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公安局时,夕阳已沉沉西斜,将天边染得一片酡红。
在公安局里被问话许久,起身时卫学良差点站不稳脚,被许明起扶住。
卫南亭:“爸,你这不是身体不行了吧?怎么就站不住了呢?”
他喝了女儿递来的一杯温水,胸口的滞闷才渐渐散开,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他眯起眼,望了望远处那轮艳得有些晃眼的落日:“我送你过去。”
他始终惦记着那个没被抓住的瘦脸男人,生怕女儿会遭到报复。
“爸,那你不去交通局了吗?”女儿反问。
“交通局?”卫学良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我跟他们说,有亲戚在交通局工作,咱们借了人家的名头,总得去打声招呼吧?”卫南亭解释道。
卫学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该去一趟。你先上车,我送你到家,再绕去交通局。”
许明起见状,知道他们要去处理家事,便主动开口:“卫叔,婷婷,那我先回了。今天这事……你们自己多当心。”他顿了顿,看向卫南亭,“你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卫南亭点点头:“今天多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卫学良带着女儿去交通局的家属院。
车子缓缓驶入家属院大门,停在门岗前时,父女俩都没留意到,身后不远处的街角,那个瘦脸男人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他本是一路跟来,想摸清卫学良的住处,回头好带手下的小弟来讨钱。
“艹,果然是城里有人脉的主儿,那丫头没撒谎。”他低声啐了一口,眼神里的狠戾渐渐褪去,“算了,不招惹了,就当老子倒霉。”
瘦脸男人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转身悻悻地离去了。
门口的门卫室开着门,卫学良父女还没走到登记台前,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骂声从树荫里飘来:“哎哟,我说这是谁家亲戚呢,原来是我家的。学良啊?你怎么过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浅蓝色对襟布衫,长得白白胖胖的妇人正摇着蒲扇走来。。
她齐耳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贴在耳后,一身米黄色,配着黑布鞋,瞧上去很精神。
“吴奶奶!”卫南亭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吴玉书起初没认出她,上下打量。
小姑娘穿了件淡粉色的碎花短袖,一条藏青色的棉布长裤,配着一双帆布鞋。小姑娘刚抽条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皮肤却是白得如瓷瓶一样,衬得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黑亮好看。
她拉住卫南亭的手,语气热切:“哎哟!这是婷婷啊?才多久没见,不到一年吧?变化可真大!脸盘儿比以前白净了,个子也抽了条,成大姑娘了!别怪奶奶眼拙,一时没敢认。”
婷婷抿嘴笑:“怎么会呢,吴奶奶。”
吴奶奶本名吴玉书,是卫南亭亲奶奶的亲妹妹,在家排行第五,所以卫南亭又叫她五奶奶。她小鼻子小眼,长相普通,但却是一副白面孔,瞧着很慈蔼。
吴奶奶几个儿女都有出息,早早便把她从乡下接到了城里,在大女婿家帮带孩子,后来孩子大了,便帮着煮煮饭、打扫打扫家务,日子过得清闲。
卫南亭跟着爸爸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吴奶奶。
她总记得以前每次去吴玉书家,她都会抓一大把水果糖塞进婷婷兜里,还会压低声音嘱咐一句:“自己吃,别让你妈看见。”
卫南亭对亲奶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却总能从吴玉书身上,实实在在感受到那种长辈对小辈的疼惜与爱护。
一旁的卫学良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拖拉机的摇把手。
吴玉书见卫学良站着没动,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立刻热情地招呼:“快进来快进来!这天儿多热,看你们一头汗,准是渴了。先到家里坐,喝口水歇口气,有话慢慢说。”
她转头瞥见门口的拖拉机,问了句:“拖拉机就停外面?”
“嗯,怕不方便……”卫学良刚开口,就被吴玉书打断了。
“方便!怎么不方便?这家属院大着呢,开进来!”
卫学良应着,把拖拉机缓缓开了进来,又折返到车斗里,拎出两罐用玻璃瓶装着的豆腐乳。
一路上,不时有路过的邻居和吴玉书打招呼,问这是谁。
“我亲侄儿,亲孙女。”吴玉书爽朗地回道。
进了院子,吴玉书指挥着卫学良把卫南亭的自行车推到家属楼下,然后领着父女俩进了屋。
交通局的家属院多是规整的平房,吴玉书的大女婿在局里当着个不大不小的官,具体是什么职位卫南亭不清楚,只知道大姑夫家的房子宽敞,是个亮堂的三室一厅。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儿水。”吴玉书说着,进了厨房。
卫南亭四下里看了,地面整洁,桌上的苹果码得整整齐齐。
她放下背上的竹编背篓,弯腰从里头拎出篮子,抬眼给了卫学良一个眼神。
卫学良立刻会意,他上前接过篮子,又顺手拎起那两罐玻璃瓶装的豆腐乳,一并放到桌上。
等吴玉书端水出来,放在桌上时,就发现了。她看向卫学良。
卫学良略显局促地开口:“五嬢,今儿突然来打扰,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这一点鸡蛋和豆腐乳,你拿着给孩子们加个菜。”
吴玉书往篮子里一瞧,满满一篮土鸡蛋,估摸着得有四五十个,圆润饱满,一看就是新鲜的。
她笑起来“怎么?你家玉珍不打牌了,变勤快了?养很多鸡,下了这么些好蛋啊?”
