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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永乐斥候

作者:范阳幽幽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农历八月初一,宣府郊外的荒草被夜风卷得簌簌响,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刮擦着人的耳膜。我像块被狂风丢弃的破布似的狠狠砸在地上,胸腔里的气瞬间被这股巨力撞得逆流而出,喉头一甜,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后脑勺还残留着吱吱的钝痛,最后的记忆碎片像被打碎的玻璃碴子扎在脑海里——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导师李教授扯着嗓子嘶吼“能量阈值突破临界值,快拉紧急制动!”,他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平日里总是梳理整齐的头发乱成了鸡窝。我的女友杨小曼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扑过来,冰凉的手指死死拽住我的手腕往安全通道跑,她发梢的栀子花香还萦绕在我的鼻尖,而那台融合了阴阳八卦图和现代粒子加速器的破机器就突然爆发出刺目到让人失明的白光。


    那光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带着七彩流光的混沌之色,像是把整个宇宙的能量都压缩在了一起。我只觉得后脑勺被人用闷棍狠狠敲了一下,眼前一黑,失重感如同潮水般将我吞没,再睁眼时,天已经黑透了。


    “我去啊什么情况,这是哪儿?”我挣扎着用胳膊撑着地坐起来,浑身的骨头缝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像是被拆了重组过一遍。身上那件印着“国家量子物理实验室”字样的白大褂早就被刮成了破烂的布条稀稀拉拉的还挂在我的身上,就连露出的胳膊上还沾着深绿色的草屑和褐色的泥土,还有几道被灌木划破的浅痕,火辣辣的疼却诡异地没有流一滴血。


    我抬起头,没有熟悉的实验室天花板和应急灯,只有漫天璀璨到令人窒息的星斗。银河像一条银色的绸带横亘在墨蓝色的夜空里,每一颗星星都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空气里飘着一股马粪、艾草和劣质麦酒混合的怪味儿,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这味道绝对不是现代化工产品能制造出来的,这是带着一种原始而粗犷的烟火气息。


    远处的黑暗中隐约有篝火在跳动,橘红色的光焰把人影拉得老长,隐隐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和金属碰撞的脆响。仔细听来那声音不是普通话,也不是任何一种我听过的方言,带着一股子抑扬顿挫的古腔古调,像是从历史纪录片里跑出来的。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冒了出来——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我们实验室这半年来主攻的就是“时空能量场叠加与暗宇宙通道构建”,李教授坚信阴阳八卦图里藏着时空运转的密码,硬是把这老祖宗的东西和粒子加速器结合在了一起。当时我还和我的女朋友杨小曼吐槽这是“封建迷信与现代科学的诡异联姻”,可现在从我目前的情况看来,那台破机器十有**是真**的成了,还把我给“发射”到了鬼都不知道是哪的这个犄角旮旯里。


    我强撑着全身麻木的身体站起来,双腿还在因为失重感的残留而打晃。刚走两步,脚下就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下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一摔倒是让我发现了不对劲——我手掌狠狠擦在粗糙的碎石上,按理说早该磨破皮流血了,可我摊开手一看,皮肤居然完好无损,连点擦出来的红印子都没有。


    我心里一惊,连忙用指甲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疼得我龇牙咧嘴,可被掐的地方依旧如同没事一般光滑如初。“量子叠加状态?”我突然想起李教授论文里提到的一个假说,他认为穿越者在时空通道中会处于一种“真实存在又相对虚无”的叠加态,这种状态可能会让穿越者拥有一定的物理防御能力,通俗的说就是穿越者既存在于他所在的空间,同时又不存在于他所在的空间,这种叠加态会使穿越者在穿越后达到□□和灵魂都不衰减的状态,直到他在穿越回或按时间正常流逝回自己原本所在的时间时才会恢复。难道这就是李教授所说的所谓“不死不灭”的雏形?


    在我正琢磨着这个惊人的发现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同时还伴随着金属铠甲碰撞的“叮当作响”,更像是死神的催命符一般。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进旁边的茂密草丛里,把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虽然我现在有“不死不灭”的状态加身,但那疼痛感是实打实的,而且一旦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把我抓起来研究,那可就完蛋了。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看见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骑马疾驰而来。他们的铠甲是土黄色的,在星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样式和我在博物馆里见过的明代甲胄极为相似,胸前的护心镜上刻着简单的云纹。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制式长矛,矛尖闪着慑人的寒光,背上还背着长弓和箭囊,箭羽是黑色的,一看就不是装饰品。


    “那边有动静!”一个粗嗓门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马蹄声立刻停住,几匹马同时调转方向,朝着我藏身的草丛这边跑来,马蹄踏在地面上的震动通过泥土传递到我的胸口,让我的心脏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一时间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跑却发现腿已经软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队士兵越来越近。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左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勒住马缰,手里的长矛稳稳地指着我的方向,厉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他的话虽然带着口音,但我勉强能听懂。我咽了口唾沫,脑子飞速运转,冷汗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这该怎么回答?说自己是现代人?肯定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奸细直接砍了。说自己是流民?这荒郊野岭的流民也太可疑了。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身上破烂的白大褂和刚才想到的阴阳八卦图,一个不成熟且适用念头瞬间成型。


    “我……我是游学的方士,”我故意放慢语速,模仿着电视剧里古代人说话的腔调,“路过此地时遇到了野狼,慌不择路摔晕了过去,方才醒来。”


    “方士?”络腮胡士兵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看你穿得怪模怪样,倒像是从异域来的奸细。这宣府乃是边境重镇,近日大军云集,你在此徘徊,莫不是鞑靼派来探路的?”


