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九十一章
“有打火机吗?”降谷樱问道, 向贝尔摩德伸出手,“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将就一下了,但感染风险会提升。”
贝尔摩德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递到她的掌心, 只是在降谷樱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降谷樱属于小孩子的手上立刻就沾染上了殷红的血迹:“你既然看得出来我身上这个是枪伤, 那应该也能猜到我身上大概率带了枪械,你都不怕我伤害你吗?”
“我不是在帮你吗,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贝尔摩德不由得为她天真的问题嗤笑了一声:“因为世界上就是有我这种会莫名其妙杀人的坏人啊。”
“可是你受伤了, 手里也没拿枪,你觉得我有机会在你拿武器之前把餐刀扎进你的心脏吗?”降谷樱对上她的视线, 神色淡漠, 语气也很平静,贝尔摩德却忽然悚然一惊,是一种眼前握着餐刀的人会毫不犹豫将之付诸实践的威胁感。
她不甘示弱地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意:“不一定。”
降谷樱没再说话,她抬手把外套脱下来,用餐刀分割成了一些布条, 把其中一块多次对折后递给面前的人:“不吃止疼药的话肯定会疼, 姐姐最好是咬一下, 避免不小心咬到舌头。”
紧接着她烧了一些草木灰,也借着火给餐刀做了一下简陋的消毒,然后开始给贝尔摩德取子弹。
餐刀的锋利度要比手术刀差了太多,降谷樱的力气又不够大, 切开肌理的时候贝尔摩德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独特钝痛,让她产生自己此刻如同一盘被端上餐桌的牛排的念头。
很快,她发现降谷樱的手出乎意料的稳, 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几乎没有一刀是多余的, 创口也全都控制在能够取出子弹的最小范围内。
取出子弹后,降谷樱抓了一把刚才消毒餐刀的时候烧的草木灰撒在伤口上止血,然后用分割开的布条给她包扎好伤口,:“不好意思啊姐姐,我没带止血药,不过用草木灰止血这个方法也早就得到验证了,感染的可能性不大。”
降谷樱从止痛药瓶里倒出一颗用纸巾裹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又从包里取出另外一些东西和药瓶一道放在贝尔摩德手边:“止痛药留给姐姐,如果你撑不住就吃一粒,另外还有食物和水。”
降谷樱想了想又把餐刀擦干净,和打火机一起放进来贝尔摩德的口袋里:“姐姐不想去医院的话,那肯定也不想跟我走,餐刀就留给你吧。虽然你带了枪的话,餐刀也似乎起不到防身的作用。当然,还是希望你的朋友抓紧来接你,你什么都用不上。”
贝尔摩德微微皱了皱眉:“什么?”
“你都已经中枪,失血过多,几乎没有行动力了,如果不是等着你的朋友过来的话,没有这种底气强硬拒绝陌生人的善意吧?”降谷樱冷静地分析道。
“没必要感谢我,”跪坐在地上的降谷樱背起自己的包起身,“我单纯只是想找个人试试止痛药的效果,可惜没有达成目的,其他的都是顺手。”
“那你等等。”贝尔摩德想着面前的女孩子如果真的想要她死也不会废这个劲给她取子弹止血包扎,她咬了咬牙,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吃了下去,对着降谷樱抬了抬下巴,“计时吧。”
降谷樱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重新坐下开始计时,还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失血过多让贝尔摩德的五感的灵敏度有所下降,她没听清。
“我说你这样好亏啊,刚刚取子弹那么痛都忍过来了。”降谷樱听话地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贝尔摩德听完这句话突然没忍住笑了,这个笑让降谷樱愣是从那属于男性的普通五官上看出了明艳动人的感觉。
离谱。降谷樱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怀疑自己。我不会瞎了吧。
不过五分钟,贝尔摩德诧异地发现腹部的疼痛真的开始逐渐减弱了。
居然,是有效的。
贝尔摩德看向降谷樱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她对自己的状态有数,即使中了枪,即使失血不少,但她确定自己的理智和痛觉神经都清醒,这绝对不是安慰剂能带来的作用。
她捂住自己的腹部,抬头看向降谷樱,嘴唇动了动。降谷樱有些不解地低头凑近她,白金色的半长发几乎拂在她的脸上:“怎么了?”
“不疼了。”
听到反馈的降谷樱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洋溢着飞扬的喜悦:“真的吗?”
贝尔摩德点点头,一字一句郑重清晰地说道:“是的,你的止痛药很有效。”
*
“但是我后来找别人试验过,”降谷樱对着降谷零回忆到这里,像是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她好像在骗我,那款止痛药根本就没有效果。”
“不能怪我,毕竟我是新手,经验不足,并不是故意想要骗她。”
“你的意思是,她在哄你吗?”降谷零有些困惑,贝尔摩德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前面刚刚帮了她,她不想让我失望?”
降谷零看着妹妹的脸心中生出许多无奈,hiro他们就算了,没想到连贝尔摩德都想要跟他竞争上岗。
*
那次任务收到消息过来接应她的是琴酒,琴酒过来的时候正巧捕捉到了刚离开没多久的降谷樱的背影,问了贝尔摩德一句:“怎么处理?”
贝尔摩德抬手拿下自己的易容头套,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当然是抓紧时间回去疗伤。”
琴酒听懂了贝尔摩德的言下之意,什么也没有表示,也没有画蛇添足地去多做什么。
养好伤之后,贝尔摩德破天荒地主动去了一趟研究所,拿了一颗止痛药给研究人员。
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对药物进行了成分解析之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新型止痛药?这个成分配置,制药人也太另辟蹊径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止痛药,虽然少量服用对人体应该无害,但同样的大概是没有止痛效果的。”
亲身体验过效果贝尔摩德没有在意他后面的话,直接问道:“可以制造出同样的药品吗?”
“可以试试,但估计很难,没办法保证成功率。”研究人员有些为难地说道。
贝尔摩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把握复刻在这里夸夸其谈什么。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一周后我过来,希望能看见成品。”
贝尔摩德成为组织的实验体是在宫野夫妇被招揽进组织之后开启的潘多拉魔盒,让她的生命中从此多了无数的艰难时光。
宫野夫妇很快离世,但潘多拉魔盒却不会因为无意把它开启的人死掉而被关上。在他们死亡之后,她依旧被要求定期去研究所,继续接受还未完成的人体实验。
在普通的止痛药对她而言根本无效的情况下,降谷樱留给她的药陪她渡过了一段漫长又痛苦的煎熬时光。
她时常觉得,那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对她展露灿烂笑颜的瞬间,或许是在她的生命中,天使唯一对她微笑的时刻*。
自那以后,贝尔摩德日常中最喜欢维持的发色就是白金色,因为这种发色总会给她一种温暖的错觉。
但又会在出任务的时候绝对避开这种发色,毕竟这种发色太特殊了,万一给她带去麻烦就不好了。
贝尔摩德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的,可爱,任性,有些异乎寻常的敏锐,会在闻到象征着危险的血腥味的时候靠近,会随心所欲地顺手救人,却又在最后坦率地说明自己单纯只是想要试药的目的,以此来婉拒谢意。
偶尔还会冒出一些属于真正的恶魔样式的冷漠嗜血的小犄角,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并非优先保全自己而是让对方也不能好过,并不介意用人来试药,但拿出的药物却是只有正面作用的止痛药。
像是一个复杂迷人的矛盾体。
于是,她在心里称呼她为Miss.unique,像是称呼一位真正的女士那样,而不是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到十岁的小姑娘。
贝尔摩德不由得生出了浓厚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小姑娘以后会长成什么样。
她在那天之后尝试过换成不同的打扮去偶遇对方,但是没有如愿,她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降谷樱。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利用自己手里的情报网对她做任何调查。
她想,最好是不要打扰她。
她知道,对于她那样做事自由随心的人而言,自由是远比安全要重要得多的东西,樊笼则远比危险更令她憎恶。
至于波本,贝尔摩德对他的纵容是算得上整个组织有目共睹。
因为波本在她失眠的时候劝她不要用红酒助眠,而是换成更温和的梅子茶*;或者在降温的时刻非常及时地提醒她添加衣物。
贝尔摩德对人的感知也很敏锐,她能感觉得出,这是一种在组织很鲜见的不存在目的性的纯粹善意,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把自己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小辈。
她在组织里地位不凡,不少人对她又敬又怕,但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不过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赖。
贝尔摩德曾经想过,也许她会在很久之后得知这个小姑娘在遇见她的第二天就发生意外死掉了,她会为此轻轻地叹口气,如果那天兴致比较高说不定还会发挥演技掉两滴眼泪。
也仅限于此了。
但那需要是她的生命轨迹本该如此!
如果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接近她,改变她原本该有的人生道路。
她不能容忍。
即便那个人是波本。
第092章 第九十二章
“止痛药完全没有止痛作用, 在她那边看来其实应该是她被骗了吧?”降谷樱想起这件事还觉得有些苦恼,“但那确实是我兢兢业业研发的新药欸”
虽然在听降谷樱回忆整件事的时候降谷零心里浮起过各种各样的疑问,但听到最后他在意的果然还是这一点:“你是带着什么样的心理才会找人试药呢?”
他一瞬间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降谷樱的长睫翕动, 清澈的眸光里微微露出几分迷茫困惑, 看向降谷零的目光有些无措:“不可以吗?可是临床招募志愿者试药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啊。我的药就算没有效果, 但对于身体完全没有伤害这点,我有把握的。”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大脑微微放空, 觉得追究过去的事似乎也毫无意义,而且降谷樱虽然没有让贝尔摩德签协议书, 但也明明经过了本人同意。
他心里对贝尔摩德的态度也大致有了底, 虽然还没有听过她的版本,但她对妹妹应该是心存善意的,来送贺礼的想法也是真心的等等,这个礼物,真的是真心的吗?
