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番外4 BE if线
降谷樱的亲友们通过工藤新一的牵线拿到灰原哀研制的解药的时候, 所有人都选择了服用解药恢复记忆。
即使工藤新一反复提醒他们恢复记忆之后可能会直面一些比较难以接受的真相,也没有人产生任何犹豫迟疑的情绪。
虚假的美好和真实的惊痛同时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再怎么留恋他们也只会坚定地握住真实。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解药是灰原哀另行研制的, 研制成功的时间要推后不少。并且因为没人试验过, 她也不确定药效如何, 于是工藤新一还多了第二天回访询问药效的任务。
跟他一同到降谷零办公室的还有风见裕也拿过来的DNA检测报告单。
风见裕也最近明显也很忙碌,脸上的黑眼圈十分明显,他一脸紧张和歉意地把手里的检测报告递给降谷零:“降谷先生, 很抱歉,我们确实在组织基地发现了降谷小姐的DNA。”
公安这段时间几乎在爆炸中心掘地三尺, 给每一寸建筑材料都进行了DNA检测。
这句话听得降谷零眼前一黑, 他接过检测单翻开看了两眼,然后再次合上,开口的时候像是在对他们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没有见到她的遗体之前,我永远都不会相信她的死讯。”
通过这两句对话轻易了解到他们在说什么的工藤新一有些不忍心地告诉这个在铲除组织的行动中居功至伟的公安警察:“也许这也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 降谷小姐告诉过我, 假如她牺牲了, 她会努力不留任何痕迹。”
降谷零猛然抬头,他想起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麻醉他之前的说辞,宛如移形换影般迅速向工藤新一走近,紫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扶住他的肩膀道:“对,你见过她!麻烦工藤君把最后一次跟她见面的场景,原原本本地跟我复述一遍。”
工藤新一被降谷零的气势所震慑,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
诸伏景光迅速伸手拽住降谷零:“冷静一点zero,你都把小朋友给吓到了。”
工藤新一额头上落下几条黑线, 这不是在变成柯南的时候时常听到的称呼吗,为什么恢复成了工藤新一还会被这么称呼啊:“诸伏警官,我已经成年了。”
诸伏景光弯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太有诚意地道了句歉:“抱歉。”
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记忆里和降谷樱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以及对话跟面前的两位公安警察复述了一遍。
他一边回忆一边尽可能清晰地叙述,尽力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也尽量地去掉自己的主观形容和描述,以免对他们的判断产生干扰。
但降谷樱话里的死志十分明显,根本不需要多少精力去分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听到后面都有些心神恍惚。
工藤新一说完后,蓝色的眼眸近乎哀痛又饱含歉意地看着他们:“我很抱歉,但我确实没办法”
诸伏景光努力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小侦探。”
降谷零再也站不住似的缓缓地蹲下身,在风见裕也眼里像是一座长久屹立的山峦轰然倒塌般不可思议。
他抬手捂住脸,声音里带出了一些努力压抑却仍然明显的哽咽:“她这个骗子,明明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还在我跟她说要珍爱生命的时候告诉我她会的。”
“不想姓降谷了当然可以,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也没问题,那她倒是回来当面跟我说啊!”
诸伏景光也蹲下身,轻轻环抱住降谷零,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像两只紧紧依偎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
那天之后,降谷零愈发把自己当作机器一般连轴运转,把所有对组织的痛恨都化为动力,每天根本休息不了几个小时,睁开眼就开始处理工作。
谁来劝都没有用,一劝就能看见降谷零笑眯眯地说他有数,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在组织被彻底铲除前他绝对不会倒下,不用太担心。
“zero你是打算靠着这份信念活了吗?”诸伏景光一贯温柔的蓝色眼眸里此时凌厉的目光仿佛冻得坚硬而锋利的冰棱,“组织铲除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降谷零向后一躺靠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语气轻松地回答诸伏景光,笑容看似灿烂却不达眼底,“hiro你放心吧,我知道我们现在能够以这么小的代价这么快的速度铲除组织很大程度上都是Sakura的牺牲换来的。仅仅是为了这个,我都会好好活着。”
“不是这样的,”诸伏景光轻轻地摇了摇头,“Sakura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但是这依旧是无数人的共同努力换来的。有你,有我,有工藤君,有赤井君,有无数不同阵营的战友,还有无数不知名姓的前辈。”
“sakura作为亲手采撷曙光的那个,zero在伤心之余,也为她骄傲好吗?”
