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解冻的黄土,草木莹绿,人泛生机,街头集会上涌动着灰蓝相间的人海人潮,身着白缎袍的沈戚风是潮海里卷起的一朵逐波白浪。
他抱着儿子,摇着拨浪鼓,正逗得开心,忽然头顶上砸来一片沉甸甸的黑影,仿佛墓碑集体倒塌而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呼喝声:“呃——唔——”像升堂时齐声低沉的“威——武——”
仿佛即将迎来一场审判。
沈戚风抬头一望,头皮发麻,四肢发软,把孩子丢在地上。
一群比正常人高出几米的高跷队,脖子上架着大头娃娃头盔,娃娃笑容一模一样,嘴唇上翘,眉眼下眯,随着高跷的抬起与下落,时而漂浮在高空,时而俯冲到沈戚风面前,一仰一合,像鬼在找合适的身子附着。
沈戚风往后退了几步,孩子不见了,往两侧看看,拥挤的人群已退,他身后的路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依靠。
大头娃娃笑着围过来,长腿高跷林立在沈戚风四周,一根一根,密集穿插,形成一个牢笼。
阴森从尾椎骨刺进脊柱,啃噬着沈戚风的头皮,他双手使劲扳住高跷,想摔倒大头娃娃,冲出牢笼,却被不停变幻方阵的高跷牢笼追着囚禁。
沈戚风朝人群嘶吼:“这是个阴谋,有人要杀我!救我!”
人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笑着,显然把沈戚风当做了高跷队表演的一部分,“以前的戏翻来覆去唱,都老掉牙了,就爱看新鲜戏!”
沈戚风:“快去替我报官!”
随着他的声嘶力竭和无助的加深,人群看戏情绪愈加高涨。
“这不是演戏!有人要当众杀我!”
“好——!”
“我冤啊!”
“好——好!”
“杀我的是我的亲弟弟!他是当今驸马!”
“好——好——好!”
大头娃娃围住沈戚风,集体拍手,掌声淹没、隔绝了突然俯身到沈戚风耳边的阴森传到人群的可能。
“无助吗?冤枉吗?崩溃吗?那就对了,沈三少被死亡时,就在一场盛大的热闹中。你现在的经历,不过是你赶尽杀绝的因果轮回。”
“老三?!”
沈戚风转头,在他耳边的大头娃娃不见了,他仰着头转圈寻找。
蓝天中,漂浮着一张又一张相同的笑脸,分不出哪个是姜凌嚣,沈戚风绝望地看向人群,也是一模一样的看热闹笑脸。
天上、地下的人很多,但帮助自己的人,没有一个。
突然大头娃娃集体扬手,高空中悠悠散落下银票一样的纸钱。
对求助无动于衷的人群“呼啦”一下冲过来抢纸钱,打开一看,是驸马全城猎杀黑狗的悬赏告示,报酬优厚。
“唔——杀狗,杀狗!”人声鼎沸,仿佛失智群鬼。
“哈哈哈······”一阵冰冷又畅快得意的笑声,从空中不知哪个面具中传来。
沈戚风摔倒在地,喃喃:“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啪、啪、啪”的鼓掌声中,高跷队洋洋得意走了,在沈戚风眼前的黄土路上踏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不是人的脚印。
是通往黄泉的路,鬼的舞步。
逃窜回府的沈戚风,召集起门子,要团结一切可动用的势力,抗衡姜凌嚣。
沈戚风握着所有门子的把柄,他十分自信能够拿捏调控:
“公主是宫里养的富贵花,好看无用,驸马更是没有任何实权,你们不要被他头衔唬住!
我背靠沈家,有将军弟弟,有参事父亲,你们跟着我才有出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决不能让姜凌嚣得逞!”
门子都看过告示,心知肚明黑狗代表着谁,纷纷向沈戚风表忠。
先是姜凌嚣点过名要下“心力衰竭”诊断的尚太医,义愤填膺:“我们认识二爷多少年了,都受过二爷的照拂,岂能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沈戚风眼珠转了一圈,试探:“驸马现在可比二爷红,娶的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你不想巴结?”
“做人忘本还叫人吗?为了升官发财,卖了自己主子?!人可以贫贱,不能下贱!”
沈戚风听得心花怒放,但打量尚太医一改往日衣着朴素,穿了一身溜光水滑的新绸缎,不由警惕:“才两天功夫,尚太医突然发大财了?”
尚太医抖抖新衣裳,笑容明媚:
“嗐,太医院不是走了个阮大人嘛,空出个肥缺,论资历,我干了三十来年了,也该升一升了。这几天四处走动,见的要员多,得穿点好的,别丢了份儿。”
这老尚,说好听点叫太医,其实就是个干了半辈子的老学徒,医术实在寥寥,完全顶不了阮宁曼,要不是仗着祖上伺候过太祖皇,做个赤脚大夫都该饿死。
不对劲,不对劲!
