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没用?我还以为……不会那么快就再发病的……”
在宁落落细心的照顾下,甘晴很快就在医院再度醒来。
宁落落的堂弟,曾经就是一个并不算严重的哮喘病人。
熟悉的纯白色装潢风格,白的病床、白的墙壁、白的陈设、白的窗帘。
还有甘晴自己身上所穿的,印着蓝白色条纹的医院病号服。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昨天。
甘晴灿烂的眉眼中涌现出一丝忧伤。轻咬着唇角,面色惨白。
在这如同纯白囚牢一般的医院病房里,唯一的色彩是身着着一身嫩粉色运动装的宁落落。
甘晴几乎不敢看宁落落。
沉思片刻,似乎又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
胸中的一块大石头微微落了落,甘晴的声线不免得染上了几分哀愁。
恍若阴郁天空中划过又消失的椋鸟,十分里深藏着十一分的遗憾。
“你说,我是不是很任性啊?我的症状已经必定没几天好活了。医生说,我要是再多发病一次,说不定就会跟这个世界天人永隔……”
甘晴一字一顿地说得严肃又认真。
明明表情里蕴含着对这个数不清的眷恋,眼底深处的火苗却变得敏感又多疑。
那团火光啊……随时要熄灭。
而这被甘晴所深爱着的世界啊,从未曾因为某某人的祈祷就退让半步。
活着,从来都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无期徒刑。
“我觉得……任性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宁落落睫毛微微颤抖。
眼皮上闪烁的眼影细闪就恍如少女时代里那些微小而又郁闷的心事。时隐时现。
听到宁落落的话,甘晴在短短的一秒内就抬起了头。
病房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一时和甘晴身上的香水尾调打成平手。
“你也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没错吗?”
虚弱的甘晴似乎是用光了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气,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跪了起来。
每一根、每一根的肌肉线条都充满了无助与焦急。
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甘晴略微灰暗的红发伴随着医院弹簧床垫的闷响声,霎时凑到了宁落落的跟前。
只是咫尺。
宁落落甚至可以感受到甘晴那犹疑而脆弱的鼻息。
一呼一吸之间,刻满了“舍不得”。密密麻麻,恰似老树身体上斑驳的伤疤。
她的身影跪在床尾,瘦削的手臂沉重地举起布满了青筋的一双手掌。
将宁落落的两块肩胛骨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之内。
手掌依然是那样的温热,如同每条脆弱生命临终前……拼尽全力也要去迸射出的谢幕烟花。
宁落落数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头。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
十。
十根手指都死死的钳制着自己的肩膀,梆硬,无礼。
裹挟着即将夭折的青年一生里最后的求证与渴望。
宁落落竟在一时之间十分庆幸自己能够给予对方一个还算满意的回答。
黑暗里的希望,令每一个迷惘的囚徒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