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盎然的树木和藤曼缠绕在一起,空气中的燥热卷起绿色的浮躁,一眼望去,藤蔓所至之处皆有一层绿色的薄雾。
六月是一个闷热开始的月份,队伍里很多服装都已经换成了短袖,又因为背上还有繁重的武器,每一个呆在这里的人都被热的有点焉气。
“队长,我们守在这里好久了,你说木偶会来吗?”
其中一名队员说道。
“家主说了他们会来,再等等,别泄气,那木偶可狡猾了。”
为首的一位男子说道。
“要不轮班吧,不然全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件好事,先让一部分去休息,另外一部分坚持坚持。”
队里一位女子说道。
男子的点了点头,挑了一部分人去中间休息,剩下的继续在旁边站岗。
热气蒸烤着人们,汗珠一滴连着一滴润湿着脚底的枝叶,男子的一声交替,瞬间让大家都泻下气来。
连续的站立让换下来的人脚底发酸,队友们便相互搀扶回道队伍中间。
不知何处一声尖叫,大家纷纷回头,只见那个队员背上被插了一把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匕首,痛苦的跪坐在地上。
“警惕!集合!”男子大喊道。
附近的几个人便抛却身体的疲倦,联合拖着受伤的人归了队。
十个人的小圈把伤者和疗伤人员围在中间,端起枪支扫视着周围。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微风缓缓吹过每一个人沾湿的发梢,周围的树木从中丝毫没有见到任何动静。
“不好,抑制不住,药剂根本没有作用!”疗伤人员大喊道。
周围的人纷纷回头,只见队友背上伤口处的敷料不断溢出鲜血,附近的皮肤也渐渐蔓延出根根绿色的纹路。
是豆种。
可为什么会蔓延的这么快?
男人没有多想,直接下令说道:
“远离!每个人提高警惕!”
疗伤人员举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颤抖着躲到队长旁边,每个人都亲眼看着伤者痛苦的呻吟,背上的绿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直冲皮肤各处。
起初可能是有着抑制剂的缘故速度还算缓慢,可一下令远离后,没过多久纹路便把他缠绕住,一支树枝以成倍速度从伤口中长出,直到长出片片绿叶,挣扎和呻吟都消失了。
这是什么?
旁边站的队员开始不知所措:
“豆种的生长速度已经这么快了吗?他们到底…到底干了什么?”
大家根本没有想过一个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还是一具长成植物的尸体。
“不要慌,冷静,别让他们钻了空子,一旦见到可疑事物直接开枪!”男人说道。
说着不慌,其实身为队长的男人声音也有一点颤抖。
大家跟随着队长逐渐向另一个方向进行抱团集合,缓慢的向大部队方向撤退。
“啊!”一位队员不小心被脚底的藤曼绊倒,大家吓得向那个人撤出好几步,得知只是绊了一跤,附近的队员才过去搀扶。
可就这一声尖叫,旁边的树液开始簌簌作响,全体都对周围的树干进行瞄准。
跌倒的人貌似还没缓过神来,打算去揉一揉有点扭到的脚踝,就这一伸手,手上便出现了一把匕首贯穿手臂。
接着枪声起伏不停,最后一些被迫离的很近的人开始近战拼搏。
“嘀嘀嘀……报告!木偶超过预算数目!我们被埋伏了!请求支援!……嘀嘀嘀…”
……直到最后一声枪响,唯一一段跑步声戛然而止,扑通一声,这片区域又安静了。
呼。
一个人拿着手枪,吹了吹枪口,走了出来。
树上也跳下来一个又一个面无表情的木偶。
“哎呀,又忘了留一个活人了,那好吧,那就留给赵梓林刚开始那个吧。”
此人走到一滩黑色淤泥处蹲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
“可惜了,绕后的办法还让他们打掉了多半,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几十个人偶……把我豆种榨成汁然后反过来对付我的人偶,亏他赵梓林想得到。”
