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好没好呀,时间超了我可不给好评。”
“哎呦呦,这水喷的上天好了,我们家的墙都被污染了呀,你们怎么不提前说管道里的水这么铺天盖地啊,我还以为在钱塘江观潮呢!”
“气和水喷出来暖气就可以热了是吧?该死的老楼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基础设施都不行,这里不便利,那里不便利,物业只会收钱,其他时候跟死了一样啊,全要老娘自己催!!!”
蒋婉君女士的抱怨声忽远忽近,安然然准备将自己闷死在被窝里,省的一大早就面对蒋婉君女士的臭脸,楼里的暖气三天前就热了,偏偏家里的管道特立独行,跟安然然找工作的心一样,透心凉,敲一敲,说不准还有冰碴子在里头没化开。
这两天蒋婉君女士早一遍电话,晚一边电话的催着热力公司,不仅如此,连毕业之后便赋闲在家的安然然也被她连带着看不顺眼。
“睡睡睡!!!”
“我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工作工作不找,恋爱恋爱嘛不谈,我当初还不如生块叉烧出来!”
蒋婉君怒发冲冠,宛如女将军抓贼一般将三层印着小熊小鸭子小羊的厚被子掀开,底下的人微微动了动,没起。
人家还穿着三层厚毛绒睡衣,眼闭的正安详,端的一副天王老子来了都死不悔改的样子。
安然然拢着睡衣紧了紧,闭着眼瓮声瓮气道:
“蒋婉君女士,昨天还是我打的12345,要不你以为人家修理工来的这么快?我比叉烧还是有用的,叉烧会拨打电话吗?会跟热力公司的人掰扯吗?会迂回话术吗?”
“妈沫,你一点也不会带团队。”
安然然一伸手拽回一条被子,再一伸手又拽回一条被子,直到将被子从黑着脸的母上大人手中全都拽回裹在身上,才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我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呐,没有我,哪里有暖气,哪里有这个温暖如春的家,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那可不是好领导。”
被子的温热重新袭来,室内又因暖气蒸腾着热气。
安然然美的昏昏欲睡,马上就要再见周公时,腮肉被一只无情铁手钳的死死的,疼的她嗷嗷直叫唤:“妈,饶命饶命,您女儿继承自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蛋就要折在您手里了。”
“狗叫。”
”蒋婉君捏着那团肉将人从床上一路拖到卫生间洗漱换衣,又把人打包甩出门,“你娘我的姐妹团里就老娘的女儿没找到工作,我丢人丢够了,你马上给我出去找工作!”
“今天不找到工作,你就别再回我家——”
高昂的嗓音随着防盗门重重落下戛然而止。
安然然睡眼惺忪的摸了摸鼻子,转身晃晃荡荡的顺着陈旧的贴满小广告的楼梯走下去。
找就找呗,她又不是没工作过,只不过结局比较惨烈就是了。
————
山脚下独立的一间老式院子,经人改了,成了个作古的茶馆,安然然逃避面试遂投奔闺蜜,谁成想被人拉来这么个地方。
进大门后,院子里铺着荷叶状的汀步,小巧的桥梁横在溪水上。
清澈见底的水里游着数条金的、红的观赏金鱼,在大冬天旁的鱼都冬眠的时候,它们因着成日处在恒温的池子里游得比夏日还欢快。
正对大门的古朴房子里,空间被黑酸枝木做的镂空雕花隔挡隔成一间一间的雅间,南面半开放着能一览院子中的美景,北面撂下暗色的绫布帘便自成一方小天地。
许是还未完全开放,茶室内只开了两三座,并不算热闹。
鎏金暗色的香炉里弯弯绕绕的升腾起袅袅香烟。
安然然被熏的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抹去了方才进门时故作的镇定,满脸惊诧的看着单子上几百上千块一杯的茶水,啧啧称奇:“步新儿,这么高级的地方你也敢来?感情你是我们宿舍的隐藏富二代来的吧?”