卫学良有些心虚,正琢磨着怎么解释,卫南亭开了口:“吴奶奶,这鸡蛋不是家里的。我们刚去石经寺,碰到个老婆婆在那儿摆摊卖蛋,她说家里的鸡都是吃虫子和玉米长大的,下的蛋又大又有营养,我们就买了些。还有豆腐乳,也是在寺里买的。”
吴玉书坐在卫南亭旁边,伸手拉住婷婷的手。
小姑娘的手腕细细瘦瘦的,掌心还有点干硬的茧子,是常年干农活磨出来的。
“我就知道我们樊婷婷是个心善的。定是看那老婆婆年纪大了辛苦,发善心把鸡蛋都买下来的吧?”
婷婷抿着唇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粉:“主要是奶奶的鸡蛋的确好,看着就新鲜。”
“你这孩子,夸你还谦虚上了。”吴玉书乐呵呵地拍了下她的后背,“跟奶奶说实话,这鸡蛋多少钱一个买的?”
“一毛七。”
“一毛二的鸡蛋也能让你买成一毛七,我就说你这小丫头是个善良的冤大头!”吴玉书点了点她的额头,又立刻软下语气,“没事儿,一会儿奶奶给你煮两个糖心蛋,补补!以后多长点心。”
“不了不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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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南亭连忙摆手,“天气不早了,我们一会儿还得赶回去呢。”
吴玉书转头看向卫学良,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淡了,语气带着几分不满:“这就回去?才刚坐下就要走?”
卫学良点点头,神情恳切了些:“吴孃,我们今儿来,本来是有点事儿想麻烦您。”
“啥事儿?你说。”吴玉书立刻坐直了身子。她心里早有谱,这父女俩平素不常来,这么晚上门,定然不是单纯来送鸡蛋的。
卫学良便将今天在石经寺外碰到瘦脸男人敲诈、后来借了大姑夫名头才脱身的事儿,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尽管心有余悸,他还是努力定神,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吴玉书听完,皱着的眉头“唰”地舒展开,拍了下大腿:“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呢!没事儿!”
她瞥了眼卫学良紧绷的侧脸,他鬓角的头发沾着汗,显然是真怕了。
“一会儿等董大海回来,我跟他打声招呼,让他在同事那边叮嘱两句。”
“你别担心他打击报复,坏人的胆子都是虚的,比起你怕见他,他更怕见你。知道不?”
卫学良这才重重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些。
他太知道这位五嬢的厉害,从前在乡下老家,五爷在锦城上班,她一个人除了侍候公婆,拖大四个孩子。她强势又有主见,把几个儿女一个个盘得有出息,如今儿女大了,连女婿们都对她言听计从。
有她这句话,卫学良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卫学良整个人都松快下来,肩膀往下沉了沉,眉眼间的紧绷也散了些,这才有余力留意起周遭:“哎,五嬢,咋没见着大姐和云云呢?”
“嗨,这不上暑假了嘛!”吴玉书笑着说,“你大姐的学校也放假了,大姐夫带着她娘俩出去旅游了,说是去贵州省凉快凉快。”
“贵州省好地方啊,那里凉快。”卫学良点点头。
吴玉书目光落在卫南亭身上,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对了婷婷,你今年该中考了吧?考得咋样啊?”
“吴奶奶,考得还不错,应该能上晋宁中学!”婷婷微微扬起下巴,黑亮的眼睛里闪着笃定的光,。
往后说不定还要借五奶奶的力,此刻实在不必过分谦虚。
“瞎说什么!”卫学良脸色一沉,语气里带着呵斥,打断女儿:“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别在长辈面前说大话。”
“你才是瞎说!”吴玉书对着卫学良,眼睛一瞪,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像道小刀子嗖嗖似的刮在卫学良身上,毫不客气地教训他,“读书的是婷婷,又不是你。孩子自己有信心,你倒好,还想着泼冷水?”
卫学良被噎得一噎,脸颊红涨,他可不敢和吴嬢顶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终只能悻悻地垂下眼,闭紧了嘴。
吴玉书不理他,对着卫南亭,脸上的锐利瞬间褪去,重新堆起慈和的笑,伸手拍了拍卫南亭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欢喜:“考上晋宁中学可是天大的喜事!奶奶得给你发奖励!”
这一刻,她莫名想起许明起挡在她身前时沉默而紧绷的侧脸,和眼前吴奶奶碎碎念的慈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安心”。一种来自并肩作战的伙伴,一种来自遮风避雨的长辈。
她想,这一世,她拥有的好像比上一世多了不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