说罢,又走向那几个奄奄一息的队员,这些队员无一列外面部都充满了绿色纹路,吊着最后一口气等待死亡的宣判。
“至于你们,就先变成落树的养料吧,人偶目前的成功率还是太低了,那边还有几百个人没做呢,毕竟许未不是白家的人,没有灵敏的嗅觉…算了先慢慢把落树长起来,不然到时候我住都没地方住。”
此人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树林深处走去,在旁边站着的几个木偶也跟随离开,不一会,藤蔓像是一条条蛇鳗逐渐包笼住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有力气发出声来,只有满眼的惊恐,最后从一片凸起变成平地,恢复成了没人来过的寂静。
赵梓林等几十人赶到时,找寻了很久,只看见一个匍匐在地上队员。
队员的背部长出了树的枝干,盎然生机的绿色和狰狞的队员突出了一种不知名的诡异。
赵梓林喘着气,一股由心底的痛感向他袭来。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直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
廖去无聊的呆在树荫下,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手里的枪械,旁边还有一个靠着树睡大觉的回天,前面吵吵闹闹的人群也不耽误他的休息。
因为是一个比较开阔的大草地,一颗两颗的树独立在各自领地,另加上空旷地多风,大家跑跑跳跳的也没有多热。
这里离阔城有三百里远,算是藤蔓侵占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这里藤曼开始出现,说明前面的城市都已经被侵占,他们只能一退再退。
“不是我说,我就觉得我编的草链最好看。”
“王清宁你看看人家伦逢的,我们不说都心知肚明哈。”
“安庆的手链居然还跟编了一些野花,点缀起来的确更美观了。”
三个队里最小的青年最后窝在一块编草链,吵吵嚷嚷的,草地上蛐蛐声都叫不过他们。
一阵车声传过来,穿越草地呜愣愣的穿过来,一辆吉普没几分钟就从边界跑到了人群中,大家都站了起来,望着这辆车的到来。
车上有两个人,只有后座下了人。
赵梓林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领就走向廖去,每个人几乎都穿着短袖长裤,赵梓林的黑色风衣长领上衣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似乎一年四季都这样,大家也见惯了,便没有说什么。
“你们队现在几个人?”赵梓林问道。
“十五个人,前些天刚派了一个人去城内运物资。”廖去回道。
赵梓林看了眼人群,思考着,旁边的陆为过走了过来,说道:
“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六天了,还需要呆到什么时候?”
廖去撇了陆为过一眼,还想说些什么,赵梓林抬了抬手,说道:
“今天就是来跟你们说的。”
赵梓林顿了顿,继续说道:
“目前前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经有很多批进入的队伍失联且没有任何痕迹,明后天我们决定彻底地深入,分50%的人力资源以半包形式集体入内,等我去一趟阔城回来我们便立即出发,我带领你们作为探查主队首先进入。”
“我们总共的人力才不到两三百吧,分50%?这够吗?”廖去问道。
“还有地方部队,都已经召集了,至少有五百人可以入内。”赵梓林回道。
“才五百人吗?据我所知藤蔓的覆盖地有方圆几十公里吧,这够吗?”旁边的回天说道。
“五百人差不多了,对面其实也没多少木偶,武器够打。”赵梓林回道。
“陈家的人呢?他们来吗?”陆为过问道。
赵梓林看向陆为过,说道:
“来。”
“有多少?”