    鞑靼?宣府?这两个词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里炸开。宣府是明代九边重镇之一,专门防御蒙古部落的入侵,而鞑靼正是明代对北元残余势力的称呼。难道……我真的穿到了明朝?我想起实验室资料柜里关于永乐朝北伐的文献,朱棣曾多次亲征鞑靼,难道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不是不是!我绝非奸细!”我连忙摆手,心脏狂跳不止,“我真的是方士,略懂些阴阳八卦、趋吉避凶之术,不信你们看!”我急中生智,捡起地上的几块石子,凭着记忆里给李教授做助手时研习的阴阳八卦图的样子,在地上快速摆出了一个简单的乾卦阵型,“这是乾为天卦,主吉庆顺遂。观诸位军爷气宇轩昂,又身处北疆之地,近日必有战事发生,但此卦显示诸位最终能化险为夷,凯旋而归。”


    说实话这话其实是我瞎蒙的,宣府作为边境重镇,打仗本就是常事。可没想到,为首的络腮胡士兵脸色突然一变,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卦象,又抬头打量了我半天,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倒有些门道。我们乃是永乐皇帝麾下北伐军外围斥候营的,奉命探查鞑靼人的动向。你跟我们回营,若真有本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敢撒谎,定将你军法处置!”


    他说话时,我瞟见他腰间的腰牌晃了晃,借着星光,我清晰地看到上面刻着“斥候营”三个字,还有一个小小的“朱”字印记,应该是军队的标识。我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被两个士兵架着往篝火的方向走。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处临时搭建的军营,几十顶灰色的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帐篷之间有士兵来回巡逻,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他们警惕的脸庞。


    这些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篝火旁,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啃着硬邦邦的干粮,还有的在低声交谈,话题离不开“鞑靼”“北伐”“陛下”这些词。空气中除了马粪味,还多了几分兵器的铁锈味和血腥味,那是一种属于战场的肃杀之气,让我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校尉,抓到个形迹可疑的人,自称是方士,还会占卜算卦。”络腮胡士兵把我带到一顶最大的帐篷前,帐篷门口挂着一盏防风灯,上面绣着一个狼头图案,看起来应该是校尉的营帐。


    帐篷里很快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约莫三十多岁,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穿着一身轻便的铠甲,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延伸到下巴,像是被刀砍过一样,更添了几分凶煞之气。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了我一眼,就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沉声道:“既是方士,为何穿得如此怪异?你可知今日是何年何月?”


    “永乐二十年八月初一。”我脱口而出,虽然我从实验室资料里看到过一些信息,比如朱棣第三次北伐就是在永乐二十年,而八月正是北伐军与鞑靼人对峙的关键时期。但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准确的日期来。


    校尉的眼神瞬间一凝,显然我应该是准确答上了。他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你既懂阴阳八卦,可知我大军此次北伐的吉凶?”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问题可不好回答。说吉,万一打败了,我就是欺君之罪;说凶,现在就会被当成动摇军心的奸细砍了。我眼珠一转,拱手道:“校尉大人,天机不可泄露。但观今夜星象,北方有煞星异动,恐有兵祸降临,还请诸位军爷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这话半真半假,既没有明确说吉凶,又提醒了他们防备,算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回答。校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暂且将他看管起来,好生照看,不许苛待,但也不能让他随意走动,待明日我禀明将军后再做处置。”


    我又被两个士兵带到了一顶狭小的帐篷里,帐篷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和一个陶罐,连个凳子都没有。士兵把我推进去后,就从外面锁上了帐篷门,只留下一句“老实待着,别耍花样”。


    帐篷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走到木板床边坐下,心里又慌又乱。杨小曼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被那台机器波及?爸妈要是知道我突然失踪,肯定会急疯的。还有李教授,他会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台破机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居然真的打开了时空通道?强烈的不甘与憋屈涌上心头,忍不住用拳头砸了一下床板。


    就在我胡思乱想越想越乱时,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不是夜风带来的那种冷,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在了我的后背上。帐篷外的风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女人的哭嚎,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气息,不似普通的夜风,更像是……某种阴邪的东西在窥探。


    我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幅被李教授视若珍宝的阴阳八卦图,他说那幅图里藏着天地间的至理,能感知到常人无法察觉的“煞气”。难道我现在感受到的,就是所谓的煞气?是鞑靼人的军队正在靠近,还是这军营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下意识的起身走到帐篷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的篝火已经灭了不少,只剩下几盏防风灯还在亮着,巡逻的士兵脚步比我来时更急促了,脸上都带着明显的警惕。远处的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巴,正在缓缓张开,等待着吞噬一切。我刚想仔细感受那股煞气的来源,突然觉得地面开始轻微震动,紧接着,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只听外面巡逻的士兵高呼:“鞑靼人劫营了!快拿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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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永乐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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