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被弹幕绑架了》 第1章 弹幕绑架现场 “呃—啊——”错落相间的藤蔓背后，传出一阵阵压抑又痛苦的嘶吼。 一缕剑气自洞内破出，带起洞口上披散的藤曼，依稀见得一白衣人姿态僵硬如铁石。 他披散着头发，身形微微佝偻，细看之下，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洞内的人似乎察觉到洞口气息，忽地转头一记掌风拍在石壁上。 刹那间，天轰地震，飞石四散。 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紧紧盯着洞口的一片虚空，无声地念诵着什么。 倒下前，他只感到一阵轻松，终于结束了。 【警报！警报！检测宿主走火入魔，心脉尽毁，自动绑定弹幕系统】 顾寻安方从浑身骨血被万般撕扯的苦痛中脱离出来，还未完全缓过神，眼前仍是模糊一片，却依稀见得一块光源渐渐放大，直至上方清晰显示出一排排大字。 【这就是历史中的顾剑仙！家人们，想象具象化啦！！！】 【果然仙风道骨，历史书诚不欺我！】 【是啊，不过图上顾仙尊居然是黑发，我不是记得在哪看见他是白发嘛！】 【楼上的，刻板印象了不是！】 顾寻安看着眼前飘过的一行行大字，感觉自己仍悬在半空，还未缓过劲来，不然怎么完全看不懂，兀自喃喃道，“弹幕系统为何物？眼前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眼前不断滚动的字幕，尝试运转灵力，却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水花，最开始出现一刹的心脉尽毁难不成…… “荒谬。”顾寻安拼尽全力勉强吐出两个字后，再次陷入昏迷。 顾寻安自混沌之中醒来，意识逐渐回笼，环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也一点不见方才的光源，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怪异的噩梦。 “弹幕？系统？” 无人应答，无字显现，顾寻安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沉下，已然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彻底当作一场梦境。 顾寻安撑着石阶借力从地上爬起来，只觉浑身钝痛，如同被灌了铅。 他，真的走火入魔了吗？ 借着洞顶渗入的月色，石桌上放着的那本典籍更显棕黄，透着不同寻常的年代感。 顾寻安在洞中端坐一夜，对着典籍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然始终不得缘由。 既如此，不练便罢，随手间扬了它。 又坐一会，天已大亮，日光倾泻而下，照出万亿颗沉浮的微尘。 顾寻安一路溜达着从云岫洞下山，来到清风剑派议事厅，寻个角落位置坐下，开始把玩面前茶具。 坐在最上方的青年男子眼中闪烁着讶异，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传音，“师弟终于舍得出门了？” 顾寻安抿了一口茶，“出来转转，今日何事这么大阵仗，山门外人都挤满了。” 坐在主位的正是如今清风剑派掌门人—沈寻宗，听这名字，就知被寄予的厚望。 不过，沈寻宗也的确是个极有责任心的，自觉接下担子，处理门派大中小事的同时，还顾着每位师弟的日常生活。 当然，这些关照也仅对清风剑派中人。 今日，恰巧便是清风剑派十年一收徒的大日子。 又是收徒，早知便不来了。 顾寻安莫名想到那个自称“弹幕系统”的东西，他方才提气，周身灵力运转自如，内力一点未失，昨天或许真的是梦…… 【弹幕提示：不是梦！宿主可以回忆回忆地上和石壁上的血渍，另外假秘籍有人刻意为之，请查出幕后真凶】 【这次是清风派历史上最大一次招徒吧，书上对这次招徒的着墨真的多！】 【我看过一个up主做的视频，真的震撼，推荐去看！】 顾寻安脑中有一瞬空白，继而扶额，他走火入魔一次，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东西了，一定要想办法弄掉它。 再抬头，便见沈寻宗带着众人朝他这个方向走来，“寻安师弟，参与选拔的少年们已到玉盘大殿外，不如和师兄们一起去看看吧。” “是啊，一起去吧，这次可不许再跑了。” “就是，咱们师兄弟可就你没收徒了啊。” “每次收徒就属你最磨磨唧唧。” 顾寻安听得耳朵直起茧子，茶也不喝了，“师兄们，听说山下有一人家招了妖魔，我去也。” 说罢，不给众人反应时间，一溜烟跑到殿外，御剑去往最南边。留下一干人等一脸平静，相互一礼，遂走出厅外。 【弹幕提示：收徒有助修炼，请尽快收徒】 【笑死我了，顾仙尊跑得毫不犹豫，不过他这次居然没收徒！】 【安啦，历史上顾剑仙名下是有一个关门弟子的，最后还与顾剑仙齐名！】 顾寻安看着头顶无数个收徒就来气，每十年便要来上这么一回，沈寻宗接任掌门正好五十年，他这借口都快用烂了，“我不收徒，谁爱收谁收。” 当收个徒弟那么容易呢，生活、课业、功法想想就麻烦，哪有一个人逍遥自在。 【弹幕温馨提示：您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请根据弹幕指示完成相关任务，否则将撤销护体，直接进入死亡阶段】 最后一个字音刚显现，顾寻安便感到一阵猛烈的窒息感由内向外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在撕扯胸膛，喉咙阵阵紧缩，只能发出“嗬嗬”的干涩声响。 什么情况，来真的！这系统简直土匪行径。 顾寻安在昼光与黑暗中反复横跳，再也无法控制平衡，自高空坠下。