降谷零沉默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视线有些没有焦距地落在深沉的夜幕上。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尾音轻得需要凝神才能捕捉到。
他说,hiro,我不想为她骄傲。
我宁愿她永远只是妹妹,永远心安理得地受我的保护和照顾,不需要她有一天成为我的英雄。
*
有一天深夜回家的时候,降谷零眼尖地发现降谷宅门前的邮箱被人动过。
他走过去,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降谷零戴上口罩和手套,把包裹从邮箱里取了出来,包裹扁扁的一个,重量也很轻。
但他在仔细检查了之后,发现上面只有收件人和收件地址,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于是他在拆开包裹的时候越发小心。
毕竟还有部分组织成员在外流窜,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了报复往他家恶意投递有害物质。
拆开包裹之后,降谷零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信封没有封口,被拿起的瞬间有一枚钥匙从里面掉了出来,“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降谷零不由得怔了一下,想起他生命中曾出现过和这副场景几乎重合的时刻。
于是他没顾上捡起地上的钥匙的,而是迅速往信封里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令他失望的是,信封里空空荡荡,除了已经掉出来的钥匙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枚钥匙,类似形状的钥匙很常见,从这一点上没办法得到什么信息,至于钥匙上的这四位数字
大概率是房间号。
但是,是哪里的房间呢?
送钥匙过来的人什么提示都没留下,是笃定他清楚钥匙的用途吗?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这个问题的降谷零在即将入睡的时刻忽然间福至心灵——是降谷樱的实验室!
他只在离开家去卧底之前去过一次的那个实验室。
拜他不错的记忆力所赐,他依稀回忆起门上写的就是这个数字。
想起这个的降谷零再也睡不着了,他在黑暗中打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亮起荧荧光亮,映在他紫灰色的瞳仁里。
他打开几个人的群聊,群里偶尔稀稀落落地会有几条信息,但每个人都是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降谷樱,好像不去触碰,就能粉饰太平,假装各自世界里那个或大或小的、呼啸着灌进寒风的破洞并不存在一般。
降谷零倚在床头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久违地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放了一枚钥匙,应该是Sakura实验室的钥匙。我打算今天去看看,但不确定是不是陷阱,你们要一起去吗?】
其他几个人醒过来的时间或早或晚,但都在看到消息的第一秒就没有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降谷零走在第一个,他插入钥匙转了一圈半,推开实验室的门迈步走进去,剩下四个人鱼贯而入。
实验室的采光很好,一束阳光透过磨砂玻璃上方的透明玻璃洒进来,灰尘在这束阳光里飞舞。
诸伏景光来过,他知道外面是降谷樱带的学生们做实验的地方,估计不会有太多她的东西,于是他直接伸手推开了里间只是虚掩上的门,轻轻招呼其他人:“这边。”
“这也太干净了,”走进里间之后,松田阵平稍一皱眉,往桌上抹了一把,摊开干干净净没有沾染灰尘的手,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跟外面完全不一样。”
毕竟降谷樱离开实验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样的干净实在有些反常。
“但是空气说不上清新。”诸伏景光接口道。
“很明显,有人打扫,或者是有人在这两天打扫过,很可能就是送钥匙给我的人,”降谷零语气肯定地开口道,“但对方没有做开窗通风之类会引人注目的事情。”
“zero,”诸伏景光听着降谷零的语气,把目光投向他,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降谷零回以目光:“有点头绪,但不确定。”
伊达航问道:“那要去问问吗?”
“不了。”降谷零摇头。
“为什么?”
降谷零的语气平静,但是里面融着几分让人几乎要打颤的冷意:“你们猜,如果钥匙是Sakura托付给对方的,她请求对方做的是什么?”