“只送了一把餐刀吗?”
“不止, 还有一把匕首。”降谷樱看出了降谷零的想法, 她摇摇头, 眼里漾起几分笑意,把贝尔摩德给她的另外一个礼盒推到降谷零手边。
降谷零取出寒光彻彻的匕首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上面的机关,他把匕首放回礼盒, 叮嘱降谷樱:“小心点收起来吧。”
“如果遇到双方武力值差距过大的时候,其实最好不要用武器,否则反而容易变成给对方送武器。”降谷零想了想, 又多说了一句。
但我会尽量,尽量让你避免陷入那种困境的。
这些并不代表降谷樱不需要从这件事上吃一个教训, 他微微沉吟后变了语气:“sakura,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可是贝尔摩德不算陌生人吧,你明明跟我提过她的名字。而且她拥有酒名代号的话,一听就是同事,不开门会显得很不礼貌吧?”
降谷零没想到兜兜转转还能变成自己的锅:“组织成员之间完全不讲究这个,你听过哪个极道组织成员会在意礼仪这种东西吗?”
降谷樱幽幽地看着自家哥哥:“你吧。你半小时之前还说贝尔摩德上门之前没有提前告知你这件事没有礼貌。”
被连环堵的降谷零默然半晌,最后放弃:“算了,今天不去工作了,反正组织那边没有任务,我陪你。”
降谷零跟咖啡厅那边请了个假,然后开始处理警察厅的工作,看得降谷樱直皱眉:“你的上司也太压榨你了吧,做卧底的心理压力已经够大了,居然还委派给你其他的工作,他到底把你一个人当几个人用啊。”
降谷零听出了妹妹埋怨的话语里满满的关心,扬眉轻笑了一下:“没办法,能者多劳嘛。”
接近傍晚的时候,降谷零的其中一个手机亮了起来,是贝尔摩德的消息:【晚上一起吃饭吗?】
降谷零没有避讳身边的人,降谷樱也就看见了屏幕上的话,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回复了一句:【好】
“啊?”不管是贝尔摩德来消息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还是降谷零毫不犹豫的答应,都看得她挺震撼的。
“没错哦,这就是组织里的关系。”降谷零点点头向妹妹解释道,“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情绪,而是对方做这件事的目的。”
基本上能猜到,贝尔摩德是想和他聊聊降谷樱。
*
把降谷樱送回研究所后,波本根据贝尔摩德发过来的地址去了酒店,他遥遥看见优雅地坐在餐桌边上的身影,他的脚步顿了顿,微微稳了一下心神才没让自己的脚步显得虚浮。
等到他落座后,贝尔摩德提前点好的餐厅就掐着点送了上来。贝尔摩德对服务员微微颔首:“来一瓶Madeira,Malmsey*。”
波本看向贝尔摩德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几乎是锋利如刀:“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口感的酒。”
“偶尔也会想要换换新的口味嘛。”对着波本近乎威胁一般的神情,贝尔摩德却是笑意轻松。
“是吗?”
“啊啦,你这副样子,还真是像一只守护珍宝的恶龙呢,”贝尔摩德撩了一把自己刻意按照降谷樱的头发原模原样易容的白金色长发,托起自己的下巴向前微微俯身,看向波本的眼睛里笑意流转,“我还以为你有多不在乎呢。”
贝尔摩德笑吟吟地问道:“波本,到底是谁冲动了?”
波本狠狠地把手里的餐刀插在面前的牛排上,当初对贝尔摩德释放善意的理由,现在似乎全都踩在自己的雷点上。
“我只是讨厌私人领地被入侵的感觉,尤其是打着别的旗号刻意掩饰的行为,”波本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意,“至于Madeira,如果你对她感兴趣,她现在也是代号成员,我又没办法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你找她有什么事,没必要经过我,完全可以直接问她本人的意见。”
“比如,她愿不愿意跟我分手,跟你在一起什么的。”波本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戏谑。
这时候服务员已经拿着初步醒好的酒过来了,服务员明显听见了波本的最后一句话,但仍是给两个人手边的高脚杯各倒上半杯红酒后就转身走了,只是离开的脚步明显比一般步速要慢一些。
毕竟这到底是什么千载难逢的八卦,一对本以为是来约会的俊男靓女聊天的话题居然如此让人意想不到,不知道处于话题中心的那位到底长得有多好看,毕竟现在这两位的长相就已经够耀眼夺目了。
贝尔摩德没有马上接茬,她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后向波本抬了抬下巴:“Vintage*,一定要尝尝看。”
波本没有动,贝尔摩德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Madeira那边,我一会儿准备去训练场看看她,有什么事,到时候我也会亲自跟她说。”
“什么?”波本忍不住蹙眉,“训练场?她现在在研究所。”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现在可能是吧,但两个小时后就不一定了。”
“发生了什么?”
“boss那边给琴酒的命令哦,让她要对冷热武器的使用都有涉猎,并至少熟悉擅长一样。”贝尔摩德丝毫没隐瞒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抬眸问道,“怎么样,要一起去吗?”
“给您这么美丽的女士当司机是我的荣幸。”
贝尔摩德闻言哼笑一声,终于觉得快意。
上车之后,贝尔摩德摘下了自己的假发,波本忍不住微微挑眉:“还是这样看着比较顺眼。”
贝尔摩德毫无忌讳地说出自己最初的猜测:“哦?我还一直以为你对这种发色有特殊的偏好呢。”
波本如她所愿地闭上了嘴。
走到训练场门口,贝尔摩德和波本就听见了琴酒的声音,他对某个人说:“挑一把你觉得合适的枪。”
没有自己的枪的新人?两个人脚底下都立刻加快了脚步,进门之后果然看见琴酒和降谷樱站在武器柜旁边。
波本给了贝尔摩德一个眼神,走过去对着降谷樱露出一个波本一贯的笑容,伸手拿了一把枪下来递给降谷樱,朗声道:“不如试试这把?”
第093章 第九十三章
降谷樱抬起头意外地看着几个小时前刚刚分别此刻又出现在眼前的哥哥, 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降谷零已经时常感觉把握不住这个妹妹在想什么了,就在他心底生出几分不确定, 几乎以为她要拒绝, 开始思索她拒绝后的备用方案的时候, 降谷樱慢慢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意。
她抬手握住降谷零递到面前的枪,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谢谢透哥。”
女士袖珍手枪, 优点是反应迅速,后坐力小, 适合用于近距离快速防卫, 也适合力气较小的女性。
依旧穿着黑色风衣的琴酒叼着烟在心里评估了一下波本的选择,没有阻止。他向降谷樱开口的语气冷淡:“既然挑好了,那就过去试试靶。”
波本一边把降谷樱圈在怀里伸手帮她调整握枪的姿势,一边笑眯眯地看向琴酒,商量似的说道:“我来吧。对一个新人枪法的基础培训而已, 哪里用得着劳动我们的top killer出手。”
“你是情报组。”琴酒看着莫名其妙横插一杠的波本皱眉。
“是的, 但这应该并不说明我的枪法不行。”
琴酒绿色的眸子幽幽盯住笑意不变的波本, 拔出伯/莱塔用枪口指向他,森然地冷笑了一声:“那就试试看?”
这会儿训练场的代号和非代号成员都不少,为了适应组织出任务的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习惯了昼伏夜出的作息, 所以每天晚上训练场总是聚集着不少没有任务的组织成员。
现在这些人几乎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训练太过乏味无聊,关注新奇的八卦作为调味品进行解压实在是太过理所应当的事了!
新人培训,很常见。
但是没碰过枪的新人, 就很罕见了。
没碰过枪的新人大多都是组织搜寻的孩子。他们被迫夜以继日地浸泡在训练场挣扎求生,其中有天赋的几个在这如同养蛊一般的训练中成功活下来, 成为组织的代号成员。但那些孩子,不会出现在这个训练场。
至于琴酒和波本争着给新人进行枪法的基础培训这种阵仗,他们更是第一次见到。
“啊啦,你们俩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干什么?吓坏了我的Madeira可怎么办。”贝尔摩德适时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个人僵持不下的局面,她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卷发带着笑意走到他们中间,从波本怀里把人轻巧地带了出来半揽在怀里。
贝尔摩德低头瞥了一眼降谷樱手里的枪,自然地说道:“勃朗宁M1906,这不是我的常用枪吗?既然这样,那就我来教吧。”
“那就辛苦了。”波本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行。”琴酒看了贝尔摩德一眼,收回枪干脆地转身走了,“一个小时后我回来验收结果。”
伏特加也果断抬腿跟上琴酒的步伐。
贝尔摩德丝毫不在意,转头语气轻飘飘地对降谷樱说道:“没关系,就算一个小时后你每一枪都脱靶也无所谓。”
而波本则迈步走到一边的休息区坐下,优雅闲适地交叠双腿,神情平静地看着贝尔摩德在训练场上细致地给降谷樱讲解注意事项,任由好奇的组织成员随意打量。
他在抬腿走过去之前就猜到了对他可以说是深恶痛绝的琴酒绝对不会同意他的提议,所以他在递给贝尔摩德的眼神里预设的本来就是由贝尔摩德来培训这个结局。
基安蒂拎着自己的狙击枪凑近唯一看起来有空和她八卦的波本问道:“波本,这个新人是?”
波本故意对着她露出一个带了几分羞涩的笑意:“你问Madeira吗?是我的女朋友啊。”
基安蒂一眼看穿他的装模作样:“行了,别演了,太恶心了,你的小女友现在根本听不见。”
“刚来就有代号了吗?”基安蒂的搭档科恩也凑过来问道,“凭什么呢,总不能是凭和你关系吧?”