她嘟起嘴拱手:“嘤嘤嘤,富婆求包养。”
步新儿翻了个白眼,流利的用着桌上令安然然眼花缭乱的茶具泡出了两杯绿澄澄的茶水,用做着热度最高的那款玻璃珠猫眼美甲的纤纤细手将其中的一杯推到对面。
她没好气的瞪着安然然道:“滚蛋,少磕碜我。”
“大学月末没钱的时候咱俩穷的分一包泡面,我要是富二代那群身前千亿在富豪榜的人都得立马升天。”
她俯下身,用一种占尽了便宜的窃喜跟安然然耳语道:“嘿嘿,我们公司和这个茶室有合作,组长搞来的免费的劵,等会儿还得写反馈,你给我悠着点喝。”
安然然有一下没一下的啜着几百块一壶的茶水,咂摸了咂摸嘴,她是实在喝不出这玩意跟她家十几块一大包的茶叶有什么不同。
不都是又苦又涩的,怪哉怪哉。
这么想着,她嘴比脑子快又把话明明白白的秃噜出来了,便听见某个女人不快的“啧”了一声。
末了,又有一声分不清是不是嘲笑很是微妙的男人笑声响起。
安然然脑子一抽,男女不辨的蹙起眉瞥着步新儿乐道:“你还又啧又笑的,我是待业穷鬼,你就是劳碌的牛马,咱俩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步新儿自从上班后变mean了不少,闻言又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她用眼神示意安然然注意她身后,低声道:“这话光彩吗?低声些,隔墙有耳。”
安然然回头一瞥,从竹编的薄帘子格子缝里的确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像是一男一女,穿着考究,用的戴的都是她不认识的牌子货,看着是比她跟步新儿更像是这里的客人。
安然然歪了歪头,视线从帘子旁的缝隙里穿过去,和她坐在隔间同一方位的那个笑出声的男人,西装革履,打着绸缎面银色领带,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上去,戴着细银框眼镜,细看脸倒是唇红齿白,长眉漆黑,端的是深墨重彩的浓颜,只是浑身一股子寒冬般的肃杀气息,叫人望而却步。
嗯,跟网红仿拍的霸总照似的,冷酷无情啊,冷酷无情。
她都觉得那股子肃杀气顺着视线波及到了她的两颗眼珠子,冻得她一激灵,遂赶忙收回视线,可惜不巧,西装霸总刚巧踩着尾巴掀起了眼皮,刚刚好同她对上眼。
北边冬日的光都是乳白的,男人黑漆漆的双瞳沐浴在白惨惨的日光里更显得冻人,被他冷不丁的一瞥,安然然只觉一股刺骨的寒从尾椎骨直直窜上头盖骨。
她“啪”的一声用手盖住竹帘,将那缝隙摁的死死的,以防男人冷冰冰的视线再来围追堵截,扭头面对亲闺蜜探究的目光不由得生出一股后知后觉的羞耻和后怕,她抚着心口道:“矮马,太吓银了。”
隔壁又是一声冰凌子似的轻笑在冷冰冰的空气中荡漾开来,安然然不知道究竟是她莽撞的动作还是被他听到了抱怨才又被取笑,但她是个懒蛋。
反驳是懒得反驳的,只好大大的压低了声线跟步新儿说话。
步新儿不明所以,但乐得迁就她,也趴在桌子上小声蛐蛐:“你就这么着,一直在家闲着?我不是催你,就是觉得浪费,大学的时候,你多风光啊,左手国家级奖项右手奖学金的,怎么着,这两年演上伤仲永了。然子,老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你到底怎么想的?”
安然然蹙了蹙眉,步新儿这话她在家里都听得都耳朵起茧了。
今天蒋婉君说完,明天要么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这群人里除了她妈真的关心之外,其他的不是看热闹的就是闲极无聊想找个人骂的。
安然然能躲就躲,没成想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脚下还是没躲过。
找工作上班,她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的正常成年人能是没想过吗?是她真没招了。
不说一踏进办公室她就胃痉挛,就连去面个试她都反胃直吐酸水,心理医生也找了,就说她是什么“cptsd”,要她约死贵死贵的心理咨询,她没钱。
安然然做的剪辑兼职只够日常开销,想要负担心理咨询的钱,她就得找个正经班上,上正经班她就害怕,一害怕就会搞砸应激进医院,进医院又得花钱,所以还不如让她蹲在家里的安稳。
步新儿听完她这一大段连锁反应,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一把攥住安然然的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然子,大好的青春,咱不能埋没在家里,试一试,再试一试成吗?”
“要是这次还不成,我发誓再也不催你了,而且我们部门最近缺人,我也有内推资格。”
步新儿咬着嘴唇略带心虚的眨巴了眨巴眼,语不惊人死不休:
“总之......你的作品集我是交上去了,要是被我那个斤斤计较的上司看上了,你不去面试的话,我也只能被他记恨在心,之后惨惨被开除和你一起赋闲在家喽。”
她见过安然然意气风发、闪闪发光的样子,编导这一行就不能成天待在家里,人际,合作,统筹,编辑,导演,拍摄,剪辑,后期,编导是要在实战中磨练出足以兼顾所有的六边形战士。
她舍不得安然然再被埋没荒废下去。
步新儿生怕她拒绝似的,双手死死攥着安然然的手,疼得她发出一声惨叫:“疼疼疼,你谋杀亲闺啊!”
她一把将手从对方的手底下抽了出来,手背被步新儿的尖头美甲扣得通红一片,她恨不得给这该死的延长甲撬走,但顶着步新儿犹如实质的内疚目光,她还是牙关一紧道:“成……吧……”
反正抗惊恐的药还剩一些,应付一个面试而已,总不能真让步新儿也跟着她失业流浪街头吧。
这话光彩吗?低声些——网上一个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