这一下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大概,也是拜托对方处理她的遗物吧。
是的,她打算抹消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所以也不可能有把实验室里的东西留给他们的打算。
略略停顿后,降谷零继续道:“承了人家一份情还上门找茬实在太不合适了。”
“hagi?”松田阵平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自己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幼驯染,另外几个人也立时看了过来。
“布置得很有sakura酱的风格哦,”萩原研二转头对他们露出一个笑意,“有一种闭上眼睛就满屋都是她的身影的感觉。”
明明实验室的布置十分简单,但萩原研二这话一出口,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顿时也生出了相同的感觉。
诸伏景光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在他卧底回来之初,降谷樱倚在实验桌边上言笑晏晏地问他“因为你输了吗”的样子。
“那我们就整理一下,挑一些东西带走。”降谷零说了一声,几个人就在不大的实验室里微微分散开,整理起自己感兴趣的角落。
降谷零疾步走近实验桌,拉开实验桌底下的抽屉,降谷樱当初曾经从这里拿出给他们的枪,或许也在这里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里面有一本眼熟的笔记本,封皮上印着油画质地的富士山和樱花,他在家里见过。降谷樱偶尔会大剌剌地把它放在茶几上,因为她知道两个哥哥都不会翻看她的东西。
降谷零也没想到,他第一次翻开这个本子,居然是在收拾妹妹的遗物的情况下。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去窥探她的隐私。
纸张的边角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了,降谷零看到最上方写着的日期是十九年前。
这个格式,不出意外应该是日记本。
第一页的字是用铅笔写下的,稍微有些难以辨认,因为过了这么多年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再加上降谷樱最开始的字并不漂亮。毕竟小孩子的肌肉力量不足,握笔姿势基本上都是错误的,降谷樱也是在上了小学之后才开始跟着两位哥哥习字帖。
降谷零费劲地辨认了一下,认出上面短短的一句话是【本子是早纪姐姐送的,过几天要记得回礼】。
翻页之后是六天之后的记录:【给早纪姐姐挑了挂着小狗的钥匙扣,她说很喜欢。但是哥哥好像不开心,哎,小孩子真难哄啊】。
降谷零看到这句感叹几乎要笑出来,这是什么小孩子假装大人的语气。
诸伏景光看到降谷零眉眼中无法忽视的温柔,轻轻凑了过来。降谷零没在意,继续往下翻页。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日常,降谷樱的记录毫无规律,她不会特意记录情绪波动特别大比如特别开心想要分享或者特别伤心想要宣泄的时候,十分随心,但“哥哥”和“hiro哥哥”的称呼会时不时出现在日记中。
她打开日记本的频率明显不高,日期跨度挺大。随着时间的跳跃,字迹也越发的漂亮潇洒,用的笔也从铅笔换成了中性笔。其中有几篇,每一篇的落笔者都仿佛换了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的记录忽然变得特别频繁,降谷樱写下的话也让人有些迷茫和困惑。
降谷零看着日期迅速算了一下时间,是十五年前,也就是降谷樱刚上大学的那一年。
【明沙走了。
殉情,他也配吗?】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我是真实的吗?科学和唯物主义是值得被信仰的吗?】
隔了几行降谷樱用红笔加上了一句【我觉得存疑】。
【今天遇到了,但没有听到,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是我产生了幻觉吗?
可是,这太巧了,我从来不相信巧合。】
第二天,降谷樱在日记本上落笔了最长的一篇记录。
【隔壁华国有一个圣人说“朝闻道,夕可死矣”*,那就试试看吧,就用我自己来做个实验。
但是我要是在遗书里写这句话,哥哥一定会生气地说他胡说八道,为了不让他老人家背负这个骂名,我果然还是把事情伪装成意外比较好。
反正我也没什么财产可以分配,没必要写什么遗书。】
在这段话之后,降谷樱涂涂改改写了一个非常详尽地自杀计划,整页纸满满当当甚至还有几句落到了背面。计划环环相扣,中途有无数次机会足以杀死她,稍微改改就能拍一部死神来了。但如果她成功了,不论丧命在哪一环,不管在谁看起来都绝对是意外。
降谷零被降谷樱这篇日记里轻飘飘的语气激得有几分恼火,拿着页边的手一下子没稳住在边角上压出几道折痕。
原来这个妹妹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根本不太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只是掩饰得太好,他们俩都没有发现。
诸伏景光抬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无声地传递支持和安慰。
降谷零抬眸对诸伏景光扬起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死亡预警居然是真的存在的,这个嗡鸣声绝对不是幻觉。但既然提前确定了,似乎就没必要急着离开这个世界,毕竟死亡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句话也是华国的一位作家说的,他们对于死亡的陈述很奇妙。】
降谷零看得快把后槽牙咬碎了:“他们都在教些什么啊?”