“一百人。”
“才一百人吗?他们西城几千人有吧怎么才来一百人…”
陆为过还没说完,廖去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过……”
“陈家现在没几个人了,大多还想继续的都已经进了公共兵,剩下的几乎能散的都散了,这一百人已经是陈家尽力召集到的,其他的人我们没有权利调用。”赵梓林回道。
“他们难道要打到家门口才会准备起来吗?”陆为过有点燥愤。
赵梓林拍了拍陆为过的肩膀,说道:
“自从羽琴把大部分家族杀尽,现在知道豆种的人都在避之不谈,只有底下不知所以然的在到处招摇,因为接触到的金沙不纯,所以也很少有人信,到目前为止发展成这种状况,加上他们的流言蜚语,几乎没什么人会来,所以只有我们。”
见陆为过没有说话,赵梓林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那次是没有帮我们,可有没有可能他们来了也是送死?白隐死后的失控木偶你又不是没见过,如果你是陈家的人你也一定会是那个决定。“
陆为过用手拿开赵梓林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赵梓林,转身离开。
廖去看着陆为过走开的背影说道: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说不定哪一天豆种真的随许未死去而消失的话,报了仇,说不定就好了。“
赵梓林低下头深呼吸了一口,抬头环顾一圈,说道:
“焦靖呢?我记得他说他跟着你们。“
“奥,我让他回城运物资了。“
廖去回道。
“好。“
赵梓林应了一声,转头打算回去。
“梓林哥,我们最迟什么时候前面去啊,一个多月没打木偶手痒痒。“
许安庆歪着头俏皮的出现在赵梓林面前。
“最早明天,最迟后天,我从阔城回来我们就走。“赵梓林回道。
“好耶,终于可以出动了!“许安庆开心的伸着懒腰。
“别把生命当儿戏啊许安庆,小心木偶给你一刀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王清宁在旁边说着。
“哎呀没事啦,王清宁你把胡子刮一刮,多大人了,还不注意自我形象,你多学学梓林哥,干干净净多好。“许安庆回道。
“梓林哥一看这几天就没睡好,看着就疲惫。“伦逢旁边说到。
“也还行,你们注意休息,可别到时候我来都耷拉着眼皮,我可一人一拳头。“
赵梓林笑着说道。
“哈哈!保证休息充分!“许安庆回道。
“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赵梓林朝着人群摆手,成员也纷纷向赵梓林挥手告别。
坐到车里,赵梓林才松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颗药片吃了下去,闭眼仰头靠在座位上,任由主驾驾着车摇摇摆摆的在田野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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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深夜繁忙的工作室,李达埋头捣鼓着仪器,头也不抬的对着进了门的人说道:
“我真服了你个赵梓林,我说了没有三天来一趟,三天来一趟,是需要我在你脑门刻一排字吗?你倒好,一周多才来一趟,给你的药是应急的不是拿来治疗的,你要是不想要命可以直说,我就不费这么大劲捞你的命,我这辈子就……“
还想当着对方的面骂,可李达一抬头却发现错了,不是,他以为这个时间段只有赵梓林会来,怎么来了个焦靖?
“你好李老,你刚才说,赵梓林到底怎么了?“
李达瞬间心里有点心虚,赵梓林说过他的事不给焦靖说的,这嘴一快,可真是开了一个好头。
“其实就是一个病哈哈,没什么,就和感冒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赵梓林体制不行,所以就监督他。“李达眼尖注意到了焦靖穿着灭偶队的制服,直接就是一个转话题,”你进他们灭偶队啦,赵梓林让你进的?他小子也是终于放心下来了。“
“也没,是我自己进的,赵梓林那边暂时没什么回应。“焦靖回道。
“我就说,怎么可能,他恨不得把你藏远远的。“李达说道。
“那他为什么让我去和赵慕尧接触?“焦靖顺着话题问了下去。
“这本来是左木的主意,可谁知他叛变了,目的就是拿你当交换的人质,后来救回来行一说让你留下来,这时候了你都已经经历了一次,留在身边比较好。“
刚说完,李达感觉有点跑题,问道:
“等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来取物资,说是可以在你这里拿去除药来预防豆种在人体蔓延。“焦靖回道。
“嗷嗷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李达去往旁边的房间翻来翻去,找了一个装满塑料小瓶的大桶,吃力地拖出来交给焦靖。
“这里面小瓶有几百个,一瓶也就一口,一人一个就好了,我觉得你可能抬不动,要不明天找个人和你一起抬?今晚也太晚了。“
李达气喘吁吁的说着,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
“其他的物资你准备好了吗?“
焦靖点了点头:
“就差李老您这里的了,其余的前几天已经送过去了。“
李达点了点头,喃喃道:
“年轻人就是迅速,我记得前不久雇的一个高老头负责运物资,那一个慢,哎呦几天的活愣是让他干出几周来,但好在没有什么应急的事就没有催,要不是最近高老头病了没人,可能你今天也不会来了。“
“李老我也不小了,我和赵梓林同岁。“焦靖说道。