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头次生出三分收徒的念想。 【弹幕提示：请收徒以应对未来危险，对徒弟越好，则自身修为提升越快】 寒凉的白光直直刺入顾寻安的大脑，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从喉咙挤出“我收”两个字后，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抓住他！可别让他跑了！” 四面八方尽是杂乱的脚步和孩童稚嫩且跋扈的声音。 “快抓住那个小野种，不然拿你们试问。” 言语粗鄙，实在吵闹。 顾寻安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又被烈日扎得立马闭上，一群小孩，料想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索性再躺会吧。 嘭—— 是重物倒下的声响，不偏不倚压在顾寻安腿上。 掀开眼睫，对上的便是一双盛满倔强与警惕的眸子。 顾寻安眼力极好，清晰瞧见眼前小儿的眼瞳，骤然收缩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躺在地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啊！” 那小儿话还未说完，便被一群少年强硬拉着胳膊拽起身，只是他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徒弟吧！】 【好可爱的宝宝！】 【楼上觉得这活爹可爱？建议你晚上恶补一下历史！】 顾寻安早已起身，选择性无视这些胡言乱语，眼下正伸手攥住为首那名少年的胳膊，“小小年纪，学得恃强凌弱，还不快走。” “你谁啊，我爹可是……” 顾寻安不愿听他啰嗦，掏出衣袖中的长鞭，用了巧劲挥向地面。 声音极响，却未碰到任何一人，但震慑一群少年足矣。 看着那群少年一哄而散，顾寻安没说什么，拍了拍衣摆的泥灰，自顾自地离开。 他现在很烦，这系统看样子确实没法摆脱，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先回清风派看看，待日后恢复，定要让这系统百倍奉还。 顾寻安就这么沿着河边走了一阵，察觉到身后小儿一直跟着，他无奈开口，“别藏了，你一直跟着我做甚。” 小儿从一棵大柳树后探出头，双手交叠紧握在身前，他身上的衣物本就破烂不堪，现下沾了泥土，更显得整个人灰头土脸，瞧着甚是可怜。 顾寻安见他不说话，转头继续朝前走，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漫步溪边，伴着夕阳，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夜幕降临，顾寻安看了一眼身后，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有插画，原来书中夜色里的白衣剑仙，就是这样吗，也太好看了！】 【话说，这里仙尊怎么还没收这孩子为徒啊！】 【仙尊的心思少猜！】 顾寻安被扰得侧过身子，斜靠在石头上假寐，注意力却始终无法从脑海中不停滚动的字幕上移除。有部分信息似乎与未来有关，或许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机缘，如若真有用，多留一段世间倒也不是不行。 不多时，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响，“你在干什么。” 那小儿被吓了一跳，手中捡来的细树枝掉落在地，慌张道，“我，我想生点火。” 顾寻安没好气地开口，“靠你用手钻木生火吗？” 气氛有些凝滞，顾寻安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他早已过了那难捱的辟谷期，连带着丢掉了对外界的温度感知，可这小儿在黑夜里确是衣衫单薄，冷得实在，细看之下，还在强忍着哆嗦。 怎得有了系统，人也刻薄起来，这破系统。 罢了。 【仙尊果然嘴硬心软，我爱了！】 【建议楼上开灯睡觉！】 顾寻安掐了个火决，弹指间点燃小儿脚边搜罗来的小树枝，再脱下外袍包在小儿小小的身上，最后伸手将他拥在怀里。 谁知，这小儿看似老实，这会在他怀里竟一点也不乖，嘴里还一直叫嚷着，“大神仙，神仙哥哥你快放开我，我身上脏，还重。” “身上跟皮包骨一样，重什么重，快睡。等会，你叫我什么？” 许是这一团火堆太过温暖，又或许是顾寻安的怀抱太过让人安心，那小儿逐渐安静下来，将头埋在顾寻安的胸口，紧紧攥着他的衣袍。 顾寻安在太阳初升时便悠悠转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抱着怀里的小儿找到处遮阳避风的地儿，将他轻轻放下。 万幸这次出门竟还带了钱袋，取出几两碎银以备不时之需，剩下连同荷包全放在那小儿身边。 他一个人快活惯了，实在不想身边跟着人，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收徒的原因。 顾寻安踱步到一片空处，脚尖点地，刹那间没了身影。 小儿趴在地上睡得正香，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他舒服地蹬了蹬腿，睁开眼睛。 眼见周遭空无一人，小儿一下便急了，抱紧披在身上宽大的衣袍，埋头跑进林子深处。 “大哥哥，大哥哥你在哪啊！” “大哥哥，你快出来啊！” 小儿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愈急便愈乱，终于栽倒在一棵大树旁，他将自己的整张脸埋进衣物中，肩膀大幅度抖动。 “那个野狼崽子在那呢，他身边没人，我们过去收拾他。” 来者正是昨日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这群少年仗着自己的个子、力气比小孩大，人又多，下起手来毫不手软。 刚刚还在崩溃大哭的小儿，这会在这群少年脚下却闷不吭声。 直到，那群少年拽住了小儿怀里的淡黄色的衣物。 “别碰我的东西。” 这一声吼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群少年虽被镇住一瞬，但反应过来后，更多的是感到自己的地位被质疑，当即变了脸色，朝靠在树上，避无可避的小儿逼近。 【弹幕提示：路见不平是每位修者应具备的良好品质】 顾寻安也忍不住了，这群小孩一天天是没事干吗，“我说你们这群小孩，一天天竟闲得是不是。” 说罢，从小儿头顶的树冠上跳下，稳稳落在小儿面前，喝道，“若你们父母不教，今日便由我来替他们管教。” 【仙尊出手了，又有高光片段可以看了！】 【天神降临！】 顾寻安刻意板着一张脸，本就淡漠疏离的面容此时更加冷峻。 那群少年见人来，叫哄着跑远。 顾寻安转过头，瞥了一眼靠在树上的小儿，伸出手。 那小儿似乎愣住了，过了许久才试探着，颤颤巍巍伸出自己的手，最后落在顾寻安宽大的掌心。 顾寻安轻皱眉头，“我的外袍你还要抱着吗？准备何时还我？” 那小儿猛地抽回手，一双大眼睛里盛满惊恐，“对，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顾寻安明知自己不会听错，但那一刻他还是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家人呢？” “没有家人。” 孩童因缺乏父母的管教，在外面学得恃强凌弱，顾寻安游历路上自是见过不少，可丢弃自己孩子的父母却甚是少见。 顾寻安仰头叹息，这叫什么事啊！ “大哥哥，别丢下我，我可以去你府上打杂，我会砍柴、挑水，我，我什么都可以学。” 顾寻安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不喜……” 然顾寻安话还没说完，便被抽泣声打断。 “我实在不喜旁人打扰，你若担心在这边被旁人欺负，我带你去其他村庄看看，可好？” 小儿在心中大喊，不好！一点都不好！ 之后的几日，顾寻安带着这小孩一路北上，他明显感觉到这小儿越发不安。 真是给自己找了好大一个麻烦。 一日午后，顾寻安紧盯着微光粼粼的河面，召出自己的配剑——温晓。 “去树后躲好，别出来。” 话音刚落，水里就窜出一条三头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扑向顾寻安，真恶心！ 顾寻安迅速调整剑气，剑指三头巨蟒。 如此体积的巨蟒，按理说应藏于深山之中，怎会出没在靠近村庄的小溪旁，也不知这畜生伤人没有。 顾寻安右手拿剑出击，左手掐了个结界法阵丢在小儿脚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震慑十足。 只是，这蟒蛇非比寻常，已经开了灵智，能避开他的每一次攻击。 愣神之际，溪流中又游出无数条小蛇，密密麻麻盘旋在顾寻安脚下。 糟糕透顶，好不容易下山一次，竟真遇上如此魔物。 【果然啊，打架也不忘保护身边的人！】 【攻它七寸！】 【对！巨蟒一除，那些小蛇也就散了！】 顾寻安耐心早已耗尽，根据弹幕提示改为握刀姿势，凝聚灵力，朝着巨蟒七寸处劈下。 巨蟒一死，那群小蛇便没了踪影，顾寻安点燃传音香，将在山村之中的事尽数报给沈寻宗。 做完一切，顾寻安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温晓，径直走到小溪边冲洗。 洗着洗着，便失去意识，堕入黑暗，独留那小儿一人。 【不是，晕，晕了！】 在这里啰嗦一下弹幕的两层设定： 其一，弹幕系统，通过文字形式发布任务； 其二，另一个空间中的人们在相关书籍下留的评论，在这里以弹幕形式呈现（这一点类似于现在的视频弹幕） 系统知晓评论的存在，但评论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怎么感觉有点绕乎乎的[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弹幕绑架现场 第2章 收徒营业现场 顾寻安自记事起便生活在清风剑派，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小的师弟，又惯会装可怜，可以说是在所有人的疼爱中长大。 他不愿的事，师门中自没人会逼他。 对收徒一事，顾寻安也并非完全排斥，只是认为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他忧心会教不好。 如若教不好，倒不如不收徒，乐得个随性自在。 顾寻安少时活泼，喜欢秋千，喜欢上山爬树、下河捉鱼，喜欢很多很多东西，他亦得到很多。 他在清风剑派现居的桃溪峰便是云岫山风景最秀丽的地方，也是诸位师兄专门为他留的，有山有水，唯一缺的可能就是点人气吧。 或许，给桃溪山添个人，也不错！ 眩晕之下，顾寻安缓缓睁开眼。 漆黑的夜晚，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身旁星星点点的火星昭示着，他不是独自一人，然四周却不见人影。 顾寻安正欲起身，便听到远处传开一阵踏碎枯叶的声响。 幸好。 那小儿回来，借月光看清眼前靠在树根的人睁着眼睛，惊喜出声，“大哥哥，你终于醒了！” 顾寻安回了个微笑，“醒了，我……” “你三前天打完大蛇，突然晕倒，好吓人！”那小儿放下抱着的枯枝，手舞足蹈地描述，“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从溪边拖来这棵大树下。” 