基安蒂嗤笑一声:“如果这样就行的话,琴酒不得每天都丢几个想方设法往他床上扑的人出来?”
波本摇摇头:“不是刚来哦,她是科研组的。”
“科研组?科研组什么时候也要训练枪法了?之前雪莉在的时候也没看见琴酒带她来训练场啊。”科恩不解地问道。
波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什么,想要具体了解可能得去问琴酒,以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我来组织这么多年了,说实话没见过。”
“那这样的话,可能是那位大人的命令。”早就从贝尔摩德那边获知了这个确切消息的波本摸着下巴分析道。
顿时基安蒂和科恩都不做声了,他们在组织里的生存之道让很是懂得面对那位大人的事千万要慎言,最好是闭嘴。
“我们先回去训练了,科恩快走!”基安蒂拽着科恩飞速地溜走了,继续他们俩的狙击训练。
一个小时后琴酒准时回来验收成果,降谷樱抬手开枪,以极快的速度打空了弹匣。
“6发子弹没一发正中靶心,几乎都在4-7环徘徊,甚至有一发差点脱靶,”琴酒往靶子上扫了一眼,嗤笑了一声,“贝尔摩德,你的教学水平令我叹为观止。”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驳:“已经很不错了,我都没想到一个小时能得到这种结果,算是有天赋了,而且开枪也够迅速果断。她又不需要出任务,能保护好自己活得久一点对组织而言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波本同样在心里暗暗点头,他甚至担心过贝尔摩德全都脱靶的预言会不会成真。
“至于冷兵器的使用”
“基尔,你来教吧。”琴酒的目光在训练场里转了一圈,直接指定了一位女性代号成员,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语气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不要伤到她。”
周围的代号成员听到这句话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哪里像是琴酒会说的话。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波本语气温柔到暧昧的“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一并附赠的还有一个甜蜜的wink。以及贝尔摩德带着笑意抬了抬手叮嘱的“小心点,基尔”。
基尔无语凝噎,一瞬间好像忽然理解了琴酒为什么讨厌他们俩。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两只笑面虎是在关心自己。他们俩在意的到底是谁这件事显而易见,这两句与其说是关心,完全就是没说出口的威胁吧!
基尔因此选择了不使用武器,要是不小心伤了人,这两位以后带着报复的心思给她使绊子,她的组织生活的艰难程度会变得有点难以想象,大概会直接进入next level……
近战武器能够藏在身上不太容易被发现又比较常见的其实就是匕首,降谷樱也就没有费心选择,直接把贝尔摩德送给她的匕首拿了出来。
看见自己送的礼物被降谷樱带在身上,贝尔摩德轻轻勾唇露出一个微笑。
但两个人之间的身手差距基本上没办法以道理计,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的基尔基本上仅仅是闪避,降谷樱就完全攻击不到她。
而基尔还能分心在闪避的同时出声指出一些下意识的不合理的动作以及纠正攻击的角度。
“出招并不是完全毫无章法,应该有人训练过,但教的人应该是没打算过让她有一天拿着武器主动攻击别人,招式都很保守。”贝尔摩德看了两眼之后隐隐觉得似乎有身边的人的影子,她转头问波本,“波本,你有头绪吗?”
波本对上贝尔摩德询问的目光,脸上流露出一些苦恼之色,摊了摊手:“完全没有,也许只是一些传统的防身术训练吧,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接触杀招的机会本来就少吧。”
波本再次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以前的训练还是小有成效的,降谷樱把他和hiro教过的东西基本都学会并且能够在实践中运用了。只是贝尔摩德确实足够敏锐,她应该是看出来了什么才会故意这么问的,明明他在进入组织之前有特意练习过改掉很多招式习惯。
“要不换一把弹道刀吧?平时完全可以当作匕首来用,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出其不意地发射出去攻击对手。”贝尔摩德点点头接受了波本的解释,出声跟波本讨论如何将降谷樱手里的武器稍微改进一下。
波本思考着贝尔摩德说的情况,微微皱眉:“但是弹道刀很讲究一击必杀啊,不然刀都飞出去了,那岂不是连武器都没了,一旦对手躲过去了就相当于根本没用。”
“你等等。”贝尔摩德看了波本几眼,笑着缓缓地说了一句,向训练场降谷樱和基尔所在的位置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看。
波本有些不明所以地继续向场中望去,没过太久,基尔就抓住机会拍飞了降谷樱手里的匕首。
“大概就是这样吧。”贝尔摩德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些,“基尔没选择夺过来大概是因为她不准备用武器。所以,你现在是觉得Madeira是在失去匕首之前找准机会放手一博比较好还是干脆就把匕首送给对手比较好?”
“甚至可以选择一把特制的匕首,让它一旦扎入某个物体就没办法被取下来,这样的话也能够解除给对手送武器的担忧。”贝尔摩德思忖了几秒钟,“我找个时间去问一下Grappa*,他那边应该能够做得出来这样的武器吧?”
“格拉帕是哪一位?”听到完全没有听说过的酒名,波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是组织科研组里的一位代号成员,不过他不是跟Madeira一样负责医药方面的,他更擅长机械设计制造那些。你没见过应该是因为他平时一般都不会待在组织里。”贝尔摩德笑吟吟地分享消息,“如果你也有设计武器方面的需求的话,我这边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
第094章 第九十四章
还没等降谷零主动联系这位格拉帕, 先等来了和他接触的机会。
降谷零看完手机上的消息,对降谷樱说道:“朗姆那边说让我跟格拉帕陪你一起去斯德哥尔摩*。我联系了格拉帕,他说拜托我买票之后把相关机票信息发给他, 出发的时候他直接来机场跟我们汇合。”
“嗯, boss也跟我说了。”
进入组织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被boss直接联系过的降谷零:“boss直接联系了你?”
“好像是吧, 口吻挺像的。”降谷樱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降谷零。
降谷零抬手接住,打开邮箱盯着降谷樱手机里那两条没几个字的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觉得“我的孩子”这个称呼实在碍眼得不行。
“你介意让公安的信息科查一下这封邮件吗?我保证他们不会乱动你手机里的其他资料。”良久,降谷零抬头询问妹妹的意见。
“当然可以, ”手机里几乎没有私人信息的降谷樱无所谓地点点头, “不过消息是由他本人发送的可能性不大,还不知道是转了几手的消息,查到IP属地大概也没什么用。”
她觉得试图从这两天消息里找出boss的身份和藏身之地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但总是条线索,还是得试试。”降谷零脸上露出一些无奈之色。
“不过还得等等,”他把手机先递还给了降谷樱, 没有再对boss的信息多发表什么意见, “我前几天听贝尔摩德说这个格拉帕平时都不太会待在组织里,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过从他打算直接来机场跟我们碰面来看,他可能挺谨慎的。反正到时候见了面你小心一点,不要跟他多”
降谷樱适时打断兄长的老生常谈, 举手道:“我可能知道。”
“知道什么?”
“?”降谷樱转头看向降谷零,满脸的莫名其妙,“联系上下文, 我的意思怎么看都很明确吧,当然是我可能知道格拉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是这样没错, 我只是有点不相信。”降谷零困惑地问道,“我都没见过他,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这段时间来过研究所?”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太对吧这种笃定了然胸有成竹的态度。
“没有,”降谷樱微微摇头,“至少我没听说。如果他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他要是来了研究所这边大概率会来见我一面。至于哥哥你有没有见过他,我也不是很确定。”
“是谁?”
“哥哥你还记得你们还没去卧底之前,我给你们的那两把枪吗?我跟你提过是机械工程的前原阳树教授带我去买的那两把枪。”
降谷樱一提起这个,降谷零马上就想了起来,迟疑道:“你是说?”
降谷樱微微点头肯定了降谷零的猜测:“前原教授带我去一家私人酒吧的时候,我听到有人一脸恭敬地喊他‘格拉帕大人’,他淡定自若地告诉对方‘这位先生是在叫我吗,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呢’,然后对方就一脸慌乱地连连跟他道歉后转身离开了。”
“我只能说,那个人当时的神情与其说是认错人的尴尬,更像是一种恐慌害怕的情绪。”
“本来我没有太在意,但是之前在夏日祭晚上的烟火大会碰到你们那次,听到你和hiro哥哥互相喊‘苏格兰’和‘波本’,我就记起来了这件事。”
“如果真的是前原教授的话,他可能不是因为你猜测的谨慎什么的。我有一段时间做过的他的助手,对他的时间表还是挺了解的,他纯粹只是太忙了,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之前跟我们碰一次面。”话音刚落,降谷樱困极了似的打了个哈欠。
降谷零看着明显露出倦意的妹妹,强自按捺住自己想要继续追问的心情,叹了口气:“好了,都这个点了,抓紧去睡吧。”
降谷樱回房前说了一句:“哥哥晚安,你也早点睡。”
*
“降谷教授。”前原阳树根据接收到的约定碰面的时间来到机场,很快就在取登机牌的地方看到了降谷樱,他走近后向她打了声招呼。
降谷樱微微颔首和他打招呼:“前原教授。”
“按照程序我现在是不是该惊讶地大叫一声没想到是你?”
降谷樱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着一点果然如此的轻松:“理论是这样没错,但这件事不该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吗?就没必要走这个程序了吧。而且,大叫什么的也不符合你的人设。”
“格拉帕?”波本在边上仿佛终于找到了机会似的开口问道。
“是的,你就是波本吧?”见波本点头后,前原阳树从容伸出手,“这趟要辛苦你保护我们了。”
波本伸手与他相握,仿佛对他理所当然地划分的“我们”毫无芥蒂,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友好笑意:“当然,我会尽我所能。”
前原阳树盯着他看了几秒,想到他听到的波本和玛德拉是情侣的传闻,不由得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神色,转头问降谷樱:“原来其实是身份伪装?有意义吗?”