“在我眼里只要比我小的都是年轻人,我你这么大的时候你才刚出生,你不小谁小?“李达笑道。
焦靖也跟着干笑几声,说道:
“话说,李老这么迟了为什么还在工作室?“
李达摆了摆手,说道:
“白天都在帮别人治疗豆种,也就晚上可以来研究点东西,这才一点,也不算晚,毕竟人老了也睡不着。”
“李老,我去看了这次的藤曼,长势很迅速,几乎像水一样泄流而下,用了您的抑制土壤藤曼便绕路而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达这时候就来了兴趣,他最爱别人问他他研究的东西,当然除了羽琴他们。
“你知道金木水火土吗?我起初在研究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金沙矿和豆种相关的东西合在一块后会变成让人如痴如醉的精神药物,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他们两个进行了反应,而是豆种的原本来属香枝,其实就是落树,非常讨厌金沙矿,就像是乌贼遇到危险喷墨汁一样,他用尽自己全部的手段来试图驱逐。所以放射了所有可以攻击精神的物质,这就是金沙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缘故,印证了金克木的老祖宗智慧,也是每次能抑制豆种的本质”
“金沙矿当然不会受到影响,相反,他还会吸收豆种的这些释放出来的精华,最后会像放入水中的白砂糖快一样,逐渐变成粉末,那时候,连香枝本体都不知道这是金沙矿,自然而然就会接受他,这也是每次吃下金沙的人体内会有豆种并爆发蔓延全身的缘故,随着金沙蔓延全身,豆种也随之侵入,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植物人。”
“所以植物人就会变成木偶?”焦靖问道。
“不不不,只有被豆种侵占全身还有意识的人,再加上落树的认可才会变成木偶。”李达回道。
“木偶都是这样做成的?”焦靖疑惑。
李达接着说道:
“木偶有两种,一种是有意识的,另一种是没有意识的。相信你也见了羽琴的四个有意识的木偶,那就是起初做木偶的最佳形态,而平时说是什么杀手啊,没有感情机器啊,这都是失败品,但就算是失败品,成功率也很低。”
“有意识的我不会,我也只是有幸听到过做无意识木偶的过程,这种无意识木偶也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尸体,一种是用活人,尸体很简单,只需要成功在尸体内种植豆种,然后经过落树亲自吞噬这个尸体进行确认,他才会变成木偶,好像说是一百个尸体只有二十个可以种豆种,只有两三个可以变成木偶。”
“活人的方法刚给你说了,就是需要在豆种彻底侵占人体后还活着,并且在落树的吞噬下经过认可才会变成木偶,所以很麻烦,这种活人成功率更低,100个人里面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活着从豆种侵占下活着的人。”
说到这里,李达突然想到一个传言:
“我记得我在哪里听过,说是白家的人可以无视豆种直接将人死而复生,可以算是直接变成有意识的木偶,但此木偶非彼木偶,白家那是真复活,而做出来的有意识木偶只是制造者内心的反映,比如制造者想他会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制造者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他就是怎样的人。”
焦靖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想起之前行一醉酒说的一句话,他说赵梓林把那些死去的队友一一拖出来进行喂血,最后回天奄奄一息活下来了,但赵梓林也不是白家人,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便没有追究下去。
“为什么白家人会有这样的能力呢?”焦靖不禁问道。
李达摇摇头,说:
“谁知道呢,白家人已经全死了,只知道他们拥有落树的能力,但是最终归于落树掌控。”
“所以如果想让木偶全部消灭,把罪魁祸首的落树消灭即可。”焦靖思考道。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许未会让你这么轻松干掉他多年的基业吗?”李达笑道。
“事出必有因,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做出这么多木偶的理由在于哪里?这次的藤曼加速生长和木偶攻击力加强又有什么原因?羽琴和许未在想什么?”焦靖说道。
“这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你这次跟着赵梓林进去一趟,或许你们会见到他们,在杀他们之前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达挑挑眉说道。
“那我先说服赵梓林让他带我进去,我可不能一直在他身后。”焦靖说道。
“你们可以互相保护对方的背后,兄弟不都是这样子的吗?”李达说着。
李达转头看到自己还没修好的仪器,挠了挠头,对焦靖说道:
“我去楼下拿个东西修东西,这仪器老被卡住,东西你可以留着明天搬,快回去休息吧,要是有什么关于豆种感兴趣的,你也可以等等我。”
焦靖点了点头,李达走后便在工作室里面溜达,看到还有卫生间便进去洗了个手。
刚进去打开水龙头,焦靖就听到外面有一声跌倒的声响,焦靖还在想李达年纪大了摔一下不得骨折,还没来得及擦手就打开洗手间的门,但看到的不是李达,是跪趴在地上的赵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