原来是被拖着走的吗，难怪顾寻安感觉后背隐隐发痛。 【有人在笑吗！】 【楼上是不是在我家安了摄像头！】 三天了，难道是之前走火入魔留下的隐患吗？ 【弹幕提示：收徒可改变你二人一生，于你修为或将大有裨益】 于是乎，顾寻安望着眼前小儿湿漉漉的眼眸，在心里盘算这个改变一生的结果，究竟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预知便能改变，又有修为傍身，他有自信能朝好的方向行进。 “你可愿拜我为师？” 月华如练，顾寻安负手而立，眼底的积雪化作溪流，淡黄色衣袂在夜风中轻漾，为他添上一抹柔光。 面前的小儿仰首，独属于孩童澄澈的眼眸中盛满万千星辰，恍若窥见天上仙。 万籁俱寂，唯余这段新生的因果悄然缠绕。 顾寻安被小儿欢喜的心绪感染，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却被头顶的字幕吓了一跳。 【伸手了！伸手了！】 【我就知道，这两人没这么简单！】 “你说你没有名字？” “我什么都没有，现在就可以跟你走。”小儿话语急切，怕眼前的人会嫌他麻烦，怕眼前的人会如以往那些收养他的人一样，一次次丢下他。 “你想走哪去？” “去哪都行，只要在你身边。” 顾寻安轻咳一声，小小年纪，怎得如此油嘴滑舌，“我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儿止不住地点头。 “你即拜我为师，便循我的姓，与我一同姓顾，我只愿你心似水光明澈，就叫顾明澈，如何！” 【顾明澈，是了，历史上顾仙尊唯一的徒弟就叫顾明澈！】 【这个时候的顾明澈真的好乖！】 这一夜，四处漂泊的孩子终于有了定所，内心的孤寂被一点点填充。 二人相拥而眠。 【天都亮了！仙尊居然还没起床，我终于找到了我和我偶像的相同点！】 【睡懒觉真的是人之常情啊！】 顾寻安不知从身侧摸出个什么东西，随手扔出去，“把烛火灭了，碍眼。” 他平日随心所欲，乐意睡到几点便睡到几点，已经很久没被人扰过清梦，更别说现在天刚微微亮。 顾明澈原本缩在顾寻安身旁睡得正香，梦中正上树摘水灵灵的桃子，忽地一脚踏空，幸好树不高，没觉得很疼。翻了个身，继续上树“摘桃”。 【仙尊刚刚丢了个什么出去？！】 【不要惊慌，只是让自家徒弟提前体验飞行的感觉而已！】 【！！！】 顾寻安懒懒翻了个身，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半梦半醒间还在消化弹幕的信息。 半刻钟后，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顾寻安虽有心好好教，然着实不知该从何入手。 【弹幕提示：这孩子需要补充营养】 好主意！顾明澈一副干瘦的模样，四肢纤细两根手指便能环住，是该好好将养一番。 远处天边又亮了些，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湿润的清冽香气，顾寻安见时辰差不多，便带着顾明澈动身前往山林深处。 顾明澈一路都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顾寻安却总觉得周身不自在。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山，只是位于南边的一处普通高山，比不得云岫山曲径通幽处，采撷日月之华光，吞纳天地之灵气【1】。 现下，把这山翻遍了怕也只能找到些滋补气血的草药，与普通人修炼灵力并无裨益，但也能补回点气血。可若直接回云岫山，也不知顾明澈这小身板经不经得住。 纠结之际，顾寻安一回头，便撞进一双始终闪着光亮的眼眸中。 少时便名动江湖的顾寻安缘何会收这样一个，既没基础又无背景的小孤儿为徒，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双眼睛吧。 长于泥沼，却不失向上的希望。 顾明澈没想到面前的人会突然转身，来不及收回眼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寻安难得想活跃一下氛围，“楞在那做什么，难不成怕我这当师尊的吃了你呀？” 小孩紧绷的情绪一下泄出，扑哧一声笑了，“师尊不会的。” 很快，顾寻安便笑不出来了，这下不知打开了顾明澈什么机关，此后数日一直跟在他身后“师尊，师尊！”地叫着，呵也呵了，斥也吓斥，这小孩非但不怕，反而叫得更欢了。 他们在这座山上待了十多天，把附近对顾明澈身体有益的草药，全给一锅“炖”了，还教了些入门心法，小孩脸上的肉终于可以捏得起来，个子也窜了不少。 【弹幕提示：前方惊现兔妖】 【捉妖现场吗！】 【谁懂啊！仙尊捉妖这个画面我自己脑补了几十出了！】 虽是一只小兔妖，掀不起什么大浪，但若存心害人，那群普通百姓怕也难以招架。 况且猎得兔妖获得的材料，他看不上，但给顾明澈却正好，倒也算得来全不费功夫，还顺带在自家徒弟面前树立一个良好形象。 事态说急也急，顾寻安当下决定直接御剑过去，节省时间。 温晓随召而出，在二人面前稳稳停下，顾寻安率先平稳走上去，第一次尝试起飞的顾明澈却站得歪七扭八。 “怕的话就抱紧我。” 【好温柔的师尊！】 【已经确定了，顾明澈就是顾寻安的关门弟子，他两可不清白哦！】 腰上登时环上一双硌人的臂膀，顾寻安颇有些微词，“这段时间好吃好喝地供着，怎得还这么瘦。” 顾明澈将脸颊贴向前人温暖的腰侧，“师尊将我养得极好，只是我好像从小就不太长肉。” 看来还是从前留下的病根，“等兔妖一除，我带你回清风剑派如何？” 顾明澈这段时间天天缠着顾寻安讲除魔卫道的事，自是知晓清风剑派是师尊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能和师尊一起回去，他自是高兴非常，只是，他什么也不会，他会被那里的其他人接受吗？ 顾明澈带着心底的担忧，软软地问，“师尊，我们回去需要多久呀！” 