降谷樱微微愣了一下:“我不确定,但应该有吧。”
“那让我带你进来也一样吧?”
降谷樱轻笑,对他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波本听着他们俩打哑谜一般的对话,没有想着从中探寻一些信息,反而生出了一些难以排解的焦躁感,直接打断了他们:“该去准备登机了,办理手续还要花上不少时间。”
前原阳树拿到波本递过来的登机牌之后,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座位和他们俩相邻的座位相隔老远,反倒是波本一脸歉意地跟他解释了几句说是买不到位置相近的机票了。
他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种事。
虽然降谷零还没对两个人的对话进行仔细揣摩,还是从前原阳树的话里听到了一些信息,他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压低了声音问降谷樱:“他早就知道Madeira是你?”
“组织名下有大量的实验室和研究所,而研究所里有大量科研人员实在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就像我能猜到组织会招揽我一样,他在组织里这么多年,在你进入组织之前就已经得到代号了,再加上我从学校里离职和进入组织的时间几乎是无缝衔接,猜到这件事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似乎还看出来了我们俩的情侣关系是假的。”前原阳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降谷零并不意外,他在训练场里大喇喇说出这件事本就是这个目的,组织里的八卦从来不愁如何传播。
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一点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啊——这个,也许他知道我的取向,并不是你这样的?”
降谷零不由得狐疑地看向妹妹:“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交往过?而且没有规定说一个人完全不能转换择偶口味吧?”
“没有的事!”降谷樱急忙否认道,开了个玩笑转移降谷零的注意力,“要不等一下下飞机的时候,我们俩在他面前kiss一下证明吧。”
“呵,”降谷零被噎了一下,然后没忍住冷笑了一声,眯了眯眼,杀气四溢,“如果要和你亲一下证明的话,我更倾向于,在斯德哥尔摩找个机会把他给杀了。”
牙白,情况似乎更糟糕了该说不愧是底线灵活的公安吗?
“不说了,我要先休息一下。”降谷樱决定逃避这个话题,她飞快地从包里拿出眼罩给自己戴上。
虽然她大概率是睡不着的,但是闭目养神一下也好。
降谷零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那他们,会看直播吗?”
“也许会有这个打算,我不知道,”降谷樱微怔了一下,知道降谷零在问什么,“但是就算他们看了,恐怕也很难坚持看完。”
降谷樱想起自己在实验笔记上寥寥两句话写的不算正式的记录:【全部遗忘,没有遗漏。虽然比较敏锐的人能发现重组的记忆明显有点别扭,但总体而言逻辑顺畅】
【试过搜集了解相关信息,以我的意志力,抵抗不了这种近乎本能带来的抗拒】
是的,这是她用自己实验过的药效。
之前她和降谷零就这件事谈过一次。
*
“我前两天在波洛见到萩原和松田了,他们半句都没有问起你,连隐晦地提都没提到,”饭后,坐在沙发上降谷零忽然开口对身边的降谷樱说道,一提起来他就感觉自己仿佛还沉浸在那种别扭怪异感中,“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居然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降谷樱明显没在意地点点头,她伸手摸索着从茶几上拿了一块降谷零做好的点心,咬了一口之后,过于酥脆的点心在她的掌心里碎了大半,碎渣几乎掉满了手里的书页。
降谷零看着这一幕生出点叙述情绪被打断的无奈,他伸手从降谷樱手里接过她从自己的书架上拿下来的书,然后递过去两张纸巾。
清理完书页,把书合上之后降谷零回身问降谷樱:“我说,sakura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降谷樱仿佛如梦初醒般地发出了一个拖长音的音节,灰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点细碎的微光感叹道:“啊——看来药效不错。”
“什么?”降谷零几乎要脱口而出“你突然在说什么”的时候,降谷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他们不是故意不问,他们只是不记得我了。因为我离开之前在他们的吃的东西里下了药。”
降谷零听着妹妹坦白,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怀疑妹妹研发的药品的药效,但是:“仅仅是这样吗?这么多年的相处肯定会留下不少痕迹的吧。”
“嗯,他们会推测出有我这么一个人,但又不是一见钟情,感情这种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过往的经历和记忆去承载的。他们现在即使是看见我的照片,也只会感觉眼熟,至于其他更多的,应该没有了。”
“可是”
“对,他们身边还有其他见过我的人,但他们不会去问,反而会本能地抗拒去了解跟我有关的事情。因为我的药物作用相当于是从他们的记忆宫殿中抽掉了一些梁和柱,然后把剩下的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如果他们非要探究我的信息,很可能会导致整座记忆宫殿的坍塌,人类的本能会抗拒这种可以预知的破坏,让他们回避这个可能性。”
听完了降谷樱的抢答,降谷零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降谷樱丝毫不怵:“哥哥,你猜猜我忽然消失,他们不追查的概率是多少?再猜猜看我要是实话实说,他们能够理解,放任我去冒险,完全不介入的概率又是多少?不仅是我,哥哥其实完全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组织里吧。”
“以及,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我们不给线索,他们一点也发现不了组织的蛛丝马迹的可能性又是多少?”
降谷零沉默了,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也同样认可几位同期的能力,也不得不承认降谷樱说得都对。
她只是,比较果决。
“与其赌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用其他方法一劳永逸不是更好吗?”降谷樱补充说明道,“而且这个药效是可逆的,我手里有解药,我改天给你拿一份。”
降谷零心下放松了一点,但还是深深地皱紧了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件事又不重要,没有说的必要吧。”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降谷零愣了一下,半晌他开口问道:“这件事不重要,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是重要的?”
降谷樱眯了眯眼,看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空气里跃动的细小灰尘,仰起头对降谷零笑起来:“大家都幸福快乐比较重要吧。”
第095章 第九十五章
萩原研二又在发呆。
他手底下的报告才写了一半。不对, 说一半似乎有些夸张,准确而言,是刚开了个头。
此刻笔尖落在他方才写下的最后一个字旁边, 油墨渗入纸张, 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是“樱”。
上午的任务地点在米花闻樱公园。
“萩原队长!”
萩原研二被匆匆走进办公室喊他的警员唤回神, 他放下笔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在米花商场发现有一定重量的不明箱装物,在播放数遍失物招领之后没人前来, 商场那边不敢随意处理报案了,现在需要爆处班派人去排查一下是否为爆/炸物。”
“好, 我知道了。”萩原研二点头, 迅速带上自己的队员奔赴米花商场。
等到萩原研二出外勤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他匆匆地去更衣室洗了个澡换下了被汗水洇湿了的制服。
看到萩原研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松田阵平马上起身拿起了自己挂于椅背上的外套,走近两步体贴地问道:“等一下要不要我来开车?”
萩原研二摇摇头, 抬手把自己刚系上的领带扯松了一点, 笑道:“没事, 开车对我来说是个放松的活动。”
松田阵平点头,跟萩原研二下车之后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副驾驶。
“刚才的任务怎么样?”汽车启动之后,松田阵平像是随口闲聊一般问萩原研二。
“不是爆/炸物,只是个误会。商场里有位客人在楼梯间放了那个箱子之后去了附近一家餐馆吃饭, 因为餐馆里音乐音量比较大,没注意到商场的广播。几乎我们刚准备开始作业,箱子的主人就跑过来主动打开了箱子, 里面只放了几本刚刚从二手书店淘的旧书。所以,我们的防爆服也白穿了。”
“这算什么白穿, 小心驶得万年船。”松田阵平有些不满地瞪了萩原研二一眼,“别忘了这防爆服还是”
松田阵平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假思索,但随即却发现这段记忆消失无踪了。
这种情况对最近的他们而言并不陌生,有一个人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们关于对方的一切记忆。
松田阵平从车窗的反光里觑了一眼萩原研二的脸色,试图猜测他的心情,语气里都带了一点小心翼翼:“hagi,你还好吗?”
“我很好哦,”萩原研二听到松田阵平的话的时候,紫罗兰色的眸子里确实掠过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但他飞快地整理好了心情,笑着宽慰松田阵平,“不如说小阵平这么关心研二酱,研二酱可是超级感动哦~”
松田阵平深深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没有再说话。
萩原研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打开门,就发现试管正蹲在玄关一副翘首以盼似乎在等他的样子。但在看到走在后面的松田阵平关上门之后,试管喵都没有喵一声转身一溜烟地跑了,也让伸手想要揉揉它的萩原研二的手落了个空。
面对着这小祖宗,萩原研二简直欲哭无泪:“试管你还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明明前些日子还会哄我。”
*
那个工作日,萩原研二难得地在闹钟响起之前醒了过来的时候,他察觉到头有些痛,但并不像宿醉后的头疼那么难熬,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
非要说的话,像是有人拿着橡皮擦把他的大脑给清理了一遍。
因为随着而来的是他莫名感觉心口仿佛多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般,有呼啸的冷风灌入,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头,觉得浅浅的恐慌如同潮水一般漫了上来。
直到闹钟响起,将他从蔓延的思绪中惊醒。对于社畜来说,什么多愁善感都不能耽误了上班。
萩原研二飞快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然后来到厨房做早餐。
很快他看着不小心做成三人份的早餐微微怔了一下,慢慢地把其中一份送进了垃圾桶。
松田阵平摆好碗筷之后帮着从厨房里端出了早餐,然后在餐桌边落座,但刚伸出勺子喝了一口味噌汤他就皱起了眉头,转头问一边的萩原研二:“hagi,汤里味噌放少了,还是忘加酱油了?”
