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安自记事起便生活在清风剑派，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小的师弟，又惯会装可怜，可以说是在所有人的疼爱中长大。
他不愿的事，师门中自没人会逼他。
对收徒一事，顾寻安也并非完全排斥，只是认为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他忧心会教不好。
如若教不好，倒不如不收徒，乐得个随性自在。
顾寻安少时活泼，喜欢秋千，喜欢上山爬树、下河捉鱼，喜欢很多很多东西，他亦得到很多。
他在清风剑派现居的桃溪峰便是云岫山风景最秀丽的地方，也是诸位师兄专门为他留的，有山有水，唯一缺的可能就是点人气吧。
或许，给桃溪山添个人，也不错！
眩晕之下，顾寻安缓缓睁开眼。
漆黑的夜晚，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身旁星星点点的火星昭示着，他不是独自一人，然四周却不见人影。
顾寻安正欲起身，便听到远处传开一阵踏碎枯叶的声响。
幸好。
那小儿回来，借月光看清眼前靠在树根的人睁着眼睛，惊喜出声，“大哥哥，你终于醒了！”
顾寻安回了个微笑，“醒了，我……”
“你三前天打完大蛇，突然晕倒，好吓人！”那小儿放下抱着的枯枝，手舞足蹈地描述，“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从溪边拖来这棵大树下。”
原来是被拖着走的吗，难怪顾寻安感觉后背隐隐发痛。
【有人在笑吗！】
【楼上是不是在我家安了摄像头！】
三天了，难道是之前走火入魔留下的隐患吗？
【弹幕提示：收徒可改变你二人一生，于你修为或将大有裨益】
于是乎，顾寻安望着眼前小儿湿漉漉的眼眸，在心里盘算这个改变一生的结果，究竟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预知便能改变，又有修为傍身，他有自信能朝好的方向行进。
“你可愿拜我为师？”
月华如练，顾寻安负手而立，眼底的积雪化作溪流，淡黄色衣袂在夜风中轻漾，为他添上一抹柔光。
面前的小儿仰首，独属于孩童澄澈的眼眸中盛满万千星辰，恍若窥见天上仙。
万籁俱寂，唯余这段新生的因果悄然缠绕。
顾寻安被小儿欢喜的心绪感染，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却被头顶的字幕吓了一跳。
【伸手了！伸手了！】
【我就知道，这两人没这么简单！】
“你说你没有名字？”
“我什么都没有，现在就可以跟你走。”小儿话语急切，怕眼前的人会嫌他麻烦，怕眼前的人会如以往那些收养他的人一样，一次次丢下他。
“你想走哪去？”
“去哪都行，只要在你身边。”
顾寻安轻咳一声，小小年纪，怎得如此油嘴滑舌，“我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儿止不住地点头。
“你即拜我为师，便循我的姓，与我一同姓顾，我只愿你心似水光明澈，就叫顾明澈，如何！”
【顾明澈，是了，历史上顾仙尊唯一的徒弟就叫顾明澈！】
【这个时候的顾明澈真的好乖！】
这一夜，四处漂泊的孩子终于有了定所，内心的孤寂被一点点填充。
二人相拥而眠。
【天都亮了！仙尊居然还没起床，我终于找到了我和我偶像的相同点！】
【睡懒觉真的是人之常情啊！】
顾寻安不知从身侧摸出个什么东西，随手扔出去，“把烛火灭了，碍眼。”
他平日随心所欲，乐意睡到几点便睡到几点，已经很久没被人扰过清梦，更别说现在天刚微微亮。
顾明澈原本缩在顾寻安身旁睡得正香，梦中正上树摘水灵灵的桃子，忽地一脚踏空，幸好树不高，没觉得很疼。翻了个身，继续上树“摘桃”。
【仙尊刚刚丢了个什么出去？！】
【不要惊慌，只是让自家徒弟提前体验飞行的感觉而已！】
【！！！】
顾寻安懒懒翻了个身，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半梦半醒间还在消化弹幕的信息。
半刻钟后，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顾寻安虽有心好好教，然着实不知该从何入手。
【弹幕提示：这孩子需要补充营养】
好主意！顾明澈一副干瘦的模样，四肢纤细两根手指便能环住，是该好好将养一番。
远处天边又亮了些，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湿润的清冽香气，顾寻安见时辰差不多，便带着顾明澈动身前往山林深处。
顾明澈一路都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顾寻安却总觉得周身不自在。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山，只是位于南边的一处普通高山，比不得云岫山曲径通幽处，采撷日月之华光，吞纳天地之灵气【1】。