“zero回去把原作找来看看吧,”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不要从Sakura的日记里断章取义啊。”
降谷零稍一点头,继续往后翻。
【试了一下用哥哥们做实验,真是抱歉,我的想法是以后他们遇到危险我能及时发现,结果我的预警毫无反应
是不是因为我根本就没起杀心,绝对不会让哥哥和hiro哥哥出事】
【这回是出云老师,非常对不起她,她今天还告诉我她对我好是因为她愿意,真的非常抱歉】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抬头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出现的波澜。
日记里的Sakura跟他们记忆里的那个,忽然出现了一些较大的偏差。他们从来没意识到过Sakura还有这样近乎冷血的一面,或者是明明有所察觉,潜意识却刻意忽略了。
【果然是我猜测的那样,能否听见这个声音取决于我。
我是否在意。
既然这样,朋友什么的就只能舍弃了。
希望我再也不会听见这个声音,我没办法、也不愿意背负别人生命的重量。】
这篇记录结束之后,再往后翻页又是好几个月之后的记录了。
虽然降谷樱的日记全程写得含含糊糊的,但是光是“死亡预警”这个词就足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联系到那次去医院探望她的时候她的那句提醒了。
降谷零拿着日记的手都在抖,眸底透出几分真实的茫然无措,长睫也跟着在空气中轻颤了几下,他嘴唇开合几下呼唤了诸伏景光一声:“hiro”
尾音消失在空气中之后,降谷零依旧如同语言功能紊乱一般没有再说出其他的话,一段久得如同时间无端停滞般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他过去一直想不通降谷樱在上大学之后为什么性格变冷漠了,他思索来思索去觉得只能把这归结为浅川明沙被人谋害去世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矛盾的是,在长野的时候,从降谷樱说的话可以看出来她明明对死亡抱有安然接受的心情。
他现在才知道,浅川明沙确实是导火索,但造成这副局面的不是她。
降谷樱只是想用这副模样避开善意,无声回绝所有试图和她交朋友的人。
居然是这样。
朝夕相处的妹妹不声不响、不动声色地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个奇特的能力所带来的压力和后果,他们却从来没有发现。
“抱歉。”一声道歉响起来,好像是谁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他们俩反应了一下,才发现这句话是不远处被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一左一右围着的萩原研二开口吐出的,他好听的嗓音里鼻音浓重得无法掩饰。
“真是屈才啊,”降谷零回过神来,对着诸伏景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这种才能怎么不去拿影后,别人藏秘密藏一两个,她倒好,一个接一个,怕不是藏了一箩筐。”
诸伏景光笑得有些无奈:“大概是因为她在生物医药方面的天赋同样熠熠闪光且无法忽视吧。”
“回去慢慢看吧,”降谷零收起手里剩下大半本没翻看过的日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萩原研二的方向稍稍抬了抬下颌,“我的心脏已经有些承受不了了,不知道剩下的这些还会带给我们什么‘大惊喜’。”
萩原研二匆匆道了句歉,把手里的实验报告递给了一边的松田阵平,往旁边走开几步,对着雪白的墙面微微抬头无声落泪,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在脚边。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走过去,诸伏景光接过松田阵平手里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安慰一下萩原研二。
当时降谷零说整理一下挑点东西带走,萩原研二随手拿起了一本实验桌上堆着的实验报告。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封面上一看就是出自降谷樱之手的潇洒的F.S,然后翻开实验报告,还没等他看完开头那段晦涩难懂、充斥着专业名词的话,发觉哪里好像不对劲的萩原研二又猛地翻回了封面。
这个F.S前面写的并不是报告人,而是实验接受人。
萩原研二心念电转,一时间出现了无数念头。为什么Sakura一直强调自己需要保持感官的敏锐?为什么Sakura的手一年四季都冰凉?为什么Sakura生病的时候不愿意去医院,说去了也没有用?