“啊”萩原研二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处理错了。
他自然地把手边的另一份汤推给了松田阵平交换了他那份:“小阵平喝我这份吧。”
松田阵平接受了他的好意,然后疑惑地开口道:“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萩原研二慢慢皱起了他好看的眉,下垂眼里愈发透出委屈:“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总感觉有点提不起劲。”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别着急,说不定过会儿就想起来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萩原研二发现了自己手机里的置顶联系人,他看了几条两人之间的消息就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他下意识地给自己的手机熄了屏,起身走到办公室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刚才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头再次疼了起来,但痛意已经比刚才减弱了不少。
但仅仅凭那寥寥几条信息,已经足够他在心里轻声给自己下了判决:萩原研二,看来你喜欢她。
花了一整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些什么,但却大概能猜测到跟这些让他头痛的信息相关,毕竟哪有人会毫无理由地忘记自己喜欢的人。
等到萩原研二下班回家的试管感受到他难得的低落,跟着他回房间然后跳到了他的床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在他凑近之后还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脸。
“试管,”萩原研二趴在它边上,盯着它清澈的蓝色猫眼幽幽地问了一句,“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呢?可以告诉我吗?”
他回想之后发现试管到它手里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他没有给它改名,可他直觉里却感觉并不是这样。
试管疑惑地看着他,轻轻地喵了两声。
而那时候还会温柔地安慰他的试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暴躁和低落,不愿意被他们抱着,反而时常用爪子拍打窗棂抓挠紧闭的窗户,强烈地表达自己想要出去的愿望。
松田阵平已经向萩原研二提议了几次要不放它出去溜达几圈吧,到时候它自然会回家的。
萩原研二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声线里隐隐藏着几分惶恐不安:“不行!我怕它再也不会回来。”
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了。
第096章 第九十六章
诸伏高明发现这件事后是最为波澜不惊的那个。
他在第二天发现自己的记忆里绝对消失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只是微微扶额带着无奈微笑了一下, 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如往常一般去上班了。
算了,反正他碰到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几年前景光从警校毕业那次也是给他发了条语焉不详的短信就离开了。
这群孩子这么爱当超级英雄抢着拯救世界, 他也没办法拦着。如果他什么也不记得能让对方比较安心的话, 那他就不记得好了。
只是, 这么决绝的话,是不是对这次冒险的前景并不抱什么希望,甚至是怀抱着再也不能回来的觉悟离开的呢?
诸伏高明最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吧。
*
灰原哀是得知这件事最轻易的那个, 因为在她大清早还没醒的时候,柯南就已经在阿笠博士家等着了。
柯南从她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开始吃早餐追问到她戴上帽子准备出门, 明里暗里一堆试探, 欲言又止了好久也没说到重点。
灰原哀抱着手臂直视着柯南:“江户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花十秒钟直接说你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或者现在立刻给我闭嘴。”
眼见完全没办法委婉,柯南思索了两秒还是直接问出了口:“你记得昨晚的聚餐吗?”
灰原哀微微皱眉, 依旧没有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当然。”
“昨晚的聚餐是因为什么?餐桌上有空座位吗?有哪些人在场呢?坐在你边上的是谁?”柯南直接连珠般把所有的提示都给一口气抛了出来。
柯南每问出一个问题, 灰原哀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她依稀记得前一天晚上的聚餐右边坐的是步美, 左边坐的是江户川吗?是吗?好像是吧,好像是的。
餐桌上有哪些人,回忆起来并不难,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一个聚餐场合呢?聚餐理由也一样。可是除了少年侦探团的几个之外这些人她实际上都算不上熟识, 不管什么理由她都会拒绝才对。
那,那是少了一个人吗?那个人才是她参加这次聚餐的理由是谁?是谁?是谁呢?
她好像,没有印象了。
想不起来。
头好疼。
“灰原?灰原!”柯南急忙扶住脸色煞白连额头上都开始沁出冷汗的灰原哀, “好了!别想了!”
灰原哀被唤回了神,对他摇了摇头, 开口的时候声音哑了一点:“我记得,但理由不足以说服我,我忘了什么?”
“我答应她不能说啦,甚至还要负责提醒光彦他们不能提起她。”柯南露出一脸为难的模样。
灰原哀颔首表示了理解,语气不变:“跟我推测的一样,我果然是忘记了一个人,我是因为她才会去昨晚的聚餐吧。”
柯南缓缓从兜里拿出两个封存好的玻璃瓶递给灰原哀:“但对于让你遗忘的药物,昨晚你离开之后其实我有留下样本,包含你喝的水和伊达警官他们喝的酒。”
灰原哀看着眼前的两个透明玻璃瓶,眼底露出几分动容。她轻轻地微笑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语气诚恳道:“谢谢你,江户川,但不用了。”
“既然对方希望我不记得的话,那就不记得好了。既然昨天的我决定相信她,那么在她明确地伤害我之前,我也就相信她的选择。”
*
伊达航和娜塔莉却在日夜颠倒地照顾宝宝的过程中最晚才发现了这件事情,但是他们都有事业和家庭两头需要兼顾,让他们忙得几乎要脚不沾地。
尤其是近期,他们夫妻俩见降谷樱的时候本来就少之又少。很多觉得怪异的时刻稍微一忽略马上就过去了,对于细心的伊达航尚有些影响,对于娜塔莉而言,却真的几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小阵平,今晚好像有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直播,据说电视上很多频道都会转播,要不要一起看?”萩原研二故作不经意地邀请道。
松田阵平没有太多犹豫就点了头,说了声好。
这些日子以来,即便身体会本能地抗拒他们去了解信息,但他们还是推测出了消失的那个人的身份。
新闻里播报得沸沸扬扬的那位新的诺奖得主,也是他们机动队的编外队员,偶尔会来警视厅,负责防爆服的检修升级。
爆处班所有人都对她不陌生,只有他们俩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
电视上这时候正播放着广告,他们却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明明身下是柔软凹陷的沙发,两个人却维持着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透出无限的紧张之意来。
诺奖颁奖典礼的转播按时开始了,松田阵平在镜头晃过那个一头白金色头发的面孔的时候,微微沉吟了一下道:“确实很眼熟。”
紧接着他无缝衔接地站起了身,脸上露出一点歉意:“但抱歉,hagi,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了。”
萩原研二眼看着松田阵平的房门无情地关上,忍不住在心里无声呐喊。
本来不知道他们俩在干什么兴致缺缺的试管反而在捕捉到那个身影的时候无声但迅速地跑过来,一跃而起跳到萩原研二边上的沙发下趴下。
萩原研二也没有坚持太久,无力思考的他伸手有气无力地拍了拍趴在他边上的试管,选择直接复制粘贴了松田阵平的发言:“抱歉,试管,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了。”
试管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追逐着那个偶尔白金色头发的身影,每次转换镜头的时候的总是会忍不住表示愤怒地喵一声,此时它听见萩原研二的话分神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悠悠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萩原研二走进屋关门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磕到了门,导致他用头而不是手推上了门。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萩原研二觉得有些好笑地牵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他转过身顺着门板滑下来,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现在已经远没有一开始发现遗忘这件事的时候那么痛苦了,不会一想到这件事就产生一些无可抑制的生理反应,仿佛胃里有一些尖利又闪着光的玻璃碎片在无情翻腾,或者是长着尖利爪牙的小动物在进行啃噬。
他只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
但他能够轻易地将这种无力藏着平静的面具之下。或许,这件事他本来就很擅长也说不定。
他晴朗的天空中多出了一片经久不散的乌云。
很奇怪、很突兀、和背景完全不相称,却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
他想,他是可以看着这片乌云平静地等待着那个人回来的。
到时候,或许能见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能见到被雨擦洗过后的碧空,能闻到被翻新过后的泥土的香气。
电视里依旧开着直播,但两间卧室门都关得紧紧的,只有试管端端正正追着看完了整场直播,看着电视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微笑、鞠躬、领奖、致词。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试管弄不明白降谷樱为什么会在电视机里,一度也伸出爪子想要钻进电视机里。
它想要到那个人怀里去,被她抱住,撒娇,然后耍赖要一份这么久没有过来看它的补偿,罐头可以,冻干也不错,多陪着玩一会儿当然好。
不过最重要还是想要帮她舔舔毛,问问她这么久没有过来看它的日子里都在忙什么,过得好不好。
但最后,它只是趴在电视上方睡了一觉。
半夜,两个紧闭的房间里其中一个悄无声息打开,走出来一个身影安抚似地摸了摸试管柔软的皮毛,然后把电视给关上了。
第097章 第九十七章
从颁奖典礼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你先睡, 好好休息,别熬夜。”降谷零对正站在盥手盆前面卸妆的降谷樱嘱咐了一句,“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降谷樱迅速抹掉脸上的水珠抬头:“有任务?”