现下，把这山翻遍了怕也只能找到些滋补气血的草药，与普通人修炼灵力并无裨益，但也能补回点气血。可若直接回云岫山，也不知顾明澈这小身板经不经得住。
纠结之际，顾寻安一回头，便撞进一双始终闪着光亮的眼眸中。
少时便名动江湖的顾寻安缘何会收这样一个，既没基础又无背景的小孤儿为徒，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双眼睛吧。
长于泥沼，却不失向上的希望。
顾明澈没想到面前的人会突然转身，来不及收回眼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寻安难得想活跃一下氛围，“楞在那做什么，难不成怕我这当师尊的吃了你呀？”
小孩紧绷的情绪一下泄出，扑哧一声笑了，“师尊不会的。”
很快，顾寻安便笑不出来了，这下不知打开了顾明澈什么机关，此后数日一直跟在他身后“师尊，师尊！”地叫着，呵也呵了，斥也吓斥，这小孩非但不怕，反而叫得更欢了。
他们在这座山上待了十多天，把附近对顾明澈身体有益的草药，全给一锅“炖”了，还教了些入门心法，小孩脸上的肉终于可以捏得起来，个子也窜了不少。
【弹幕提示：前方惊现兔妖】
【捉妖现场吗！】
【谁懂啊！仙尊捉妖这个画面我自己脑补了几十出了！】
虽是一只小兔妖，掀不起什么大浪，但若存心害人，那群普通百姓怕也难以招架。
况且猎得兔妖获得的材料，他看不上，但给顾明澈却正好，倒也算得来全不费功夫，还顺带在自家徒弟面前树立一个良好形象。
事态说急也急，顾寻安当下决定直接御剑过去，节省时间。
温晓随召而出，在二人面前稳稳停下，顾寻安率先平稳走上去，第一次尝试起飞的顾明澈却站得歪七扭八。
“怕的话就抱紧我。”
【好温柔的师尊！】
【已经确定了，顾明澈就是顾寻安的关门弟子，他两可不清白哦！】
腰上登时环上一双硌人的臂膀，顾寻安颇有些微词，“这段时间好吃好喝地供着，怎得还这么瘦。”
顾明澈将脸颊贴向前人温暖的腰侧，“师尊将我养得极好，只是我好像从小就不太长肉。”
看来还是从前留下的病根，“等兔妖一除，我带你回清风剑派如何？”
顾明澈这段时间天天缠着顾寻安讲除魔卫道的事，自是知晓清风剑派是师尊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能和师尊一起回去，他自是高兴非常，只是，他什么也不会，他会被那里的其他人接受吗？
顾明澈带着心底的担忧，软软地问，“师尊，我们回去需要多久呀！”
顾寻安一边搜寻兔妖的痕迹，一边答道，“御剑的话，不过三日。”
“要在天上飞三天吗？我害怕！”
“……我会护着你，掉不下去的。”
顾寻安尤记得他第一次独自御剑时，哪怕师尊不在身边，他也是兴奋大于恐惧，“你日后有了自己的佩剑，定是要自己学会御剑的，难不成次次外出都要我带着你吗？”
“我也会有自己的剑吗？”
“当然。”
闲聊间，顾寻安探得兔妖气息，抱起顾明澈一跃而下。
这村庄并不大，只有四五户人家，门前的小菜地倒是长势喜人。
小兔妖估计就是被这菜地的清新吸引而来。
顾寻安探查一圈，在一棵大白菜旁发现了那只小兔子，确认兔妖年龄尚小，尚无攻击力，他对小徒弟道，“明澈，还记得我昨日教你的吗？”
顾明澈应声回答，“调动周息，以神为引，心之所至，执天之行【2】。”
顾寻安十分欣慰，谁说这孩子资质平平，“不错，现在试试看。”
顾明澈紧闭双眼，默念口诀，第一次并没有什么发现。
双手合十，凝心聚力，依然失败告终。
小小孩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顾寻安觉得自己快在顾明澈眼里的沮丧中溺毙。
顾寻安缓缓开口，“没关系，再试一次，注意用心去感受，体会你体内每一寸气息的流淌。”
顾明澈猛地点头，“嗯！”
第三次，他成功了，他探到菜地里贪吃的小兔子。
顾寻安亦觉惊喜，顾明澈体弱，他身上带的药丹都没敢给顾明澈用，怕进补过度。这一个月也多在学习看人识物，今日也只是遵循弹幕指示，让顾明澈试一试，没想到竟真的成了。
真是天纵奇才！
【这孩子开始展示了！】
【我终于知道天赋怪是什么样了！】
顾明澈见顾寻安愣住，便红着脸自己跑去菜地边，找那只只顾吃的兔子。
他刚刚没敢说，他其实还探到了站在身边的师尊。
【1】参考《西游记》，采天地之灵气，撷日月之华光
【2】参考《阴符经》，观天之道，执天执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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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收徒营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