萩原研二陡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流向四肢百骸,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瞬间被冻结。
他重新翻开实验报告,一页页地翻阅过去,也许是他的脸色过于难看,逐渐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也围了过来。
【11.1 体温正常,血压有较大波动,从咽喉到胃部均有轻微灼烧感,疼痛等级Ⅲ,维持17小时37分钟。下次实验暂定一周后,剂量减少1/3,由口服改为注射。】
……
【12.27 体温下降幅度较大,血压升高但比较平稳,初步猜测是受体温影响。疼痛等级Ⅵ,维持时间11小时8分钟。下次实验时间等新年结束再进行安排。】
……
【6.5 明天有生日聚餐,不能注射可能会导致昏迷的剂量,错过聚餐的话会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比预定计划减少1/2。】
……
她冷酷无情地把自己的感受化为冰冷的数据写在报告上。
只有一次,悄无声息地泄露了一点情绪,她在边上撒娇似的留了一句“好疼啊”。
或许是在疼得神志不清的时候落笔的,字迹颤抖。
光是看着字面,萩原研二都仿佛能够感同身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他用指尖轻轻地抚过那一行字,心口疼得宛如被利刃扎进心脏。
再次翻页的时候,实验报告上突兀地出现一滴水渍。萩原研二看着随着那圈水渍晕染开来的字迹微微怔愣,困惑了一下为什么放了这么久的实验报告里还会有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于是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后道了句歉把实验报告塞给了松田阵平。
那边松田阵平已经揽着萩原研二的肩膀半强硬地拉着他离开了实验室:“走了hagi,我们去卫生间洗个脸。”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目送他们俩离开之后,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伊达航。
伊达航深吸了一口气,用沉闷的眼神看了他们俩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能开口说出什么,他摆摆手:“你们自己看吧,我出去抽根烟。”
他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叮嘱道:“萩原,哎……反正你们俩坚持住,尽量别哭。”
两位带着糟糕预感的公安警察很快看到封面上的名字,也没有漏过前面的几个字,一时间脸色骤变。
他们匆匆地翻开实验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了几分。
诸伏景光快速翻看了一下桌上剩下的实验报告,从中挑出几本:“这几本全都是,最早的日期就在我们去组织卧底那一年。”
降谷零心里恍然多出几分明悟,原来降谷樱用自己来试药根本就是习惯成自然。
她跟他提到过的她的体质对某种成瘾性药物的抗性很强,大概也不是专门针对那种药物的,而是用这些实验、这些日积月累注射入体内的药物改变了体质,使她的身体对于大多数药物都能产生这种效果。
可她是人啊,有知觉有痛感,会受伤会落泪,身体里流动的是温热的血液,哪能把自己当作金属一般千锤百炼呢?
降谷零的眼眶发烫,他感觉郁气的积攒导致他胸口闷痛,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不由得越来越急促,几乎要站不住。
“zero?”诸伏景光迅速发觉了降谷零由心理因素引发的过呼吸症状,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口鼻。
知道诸伏景光在帮他的降谷零完全没有挣扎,他慢慢地缓过来,喉咙里铁锈味翻涌,似乎张嘴就要吐出一口鲜血来。
降谷零眼神沉沉地看着诸伏景光,漂亮的紫灰色眼睛里的光黯了下来,显得寂寥又落寞,仿佛关闭了孤灯的长街。
良久,他轻声开口道:“这应该是在boss谨小慎微到极点的情况下,Sakura依旧能够取信他的原因吧。”
他们自认为从小就跟降谷樱亲密无间,却根本不知道在她看似简单平静的研究生活下,究竟隐藏着多少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惊涛骇浪,暗礁险滩。
“好了,先别想了。”诸伏景光把降谷零拥进怀里。
落入温暖怀抱的降谷零把下颌搁在诸伏景光的肩头,像小孩子似的用最简单的词语轻声问道:“hiro,你难过吗?”
“我难过,”诸伏景光抬手摸了摸降谷零脑后的头发,“但我知道,你更难过。”
过了一会儿,诸伏景光也拖着降谷零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头脑清醒几分。
在卫生间聚齐的五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知道逃避也不是办法。他们回到实验室里,推开窗户,迎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或坐或站地冷静了一会儿,慢慢消化和缓解心头的痛意。
重新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收拾着收拾着觉得什么也舍不得扔,于是五个人又拎又抱地把实验室里几乎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带走了。
“走吧。”降谷零慢慢锁上实验室的门,像是封存了一段时光。
他挥挥手,招呼剩下四个人离开。
降谷零走到楼下的时候,像是有所预感般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前原阳树站在降谷樱的实验室门前,似乎在目送他们离开。
他遥遥地向他点了点头。
降谷零回家之后独自一人继续翻看妹妹留下的笔记本,把日记里很多寥寥几笔的叙述慢慢地和他记忆中的画面一一对应了起来,还有一些内容,一点一点补足了降谷樱单独在美国的一年多和他离开家之后的那些日子。
他从日记里发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降谷樱,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温暖和可爱,甚至有些漠然。
降谷零看完之后,捧着日记本怔怔地思索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他被周围浓重的黑惊醒,起身准备把日记本收好,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日记本迅速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中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抓住它的封皮,拽着封皮提起日记本的时候他发现最后似乎有几行他没看过的字。
他迅速把日记本重新摊平,从后方打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降谷樱的字迹。
【按照我的安排,这些东西不应该有任何人看见才对。但凡事皆有例外,如果有认识我的人看见了这个本子——】
【别哭,我的人生已经很圆满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