“没有, 没事, ”降谷零对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 “别担心。”
的确没有,波本这一趟被朗姆交待的唯一的任务只是保护好Madeira而已,但降谷零不能止步于此。
降谷零抬手敲门, 但敲下去的时候发现门只是虚掩着,指节落到门上的这个动作直接导致门往内转了几个角度。
“请进。”前原阳树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来, 降谷零切换成波本的状态迈步走进房间。
他要以波本的状态完成降谷零的目的。
波本看着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前原阳树, 明知故问道:“前原教授是正准备出门吗,我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没有,”前原阳树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礼貌温和的笑,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在等你。”
“我想, 你应该会有些话想跟我说吧, 不是吗?”他抬手拿起一个杯子,为降谷零倒上水,然后抬眸道,“请坐。”
波本依言在前原阳树的对面落座, 微微勾起嘴角,开门见山的问道:“前原教授昨天在机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原阳树端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了一口还有些烫的茶水,微微皱了皱眉:“对于东京来说的话, 或许应该是前天。”
波本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点了点头:“嗯。”
前原阳树把手里水杯放下, 杯底在茶几上磕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既然叫我前原教授的话,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安室透。”
“没错,”前原阳树完全不卖关子地直接承认道,“我的话就是安室先生猜到的那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应该只是你多余的臆测而已,我很爱她。”波本轻笑了两声,笑意里闪烁出一点轻松愉悦的意味,无论谁来都能听出语气里的诚挚。
“我知道,”前原阳树点头,然后说了句离题万里的话,“跟降谷教授相比,我或许算不上天才。但在十几年前,我也是东大的学生。”
波本毫无障碍地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眼底泛起一点涟漪,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看着眼前人的目光里露出不善,前原阳树开口声明:“我可不会做多余的事,无论我知道什么,我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
波本脸上如同面具般的笑意没有淡下去,但紫灰色的眸子里闪出摄人的光,掏出随身的枪:“与其相信承诺,我更习惯将风险扼杀于摇篮中。”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的前原阳树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扬眉从容开口道:“我和降谷教授也算多年好友。”
波本一口气被噎住。
完全被拿捏了。
就算他为了任务,不介意手上多一位组织成员的鲜血,不可能不在意降谷樱的感受。
“况且,这段时间,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大概还没上飞机的时候就足够我把这些信息和组织汇报几个来回了。如果那样,今晚坐在这里等你的大概就不会是我,而是琴酒了。”
“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吗?”
*
“哥哥,等把组织端掉,我有点不太想继续研究医药了,我现在看见白色都有些生理性厌恶。”在从瑞典回来之后的几个月后某一个的夜晚,降谷樱坐在降谷零的安全屋里的沙发上,靠着他说道。
“辛苦了。”降谷零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眼神里的温柔和心疼仿佛要淌出来,“你想怎么样都好,日本要强大,人类要进步都不缺你一个天才。”
“拿到诺贝尔奖的天才也一样吗?”降谷樱歪歪头问道。
“嗯,一样,”降谷零点点头,“我的妹妹,只要开心就好。我这么努力,完全是想要给你选择的权利。”
降谷樱垂眸遮掩眼里的复杂思绪,开口的声音很轻:“诺贝尔奖为什么会颁给我呢?”
她当然不是真的在问诺贝尔奖,她只是想问,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受这份命运呢?
但降谷零没有完全解析到她的意思,他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以你的研究成果,这一次诺贝尔奖不颁给你,诺贝尔都要亲自去评委团家里表示抗议吧。”
“喂,”降谷樱没好气地吐槽道,“不要突然讲恐怖故事好不好?”
降谷零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降谷樱:“你不是个科学家吗,明明最应该坚定唯物主义不动摇的人,难道还怕鬼吗?”
“鬼可能只是一种思维电波,那么它也是一种能量,哪里不唯物啦。而且能量体对冲产生伤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怕它能伤害我有什么不对?”
降谷零被降谷樱振振有词的歪理邪说说得哑口无言。
“而且世界是不是真的那么唯物这件事我也不是很确定,”降谷樱忽然又添了一句,“如果哥哥还记得我预知到hiro哥哥会遇到危险那件事的话。”
“你总不至于怀疑,那件事是我策划的吧。”
降谷零听得瞠目结舌:“你提出了一种以我的认知完全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的可能性。”
降谷樱摊了摊手:“那不就得了。”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降谷樱忽然问道:“哥,你说,我能不能做一个画家啊,到处旅行采风,灵感来了就进行创作。”
降谷零被她的突发奇想逗笑了:“做艺术家?那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养你。不是说你没办法在这方面取得成就,但是艺术家太需要命运的青睐了。你看才华横溢天纵奇才如莫奈和梵高,活着的时候也一样穷困潦倒需要接济呢。”
降谷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扔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萩原哥愿意养我。”
“……原来你知道?”他就知道萩原研二不靠谱!这件事完全就是hiro的错!
“当然了,我又不是笨蛋!明明我那么小的时候就能看出哥哥对老师的好感了哦!”
“快给我闭嘴啊!”降谷零明显有些炸毛地制止道,稍稍冷静了一下之后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倒更好奇哥哥是怎么知道的?你都没怎么见过我们俩相处的场景,甚至仅仅是站在一起的场合吧。”降谷樱刚问完自己就猜到了答案,“消息的来源应该是hiro哥哥,然后你找机会确认了一下?”
降谷零不太意外她能够猜到,本着有难同当的想法干脆地点了点头:“嗯。”
“他的示好很明显了吧……”
她想起萩原研二为了她戒掉的烟,想起偶尔松田阵平提起他基本不会再参加联谊,每次他每次来看她带上的越来越精致的便当,各种节日里翻着花样送而且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礼物,以及对方总是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的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
还有那个很轻很轻,但珍而重之地落在额尖的吻。
力度轻得如同飘落的樱花,又像撒下的新雪。
但就是这样,她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从小就认真地告诉过她的——不要利用别人的真心。
为了最终的目标,中间的都只是手段,但是真心不能作为手段。
既然明确萩原研二不是终点,那她也就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停留。
一段好的爱情,也许如同亭亭的并蒂莲,交颈的水鸳鸯,或者橡树和木棉,但绝对不会如同花与蝶。
短暂停驻,采撷美好,而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况且,如果她真的这么做的话,情商无敌洞察力超强的萩原哥可能会教她做人。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似乎是不想给我造成困扰,我也不想……”降谷樱像是累极了似的闭上了眼睛。
“——做别人的白月光。”
“你也太自恋了吧,”降谷樱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降谷零还是捕捉到了,“别人的白月光都是人美心善脾气好,你占哪样啊?”
“我可以死得早。”降谷樱不假思索地说道,但话音未落就生出些后悔。
果然降谷零听得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不许说那个字,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禁止把这类字眼说出口也太过迷信了,一点都不像个接受了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公安警察,降谷樱完全可以把降谷零前面的话给还给他。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乖巧地点点头笑起来。
降谷零感觉不太对劲:“所以你其实那么早就决定了?”
“比那更早,在你和hiro哥哥失踪之后,我就预感大概会有这么一天。”
她千方百计改变别人既定的命运,却在大部分时候都对自己的命运接受得坦然。
在有些沉闷的气氛里,降谷樱忽然如同数羊一般地说道:“Hiro哥哥和高明哥哥应该也愿意养我;松田哥是很讲义气又完全扛不住撒娇的人,这点请参考萩原哥,如果诚心诚意地去拜托他接济一下的话,结果大概也是非常乐观的;如果你们最后不把贝尔摩德关进监狱的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估计也乐意养我;小哀应该还挺喜欢我的,等她恢、长大了应该也能养我……”
降谷零觉得降谷樱再数下去自己就要被醋淹没了,急忙打断她:“行行行知道了,你是万人迷。”
“反正哥哥你现在不答应,等组织被推翻之后,你就要排队了哦!”
降谷零满是无奈的笑容里完全是久违的轻松:“那拜托公主殿下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
降谷樱在端给降谷零的杯子里放了颗药, 这是她发现了降谷零每天的睡眠时间最少居然能短至一两个小时之后——也不知道他在波洛咖啡厅是怎么天天保持神采奕奕的状态的,这是什么成功人士的独有天赋——新近改进的安眠药,主要的改进方向在去除依赖性和副作用。
后者可以称得上效果显著, 目前这点副作用, 对于他天天熬大夜的猝死风险来说, 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前者,如果自己不来,降谷零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服用。
降谷零喝完降谷樱递过来的牛奶没多久, 就觉得困意上涌完全坐不住了,他强打起精神坚持了几分钟, 发现眼前文件上的字都开始重影, 他当机立断收拾了文件决定提前去休息,跟降谷樱打了声招呼就在书房睡下了。
预估着降谷零已经睡熟了,降谷樱拎着自己房间里的台灯不急不缓地走进了黑乎乎的书房,在降谷零常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拿出他收在抽屉里的文件。
反正降谷零处理这些文件的时候从来没有刻意避讳过她, 那也就意味着这些不是她不能看的东西吧。
第二天睡眠充足的降谷零神清气爽地醒过来,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之后, 一转头就对上了正安静伫立在床边的降谷樱的目光,向来习惯裸睡的他惊慌失措但迅速地捞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裸露的胸膛:“你、你快出去。”
降谷樱看着自家哥哥窘迫的模样唇角的弧度没忍住上升了两个度,但很快又抿住,略一点头走出书房, 还顺手帮他带上了门。
降谷零很快就衣冠楚楚地走出了房间,仿佛刚刚那个惊慌失措的他是降谷樱的错觉。
“你动了我的文件?”降谷零开口的时候是稀松平常的语气,一副丝毫不担心降谷樱做了什么的模样, 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就转身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我突然做出莫名其妙的事,你都不怀疑一下我是谁易容的, 是被组织调换了特意来试探你的吗?”
“你不会以为我当你哥哥这么多年是白当的吧?”降谷零回头,神色明显有些困惑,“我怎么可能连你是不是你都认不出来。”这不是一个眼神的事吗?
没有再次看到哥哥露出不同表情的降谷樱不由得有些遗憾。
降谷零给两人一狗做完早餐,给哈罗喂狗饭的时候招呼了降谷樱一声。
等到降谷樱在餐桌边上落座,降谷零闲聊似的问道:“你昨晚在递给我的牛奶里加了东西?”