顾寻安一边搜寻兔妖的痕迹，一边答道，“御剑的话，不过三日。” “要在天上飞三天吗？我害怕！” “……我会护着你，掉不下去的。” 顾寻安尤记得他第一次独自御剑时，哪怕师尊不在身边，他也是兴奋大于恐惧，“你日后有了自己的佩剑，定是要自己学会御剑的，难不成次次外出都要我带着你吗？” “我也会有自己的剑吗？” “当然。” 闲聊间，顾寻安探得兔妖气息，抱起顾明澈一跃而下。 这村庄并不大，只有四五户人家，门前的小菜地倒是长势喜人。 小兔妖估计就是被这菜地的清新吸引而来。 顾寻安探查一圈，在一棵大白菜旁发现了那只小兔子，确认兔妖年龄尚小，尚无攻击力，他对小徒弟道，“明澈，还记得我昨日教你的吗？” 顾明澈应声回答，“调动周息，以神为引，心之所至，执天之行【2】。” 顾寻安十分欣慰，谁说这孩子资质平平，“不错，现在试试看。” 顾明澈紧闭双眼，默念口诀，第一次并没有什么发现。 双手合十，凝心聚力，依然失败告终。 小小孩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顾寻安觉得自己快在顾明澈眼里的沮丧中溺毙。 顾寻安缓缓开口，“没关系，再试一次，注意用心去感受，体会你体内每一寸气息的流淌。” 顾明澈猛地点头，“嗯！” 第三次，他成功了，他探到菜地里贪吃的小兔子。 顾寻安亦觉惊喜，顾明澈体弱，他身上带的药丹都没敢给顾明澈用，怕进补过度。这一个月也多在学习看人识物，今日也只是遵循弹幕指示，让顾明澈试一试，没想到竟真的成了。 真是天纵奇才！ 【这孩子开始展示了！】 【我终于知道天赋怪是什么样了！】 顾明澈见顾寻安愣住，便红着脸自己跑去菜地边，找那只只顾吃的兔子。 他刚刚没敢说，他其实还探到了站在身边的师尊。 【1】参考《西游记》，采天地之灵气，撷日月之华光 【2】参考《阴符经》，观天之道，执天执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收徒营业现场 第3章 带徒回家现场 小兔妖未开神智，只知刨坑吃菜，顾明澈跪坐在菜地里，跟着兔子左右蹦跶，一时竟全然忘了捉妖一事，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少年时是人这一辈子为数不多的无忧时光，眼前天蓝，菜嫩，人也活泼，让人不忍心打扰。 这系统为何独独找上他呢？未来又会有哪些改变？ 顾寻安这一趟外出算是平白捡了个徒弟，看样子还是个天赋不错的，日后总算能名正言顺地缩在桃溪峰中日日观赏美景，不必听师兄们的唠叨。 无非每日抽出些时间，给他的小徒弟授课，这么一想，还是他赚了。 学术先学心，学法先学德，顾寻安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安排。 不过，他现在已经完成弹幕布置的收徒任务，系统不会脱离，一时半会自然也不会对他的性命产生威胁，至于到底该怎么教，日后他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只可惜，顾寻安忘了系统的无赖程度。 顾寻安心里其实对顾明澈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一生开心顺遂就好，至于声名，不过过眼云烟。 但是，基础功课不能落下，做人一定要明事理，辩是非。 “明澈，抓到兔妖了吗？” 顾明澈正与兔子躲迷藏，突然被点名，吓得一个激灵，慢吞吞从篱笆地里站起来，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小孩子天**玩，顾寻安自是理解，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无妨，跑了便跑了。” 【！！！好温柔的师尊！】 【现实中真的能有这样的老师吗！】 【弹幕提示：帮徒弟猎得妖兽】 “笑话，你让我一个化神期的剑修去打一个还没化形的兔子？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当今世间的修士大都卡在金丹期，结出金丹已是不易，世间也就只有沈寻宗和顾寻安一骑绝尘达到化神期，只消再提一段，安全渡劫，便能飞化成仙。 顾寻安便是达到化神之后，从此无心修炼，懒散度日。 可是，弹幕都这么说了，纵使顾寻安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在手上掐个诀朝兔子脚下打去。 该死的弹幕整日布置任务，话真多。 顾明澈看着灵力在兔子脚边炸开，大惊出声，“师尊！” “哎呀！小点声儿，何事如此惊慌。” “师尊，这只小兔子也挺可怜的，它许是饿了，才不得不出来找吃食，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放了它。” 顾寻安觉得这小兔子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此地土地贫瘠，非是修炼圣地，估计再练个百年来也不过勉强化个人形，只是他现在受制于弹幕系统，不敢贸然决定，“系统，这兔子打也打了，明澈也体会了这一过程，没必要赶紧杀绝吧。” 【弹幕提示：请自行决定】 顾寻安虽然拿到决定权，但觉得更不爽了，“……” 【弹幕提示：对于猎得妖兽的处理方式您可以自己定，但是每月必需得带顾明澈体验五次夜猎过程并提升修为】 顾寻安心想，话说起来真是容易，以往他一年也捉不到五只妖魔精怪，现下还真得好好计划一番。 天色渐暗，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小镇实在太远，顾寻安又不愿进百姓家中叨扰，随便找了棵大树便坐下休整。 顾寻安基本没接触过小孩，自然不懂如何照顾，晚间只摘得几颗漂亮野果。