暗中闪烁,如同远去的星辰。
林晚照站在窗前,目送那点红光消失在天际。
再见,沈知言。她在心中轻声说。
愿你的未来,如星辰般璀璨。
而我们的故事,就让它停留在这个未完成的章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