虽然是个疑问的,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不会怀疑从降谷樱手里接过的东西不意味着他是个笨蛋,他在妹妹身边容易放松不等于他的警惕性会一下子被削弱到这个程度,连有人进了房间都不知道,再加上降谷樱本来就有给熟人下药的前科在,推断出这点毫无难度。
降谷樱握着筷子,熟练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天真笑容:“啊,是不小心打翻了安眠药瓶,导致掉了一颗进去呢,我不是故意的。”
降谷零瞪了一眼睁大眼睛装无辜的妹妹,最后也没说出什么重话。
面对这种关心体贴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能忍心开口责备她吗?
降谷樱点头:“嗯,左手边那些是我处理完觉得你没必要再看的文件,中间那些是我觉得比较重要的文件,重点基本上也都按你的习惯标注过了,右边那些是我看完觉得相关情况不太了解于是放着没动等着你来处理的。”
“不放心的话反正你都再快速过一遍,我觉得需要返工的应该不会太多。”降谷樱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是用你的笔迹写的,放心。”
他们兄妹俩还有诸伏景光三个人几乎从小都是用同一本字帖练出来的字,虽然字写着写着总是会带上了各异的个人习惯风格,但仿起来难度并不大。
听到这些降谷零终于忍不住皱眉了:“所以你昨晚根本就没有睡觉吗?”
“当然睡了,我只是试着感受了一下你的工作强度,算上入睡和起床总共睡了有”降谷樱稍一停顿回想了一下,“三个多小时,其实比你一般睡得还要多一点。”
降谷零开始头疼,他好像稍微感受到了一点降谷樱尝试着改变他的作息的决心。
吃完饭之后降谷零看着降谷樱处理完还顺便给他分门别类摆好的文件,坐下从左边和中间的文件堆里各随手抽出几本翻看了一下,合上文件之后他抬头对降谷樱提议道:“如果任务结束之后,你真的不打算在医药研究方面发展了的话,来警察厅当我的助理吧?”
降谷樱知道这就是来自于哥哥的隐晦的满意和赞扬了,她微微歪着头笑道:“唔,那降谷长官如果不抓我的考勤的话,可以考虑。”
降谷零微微皱眉:“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不抓考勤,而且早睡早起是个好习惯。”
“哦?原来降谷长官知道这一点?”降谷樱扬起眉梢出声揶揄道,“我等着你以身作则呢。”
降谷零叹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且,风见警官听到你的邀请的话,会哭的吧?”
“如果你来做我的助理,他当然会有其他的任务。”
降谷樱转身走出书房,抬手对身后的降谷零摇了摇:“对要抓考勤的工作没有兴趣,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允许我part-time。 ”
*
担负监视职责的琴酒听完其他研究员的简单汇报对降谷樱进行了例行恐吓后就如同以往一般转身准备离开,结果以往听他说话都很少给他眼神的降谷樱叫住了他:“Gin,能请你帮个忙吗?”
琴酒没有停下脚步,冷冷地扔下一句:“找波本。”
“他不是情报组的嘛,这种事感觉还是你们行动组比较熟练。”降谷樱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而且,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能够多休息。”
见琴酒不为所动,降谷樱望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上次那个药物……”
说到这里她就停顿了,果然琴酒很快转过了身,对于降谷樱这种刻意吊人胃口的行为,他眉目间扯出一些不耐烦:“说。”
降谷樱抬手让其他人先出去,其他研究员很快依言离开了降谷樱的实验室。
他们这种非代号成员,在组织里除了有用之外,就属老实本分最重要。在并不属于自己的专业领域的地方,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
“7号、11号、39号、83号,”降谷樱每报出一个号码,就从试管架下拿下贴着相应数字标签的血样,“这几管血样的是来自哪几位组织成员能帮我调取一下数据吗?”
试管架的血样是琴酒前两天根据boss的要求去其他的研究所拿来交给降谷樱的。
琴酒微微一顿,眼里闪过对降谷樱的厌恶和一抹完全没掩饰的冰冷杀意:“7号是我,其他几位我帮你查一下。”
他确实讨厌这些研究员科学家,被他们点名很多时候意味着成为被青睐的实验体。
他深知成为组织的实验体大多都是什么结局,这在他年纪还小、没有成长为组织的top killer之前一度是他的噩梦。
“好的。”降谷樱点头同意,琴酒很快就拿到了所有血样采集人的名单发给了降谷樱。
降谷樱查收琴酒的邮件后,用指尖一一点过那几个酒名,试探性地问道:“这几个都是组织从小培养的成员?”
琴酒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份名单,没说话,点了点头。
“难怪。”降谷樱轻声笑了起来。
组织对从小培养起来的成员信任度更高的根源在这,只是因为他们如果背叛的话,经年累月注射入体内,需要定期缓解的药物很快就会带来生不如死的反噬,甚至不需要组织费力去清除。
“单独聊聊?”降谷樱对着面色越发难看的琴酒开口问道。
琴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代表同意的语气词。
跟着降谷樱走进她的房间的琴酒慢慢扯出一个冷笑:“怎么?你觉得波本没有前途所以打算放弃他了?”
“你不是说只有我的房间没有装有收音功能的监控吗?”降谷樱耸耸肩,自顾自地在床沿坐下之后对琴酒道,“随便坐。”
琴酒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皱起眉头从书桌底下拉出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在上面坐了下来,衬得椅子都仿佛变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叼起了一根烟,打算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降谷樱冷下脸制止:“别在我的房间里抽烟!”
这种命令的语气,琴酒立刻不爽地生出想要拔出伯/莱塔的欲望,但鉴于他对降谷樱接下来想说的话更感兴趣,他抬了抬下巴:“说。”
“或许我可以试试看帮你解除身上的控制药剂的效果。”
足够敏锐的琴酒在听到降谷樱特意点出那几个酒名之后,迅速思索了一下彼此之间的相同点就对降谷樱要说的话有了几分猜测,但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下还是微微泛起了波澜:“你有把握?”
他虽然从来没生出过背叛的组织的心,毕竟除了组织应该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适合的地方,可以让他完全满足自己的杀戮欲和控制欲,活得足够恣意潇洒,但他依旧极端厌恶这种被控制被束缚的感觉。
“说实话,没有。”降谷樱摊了摊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对瞬间抵在额头的枪口完全无视,“我只是觉得,可以试试。”
第099章 第九十九章
“警方那边最近抓了两个炸弹犯, 一个是国际炸弹犯普拉米亚,另外一个倒是个普通的炸弹犯,只是阴魂不散, ”降谷樱笑着云淡风轻, 慢慢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 “尽管他们也算罪行累累,但警方那边出于各种考虑肯定不可能给他们判死刑,但我要他们死。”
日本警方要公平正义, 要罪刑法定,要舆论正面。
她不一样, 她只要报复。
这种手段稍显极端的事情, 怎么可能去找某个正义的公安。
即便做波本的生涯让降谷零的道德底线变得越发灵活,而公安在事态紧急情况下的违法操作也并不少见,但其中绝对不包括帮助身边的人挟私杀人这种事。
更何况,他对妹妹的道德底线要求远比自己高,因为他希望降谷樱在组织被消灭的那天, 或者是她能够离开组织的那天, 就能无缝衔接地顺利回归正常生活。
虽然关于这一点降谷零从来没提起过, 但是上一次去瑞典,和前原阳树在机场碰面的那次,他找了个机会告诉了降谷樱自己在学校碰见过公安那边有人来找校长,他确信自己亲耳听到了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提及了降谷樱的名字, 以及“配合公安工作”之类的话。
前原阳树没有把话说得很绝对,但降谷樱猜到这件事后面有自家哥哥的推动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看起来,她的辞职大概率也不作数了。
所以, 她要是敢说这种话,估计一开口就能被人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 并且被质问这种组织的作风到底怎么学到的,更严重点可能还会被翻旧账。
不能继续想了,一想就觉得头大。降谷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但是,哥哥从来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啊。
她做事,只要能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手段的。
普拉米亚跟波本的交手琴酒有所耳闻,据说是准备招揽她结果被拒绝,在解决人的过程中动静稍微有点大于是反而被日本警方摘了胜利果实。而另一个炸弹犯,琴酒就更是懒得问近期一直待在组织里的降谷樱他们怎么惹你了之类的废话,抬了抬眼问道:“酬劳?”
“这是定金,”降谷樱从储藏柜里拿出几支药剂放在桌上,“这个药在你体内扎根得太久了,我这边也没有药剂样本,想要研制出解除的药物很难,所以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但它可以缓解,延长需要进行固定注射的时间。”
琴酒咬着没点燃的烟嗤笑了一声,绿色眸子里闪出一些冰冷的犀利:“那不就只是一个受制于组织还是受制于你的区别?”
“并不是哦,”降谷樱摇了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平静地解释道,“第一,我这个是替代性药剂,和组织的并不冲突,所以从此以后你就有了两个选择,你对我的条件不满意的话随意可以撕毁协议。”
降谷樱稍一停顿,又慢慢伸出第二个手指:“第二,组织的药剂治标不治本,如果你自己有注意过的话,你应该发现了你需要注射缓解药剂的时间间隔是越来越短的,这样的话最后药效爆发的时候痛苦一定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而我的药剂恰好相反。”
见琴酒依旧没有动作,只是低下头,目光在桌上的药剂上逡巡了几圈,降谷樱了然,轻轻颔首道:“你挑一支。”
琴酒伸手把其中一支药剂往前推了一段距离,降谷樱毫不犹豫地拿起拆开把里面的药物注射进了自己的静脉:“放心了吗?”