他倒没什么感觉，顾明澈这会却是要饿得晕过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顾明澈砸吧着嘴，始终无法入睡。 顾寻安轻抚怀中小人的发顶，“可是这样睡着不舒服？” 顾明澈身体一僵，浑身上下只有头在不停摇着“没有，我……” 顾寻安收回手，将顾明澈扶坐起来，与之对视，“我是你师尊，你有何事大可与我直说。” 听顾明澈说完，顾寻安简直要气笑了，此等小事还需藏着掖着，莫不是他这个做师尊的平时太过严厉。 看来，他要调整一下策略，立志在顾明澈面前扮演一个温柔师尊。 顾寻安将顾明澈放在空地上，准备起身。 小孩需要长身体，他想去溪边碰碰运气，能抓条鱼最好。 顾明澈见顾寻安准备走，猛地抓住他的袖子，“师尊，我也不是很饿，我不吃也可以的，你别不要我。”他才刚拥有一点温暖，害怕再失去的心此刻达到顶峰， 顾寻安怔愣在原地，一股闷气堵在心间，这孩子过去究竟还经历了什么，竟这样没安全感。 两人灭了取暖的火堆，一同来到溪边。 夜风多凛冽，顾寻安勒令不许顾明澈跟着下水，让他在岸上照看新燃起的火堆。 两人在岸边盯着溪流看一好一阵，竟真的有鱼。顾寻安一把将衣摆别在腰间，挽起裤腿就下去了。 任谁也想不到世间鼎鼎大名的剑修，夜间竟带着一小儿下河摸鱼。 而远离庖厨近百年的顾寻安，也全然忘了小时候抓鱼的要领。 在无数次将自己泼了一身水后，顾寻安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丢了脸面，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可用的符篆。 【借个楼，所以仙尊现在是不会生活类的技巧吧！】 【好想笑！】 顾明澈在岸上实在憋得难受，一时都忘了饥饿的感觉，“师尊，要不我来吧，我会抓的。” 顾寻安闻声抬头，皱眉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顾明澈继续朝河中喊，“师尊，岸上有火堆，不会太冷的。” 顾寻安在这天晚上切实体会到什么叫术业有专攻，顾明澈下水没多久，便捞到一条不小的鱼，过程之顺利是顾寻安不愿将自己与之对比的。 不过，这孩子上岸的时候没站稳，一下摔倒水里，给顾寻安吓出一身冷汗，将小孩捞出后，两人已浑身湿漉，顾寻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说你都摔了，怎么还把鱼抱着。” 顾明澈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地挠头。 顾寻安本想在烤鱼这件事上，找回一点做师尊的主场，谁知顾明澈愣是跟泥鳅一样地躲，说不想让他脏了手。 有些孩子总是被迫成长，如顾明澈小小年级便能将鱼烤得香气四溢。 “明澈，天亮我便带你回清风剑派吧。先让你师叔好好给你调理一下身子，我也趁这段时间再教你一些心法。” 顾明澈夜间的眼睛依旧明亮，“真的可以和师尊一起回门派吗？” “当然。” “好。”小孩的眼中满是憧憬，“师尊，你今晚可以抱着我睡吗？我冷。” 傻孩子终于会主动开口了，顾寻安这个当师尊的深感欣慰，他就知道小孩下水一趟会染上风寒，嘴上一直在念叨，手中却将烤干的外袍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小孩裹紧，片刻不停地输送灵力护体。 【不是，他们昨晚抱一起睡的！】 【呀，口水要滴我头上了，收敛点！】 顾寻安清晨准时被弹幕闪醒，他们既已决定回门派之中，早动身也好，只是顾明澈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叫。 幸好顾明澈对外界感知很敏感，不多时便也悠悠转醒。 二人先御剑来到一个小镇，顾寻安点了满满一桌早点，又备了些干粮，三日的路程，可不能让孩子再饿着。 白日顾明澈就坐在顾寻安身前，惊奇地看着地面的一切在他眼中缩小后一闪而过，夜间顾寻安就抱着他继续赶路，小孩趴他肩上竟也睡得香。 昼夜兼程，三日的路程缩短了整整一日。 顾寻安到桃溪山时，顾明澈还趴在他肩上睡着。 顾寻安先给沈寻宗传了个信，接着马不停蹄跑去百草峰去找杨寻方。 杨寻方是他们这辈弟子中最善药理之人，温润如玉，在顾寻安近百年的印象中，就没见他对自己红过脸。 是以，他才敢在五更天刚结束时，便直接找过来。 【刚查五更天是凌晨三点到五点，取走不谢！】 【讲真，谁要在这时候叫我，我绝对会火！】 【我了解过，这个杨寻方仙长虽然脾气小，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顾寻安与杨寻方一同踏进桃溪峰小筑时，原本该躺在床榻上的小人已经醒了，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们进来的方向。 顾寻安瞧见顾明澈浅浅往前走了一步，便朝他招了招手，“过来见过你杨师叔。” 顾明澈乖巧叫人。 反观作为长辈的杨寻方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叫我师叔？这孩子是你的徒弟？” “是，或许也将是我唯一的徒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明澈在顾寻安身后瞪大了双眼，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不会再被丢下，有了可以安身的家。 在顾寻安的催促下，三人终于进了屋子，一坐下顾寻安立刻让顾明澈伸出手腕，等待杨寻方的结果。 索性没有什么大问题，开了调理的药方，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即可。 顾寻安暗自松了一口气，能养回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眼见杨寻方在一旁欲言又止，他便催顾明澈接着去休息。 