仔细一瞧其他潦倒门子,也都换了新行头,一派冉冉新气象,脸上浮着一层即将发达的雷同微笑,幽幽盯着沈戚风,仿佛他是个猎物。
沈戚风心凉:“你们···都叛变了?”
门子个个笑脸神秘,义海豪天:
“二爷,不说丧气话,打起精神来!是咱爷们儿时来运转了,都要给您长脸了!”
“驸马再风头无两,那也是一时,咱们的情谊可比天高,比海深。”
“瞧驸马那嚣张的样子,目无兄长,缺乏稳重,颇有小人得志的狭隘。谁愿与他同流合污?”
沈戚风一阵侥幸,使劲拍着大家伙儿的肩膀,激动:
“你们对二爷好,二爷拿你们当亲兄弟!二爷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提拔兄弟们!”
门子仿佛排练过的异口同声:“我们不是兄弟!您是爷,我们是您使唤的奴才!”
沈戚风仓惶保证:“好,好···等我再往上升,一定一定提拔诸位!”
外屋正喧闹,里屋门帘撩起,刘倩风吹弱柳似的,摇摇晃晃抚着新发簪出来。
凤凰大金簪,亮闪闪的耀眼,十分招摇。
沈戚风上前拔下刘倩的发簪,狐疑:“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根大粗金簪子?”
因他不务正业,花天酒地,手头并不宽绰,从来都没给屋里娘们儿添置过像样的首饰。
刘倩笑得花枝招展:“才打的,称我肤色吗?”
“你哪儿来的钱?”
“嗐,三爷他小娘们儿指着黑狗骂是沈戚风,我发了怒,三爷知道了,送了根大金簪子给我赔礼道歉。”
刘倩一向嘴壮不饶人,以前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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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该死不死的老三”,一根金簪子,让她立马改了嘴脸。
沈戚风哭笑不得:“爹得罪了老三,他都敢不认,你算哪根葱,能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刘倩甩着帕子隔空点着门子们,红口白牙一张一合:“就算别人对你有二心,我可是跟你一个被窝的,也能跟你有二心?”
门子们忙摇头摆手:“我们对二爷也没有二心!”
这次聚会散场后,刘倩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白天不着家,夜晚不上炕,神神秘秘。
门子们也没再来拜访过。
倒是沈戚风出门时,门子们又似乎隐隐约约在后面跟着,鬼鬼祟祟,像阴魂不散。
但他一转头,他们又迅速掩藏到角角落落,不见踪迹。
有一次出门,沈戚风感觉后背上生了几百只眼睛,他走一步,眼睛往前一步,他停住,眼睛在墙角、巷子、商铺、小摊前止住,不正视他,但余光继续灼烧着他。
沈戚风实在忍不下去了,急速调转回身,抓住了个门子,咆哮:“你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怎样恐吓,门子都只是笑嘻嘻说是路过,刚想跟二爷打招呼,二爷倒先打了招呼,保证绝无恶意。
自此,沈戚风活得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生怕一闭眼,刘倩趁机掐死自己。
白天也是食不下咽,足不出户,惧惮被门子突然袭击,街头暴毙。
不消几天,人窄了一大圈,眼窝凹陷,面黄肌瘦,像个没超度的孤魂野鬼。
驸马府堂屋,摆着几匹颜色格外鲜艳的布,姜凌嚣一手翻动布料,一手甩着条白皮尺。
“二爷,没通报您不能进······”管家好言相劝着,沈戚风依旧执着冲进门,“噗通”跪在地上。
姜凌嚣热情回头:“沈大人。”
“驸马爷,爷爷,您别这么叫我,折寿哇!”沈戚风“咣叽咣叽”磕头,“以前我混蛋,我不是人,得罪了您,我错了,怎么罚您说,我绝不含糊!”
姜凌嚣声音欢快:“真的?”
“真的!”
姜凌嚣一脸真诚:“要你命。”
“······”
沈戚风爬起来,哭笑不得:“吓唬够了吧?我真害怕了!你看,才没几天,我瘦的衣裳都肥大了。”
“正好,我要给你做新衣裳呢,选个样式。”
姜凌嚣摊开摞着的布匹,长指一甩,皮尺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沈戚风,爬过他的腰,他的背,他的肩膀,最后绕在他脖子上,像一缕阴魂缠住了活身,不停汲取着元气。
沈戚风像被摆布的木偶,僵硬地架着胳膊,任由姜凌嚣量走了尺寸,才看清布匹的图案,惊叫:“这不是寿衣吗?啊?!”
“对。”
沈戚风胸口起伏不定:“你,你也太猖狂!你他娘还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吗?”
“姜凌嚣,嚣张的嚣。”
“操!你别没完没了!我是看在亲兄弟的份上,才来和你求和的!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明目张胆杀朝廷命官吗?”
姜凌嚣清纯无辜笑:“你去报官呀。”
“你等着!”
沈戚风一路狂奔,冲进天理寺,击鼓鸣冤:“沈丘染大人,我要状告姜凌嚣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