琴酒没回答,从桌上拿起剩下的药剂揣进了自己黑色风衣的口袋,降谷樱知道他是答应了。
“想要完全没有后遗症,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基本没可能。”降谷樱思考两秒,又加了一句提醒。
“知道了。”琴酒回答得冷冷淡淡,自动把降谷樱的话翻译为一定会有后遗症,毕竟他从来不会愚蠢地去期待所谓奇迹。
“介意我再抽一管血吗?”在琴酒犀利的目光下,降谷樱握着针管的手岿然不动,“你在实验室待得不少,现在负责监视我,以前负责监视雪梨,应该懂的,这是必要的研究材料。”
“别提她。”琴酒咬牙切齿,握拳伸出手臂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想一拳砸在降谷樱的脸上,“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在我手上消失。”
降谷樱没躲,甚至没有如同普通人那样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她没回答琴酒明显带着针对性的话,只是拿起橡胶带绑在琴酒的手腕上,低头打开抽血针的盖子,用上敬语道:“采血这个活我很少干,要是动作不熟练还请见谅。”
降谷樱这么说着,实际操作的时候,她的手很稳,动作干脆利落,采血针扎进血管的时候他都几乎没怎么感觉疼。等到抽血结束的时候琴酒都没看出她有半点故意折磨自己的打算,不由得挑了挑眉:“你耍我?”
“欸?我可是说了‘要是’哦。”降谷樱为自己叫屈道。
琴酒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良久眯起眼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边的监控可以撤了吗?”降谷樱看着依旧一语不发的琴酒说出自己的推测,“我知道你有监控的控制权,你刚刚把它关掉了吧,不然就不会让我在这里直接说。”
以及,还有琴酒转身回头的那一瞬间在她敏锐感知里迅速消失的被监视感。
“不行。”琴酒毫不留情地拒绝道,“boss那边偶尔会亲自盯你药物实验的进度,如果想要把监控撤掉,建议你直接问他。”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一成为代号成员就由boss直接联系你给你代号的人,也许他会答应的。”
从琴酒这个代号可以看出来,他在被授予代号的所受的信任度和被寄予的期待值是不低的,但他也并没有这份待遇,也从没见其他人得到过。
“好吧。那请Gin尽快哦,”降谷樱没有太过失望,将血液封存贴上标签后放入了冰柜,笑吟吟地提醒了一句,“不然尾款我可能会反悔不支付的哦。”
毕竟我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琴酒的脸色更冷了,明明最开始见还是个冷淡的研究员,怎么现在就和波本还有贝尔摩德那两个笑面虎越来越像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吗。
“那也得等到日本警方转移他们的时候,你不会指望我闯进警视厅杀人吧。”琴酒丢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记得不要告诉波本。”在琴酒抬手握上门把手的时候,降谷樱开口嘱咐了一句。
琴酒冷笑一声没接茬,他觉得降谷樱还是管好手底下的研究员比较重要。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波本, ”贝尔摩德笑吟吟地问道,“明天出任务之前一起吃个饭吗?”
波本摇头拒绝:“最近没心情,下次有机会再约。”
“喊我亲爱的Madeira一起。”贝尔摩德也不恼, 笑容都没有半分变化。
波本瞬间明白贝尔摩德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约的人根本不是他。但是, 能让降谷樱不用一直待在压抑的实验室里,他是很愿意为此创造条件的,只是——
“琴酒不会同意的。”
“他是雪莉ptsd了, ”贝尔摩德轻声嗤笑了一下,“我去跟他说, 不放心的话吃完饭让他自己来接人。”
贝尔摩德都说到这个程度了, 波本哪还有拒绝的道理,他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
“这家餐厅似乎有点眼熟。”带着降谷樱款款走过来的贝尔摩德落座之后随意地开口道。
“是你有一次约我吃饭的那家。”
“哪一次?”
降谷樱看着他们俩熟稔的口吻,在心里偷偷吐槽了一句:你们俩这感觉不是任务搭档,而是饭搭子啊。
“Sakura,”波本转头看向她, 对上她的视线之后眼里便忍不住漾开温柔的笑意, 老神在在地说道, “你似乎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降谷樱急忙否认:“才没有!”
波本不太在意地耸耸肩,重新看向贝尔摩德:“就是你私自来我的安全屋那次。”
他“私自”的咬字重了一些,带着笑意的面庞也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哦?是那次啊,”贝尔摩德看着他, 抬手撩了把头发,满不在意地笑开,“怎么?是上次来觉得味道还不错, 所以也想带Madeira来试试吗?”
“当然不是,”波本带着神秘的笑容摇头, 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头顶,“交易目标就在楼上。”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了一秒,生出些无语:“无趣。”
组织的任务哪有为了和降谷樱共进晚餐选一个合适的餐厅重要啊。
降谷樱也从降谷零的话里挑出自己疑惑的点轻声问道:“交易都需要两个人吗?”
组织对人力是不是有点滥用了?
“别太天真了,My dear。谈判成功,那就是普通的交易。”贝尔摩德笑意更盛,“谈判不成功,那今天——”
贝尔摩德没说完,但是这个留白带来的余韵反而让人越发毛骨悚然。
在边上听着的波本恨不得捂住降谷樱的耳朵,但他连眉毛都没皱,只是带着些担忧和关切地看了一眼降谷樱,见她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下了点心,转头跟服务生打了声招呼。
服务员看见示意之后立刻来上菜了,其中一位正好是上次在给他们俩上酒的时候听到那段堪称炸裂的八卦的服务生。
他对波本和贝尔摩德这么有记忆点的长相印象深刻,瞬间就回忆起了那段八卦,让他没忍住多盯着降谷樱看了几眼,紧接着两道凌厉的视线立刻就飞了过来。
服务生在脚步匆忙地离开的同时越发确定降谷樱就是上次那则八卦中心的主人公,长得确实很惊艳,但是对比另外两位,似乎也没有真的漂亮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吧。
看着第不知道多少次来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被婉拒之后像是了了什么心愿一般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的服务生,降谷樱有些诧异地向波本投去询问的目光:“这家餐厅的服务员体贴热情得好像有点过头了吧?”
“难道是最近新改进了服务员的培训方式吗?”波本也有些烦恼地皱皱眉,“再有下一次我会严厉地拒绝。”
“而且,”降谷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都带了点不自信,“他们好像都喜欢盯着我看,我脸上应该没有什么才对吧?”
两个始作俑者对自己的埋下的因果毫无所觉,异口同声地:“并没有,应该只是看你长得漂亮。”
降谷樱困惑地看着他们俩,那就不应该只盯着我一个人啊,他们又不是只有看见我的时候视力才能恢复光明。
用餐到尾声的时候,贝尔摩德刚抬起头想问降谷樱吃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再加点什么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头顶上的庞大的水晶吊灯晃荡了几下掉了下来同样砸出巨响,头顶上掉落的砂石和四溅玻璃碎片让人们尖叫着散开,但依旧盖不住楼上传来的声声枪声。
不同的人会携带不同的惯用枪支,即便是相同的枪械,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射击习惯和频率。粗略一听,楼上举起热武器的人至少有数十人。
波本和贝尔摩德已经在爆炸声传来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迅速地把降谷樱提溜到了远离爆炸中心的门口,这会儿倒是全都是完备状态,没有伤员。
“没有直接被炸出一个大洞,看来这家的装修材料还可以。”贝尔摩德出声点评道。
波本充耳不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惯用枪塞在了降谷樱手里,神情紧绷地小声叮嘱道:“小心,务必保护好自己,不许受伤!”
降谷樱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衬衫的侧腰:“什么啊?你要去哪?”
波本轻轻掰开降谷樱的手指把自己的衬衫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得上去看看,毕竟交易对象还在上面。现在上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迎接新王的诞生。”
“等等。”
刚跑开两步贝尔摩德又出声叫住了他,波本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你要跟我换?”
“收起你的枪,她学的可是M1906,后座力和射程都相差太多,根本用不惯。”贝尔摩德从降谷樱手里拿过他的惯用枪扔了过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波本抬手接住,微微扬了扬眉看了贝尔摩德一眼,贝尔摩德笑着慵懒地点了点头。
得到保证波本就只身前往火力最密集的方向察看情况,而贝尔摩德悄无声息地带着降谷樱撤退。
“波本其实不错。”开着车停在一个离开餐厅,停在一个应该不会被贴罚单的巷口之后,盯着降谷樱手里自己递给她的枪良久,贝尔摩德忽然开口说道。
之前那把枪是波本最趁手的武器,她曾经在不少场合见过波本把这把枪握在手心。
自己惯用的武器,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比恋人更重要得多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性命的交托。
贝尔摩德反复回忆波本当时的动作,他是真的没有丝毫的犹豫,所以甚至都没有考虑到他的惯用枪对于降谷樱而言并不合用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降谷樱看着前方言笑晏晏地说道,银色的月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发梢都仿佛泛起了拥有魔力的银光,也勾勒得她的眉眼愈发锋利,脸上的笑意显出自信张扬。
谁说降谷樱不会交托完全的信任和爱慕,贝尔摩德不得不承认败北,这次似乎是她看走眼了。
如果是这种水准她也可以轻易演出来,但是积极的情绪里透出来的那种感染力,不是能够演出来的。
破案了。贝尔摩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俩是真的情比金坚,波本以前对她才是爱屋及乌。
那到底为什么要把人给带到组织里来?以你波本的能力,藏一个人都不行吗?
贝尔摩德想起这点,又觉得有些窝火。
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跳动的“Gin”,她垂眸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好吧,她好像是说过这个点让琴酒去接人。
她有些不情愿地点开了接听。
“贝尔摩德,”琴酒的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怒火,“现在餐厅里一片混乱,所以你们俩把Madeira带到哪里去了?”
“啊啦,别这么生气嘛!”贝尔摩德笑着对电话对头的人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会挑这个日子火并的啊,全都是意外。”
“所以你们现在在哪?”
贝尔摩德稍稍描述了一下自己刚才驶过来的路线,说了句没走太远。
“那你们在那里待着别动了,我让伏特加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