看着顾明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杨寻方施了个小结界，隔绝一切声音。 顾寻安极为不解，“师兄这是干什么？” 杨寻方却紧蹙眉头，“我方才探这孩子的脉息，脉象虚微，心气郁结，你收他为徒，是何用意？” “师兄，这孩子是个孤儿。” 不必明说，杨寻方自是懂他的意思，他的这个小师弟看似做事只随心意，实则最是心软，可是，“师弟啊，世间流浪者千千万……” “这孩子不一样。” 系统的事太过离奇，顾寻安自不会和任何人多说。 除开系统，他心底其实也希望能带顾明澈挣出泥潭。 杨寻方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只告诫顾寻安收敛点性子脾气。 天色渐亮，顾寻安与系统讨价还价半天，换来明早关了亮光，不会被吵醒。 顾明澈也没有辜负顾寻安的好意，二人一睁眼便是日上三竿。 第4章 检验成果现场 顾寻安提前为顾明澈准备了一套干净合身的衣物，把桃溪峰上能吃的东西一锅炖了作他小徒弟的午饭，只是第一次下厨，没什么经验，显得有些清汤寡水。 午饭后，他带着小徒弟在桃溪峰转了转，把周围都逛了个遍，桃溪峰上隐约多了一抹烟火气。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二人起身前往云岫山主峰议事厅。 顾明澈盘腿坐在剑前，兴奋中又带着不安，“师尊，我们要去见所有师叔了吗？” 顾寻安闻声低头轻笑，“不用害怕，他们见到你只会高兴。”毕竟，这山上人人都催着他收徒弟呢！ 云岫山主峰隐在成片云雾之中，远处只能窥得一抹氤氲淡青，让人想靠近又不忍惊扰。 顾明澈一回头便见青山为幕，一人立于剑中，“师尊，真好看！” 不怪顾明澈发出这样的感叹，饶是顾寻安这种久居之人，每每来到主峰之上，也依旧有心旷神怡之感。 景色确是怡人，不过师徒两人眼中的景色各不相同罢了。 顾寻安今日特意提前半炷香出门，刚踏进一只脚，一个酒碗便直冲面门而来，他一手将顾明澈往身后护，一手借力化了酒碗力道，仰头一饮而尽。 很多时候真不是他没有努力，而是着实架不住同门太过勤奋，“今日我可没迟，明明是你们来得太早。” 屋内独一份的大嗓门传出，“别磨磨唧唧的，快让小师侄进来。” 顾寻安内心腹诽，合着有了徒弟之后当他不存在了呗，等会就让他们后悔忽视他。 顾明澈亦步亦趋跟在顾寻安身后一起进了主厅，如顾寻安所说，他刚从师尊背后探出半颗脑袋，便被三位长辈团团围住。 周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半点不见师叔们的架子。 但小小的孩子一下见到这么多长辈，到底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眼见顾明澈一张小脸将要“熟透”，顾寻安及时开口，“好了好了，莫要吓着我徒儿。” 沈寻宗附和，“是啊，孩子还小，诸位师弟还是先入座吧。” 今日聚首是顾寻安主动向沈寻宗提出来的，为的就是将顾明澈带给众人看一眼，不过，看来眼下还能顺便替他的徒弟把见面礼给收了。 “该你的。”说话的正是进门前扔酒碗的巨石峰峰主郝寻静。 顾寻安不慌不忙抿了口面前清茶，“此话从何讲起，这见面礼也并非是给我的，明澈他身子弱，你们当师叔的不该多照顾照顾吗？”忽地想起郝寻静的名字，顾寻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郝师兄，怎得嗓门还是这般大，可还记得师叔给你取名的用意吗？” 郝寻静一下炸了，“你，出门跟我比划两招。” 顾寻安摆摆手，“不比不比，不想动。” 沈寻宗轻笑出声，“你们两啊，都一百年了，怎么还跟刚入门派一样。来，明澈，师叔这里最近刚得一株养神芝，可温养你的灵息，对你筑基大有裨益。” 顾寻安停了和郝寻静的打闹，这养神芝透着光泽，如此品相，千年方得一株，沈寻宗当真大方。 有了沈寻宗这位掌门带头，其余人也都掏出了压箱底的物什。 足足摆满了一整张床榻。 顾明澈趴在顾寻安的床上，手指轻抚过每一件珍宝，虽然他暂时还分不清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但能感受到山上每一个人的善意。 “明澈，侧房给你收拾好了。” “啊？” 顾寻安在顾明澈愣神间，已经来到床边，这破系统说得好听，他认真传授功课心法不够，还给自己的徒弟铺床，但先前所说的修为精进却半点不见。是不是非得事无巨细地照顾生活起居才行。 如果系统有实体，顾寻安定要将它大卸八块。 顾明澈平时整理的速度极快，基本是顾寻安说走便能即刻整好出发，现下过了一炷香，床榻才收拾不过一半。 顾寻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也不出声催促。 先按奈不住的终归还是小的，“师尊。” “说。” “我一个人睡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 顾寻安微眯着眼，看着从窗缝钻进来一缕阳光，开始怀疑自己对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太过纵容，竟真的同意了顾明澈留在他这边。 不行，得树立起师尊的威信，“顾明澈，起来上早课了。” 【顾仙尊这师尊当的真称职！】 【严厉又不是温柔！】 顾明澈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读书认字的。 顾寻安这半月晨起教他读书识字，下午传授功法，晚间训练剑诀，每日安排满满当当。 如今,顾明澈也能耍得一手剑招，而他自己灵力则更加充沛，这难道就是系统给的好处吗，有点小气。 【弹幕提示：检验成果】 终于来了，两人随便带了几身贴身衣物便往山下走去。 路上，顾明澈再一次提出要将师叔送的那些礼物转交给顾寻安，仍被一口回绝，“这些都是给你的，好好收着便是，放心用，用没了为师再给你抢去。” 顾寻安找到常来的一家客栈，给顾明澈点了一桌子吃食，“多吃点长个子，山上那食堂肯定吃不好吧。” 顾明澈摇摇头，他曾经历了很长一段吃不饱的时光，饿到极致时，啃树皮吃虫子也不是没有过，门派内的食堂对他而言，已是极好。 尤其是师尊，待他最好。 吃过饭，二人在客栈内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顾寻安御剑寻找妖魔气息，在快靠近时，换顾明澈探悉。 顾明澈虽探得慢，但方向确也一点未偏。 此地靠近云岫山，哪怕山脚下也灵气四溢，有些刚开神智的小精怪刚好适合入门弟子。 清风派在招收新徒半年后，便会统一带队下山夜猎。 只是，顾寻安提前带顾明澈下山，自家徒弟资历尚浅，入门不到一月，还未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下山前他便从只能在云岫洞旁折根竹子，注入灵力，给他做成小剑的模样。 顾寻安这回反跟在顾明澈身后，看着小小的人在前面翻着草堆，找得好不辛苦。 顾明澈倒没什么感觉，他这几日吃得极好，精力亦觉十分旺盛。 在顾明澈挖了七**十个草堆之后，一只修炼几十年的山参精怪现身，只一瞬间，又不知所踪。 山参怪自身没什么攻击性，但极善隐藏与逃遁。 顾明澈现下刚刚练气，无法用内力逼出了，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挖坑。 手中这个坑初具规模，山参怪早已逃走。 顾寻安实在看不下去了，暗注内力于脚下，猛一跺地，山参精被迫升天。 顾明澈惊喜大喊，“师尊，出来了。” “嗯，去抓吧。” 顾寻安在心中默默给小徒弟加油打气，他实在无法直视自己一个化神期剑修去欺负一只野外小精怪。 他信顾明澈。 小山参太过灵活，顾明澈深知不能只靠蛮力，万物一定会有其自身破解之法。 想到顾寻安平日的教导，顾明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一味跟着山参精的节奏，而是让自己慢下来，尽可能去找寻突破口。 山参，长于深山，木属性。五行相生相克，而金刚好克木，他身上也一直装着师尊平时买完东西剩下的铜钱。 顾明澈紧盯着山参精的动向，手伸向自己的荷兜，掏出一把铜钱，在地上围城一个圈。 这是他正式进入师门后的第一个任务，他一定要做得漂亮，不能给师尊丢人。 站在一旁的顾寻安在自家小徒弟掏出铜钱的那一刻，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孺子可教，很会学以致用嘛！顾寻安甚至有种以后都不需要他教的错觉。 顾明澈在地上简单摆好阵法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山参精身边，催动火决，将山参精赶进了铜钱圈里。 在铜币和火决的双重加持下，山参精逐渐怪叫着退回原形。 顾寻安朝顾明澈的方向欣慰一笑，他就知道顾明澈一定可以，幸好刚刚没听系统的话直接出手。 顾明澈也终于流露出放松的表情，刚准备蹲下捡起山参时，身后传来一道嚣张至极的话音，“这野山参我们要了。” 师徒二人一同皱眉朝声源看去，资源有限，争抢是常事，下一贴比武战书，自愿接受者一决胜负便罢，可这样明目张胆地讨要确是少见。 清风剑派一贯看不上此等蛮横无理之人。 相反，对面所到之人皆属仿照清风剑派所建的青云派，平日最爱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面对这样一群修者中的败类，顾寻安自不会给什么好脸，更何况现在还欺负到他徒弟头上，“肖掌门说笑了，这山参乃我徒儿今日所猎，你们要不要干我们何事。” 对面的人注意力一直在这野山参上，没看到一直冷脸站在旁边的顾寻安。 果然，顾寻安一开口，对面为首者马上换上一副笑容，改口称以为这野山参还未被猎到，提出要与顾明澈比试一番。 顾寻安当下便气笑了，那些弟子们不知，可为首者定然看得出顾明澈只是一个新修，这算盘打得简直太响。 “可以，不过我这徒儿才收入门中，灵脉还未通，不若我替他应战如何？” 对面的人脸色骤然一僵，“顾仙尊说笑了，您一个化神期，我们加起来也不是您的对手啊。” 顾寻安不想给他这个面子，继续微笑道，“哦，可我看你们大多都已筑基，最差的那个也进入练气了吧，和我这个还未开根的徒儿比试什么呢？” 顾寻安不愿跟他们有过多牵扯，今日顾明澈的课业也已完成，转身便向山林外走去。 顾明澈临走前对着青云派众人哼了一声，便紧跟在顾寻安身后。 清风剑派正值收徒档口，他们每当此时便来到云岫山下，无非是想再偷个一招半式回去，顾寻安他们如何不知对方意图，不过没有挑明，将计就计罢了。 这次想必也是如此，不过许久不见，他们的眉眼似乎比往年更加狠厉。 顾明澈靠自己猎到第一只精怪，系统难得没有找事，还给了一本顾寻安心心念念的古籍，顾寻安高兴便带他在镇上玩了一会，买了些零嘴吃。 顾明澈看着渐空的纸包，好奇道，“平时不见师尊吃饭，竟是爱吃这些东西吗？” 相较于这些零嘴，顾明澈倒更喜欢吃饭，零嘴虽然好吃，但不受饿。 顾寻安停下拿蜜饯的手，掸了掸指尖粘上的糖霜，“我和你师叔们入门都修了辟谷，不用吃饭，这些个小玩意也是下山偶尔一吃。” 顾明澈表现出对辟谷的极大兴趣，“师尊，学会辟谷，以后不吃饭也不会饿了吗？” 顾寻安点头，“没错。” 顾明澈兴趣更甚，站在原地不走了，直言想学，一定要顾寻安教他。 顾寻安无奈扶额，“我们那时候是没饭吃才不得已学这个，门派如今修了菜园建了食堂，你还学这个干什么？” 顾明澈低头看着自己鞋尖，扭捏不愿开口。 顾寻安隐约猜到了，“明澈，清风剑派永远是你的家。” 虽受系统胁迫才收得一徒弟，但决定既收顾明澈为徒，那养一辈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